一往无前的因果剑似乎戳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里,又好像融入了温热的水中。 云棉眼前被无尽金光笼罩住,当她再次恢复视力时,好像一夕间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别紧张。”一道温润的雌雄莫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云棉感知着四周延伸出去的密密麻麻的因果命运轨迹,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 “天道也能说话吗?” 小朋友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显然她掩饰不住自己此时的好奇心。 闻言,天道似乎笑了笑,反问她:“你就只想知道这个吗?” 云棉诚实地摇头,既然对方没有要攻击自己的意思,她也从善如流,好奇地张望了片刻后,这才思索着问出别的问题。 “你有名字吗?” “天道会不会和我一样有妈妈?” “有人或者小动物陪你一起玩吗?当天道会不会很无聊呀?” “天道会不会饿肚子?要不要吃饭?都吃什么啊?” “还有……” 一连串的询问,小朋友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听到这些问题时的沉默。 于是她又问:“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天道无奈地轻叹:“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祂以为小家伙至少能问出些稍微有深度的问题,可没想到……如此特别。 云棉没有感知到恶意,反而对方给她的感觉有点像童话世界里的母树,所以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闻言忍不住小声提醒:“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下一瞬,她头顶好像被风轻拂而过,而后是对方不疾不徐的回答。 天道没有名字。 天道也没有父母。 没有生灵能和天道接触玩耍,但天道也不会觉得无聊,因为祂眼中永远容纳着世间万物。 天道非人,自然不会饥饿也不需要吃饭。 “……但若你成为新的天道,或许我的这些答案都会变得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时,云棉敏锐的感知到,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云棉觉得这个天道,好像比妈妈还要有感情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反正小姑娘就算听到这种话,也不觉得愤怒或恐惧,反而很是放松疑惑地问:“那我变成天道了,你怎么办呢?” 对待坏蛋和讨厌的人,云棉眼里一粒沙都容不下,但这种温温和和的相处里,她又变回那个乖巧有礼还懂事的小朋友了。 头顶又被轻轻揉了一下,天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害怕吗?”祂反问孤零零站在金光之中的小家伙。 云棉摇摇头,即使眼瞳黑漆漆一片,精致白皙的小脸上也带着几分可爱的笑意,轻声说:“除了妈妈,我什么都不怕,而且变成天道以后,我是不是就能像之前那样,用很厉害的雷去劈那些坏蛋们啦?” 细听起来,还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几分迫不及待呢。 “可化身天道,你就要抛弃七情六欲,就要公正无私,天道至公,一旦怀有私心,便会落得如我一般的下场。” 云棉却并不畏惧祂话里隐藏的规则和威胁。 “不是的。”她软声反驳:“如果一定要公平,那为什么要人成为人,让小草小树成为植物,让小猫小狗成为动物呢?” 云棉想到每个世界里的自己,想到总在和命运博弈挣扎的妈妈,语气逐渐坚定:“世界一点都不公平,你说的都是骗人的,不然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去学校开开心心上学,我却只能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呢?” “如果不能有私心的话,那为什么不让天道成为一纸规则,直接让所有生灵都按照规则行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算计我和妈妈,一定要一个足够强韧的灵魂来继承成为新的天道呢?” 小朋友反问完,很认真地说:“你说的话好矛盾,我不能听你的。” “若不听,就不怕我将继任者换成你母亲吗?” 云棉摇摇头,手里却握紧了因果剑:“我娘亲已经过了情劫,那些坏蛋一定不会愿意让她成为新的天道的。” 否则早在这段时间里,妈妈就偷偷变成新的天道了,哪里还有自己的机会? “……”天道似乎沉默了。 云棉也不打扰对方,盘膝坐在亮晶晶的璀璨金色光芒中,乖乖等着对方的回应。 不等也没办法,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离开,人家一下子就把她捉过来了,她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唯一能聊天的云空还被强制断线了,她现在就只能托着脸望着满目的因果命运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棉忽而听到天道的一声叹息。 云棉在心里自言自语:看,天道也会无奈叹气,说什么不能有私心要至正至公,都是骗傻子的。 天道还不知道祂在云棉心里已经偷偷和傻子挂钩了,在一声轻叹之后,好似认命妥协了一般,而后便有一道灿然夺目的光芒将云棉完完全全包裹了起来。 