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几十双眼睛看着,绥平手心出了些薄汗,竿那头重量很明显,他有了底气,抬起了头,期待这一竿能让他一雪前耻。 溜鱼,收线,抬竿,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但好在这次吊钩上总算有东西。 林三思非常配合,刚出水面就开始鼓掌高呼,烘托气氛,安棋也跟着用力拍爪爪。 “师兄上鱼啦!” “嗷呜!!!” “是一条,呃……黑鱼,吗?” 他不太确定那个黑色的梭形物体是个什么东西。 新品种的鱼? “是鞋子。” 安棋天真无邪地戳破了绥平仅存的幻想。 寒风嗖嗖,沉默传染了在场所有弟子。 “我也想钓鞋子,哥哥可以教我吗,唔唔……” 林三思捂住安棋的嘴,“乖乖,你别说了,那个哥哥要哭了。” 绥平额角抽了下。 ……我听得到。 弟子们在脑海里疯狂思索安慰人的话。 完了,想不出来一点。 绥平仰头看天,平静放下鱼竿,说方才感悟到了一道新剑法,他要去沉思一下。 勿扰。 然后他走到最近的草丛里,背对所有人,抱头蹲下。 众弟子心疼:师兄好脆弱,师兄要碎了。 绥平绝望:空竿就算了,还在师弟师妹小崽子面前钓上来一只破鞋。 安棋不懂他们的世界:嗷呜嗷呜? 哥哥姐姐们感情真好嗷。 闹腾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半个时辰一下就过去了。 他还想撒娇拖延时间,花晓说什么也不行,必须跟她回去。 安棋嘟嘴,嗷,今天的姐姐好凶。 回去之前,安棋给哥哥姐姐们一人送了条鱼,送完还有好多,他留下七条带回家,然后拖着他的小水桶,去到杜松身边。 “哥哥,这些都送给你。” 杜松看他一眼,又瞟了鱼,道:“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安棋站着不走,杜松看他抓着衣角,像是有话要对他说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拔你的药,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了吗?” 杜松没想到他要说的会是这个。 迎着安棋期待的眼神,他还是说:“拿回去吧。” 安棋失落,花晓看着他们,眯起了弯刀似的眼,打算过去教训下这个不识相的小子,却见杜松拿出了一块红石头放到安棋手里。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生你的气,所以我不要你的鱼。” “嗷!”安棋瞬间转悲为喜,尾巴翘了起来。 杜松忽然想起来那日课堂上,安棋用尾巴扭出来的“心”,嘴角扬起浅淡的笑意。 其实,他也觉得很可爱。 “这种红玉髓可以帮你温养灵力,回去后把它挂在床头即可,你要早日学会使用灵力,别丢白师叔的脸。” 安棋把红玉髓放进小口袋里,认真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虽然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灵力是个什么东西。 杜松:“好了,快回去吧,那只妖在等你。” “哥哥再见嗷。” 安棋蹦蹦跳跳扑进花晓怀里。 杜松目送他们的身影离去,他没有告诉安棋,他心中也有愧疚。 自从得知那天他告完状之后发生的事,他就后悔了。 他知道是自己乱种又没有设阵保护,小龙崽才会误拔,但是他那个时候光顾着生气了。 少年气性,骄矜任性,不想后果。 事后他认真想过,他不该把事情闹大,搞的大家都不痛快,找师叔私下解决才是最明智的方法。 而安棋居然把这事记了这么久,还要给他赔礼道歉。 看呐。 人家小龙崽不傻,傻的是他。 杜松自嘲地想。 院子里那颗李子树结果了,尝过了,挺甜的,等会回去摘一篮子,给小崽送去吧。 送完东西回到弟子卧房,夜幕降临,杜松点燃蜡烛,看着空荡的屋内,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并未太在意,他洗漱完准备入睡,眼睛刚闭上没多久又睁开。 二师兄呢?!! 悬崖边,冷风中矗立着一道孤独的背影。 绥平握着鱼竿,身上散发的阴郁颓丧的气息让他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脚边除了那个空桶和破鞋,还多了虎头娃娃,裙子,破斗笠……是他努力了一晚上的“收获”。 又是钓不上鱼的一天。 第一百零一天了。 哎。 惆怅是今晚的月亮。 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只幼崽就可以? * “我跟你们说,我昨天钓了好多好多鱼嗷!” “里面有一条这么大的,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鱼拽上来。” 安棋举起双爪给灵蛇和白泽绘声绘色地比划。 灵蛇往嘴塞烤鱼,一边呼着“烫烫烫”,一边问他:“玩的开心吗?” “开心!” “有个姐姐还亲我了。” 安棋想起来,还是会害羞地遮住脸。 灵蛇笑笑,还没说什么,听到有人敲门,他过去开门。 “啊!” 惨叫声让安棋和白泽跑了出来。 