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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寻思赛博世界会全面脱贫
作者：止汶   状态：完结   时间：2024-06-26 14:10:05
　　俺寻思赛博世界会全面脱贫 　　作者: 止汶 　　简介: 　　‎ 　　◉ 标签：奇幻魔幻🏷科幻🏷未来架空🏷史诗奇幻 　　◉ 主角：安格洛（E） 　　◉ 配角：维尔 　　◉ 其它：绝境之中、逆风翻盘！ 　　◉ 视角：女主 　　◉ 收藏：2382 　　‎ 　　◎ 立意：不向错误的事妥协 　　‎ 　　—•— 　　本书原名《反叛恶徒》因为书名不太积极乐观，修改为《俺寻思赛博世界会全面脱贫》，封面已经换啦 　　终结城人才辈出、秩序混乱、犯罪率居高不下，一直被评为是最烂的城市，可依然有人为它着迷。 　　它是个逐梦的梦想之地，充满机遇，无数人前仆后继，死也要死在它的垃圾堆里。 　　不过这和安格洛没有任何关系。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终结城打工人，为安德纳科技公司办事，当着模范员工，兢兢业业，全年无休007地工作，一头金发熬成了银色，职位是反情报部主管。 　　重复一遍，她，惨遭洗脑的安格洛！喜欢做公司的狗！能做公司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 　　但有可能是因为为了搞钱打工太认真，没有点亮社畜摸鱼技能，碍了某上层的眼，安格洛莫名其妙被剥夺所有财产与权力，迎来了公司特工的清理，脑门上挨了一颗子弹扔进城外废土的垃圾场里。 　　这次死亡让她完全觉醒，拥有了一种奇特能力。 　　这种能力在某神系被称作“对数现实超能”，在某世界观被称作“泛用性绝对规则”，在某基金会被称为“现实扭曲者”，这种“个人现实感染模因”令无数世界恐惧。 　　通俗意义上来讲，这种力量被称作：“俺寻思之力”，也就是说，她寻思什么，什么就能成真…… 　　于是……安格洛死了又活了，成为一个雇佣兵，并且经常在死活之间反复横跳…… 　　安格洛露出狞笑。 　　她叠满护甲拔出刀找回了嚣张，对一众开外骨骼机甲、扛着电磁武器的高科技改造人冷笑，“大人，时代还没变！” 　　把第五纪元赛博朋克的2077变回全面脱贫的新世界！！ 　　* 　　“公司的安格洛死了，活下来的是刀口舔血的雇佣兵E，所以这些事和我巫终又有什么关系？” 　　终结城的传奇、遗失纪元的崇拜对象、城市之王、赛博疯子、卑鄙的记仇者、终结城车神、终结之锁、末日幽灵、废土垃圾佬、终结城最大垃圾批发商、强卖强卖的油画商人、瞪谁谁死的黑客之神、灵能剑圣、终结城小猪佩奇、满嘴骚话的安德纳克.甜嘴如是想道。 　　* 　　赛博剑圣大杀特杀，黑客之神瞪谁谁死。 　　别名《背叛阶级的我在资本主义的压迫下弘扬社会主义》 　　—————2021年7月14日第6版文案 　　排雷： 　　1.女主无cp，不搞感情线，屑海王疯狗坏女人。 　　沙雕轻松流正剧，主角有义体，但她是一众科技改造人类里唯一的那个走血肉成神灵能飞升路子的纯种人类。 　　2.没有任何一个纯粹的好人，而且因为这个世界观的原因，主角和配角都会极致爆粗口，极致嘴臭，极致享受。主角开局身份公司狗，必要的时候比较蛮横，算是一种当地特色。 　　3.主角记忆被清空以前战区到处混，为了合群也混得满嘴下流话。记忆被清空以后，脑子里只剩下梗和骚话脏话，有时候说话确实不好听，还骂人，脑子里还会开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这些是不受她控制的。 　　她跟着混的那些那些脑袋别裤腰带上的男性肯定会随口说一些粗鲁又下流的荤段子，开一些女性的玩笑，其实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在压抑的环境下，在大多数都是男性的群体里图个一乐聊天吹牛。她难免也染上这些恶习。 　　世界上的脏话有那么多侮辱被辱骂方女性家庭成员的，也只是因为在大家的认知里女性都是高尚又值得尊敬的。这本书以女性作为主角，也是因为这一点。 　　我本人不提倡这种辱骂女性家庭成员做法，大家不要学习，也不要上纲上线。不喜欢看到这种的，也请友好点叉。 　　4.这个年代的兄弟情都是过命的交情，人与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大的间隔，都是街头混的，人都开放，而且条件有限，会有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有一起挤一张床凑合之类的场景(没睡街上就算好的了)。都是一起相互扶持着努力挣扎活下去的感情，没有爱情！没有爱情！问就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真的真的不谈恋爱！！求求了答应我，不要！就算你们联想，也一定要想主角是攻！女孩子又怎么啦？反正那个年代装个义体不算什么，我甚至可以给她装一个可以发出镭射光，顶得人螺旋上天的。(我女儿就是最A的.JPG) 　　5.前期疯狗神经病，后期偏执掌权者，阵营混沌恶，都是世界观的锅，都是为了救世界。 　　有一部分参考了《赛博朋克2077》的世界观和梗。 　　不清楚赛博朋克的也没关系，都会解释清楚，不影响观看。 　　不喜欢的小天使请友好点叉，不要告诉我你走了，否则我一个没人流量的垃圾萌新会难受几个晚上。 　　（已截图留证，我就一垃圾萌新，同行和喷子别没事搞我，没啥好处） 　　另外还有预收《我的中二日记成真了》欢迎小天使收藏～(￣▽￣～)~ 　　​ 　　◉ 霸王票排行：第29000名 　　◉ 灌溉：3518 ◉ 评论：1,197 　　◉ 风格：正剧 　　 第1章 诞生 　　因为特殊原因请忽略掉这本所有的免费章节(全部都是乱改的与缺失的)，移步作者专栏《反叛恶徒》看完后再接着这里的第二十四章 看哦。 　　