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片狼藉。 四处都空荡荡的,不再有任何人类的痕迹。 王灵鲸就站在一个黑洞的旁边,脚下的废弃物品被解构重组,然后变成了一个小山丘。 周围的人好像没有别的颜色。 “人类”。 王灵鲸突然有了一种被排斥的认知,仿佛她不该是人类一样。 她站在原地,微微埋头,一个白色的光点朝她漂浮了过来。王灵鲸下意识伸出手将光点接了过来。 白色的光点渐渐凝聚成形,变成了珍珠般大小的白色的光球,虽然王灵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但是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玩意儿的。 “生落。”王灵鲸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青年人叹了口气。 王灵鲸再次回头,就看见生落的头发,变得更加的——白。 和她的黑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白色和这样的黑色。 “我们生来对立,是吗。”王灵鲸带着不确定的声音,如此说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给谁听。 生落靠了过去。 “你也是神明,这件事,让你这么难以接受吗?” 王灵鲸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我向来是以普通人自居,现在却说着所谓的神明……那么神明,究竟是什么呢。” 生落看着她。 “想要听,完整的故事吗?”青年人开口。 王灵鲸不置可否。 反倒是生落笑了。 “之前所有没有告诉你的事情,现在告诉你,好不好?”他的声音依旧如此温柔,温柔到王灵鲸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仿佛……千百年前也是这样的。 王灵鲸闭着眼睛。 点点头。 于她而言,或者这是他们即将走向下一次湮灭之前,为数不多的,能够相处的时间了。 —— 天地四方,诞生了天柱四则。以神兽驻守,此后天地凝为二分,互相对立,也互相依存。 世上便以光暗为信仰,有人信仰光,便有人信仰黑暗。 光与暗,如同诅咒和祝福的两面,纠缠不清。 —— 王灵鲸微微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 生落伸手,握住王灵鲸的手指。 “不只是我,还有你。” 你我共处之间,便诞生了。 “如果要怪的话,怪我就好。”生落突然开口,带着几分赎罪的味道,“因为黑暗里拥有无尽的未知,所以人们本能地害怕黑暗。但是光线又可以将整个黑暗照亮,那么越来越多的人会信仰光明,反倒是那些被排斥的人,会选择黑暗。黑暗里有未知,但是黑暗同时也吸纳这世上所有的东西。” 黑暗,才是具有母性与神格的存在。 想到这里,生落的眼神暗淡了一瞬。 —— 数千万年前,他们才诞生出生命,与万事万物在一起的时候。光与暗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这世上有且只有他们存在,于是他们两人便互相以“光”和“暗”来称呼对方。 随着光的信仰越来越多,他愈发觉得,自己才是世界之上的存在。 “呵,”光堵在了暗的面前,“废物东西,宇宙之主的王位,是我的。” 他早已在各种祝福中,幻化出了年轻男子的模样。金色的头发,火红的双眼,整个人仿佛一个大型的、发着光的灯泡。 万物都很喜欢光,因为在光之中,能够得到能量与热量。 然而面前的暗——已经幻化成了年轻的女性。 若是只看外表的话,还比光甚至看起来年纪小了一些。 暗的头发散落在脑后,已经很长了,如同黑色的瀑布一样,将她整张脸都遮盖了起来,徒留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她穿着宽大的衣服,露出来的手臂纤细白皙,看上去像是精致的艺术品。 但是她的皮肤苍白如雪,没有半点血色。 她的眼瞳也很大,黑漆漆的,仿佛是深邃无底的黑洞。 暗的年龄虽然小了一些,但是她比光更为成熟。 她只是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你别这么像个小孩子。 然而光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这辈子就该待在地底下去,见不得人的东西!” 暗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没有寻常人类的感情,自然无法理解为何明明应该是照耀世界的光,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 但是同样,她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只是看着面前的光:“随便你。”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更加刺痛了光。 “你这人真是……晦气!”他搜遍了自己的词库,才找到了这么一个骂人的词汇。 暗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绕开了他。 宇宙万物诞生之初,均有天地还有四方天柱教授他们知识与规律。 寻常人类无法理解,便幻想着他们会生活在一个如同古希腊学院里的地方一样。 实际上也差不多。 暗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命运的。 等到她和光都足够成熟,便会被分开至天地两侧。 反正此后不会再见面了,她也不甚在意光究竟如何。 然而等到她知道后续的时候。 自己已经进入了虚无的世界之中。 —— 说到这里,王灵鲸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冷眼看着生落,眼神平静而又冰冷。 她其实并没有切身地觉得自己就是故事里的“暗”,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和生落,与这个故事有着密切的关系。 ”所以,光杀了暗,对吗。” ”……是啊,”生落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哭泣的意味,”你猜,为什么?” 王灵鲸垂眸,思考着:“你恨我?” 生落却一只手扶起她的脸颊。 “不是的。” 他说。 “原因是……我爱你。”