云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度最舒适的温泉水里,让她舒服得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睡过去。 事实上她也真的睡过去了。 然后在安睡中,做了一个好漫长好完整的梦。 梦里她只是一颗调皮捣蛋的小小棉籽,她从吵闹的剑冢里醒过来,成日带着自己的剑灵小弟们戏弄那些进入剑冢的人类修士们,看着他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云棉却不如身边的剑灵们那样开心。 她想自己一定缺少点什么。 剑灵们终生都在等待最契合的主人,那她在剑冢内等什么呢? 棉籽不知道,但她行动力很强,于是她决定自己寻找这个答案。 她非剑灵,也非器灵,更不可能朝一个人类俯首称臣尊其为主。 但她还是想找一个顺眼的人类,当时的心理活动大概是:别人有的我也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想方设法得到。 棉籽是颗贪心的种子,她挑挑拣拣选中了那么多弟子里长得最最好看实力也最最顶尖的一位女修,为了让女修顺利将自己带出去,小小的棉籽伙同自己的剑灵小弟们一起,把女修身边那把碍眼的本命剑给偷走丢掉了。 可那位女修还是把本命剑找回来了,不仅如此,她一出剑冢就开始闭关,棉籽根本没来得及从她身上找到什么答案。 小小的种子很是挫败,它已经不能再从捉弄弟子的行为里获得什么快乐了,于是它想了想,终于决定按照一个真正的种子一样生长发芽,这样说不定将来就会长出嫩绿的叶,开漂亮的花,或许还能结出许多和自己一样的种子。 到那时,它一定不会再那么孤独无聊了。 真正的种子生长的第一步,是要把自己挖个坑埋进去。 棉籽在整个剑宗无数个山头翻翻逛逛,最后还是觉得那位女修闭关的那座雪山最适合自己。 灵气充裕,雪融化后还不用别人帮忙浇水,而且清净,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器灵或者精怪修士路过打扰到自己,也就更不会有那个手痒的修士路过把发芽生长的自己从土地扒拉出来。 棉籽觉得自己的选择特别聪明,于是她趁着夜色在雪山上挖了个坑把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 小棉籽想得很周到,唯独因为见识得太少,不知道在雪地里它根本长不出来这个关键常识。 雪山常年积雪,根本不会融化,土壤森冷又见不到阳光雨露,常年积雪又早早将浅土层里的虫子都冻死…… 它埋在里面被迫冬眠数十年,硬是连个芽点都没能冒出来。 棉籽一觉睡醒,看着毫无变化的自己彻底傻眼。 更让它犯懵的是,当初那位闭关的女修,好像已经离开这里了。 棉籽白白睡过那么多时光,醒过来后剑宗和剑冢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怀疑了片刻棉生后,小棉籽决定还是要去找那个带自己出来的女修。 因为它偷偷在剑宗晃悠了一圈,这么多年过去了,剑宗那么多新面孔,依然没有比女修长得更好看的人类。 棉籽决定让女修对自己负责,恰巧她偷偷晃悠的时候听到一位刚入门的弟子和其母的对话。 “昭昭,娘的心肝啊,你怎么就那么想不通非要当剑修呢?剑修有什么好的?吃苦不说,你看这宗门,穷得贼娃子来了都摸不出二两金,你当了剑修,以后可怎么办啊!!” “娘!你别这么说,剑修、剑修虽然穷了点,可御剑飞行多帅啊,以后我拿着剑走出去,不知道多少男女老少会拜倒在我的剑下!” “……你个不孝女,就这么想气死你娘是吗?!” “娘~你别生气啊,明明早上你还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养我一辈子呢,幸好没让你立天道誓约,不然按您这个变脸的速度,天雷都忙得劈不过来。” “你个小兔崽子浑说什么呢?!老娘我告诉你,别说什么天道誓约了,誓约可以想办法朝令夕改,但我是你娘,这一点就算天地翻覆了也改不了,只要你还一天是我女儿,那你就一辈子都是我女儿,除非你娘我哪天死了,不然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个破落剑宗里穷死不成?!” “嘿嘿,我就知道我娘最疼我爱我了,娘~那我们明日先去买把趁手的好剑吧?要那种特别好看特别帅气的,我拔剑的时候一定能亮瞎同门的眼!” “……活祖宗,老娘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 随风趴在房顶上的小棉籽听完这番对话,心里的某个念头一点点破土萌芽,那念头生长的速度,比她埋在雪地里冬眠时快多了。 隔日,小棉籽重回剑冢,对自己那些毫无变化依然吵闹聒噪的小弟们郑重宣布:“从此以后,我就不是你们的老大了。” 在剑灵们拼命压抑欣喜若狂,还有故作悲伤不舍的奇怪氛围里,小棉籽骄傲地蹦跶到一把天阶灵剑的头顶,超大声宣布:“我给自己选了个娘亲,以后我就是有人养有人爱的活祖宗了!!” “……”众剑灵沉默片刻,而后普天同庆。 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哪个究极倒霉蛋摊上这么个活祖宗!
第482章 棉籽想得很好,只要自己叫那名女修娘亲,那她就要一直对自己好,以后它就和那名女修永远在一起,就像本命剑一样除非死亡才会离开彼此。 可现实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当她被女修的师尊送给对方时,还蹭偷偷观察过对方的表情。 一点都没有因为它的到来而欣喜,甚至连一抹笑都不曾有过。 冷淡平静,像一潭冰冷的死水一般。 她被女修随手种下,不是种在那座雪山之上,而是另外一个更为陌生的世界。 棉籽知道那是哪里,是女修进阶登仙境后才能踏入的浮世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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