银白的金属墙壁，冷硬的实验台，各式器具药物。 　　空旷的室内充满冷白的灯光，一个培养罐立在正中央，里面浸泡的东西被站在外面的两个人遮挡。 　　这是安德纳科技终结城分部的某个地下实验室。 　　蓝色眼眸、西装革履的男子轻轻敲击透明的培养罐。 　　“E”又记不得它从哪儿来的，家住哪里，父母何人，它只记得： 　　【我是一个人，一个自由的“人”】 　　一个人类，就该是血肉之躯，似乎天生就开始自由的，所以“E”就不该被关在这里。 　　她是自由的，但凡是人，就都是自由的。她知道了，自己不该是一个让人摆弄的物品。 　　她要逃出去！ 　　【3.1415926……3.1415927……当我从3数到4，π的无限将被省略……】 　　敲击培养罐的男子收回手，“终结锁实验就只剩下这一个了吗？” 　　“是的，瑞特先生。”拿着刻录信息面板的实验室主管点点头，补充道，“准确的来说，终结锁实验在两年前就因为耗费太多经费而没有明显进度被前任董事长下令停止了，E是仅存的实验体。” 　　“E？呵呵，还冠上了公司的首字母？既然实验停止了，那还留着它干什么？” 　　瑞特整理衬衫的领带，望着培养罐内的的金发少女嗤笑，“留着当装饰吗？这倒是挺合格。” 　　“E”平静地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这是前任董事长的意思，您知道的，她已经老了，思想又太过保守，感染了罪晶也不愿意装上金属义体……她一直着急换一具年轻美丽、没有病痛、未曾经过改造、充满活力的血肉新身体。” 　　实验员在计录板上记下了今天的数据，对自己的新老板解释，“E就很合适，无论是脑容量、外貌数据还是内在数据，都是最出色的，非常符合您母亲喜欢的古典美，每一处都巧夺天工。” 　　“更何况以它的脑容量，说不定王命女士的灵魂数据被注入后有几率升变为九档。” 　　实验员赞叹，“它是一件令人趁之若鹜的艺术品，先生。” 　　实验员话里所说的“九档”，E不太清楚，不过她知道罪晶。 　　现在这个时代的人能活很大年纪，一个掌权者的死亡，几乎只有“意外”和罪晶病两种方式。 　　E脑子里的数据里有关于罪晶的东西。那是一种传染病，在恶土被太阳晒久了、饮食没有净化干净、甚至呼吸多了这个世界的劣质空气都有感染几率。 　　具体特征为身体出现蓝色第章结晶，刚开始是体表皮肤，然后就是身体内脏……逐渐将整个人都变成晶体。 　　这种病症病发时很疼，且无药可医，只能将身体的病变部位换成义体，但病痛依然会继续蔓延，直到你全身变成金属，人格完整度下降至60％以下，脱离人类的身份，成为一个只会发狂的杀戮机器。所以感染者被发现后会被就地击毙，尸体隔离火化消毒。 　　不过话不说绝对，总有人有第二次机会，现在就是因为某个位高权重的人感染了治不好的传染病，才要用E的命去换。 　　这种对话她常常听见，开始还恐惧，听多了就习惯了。她一如往常那样，冷静地控制自己的心率，让那些情绪不被高密度的仪器监测到。 　　瑞特冷漠地转移了视线，“这项任务不必再继续了，那老太婆已经死了，反正也没人知道……保存的意识数据抹除就好，我可不希望她又来多管闲事。” 　　“好的，先生。”试验员将面板上的一项划掉，“不过E该如何处理？销毁掉吗？” 　　“花了那么多钱，留着吧。九档的东西，加入公司总不至于只能当花瓶，我刚好差一个挡箭牌。”瑞特漫不经心，“至于名字……安德纳科技公司的终结锁……呵呵，就叫安格洛吧……” 　　“是。” 　　实验员在面板的最后一行写下代表安格洛的实验终止符号。 　　“就现在吧，放它出来。” 　　机会来了。 　　既然现阶段无力反抗，那便作臣服模样。 　　【3.1415926……3.1415927……当我从3数到4，π的无限将被省略……】 　　培养罐内的金发少女“E”获得了安格洛之名，依然静静的闭着眼睛，似乎毫无灵魂地等待着被唤醒，完成她任劳任怨地为公司工作一生的命运。 　　是那个刚刚还说着要拿她当挡箭牌的瑞特，据刚刚的对话推测，在公司里的地位还挺高，甚至有可能是现任董事长。 　　“没事吧？”这位黑发蓝眼的男人丝毫不见刚刚的轻蔑，绅士极了，将西装外套包裹在安格洛身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的笑容深邃又迷人，颇为风趣的眨眨蕴含甜蜜糖浆的蓝眼睛，“如果让安格洛这么一位美丽的小姐在我的地方感到不满，那便是我的错处了。” 　　也许是因为洗脑后遗症的雏鸟情节，安格洛呆呆地望着瑞特两边太阳穴到脸颊好像镶嵌进去的银色金属片，心里的那些仇恨都被暂时遗忘了。 　　残留的记忆碎片与被注入的认知数据冲突，占据了上风，虽然她知道这里的科技很高，但，那玩意儿是可以镶进太阳穴的吗？ 　　“安格洛，这是你的名字。”瑞特将安格洛抱在怀里，用安装了义体的手轻轻梳理安格洛那头湿漉漉的柔顺金发，只要安格洛稍微有一点儿异动，手臂中的螳螂刀就会弹出，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她尸首分离。 　　安格洛按压到外套的口袋……坚硬，隔着布料都透着冰冷……是一把枪。 　　传输数据里有如何使用这种武器……安格洛扯紧外套，将位置调整到最容易拔出枪的角度。 　　此举不是为了杀瑞特，只是为了装之前没有自我意识，演个对什么都警惕的样子，显得更正常，待会儿好表态。 　　安格洛能辨别瑞特的杀意，她也不至于忍了三年，这会儿就忍不下去了。 　　她身上的衣服里刚好有枪，所以瑞特明显有诈。 　　安格洛垂眸细听，被“进化”到人类极限的感官让她听到瑞特胸腔里伴随心脏的微震发动机连接着被改造后的手臂。 　　根据看到的金属内陷程度和仿真皮肤的分割规则，瑞特原装的手臂必定是已经安上了螳螂刀，还是实验室不对外售卖的高级版本，说不定还加载了烈焰或化学毒素、电弧等附加伤害配件的插槽。 　　传输进安格洛脑袋里的数据里有这个。 　　螳螂刀，顾名思义就是将人的原生手臂整体切割换掉，改造得像螳螂的前肢一样。 　　