第64章 罪孽 王灵鲸只觉得好笑。 “爱?因为爱,所以就伤害和……杀了她?”王灵鲸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和生落,与故事中的暗和光结合在一起。 反倒是生落伸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生落继续说着后面的故事。 —— 暗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虚无。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变得更好——反倒是变得更差了。 没有暗的光,力量没有任何人可以控制,他开始逐渐变得暴躁,甚至失控。 然而究其原因,光却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他的力量开始随着他的动作涌现出来,周围的万物都被灼烧殆尽。 那是光,第一次看见世界的样子。 金色的、红色的,明明应该是热烈与高兴的代表颜色,在这下面,却是累累白骨。 天空不再具有黑暗,人类陷入永恒的亢奋。极端的人开始歌颂光明,全然不顾另外的人已经快要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 光开始觉得无趣。 —— 王灵鲸听到这里,打断了生落:“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光是怎么杀死暗的?”一路走来的谜团没有被解开分毫,倒是越来越多不相干的设定出现在了这里。 生落听见王灵鲸的质问,首先是愣住了,然而下一刻,他的嘴唇动了动,并没有立刻回答王灵鲸的话。 他的脸上出现了某种类似于疯狂的表情。 然而又很快,变成了忏悔。 “其实……” 生落眼神哀切。 “其实,因为天生的对立性,所以,只需要……” 说着这话,生落靠近了王灵鲸,悄无声息的,深不可测的。 而王灵鲸却觉得生落的话仿佛某种诅咒,朝着她逼近。 记者,是一个轻柔的亲吻。 生落的嘴唇轻轻地碰上了王灵鲸的嘴唇。然而王灵鲸却感觉像是被蛰了一下,像是蜜蜂对周围的攻击,疼痛,让人难以忍受,一股不可名状的麻痹感沿着她的嘴唇,一路朝向她的大脑和脊柱挤压过去。 疼痛,全新的疼痛。 但是又带着隐秘的期待和放纵。 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她的全身,直抵大脑和脊髓,让王灵鲸在那一刹那,仿佛真的看见了光和暗当年一起相处的时光。 然而在画面中,光在黑夜最深的那一刻,打开了暗的门。 光杀死的暗的方法是…… “凭什么?”下意识地,王灵鲸就与暗共情了。 她就是暗。 ……那个因为被光的感情所折磨,而突然进入了虚空的——暗。 —— “因为我不懂啊,我以为这是恨,也以为这是伤害……哈哈……我不懂啊!”生落突然变得疯狂起来,”我以为这就是恨意,我以为啊,我以为终于可以让暗消失了——” 然而王灵鲸却摇了摇头:“为什么你会恨暗?” 这也是王灵鲸没有捋明白的逻辑。 如果光对暗的是完全的恨意,那么,恨是从哪儿来的? 生落讲的故事,只讲述了光是如何憎恨暗的。 但是……怎么可能会出现无缘无故的恨意,和无缘无故的爱意呢。 再者,退一万步说。 哪怕真的有这样的感情,但是这样的感情是怎么可能会让生落——或者说,光,对暗,下死手的呢? 生落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 在王灵鲸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生落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说了一句,“不用猜测了。” 青年人笑了一声:“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王灵鲸蹙眉:“什么?” “暗在这个故事里是没有感情的,但是光却有感情。” 暗,这个神仙的态度,仿佛一切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光却不一样。 他疯狂地表示出自己的恨意和自己的爱意。 “怎么会有这种区别?”王灵鲸语塞,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正如生落所说,“为什么会只有光生出了区别。” 生落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生落伸手,再次温柔的,轻轻地,抚摸着王灵鲸的脸颊。 生落微微一笑,表情却充满了后悔与痛苦:“因为光,比暗,更早的……被人类信仰,沾染了人间的味道,有了人间的感情,但是他向来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感情,于是将爱和恨混杂在一起。” 生落闭上了眼睛。 他的声音如同缥缈远处的声音。 他说:“其实光,不再是光明了,因为他有了……罪孽。” 王灵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柏卿的世界是暴怒。 裴靖宸的世界是贪婪。 柳君生的世界是傲慢。 ……所谓罪孽。 “是嫉妒。”生落一看王灵鲸的脸就知道她猜到了。那可是暗,这世界上,光也许会灭,但是暗却永生永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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