门口还有红亭的声音:“都说了先别开门,礼物堆的太高了会倒下来。” “我哪知道有这么多啊!” 灵蛇艰难从礼物堆爬出来,翻了个身,嗷嗷喊疼,感觉骨头都被压断了。 “丝丝,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看看?”安棋担心地问。 灵蛇扶着腰:“嘶嘶,不用,躺会就好了。” 白泽看着堆成小土包的礼物盒子,疑惑问红亭:“这么多谁送的?” 红亭踩着礼物盒子间的空隙,步伐灵巧,两三下跳跨进来,拍了拍手,笑嘻嘻捏了把安棋的脸蛋。 “我,还有师兄弟妹们一起送给安崽的。” 安棋:“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啊?” 红亭弯腰,刮了下他的鼻子,“因为你昨天送了我们好吃的鱼,这是哥哥姐姐们给你的回礼啊。”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一起把礼物都搬进了安棋的房间。 红亭本来送完就打算走,但听到师叔不在,她便安心坐下来陪安棋开礼物盒子。 地上铺了一张大毯子,安棋坐在礼物中间,不知道先开哪个好,每个盒子都好好看。 安棋拿了离他最近的那一个,是一个小巧的盒子,他先放在耳边晃了晃,听声音猜不出里面是什么,打开看到四只蜻蜓模样的木制品。 “谁送的竹蜻蜓啊?” 红亭拿过安棋手中的盒子,找了一圈,可惜没有在里面发现有署名的东西。 但是这个刀功有点像二师兄。 安棋好奇:“竹蜻蜓是什么?” 红亭:“你没有玩过?” 安棋晃头,红亭想了想,觉得也正常,白师叔做个饭都能把厨房炸了,哪里会知道小孩子玩的玩具。 她拿了一只,教安棋怎么玩,“双手合拢压住竹蜻蜓较长的这一段,然后手心使劲搓一下。” ——咻。 竹蜻蜓从手中轻盈地飞出了,就像活的蜻蜓在空中高高低低地转,最后落下来,掉到安棋头上。 “嗷。” 安棋摸摸头,不怎么疼。 他把竹蜻蜓捡起来,手心压住,搓一下,竹蜻蜓飞起来了,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爬起来去追。 这种感觉跟他玩虎头娃娃和拨浪鼓是不一样的,具体的区别他说不出来,就是看到竹蜻蜓能飞,他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也飞起来了。 好好玩嗷。 喜欢这种会飞的玩具。 安棋追着它满屋子跑,掉下来了就再搓飞,玩到气喘吁吁了才停下来。 “好啦,玩够了吧”,红亭笑道:“别独宠这一个,其他哥哥姐姐的礼物还没开呢。” 是嗷。 这次又开哪一个呢? 安棋鼻子动了动,好像闻到了桃子的味道,他跟着味道找到源头,这个盒子比较大且重,他只能原地坐下来拆。 盖子打开的刹那,一股桃子熟透了的甜味弥漫整间屋子,还有一种淳香。 像是,酒味? 安棋期待落空了,盒子里没有粉粉的大桃子,只有几个坛子。 红亭一眼认出:“林师弟送的酒吧。” 安棋心里没那么惊喜了,他从前嘴馋喝过一次他爹的酒,无甚兴趣。 “我不喝酒的,酒好苦。” “这个不一样。” 红亭让白泽去找个小碗过来,又耐心向安棋解释,“你林哥哥酿的果酒是甜的,你不能喝的话,他也不敢送给你。” 白泽把碗递给红亭,看她倒了有大半碗,忧心道:“太多了吧,尝个味就得了,喝醉了怎么办?” 红亭说它像个操心的老爹。 “我小时候喝三坛子都没事,不会醉的,他是龙崽哪有那么容易倒。” 安棋捧着碗,抬头不确定看向红亭,红亭点点头让他放心,他小心翼翼舔了一口。 是甜的,不是爹爹喝的那种酒的味道。 他喝了一小口,独特的甜酒味入喉,脑袋里像是有头顶桃子的小兔子在跳,一蹦一蹦的,他也想跟着跳了。 奇特的感觉。 似乎,有点小好喝。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喝,红亭看到他的脚脚左右摇晃,脚指头翘了几下,很享受的样子,给他又续了半碗。 “好喝吧。” 安棋头埋在碗里,发出“嗯嗯”的哼声。 看他喝的投入,红亭也想尝尝了,白泽说它也要,各倒了满满一碗,端到嘴边,安棋突然说等一下,然后抬起了自己的碗。 “干干。” 红亭不明就里,白泽解释道:“他是说‘干了’,要碰碗的意思。” “你还懂这个呀”,红亭笑道。 “丝丝教我的。” 一大一小两只碗轻轻相碰,“当”,声音格外悦耳。 “干了!” “干啦!” 两人异口同声。 咕咚咕咚一碗下肚,红亭大说畅快,安棋嘿嘿地笑,脸颊上出现了两团红晕,像寿桃包上的红点,热气腾腾,白里透红恰到好处。 他的眼前出现了好多个姐姐,模糊不清,人影晃晃悠悠,伸手去抓又什么都抓不到。 姐姐为什么摇来摇去的? 看得头好晕嗷。 灵蛇在门口冰凉的地面上躺了好久,骨头总算不疼了,他爬一段休息一段,费了老大劲才走到安棋房门口。 还没松口气,一颗心又吊起来了。 怎么有酒味?! 瞬间腰不疼,骨头不痛了,冲到安棋身边用力晃他,安棋迷迷瞪瞪睁眼,看到好大一张紧张的蛇脸。 “丝丝来喝酒吧。” “干啦!” 他打了个嗝,“嗷。” 灵蛇看了看安棋递过来“酒”,那分明是一只竹蜻蜓! “你到底喝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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