平时就像用仿真皮肤和金属板块拼图拼出来的普通手臂，战斗时上面的仿真皮肤收进里面，刀弹出来。 　　刀如其名，构造参考了螳螂的前肢。刀上有一排坚硬的锯齿分割人体，末端还有各有一个钩子勾住敌人的身体，防止猎物逃跑。 　　它是最高等的近战武器义体之一，以昂贵和稀有而闻名，不过制造手段和货源被公司垄断把控，一般只有与公司有关系的人员才有资格使用，否则有钱都买不到。 　　当然，只要有受众就有渠道，黑市里肯定有，不过卖的都是淘汰品和从尸体上摘下来的。 　　螳螂刀进可攻，退可守，迅疾如风，斩之必杀，战斗时迅速弹出，单挑近战无敌。 　　并不仅此而已，周围还有其他人……未知的、隐藏的人，时刻准备冲出来杀了她保护瑞特。 　　这么明显的试探，瑞特要的应该只是一个态度，相当于直接指着安格洛的脑袋警告她：不管你被洗脑暗示的程度是多少，我也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现在你也只能听我的，老老实实的当我的狗还能多活段时间。 　　瑞特这狗东西，怪不得能坐上这个位置。 　　三分假，七分真，安格洛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入瑞特怀中，坦然露出后颈脆弱的脊椎，表示臣服。 　　瑞特身上是正常的人类体温，按照脑海中传输进来的数据和知识，她能准确推断出是36.4度，被冰冻那么久，她已经两年没感受到这种温度了。 　　“乖孩子。”瑞特一无所知地拍着安格洛的肩膀，丝毫不知环抱的是一只疯狗，一旦他露出破绽，就会不计后果的咬断他的脖子。 　　实验室主管恰当的提醒，“瑞特先生，也许您应该告诉安格洛小姐她的任务。” 　　安格洛闻言抬起头，全然信任地望着瑞特，而瑞特也恰到好处的露出为难的神情，“我很不想告诉你这件事，安格洛，你知道你是个人造人吗？” 　　安格洛自打有意识起从来没说过话，可数据传输入脑海中的资料里确实是有关于语言的存在，也有关于人造人的。 　　人造人是人类的奴隶，它们只是工具，连代表公民身份的生物讯号都没有。 　　为了辨别工具的身份，防止人造人伪装人类，它们的血液是蓝色的有机液体，眼睛里也会有数字编号。 　　不一样，人造人与她不一样。 　　不只是外表不一样……那些是天生的奴隶，任打任骂不敢反抗，而安格洛为了自由天生反骨。 　　她有温热的红色鲜血，她生来就是有各种欲望的血肉之躯，没有人工施加的奴隶印记。 　　安格洛歪歪头，刻意张嘴吐出生涩沙哑的字眼，“人，造……人？” 　　【我是人】 　　这一定是谎言，她不该是个人造人，她没有任何可能是人造人。 　　“是的，你是公司财产，公司是你的家，你有你的任务。”瑞特摸了摸安格洛的头，轻声道，“我特地安排让实验员将你的血换成了红色，眼睛里也没有打上编号，不过你的任务没有变，也许你还不适应，但……” 　　【不要反抗，这个世界与站在顶端的人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感谢您的仁慈，先生。” 　　安格洛坚定地摇头，几乎一字一顿重复念出洗脑过程中千亿遍播放的信息，“为公司工作，是我的荣幸。” 　　“我代表公司感谢你的奉献，安格洛。”瑞特迷人的蓝眼睛专注的看着她，让她恍然有一种被珍爱着的错觉。 　　“反情报部主管部长不赞同我的的意见，他是个叛徒，安格洛。” 　　瑞特取出衣服里的红黑色□□手/枪，牵起安格洛的手，摆在她的白皙掌心上，“去杀了他和他的支持者，安格洛，我只信任你，不需要入职考试，不需要身份验证，不需要工作资历，杀了他，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你能在最恰当的位置为我提供帮助。” 　　安格洛心中腹诽，说得真好听，不就是一个替你背骂名，干脏事儿的挡箭牌吗？ 　　连工作的资历和身份都没有，杀了反情报部部长直接空降下去，不被阴才怪。 　　“我会的。” 　　她握紧那把□□，严肃的低下头思考以这里的科技杀了瑞特的可能性，嘴上却庄严宣誓，“我会努力帮到您。” 　　“谢谢你，安格洛。”瑞特让安格洛自己站立，“去换衣服吧，下一场议会你和我一起参加，他们会聚集在一起。” 　　“这种目光只需要对着我，态度也是。” 　　瑞特暂时褪去那层温和的面具森然冷笑，“对待叛徒，残暴是必要的，你要让他们惧怕你。” 　　“进来，带安格洛去换衣服。” 　　瑞特迷人的蓝眼睛里闪过数据的蓝光，一位美丽的金发女助理就马上进来了。 　　安格洛跟着被呼叫进来的助理离开，优化后的身体让她能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站稳且正常行走。她走时还留恋第章的望着瑞特，如愿获得了瑞特虚假又真实的鼓励目光。 　　她完全不在意瑞特虚假的敷衍，她要扮演的是狗，一条为瑞特扫清障碍的疯狗，这才能让她暂时活下去。 　　瑞特抓着她脖子上的“锁链”，暂时是她挚爱的董事长。 　　实验室的大门在她的思考中闭合，安格洛回头也看不见瑞特了。 　　沿途仍旧是地下室，装饰没什么变化。但这没什么关系，对于安格洛来说，这是通往自由的起点。 　　今天她终于离开了困住她两年的实验室，沿途的室内构造和实验室一般冷硬也依然止不住她雀跃的心情。 　　她突然停下脚步，对身后瑞特的金发女助理道，“你叫什么名字？” 　　助理愣了一会儿，似乎很奇怪这个裹着董事长外套的赤/裸少女会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回答道，“伊琳，我叫伊琳。”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新身份 　　公司狗的待遇还不错。 　　黑色哑光质地的西装制服剪裁得体，一流水准，名牌制造，甚至用的还是防弹材料。 　　安格洛脱离了赤身裸体的状态，很满意地转了一圈欣赏自己的新衣服。 　　女员工的制服和男员工的制服是不一样的，而且男员工是西装裤，女员工是包臀裙。安格洛穿上感觉像办公室ol制服。 　　记忆碎片里有这个，她懂。 　　安格洛熟练地将那头披散的金发拢到一边，五指从额头把头发向后抓，原先还有些幼态的面容就充满了攻击性与职场成熟女性的风韵。 　　与其他所有人穿着同样的制服，完全的融入环境，好像她也是这里的人。 　　“亲爱的，我总认为黑色与红色的配色是最经典的，你让我确信了这一点。”伊琳提着刚刚找出来的安格洛尺码的黑色高跟鞋和一袋没有拆封的黑丝袜过来，像念什么演讲稿一样，“经典永不过时。” 　　她掏出一只口红，抬起安格洛的下巴细细涂抹，神色专注痴迷，“血红色。” 　　就像男人总喜欢黑丝，猛A御姐也该配红唇黑丝。 　　安格洛确信的点点头，抿了抿唇，从善如流地套上伊琳给她送来的东西，“所以多少年了？” 　　伊琳不在意的笑了，“多少年？这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从第四次大战前这东西就是经典，现在2076年了它还是这么受欢迎。” 　　“那可真是经典。” 　　安格洛若无其事的感叹，压下心中突然出现的别扭和惶恐。 　　现在的年数与她记忆碎片里偶然窥得的时间……相隔可不止60年。 　　是变了一个世界……还是……不，记忆碎片里莫名其妙的预感告诉安格洛，她没有在另一个世界，这就是原本的世界。 　　原本的……世界？ 　　这算什么！ 　　她在实验室里暗无天日，以为自己逃出去以后可能有机会被家人认出来领回家，结果……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就算有家人也死干净了吧……她现在才是真的无依无靠。 　　只能靠自己在这里活下去了……那，第四次大战……又是什么东西？ 　　实验室里那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东西，安格洛感觉自己变得很不对劲，有可能是憋坏了，都不像记忆碎片里的自己了……她明明从来都不会这么轻挑的说话。 　　安格洛不再联想如何掐死她的一见钟情对象，恐惧与陌生让她脱离了随意，而是若无其事地挑起话题，“第四次大战死了不少人，那些人还有心情来喜欢这个。” 　　“越是战争才越需要放松吧。”伊琳眨眨眼睛，随口道，“人命又不值钱，反正死的都是底层敢反抗的贫民，公司有数据库，如果不用洗脑，三天就能造出来，就算加上洗脑程序，用不了半个月也能造一批。外面广为流传的“真正的人类需要一整年精雕细琢”完全就是为了拉高价码，你可别信。” 　　安格洛心脏凉了大半截，轻轻抚摸伊琳的脸，笑容淡了，“军队就没有伤亡？” 　　“明知道公司的军队只会让那些贫民去当炮灰，你真幽默，亲爱的。”伊琳被逗笑了，“没有国家、也没有隶属国家的军队、真正的没有伤亡！” 　　她堆着安格洛往外走，脸上的笑意没有减少，“好了，亲爱的，没时间啦！瑞特董事长叫你赶快过去，我这边也有个急事。” 　　“董事长的外套我会干洗后送过去，一定记得今晚下班后来找我哦。” 　　留下这句话，伊琳就踩着高跟鞋迅速离开了。 　　不出安格洛所料，瑞特果然身居高位，并且是董事长。 　　不过没有看见伊琳接电话接通知什么的，难道是信息传输？ 　　好像看见伊琳太阳穴上有芯片插槽和脑机接口。 　　瑞特和那个实验部部长也有，路上遇见的工作人员好像身上都有这些东西。 　　还有的员工身上有大面积的金属改造，刚刚路过的公司前台小姐皮肤甚至是金属的金箔色，这土豪的前台闪得安格洛眼睛疼。 　　一块碎成渣的记忆碎片突然冒出来。 　　【赛博朋克，这里的都是赛博改造人，他们信奉机械永恒，安装各种义体，摆脱血肉的枷锁，获得各种更强的能力，脱离碳基猴子的身躯】 　　【高科技，低生活，阶级分化严重。没有身份信息，没有义体改造，没有个人连接，没有脑机接口，没有数据银行，一个普通人类在这里寸步难行，你很大的几率是被玩死，尸体明天就会被扔到垃圾堆里，更早一些，说不定今天就会。】 　　安格洛脑子里的记忆碎片只有梗和骚话，正常一点的必须要触发到相关联的点才有可能会出现，这个记忆碎片带着莫名其妙的肯定预感，让安格洛无声地瞪大眼睛。 　　【被扔进垃圾堆里的第二天会被“鬃狗帮”的帮派混混拖进食品工厂，发现你身上没有义体可以割下来卖之后直接投进绞肉机，加入其他成分后将你变成合成肉卖给终结城的居民。】 　　没有义体这么困难吗……那为什么她没有？她不配当赛博改造人吗？她现在这个肉/体凡胎的碳基猴子可没本事和那些金属义体硬杠。 　　不过……既然瑞特给了枪，那么枪应该是可以击杀这里的人类的……吧？ 　　安格洛站在更衣室门口，冷静沉默地摩挲藏在衣服里的格/洛克手/枪，这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依仗。 　　武器永远都不会被取代，经典的配色，经典的武器。 　　枪/械冰冷的触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手/枪加了扩容弹夹，枪/口直径比普通的格/洛克大，看样子是改造版本，里面有20颗子弹，子弹的口径不是格/洛克标配的9mm。 　　安格洛之前还从瑞特的西装外套里摸出来了一个替换弹夹。 　　但是，只有40发子弹，这很少，少到令人心慌。 　　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的安格洛想，她记忆碎片里去战区打暑假工的时候每去一次补给点都至少得带300颗子弹出去才能安心。 　　不对，她好像是普通人，为什么会去战区打暑假工？ 　　不过……既然名义上是去打暑假工，那这个应该很普通吧？ 　　安格洛甩甩头，将这些现阶段没用的东西从脑袋里甩出去。 　　【赛博朋克的世界，公司与财团是最大的权利机构，现阶段只有背靠公司才能活下去。最优结果是现在就前往会议室，获得反情报部部长的职位。】 　　安格洛调出脑海中被数据输入的公司内部地图，找到董事会议室，迈着稳定的步伐，顺着地图3D建模上的路线走向会议室。 　　她走得很快，但步子优雅大方，丝毫不显急迫，似乎也是被精细数据专门调整过的。 　　安格洛周身的气度无人能及，再加上她穿的是公司制服，路过的其他员工和负责公司安保的特工就算看见她这个生面孔没有任何改造也不会好奇。 　　心里想的都是：这又是哪个新做了整容手术的高管？肯定用的是最高等级的仿真皮肤和仿真义体，连芯片插槽和手腕上的个人连接都隐藏得那么隐蔽，肯定价值不菲。 　　现在饭票和住地都找到了，不用再浪费表情继续表演。 　　没有义体的碳基猴子安格洛听见后很不高兴，但她不会表现出来，只是冷冷的撇过那些人。 　　议论纷纷的公司员工与她阴冷的目光对视，瞬间哑然无声。 　　只有一个新升上来的金发男性员工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朝旁边问，“那是谁？” 　　“上面的事别管，一看就是我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别找事儿。”领他入行的前辈低骂了一句，迅速拉着他退至人群后。 　　…… 　　安格洛冷漠地穿过那些连忙避开的员工，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的门自动打开，会议桌坐满了人，主位的瑞特侧过身，那双蓝眼睛温和的望着安格洛，“请进。” 　　这种情况，安格洛横看竖看也只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算计。 　　不过她不能揭穿，因为她是一第章个被洗脑过的舔狗，虽然意志力让她扛过了洗脑，但她的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因为洗脑后遗症的原故一直带着“我要为公司奉献一切”的程序。 　　她很难拒绝瑞特的命令和任务，至少现阶段很难。她甚至想现在就冲进去干掉那些卧底。 　　为了向她亲爱的瑞特叔叔展现洗脑的成功，避免被重新抓起来洗脑或者处理掉，这时候就该从心，并且坚定地站队到瑞特那一方。 　　安格洛迈着平稳的步子走了进去，作为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职位的人，视周围的高层于无物，那些惊讶和审视的眼光直接无视之，目标明确地低头恭敬向瑞特行了一个礼，“董事长。” 　　瑞特手肘搁会议桌上，手掌合拢十指交叉，“很好，安格洛，除你我之外，在座诸位都是反情报部或其他有关联的前辈，你认为你需要为公司做什么？” 　　下位的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笑容，都认为这是瑞特下发的福利。 　　虽然能做到高层的不可能太蠢，不过安格洛令人惊艳的脸，代表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无须质疑，这完全就是一个指向性的题目，甚至带有一些明确的暗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低下头 　　新董事长上位和老员工们一起娱乐一下，大家在这种场合下放松放松更有利于工作的进展。 　　安格洛向瑞特行完礼后面色便冷了起来，手上动作却让人不失所望，缓缓向上拉扯裙角，动作姿态挑/逗得像是要跳个舞。 　　一位年轻的西装青年吹了个口哨，心想：还玩点不情不愿的情调，这应召女郎可真懂行。 　　瑞特姿势不变，没有看安格洛，“记住我之前说的话，对待前辈要尊敬。” 　　安格洛低头应是，嘴角已经勾起了残忍的弧度。 　　她迅速从裙下绑在腿上的武装带里抽出那把经过改造的黑红色格/洛克，保险被行云流水地拉开。 　　扳机连续扣动，枪口喷涌出火花，安格洛脸上是阴森的冷笑。 　　她突然很想回家，回故乡，回家去，回家随便找个角落将自己关起来大哭一场。 　　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死亡，她只知道死了就不能动了，死亡会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将她与她在乎的世界隔开。 　　这是个见鬼的时代，而这里恰恰又是个见鬼的城市。 　　在安格洛记忆空白的这段时间，她的家，这个世界完全变了样。 　　安格洛再次清晰的认识到，在这个畸形的世界上，她已经没有家了。 　　她仿佛看到一面墙，完全由0和1二进制代码构成的黑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两边无限宽广，于是她知道，这是死亡。 　　也许她在乎的东西已经都没了，她已经死了，和地上的那些人一样。 　　遍地都是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上流人。 　　最后一个西装青年也轰然倒下，那身名贵的西装没有染上血迹，死得悄无声息，甚至快砸到安格洛的身上。 　　安格洛漠然把他踹开，摸了摸因为过度使用而滚烫的枪口，沉默地向瑞特走去。 　　哪怕“死了”，她也想活，所以她需要新的身份，她需要更强，她需要钱，她需要公司员工的身份，她需要一份工作。 　　真是自私又卑劣，她居然会愿意为了自己活着而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这个社会因时代进步，但在安格洛眼里，这实际上是退步，人类之间有争端，人类之间会像野兽一样为了生存资源互相掠夺伤害。 　　不过也正好，实验室的一切早己逼疯了安格洛，她已经被这个可怕社会同化了。 　　安格洛是被囚禁的野兽，安格洛是一无所有的疯狗，安格洛是失去家园的孤狼。 　　她爱自己胜过一切，她必须这样做，在陌生的时代与世界，她不爱自己，没有人会爱她。 　　安格洛愿意暂时背叛自己的自由，成为公司拴上链子的狗。 　　【世界给予我们本能，让我们生来战斗，生来反抗，生来毁灭——同一个群体的高层却教我们如何隐忍，如何妥协……你挽回不了的……】 　　会议室的门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公司特工训练有素的进入会议室，胆敢在公司携带武器伤害公司员工的暴徒被包围，各种枪械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安格洛。 　　“放下所有武器双手抱头蹲下，否则将无差别击毙。” 　　这话说的真好笑，如果不是因为瑞特这董事长在这儿怕误伤，这些特工肯定一进来什么话不说直接扫射击毙。 　　安格洛冷眼扫过这些公司的鹰犬，那美艳的脸像蛇类冷血动物的美人面，冰冷的视线几乎让训练有素的特工们忍不住当场开枪。 　　不过被包围的暴徒却向董事长的方向低下头，她说：“卧底已清除。” 　　“我本来以为你至少会受伤，看来我小看你了，安格洛。”瑞特站起身，赞赏的拍拍手，“你从那群叛徒手上保护了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反情报部部长了。” 　　“警报解除。” 　　特工们齐齐向新任反情报部部长问好，收起枪械有序撤退。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我已经努力改了，把打斗场面也删没了，本文主旨是压迫中的反抗，一些必要的呈现也已经修改过了，剩下的只是为了教会人们和平与社会主义的可贵，真的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意思，这个章节已经删4000字了，求求你放我过吧 第4章 诈骗 　　安格洛将上一任反情报部部长的东西全部都扔出光线幽暗的办公室，随便找了个人把那些东西处理掉，这才坐在办公椅上叹了口气，稍稍放松神经。 　　反情报部部长的办公室很大，整体阴暗的金属配色装修，那点浅蓝的灯光幽幽的，对普通人的眼睛很不友好。 　　安格洛转动椅子的滑轮，按开金属墙壁的控制按钮，透过玻璃新奇的看外面的景色。 　　安德纳科技公司的楼很高，她可以轻易的透过那充做落地窗的防弹玻璃看见外面的高楼大厦，这片区域很繁华，干净整洁的街道上几乎都是来来往往的精英人士，穿着西装步履匆匆，道路边上还有用生物材料植物做出来的虚假绿化。 　　【这座城市就是你曾经的家，你从未离开过，它现在的陌生只是因为它变了】 　　金属质感的义体改造，随处可见的豪华跑车，甚至天上还有更高级的浮空车。 　　除了那些浮空车外，还有巡回的飞艇，拖拉着虚幻的横幅广告，哪怕白天，那些光源也是五光十色的。 　　广告飞艇与浮空车穿过天空上巨大的全息广告，拖出虚幻迷离的光影。 　　安格洛觉得这景象不太赛博朋克，在记忆的碎片里，这种地方都是公司的领地和富人区，如果是在游戏和故事的背景里，她所处的地方应该只是贫民窟的背景板，底层的人永远都不能爬到这种地方。 　　她优秀的目力透过环形的落地窗居高临下地眺望远方，远方是破旧的城区，站在地上会使人产生巨物恐惧症的陈旧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窗口像像素格子构成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那边正在下雨，在霓虹灯光下有些迷蒙。 　　磁悬浮的地铁在桥架上、一节节陈旧的金属车厢像连着的棺材，幽鬼般在高楼间穿梭游荡，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知多久开始的工作。 　　阴暗的小巷、随处可见尸体的垃圾堆、污水与人渣、贫民窟的集装箱、乱七八糟的霓虹灯、日夜不停的帮派火拼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面貌。 　　只有掌握资本的人才知道资本的滋味，资本有多罪恶就有多甜蜜。 　　也许是真的，出卖人格和原则的人并不丢人，丢人的是没能卖出个好价钱。 　　安格洛庆幸自己的公司身份，如果她所在的不是公司，而是在那些贫民窟里……一个没有任何改造、没有身份信息、没有武器的美貌女性会遭受到什么可想而知。 　　在这个时代，教育被垄断，民众是愚昧的，他们连吃都吃不饱，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所谓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是这个理，他们是愚民，不讲规则。 　　在公司和富人区，至少这里的人是文明的，做事情不至于那么明显，让她拥有一些退路和其他方式解决问题。 　　她隶属于资本，属于公司的财产，受到公司保护，她还有时间去慢慢变强，强到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她忽然有了一种永远当公司员工的想法。 　　【这是洗脑的后遗症，你不属于任何人】 　　【你生而自由】 　　自由啊……她又没什么资本来争取……安格洛不安地摸着没剩多少颗子弹的枪，突然想抽一支烟。 　　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两个金属盒子工整的摆在里面，一个是长条状的，一个小一些。 　　是上任部长的东西，刚刚没清出去。 　　安格洛打开长条型盒子，发现里面有一支黑檀木的发簪，造型古朴，有流云状镂空雕刻。 　　盒子里还有一个写着这里文字的小标签：“问道” 　　【在这个时第章代，这种东西挺值钱的】 　　那倒不错，现在是她的了。 　　安格洛用伊琳给的头绳盘起头发，将这根发簪插在头发里，晃了晃头，挺牢固。 　　她又打开那个灰色的小盒子，一支烟弹了出来，这倒是如愿以偿。 　　安格洛皱眉，没有用手，红唇直接含住那只烟，将那支烟从烟盒里抽了出来。 　　没有点烟器和打火机也没关系。安格洛没有烟瘾，也不抽烟，只是喜欢这个烟草没有燃烧过的味道，和她刚从培养罐里出来后闻到的一样。 　　大概是合成出来的烟叶，真正的烟叶早就在环境污染中和其他植物一起没了。 　　她是个念旧的人，她只是想铭记，记住这个味道，在将来杀死瑞特时好怀念。 　　办公桌上有一部台式电脑，安格洛脑子里有关于这些的信息。 　　大战时的黑客会随时上战场，为了方便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战斗，他们不需要实体网络设备也可以黑入终端服务器，所以为了防止黑客入侵盗取机密，整个终结城都保持了封闭网络，只能通过电脑和定点传输服务器才可以进入具有防护的网络。 　　除非是顶级大黑客，例如在大战时因为业务能力太强而威胁到公司被物理清除的黑客之神“黑蜘蛛·道尔”。 　　那老哥死的可惨了，被公司特工包围的时候还躺在黑客椅上，因为公司的病毒人格余薪全部燃尽，还直接因为物理性断电被烧掉了脑子，那颗因为脑浆沸腾而半熟的脑壳被吊在终结城门口半个月。 　　其他不说，就算他没被物理性断电包围也活不了。毕竟他的人格余薪都耗完了。 　　所谓的人格余薪，就相当于一个人类的灵魂。它与各种方面都挂钩，可以理解为精神值和理智值，但并不完全等同。 　　这个东西与你是否受到惊吓、生活环境、义体改造面积等东西都有关系。 　　虽说百分之60以上可以缓慢恢复，不过这玩意儿越低恢复得越慢，或者干脆不恢复，不升反降。 　　生活压抑了、见到恐惧事物、义体改造面积过大都会让它下降，降到60％的及格线以下就会发疯，变成街狗们俗称的“鬼佬”。 　　平常说的是义体改造率过大，身上的金属义体取代血肉会逐渐失去人类同理心变成只会杀戮的疯子就是指变成鬼佬。 　　变成鬼佬就跟感染上了罪晶病一样救不回来了，况且人格余薪之所以有那么个“余”字，是因为所有人都不是满的，也没听说过有谁人格余薪100％ 　　在终结城这破地方，几乎只有最上层人的有钱佬才能拥有90％以上到92％以下的人格余薪，工作稳定温饱不愁的少量中层居民大概80％左右，最下层的街狗和干玩命买卖的雇佣兵就在75％左右徘徊，所以这城市里突然发疯的疯子多的很。 　　当街发疯，ECPD专门的机动特遣队会去处理。 　　不过除了那位黑蜘蛛老哥，整个世界明面上没有任何黑客可以突破“必须通过电子设备入侵网络”这个防护网，要将手腕里的个人链接数据线扯出来，插入电子设备里才可以进行内部入侵和防火墙的矩阵破解。 　　其余的，黑个人脑义体倒还行。 　　安格洛叼着烟打开电脑，电脑的页面很简洁，主页只有三个选项： 　　信息文件、监控、网络。 　　有三条未读信息，她一条一条点了进去。 　　第一条的发件人是“先知”：六大城市只有终结城才是唯一独立的城市，这是一块被公司和其他东西都盯上的肥肉。 　　电子幽灵已经入侵黑墙进入了心网，祂们要醒了，只有公司掌权者才有资格和祂们对话，请铭记。 　　没头没尾，但好像很有用，安格洛暗自记下这条消息，并且谨慎地将它删除。 　　可惜她没有黑客技能，就算用这里的删除也有可能留下痕迹，得想办法学一学…… 　　第二条消息的发件人是“瑞特.格雷董事长”：安格洛，你身上的器官很珍贵，答应我，请不要改造。我叫人替你送来了20年前的老式信息阅览器和个人信息手环，勉强可以代替义体的功能。 　　你先用阅览器查一查你的人格余薪，这是公司惯例，毕竟公司又不需要纯粹的疯子。不过我相信肯定不会低于90％。 　　个人信息手环里的数据银行，我替你存入了80000欧，算是预支的工资，去买些你喜欢的东西吧。 　　瑞特的全名是瑞特.格雷…… 　　“欧”是金钱的计量单位…… 　　至于人格余薪…… 　　瑞特认为她之前当实验体的时候没有意识，没有经受那些折磨、没有下层的压抑生活，一个刚诞生意识没多久的东西……人格余薪在90％以上很正常…… 　　可安格洛有意识，现在没疯纯属意志坚定……怎么可能有90％以上？ 　　她有些忐忑地在镜片左上角找到了测试人格余薪的火焰图标。 　　［人格余薪：71％］ 　　比最下层的街狗和雇佣兵还要低，已经能算精神病了。 　　不过还好……离变成鬼佬还有一段距离，公司的生活这么优越，瑞特一发钱都发八万…努努力应该能养回去…… 　　80000欧应该挺多，而且瑞特通篇都强调了让安格洛不要安装义体，甚至费心思找来了20年前的电子设备帮助她日常生活……有古怪……但暂时反抗不了。 　　安格洛没有删掉这一条消息，而是退出，打开第三条消息。 　　第三条消息的发件人是“医学保健药物”，发来的消息对安格洛来说充满了诱惑力： 　　还在为你的性//能力而发愁吗？无论是妻子、丈夫、情人、兄弟姐妹、父母还是游鸳、野鸳，包括那些自视甚高的高级应召男女异样又同情的眼光是否让你难受！ 　　yj凝胶，征服者的唯一选择！让你快速bq！持久的战斗！现在购买还赠送yj定制服务！更有炫彩镭射光与旋转金属狼牙棒等高级定制！让人振臂高呼！结束痛哭！让你成为终结城的焦点！ 　　四下无人，没有监控，且办公室的门关着很隔音，注意形象的安格洛装作无意，然后做贼似的谨慎观察，发现没有人会注意到后，她怪笑出声，目光诡异亮得惊人地点进去，通过链接迫不及待打开了付款页面。 　　她管什么瑞特不准许安义体，她安格洛生而自由！她今天就要实现她的梦想！ 　　今天谁也拦不住她！瑞特发现了，她就用这个征服瑞特！ 　　嘿……嘿嘿……八万欧应该够吧？不够她就再攒攒，今天晚上再找伊琳投个资。 　　本来正高兴着呢，突然……安格洛面色凝重。 　　因为她发现付款页面有一行打了括号的小字警告：（该网址已被多人举报电信诈骗） 　　安格洛批/脸一垮，直接退出当前页面，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 　　她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 　　她真的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居然还有那么多的欺骗。 　　要是人与人之间本没有信任就算了，可现实欺骗算了，居然还会有电信诈骗？ 　　看到这种广告的都是渴望拥有力量的人吧，可这些商家居然就抓住了人类的这种想要给予他人幸福的欲望，抓住人性的弱点，欺骗弱小之人。 　　像安格洛这种智者，当然是不会上当受骗的，可要是真的有人上当受骗怎么办？ 　　查觉到事情的真相后，心里落差该有多大？该有多绝望啊！ 　　这个愚蠢的世界，果然只有在路灯上挂满资本家才能变好吧。 　　作者有话说： 　　瑞特(地铁老人看手机.jpg)：“你所谓的自由，就是拿来干这个？” 　　安格洛(面无表情)：“是为您干事儿，先生。” 　　瑞特：“这个为我干，它正经吗？” 　　安格洛：“先生，就是您理解的那样，就是这个意思。” 　　瑞特：“作为一名不同于下层的公司员工，对着上司这么说话，你礼貌吗？” 　　礼貌安格洛：“你吗(死了)？” 　　瑞特(虽然是事实，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5章 入侵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安格洛面色冷静的将嘴里叼着的烟重新塞回烟盒盖上，冷声道，“进来。” 　　门自动打开，褐色卷发的女性抱着文件夹和一些东西走了进来，大概30岁左右，长得不错，身上有明显的金属改造痕迹，脸部有改造裂痕，机械义眼让她的眼睛全黑，瞳孔与眼白没有分界线，只有中心是直径很小的红色显示灯。 　　这位女士将东西放在办公桌上，板着脸，“部长您好，我是您的助理艾琳娜，今后将由我来协助您的工作。” 　　板正的女人，带着奇怪的气味。 　　看来，这位板正的女士内里不像看起来那么板正。 　　“东西放下走吧。” 　　艾琳娜看出了安格洛的拒绝，但没有得到明确否决，所以循序渐进，见好就收，“那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部长了。”第章 　　“去吧。”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了，安格洛用白嫩的指尖掐灭嘴里的烟，把残余星火的烟头扔进了烟灰缸，回味着手上的触感去翻瑞特给的东西。 　　大家都是公司狗，不过说实话，艾琳娜的头发令她爱不释手，经过保养的头发摸起来手感比路边野狗的毛发好多了。 　　也不知道艾琳娜知道了会不会哭。 　　安格洛其实很讨厌人哭，似乎那些哭声在她失去的那些记忆里象征了什么。 　　空气中都是堕落的烟草焚烧味，安格洛惜命又怕死，非常具有养生意识，为了避免肺部出现问题，她憋住一口气迅速打开了通风系统——虽然这里可以给她换一个仿真肺。 　　作为冷酷实验体的安格洛其实很怕疼，虽然习惯是习惯了，但能不去开膛破肚换个器官她是会尽量不去的，梦想中的幻肢除外。 　　哪怕科技先进，封闭的办公室内的烟气也不会很快散掉排出，安格洛捂着鼻子小口呼吸，不太有兴致地继续查看电脑，心里想的是一定要给自己整一个防毒面罩。 　　“咚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了。 　　这次又是谁？ 　　安格洛开放准入权限，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着黑色特种作战制服，头戴多功能作战头盔的男人，头盔几乎包裹了他整个头颅，只露出一个线条硬挺的下颚。 　　身形挺健壮漂亮的一个小伙子，看样子应该是反情报部外勤组的。 　　青年摘下头盔，侧抱在臂间，露出那头棕色的短发和年轻英俊的面庞，碧绿的眼睛格外坚毅。 　　他标准的敬礼，“部长，我是格兰特，格兰特.里艾达。负责反情报部外勤组，今后将协助您的工作，听从您的调遣。” 　　很不错的小伙子，比上一个助理女士有礼貌。 　　“过来。”安格洛笑着招招手。 　　格兰特闻言，抱着头盔上前两步，“部长，有什么吩咐？” 　　安格洛从办公椅上起身，不紧不慢的绕过办公桌，走到格兰特身侧。 　　这位坚毅的青年恪守规章制度，安格洛没叫他动，他就真没动，脊背挺的笔直，像棵挺拔的小白杨一般站在办公桌前，目不斜视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椅。 　　像军人胜过公司特工，这个青年不像个公司狗，至少不是一般的公司狗。 　　冰/凉的枪口如进攻的毒蛇一般迅速地抵住了格兰特的太阳穴。 　　“我希望你不是叛徒。”安格洛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声音发冷，“你为什么要为公司工作？又如何表明你的忠心？” 　　青年声音坚毅，但眼神中藏着点追忆，“我和我的妹妹是城外野狗出生。” 　　“野狗？” 　　“是的，部长，我们野狗，就是城外没有身份的黑户、那些流莺不知道和哪个客人生下的垃圾，一出生就在垃圾堆里长大，在垃圾堆里刨食。连流浪者家族都比我们高一个等级。” 　　格兰特不卑不亢，“会有人贩子定期来垃圾堆抓野狗进城去贩卖，卖去挖矿、做流水线工人、廉价劳动力、生物实验，不会有任何麻烦，我和妹妹就是这么被卖进来的。” 　　“公司在我们当中挑选了有资质的孩子，公司供养我们长大，公司让我们能活着，公司给我们饭吃，公司给我们衣服穿，公司让我们集体聚在一起交给我们知识，公司给了我们上升渠道，是公司给了我们现有的一切。” 　　“公司就是我们的母亲，我们会用一切为公司做出贡献，感谢公司的投资和恩情。” 　　“我们做的一切都会让公司，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好，我们在为未来奋斗，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人口买卖……挑选儿童洗脑，等长大以后为公司卖命，当事人一说，听起来公司还挺不错。 　　但那些只是孩子罢了，安格洛都被洗脑了一半…还没有辨识能力的孩子…那么小的孩子又怎么能撑得住呢？ 　　安格洛有点想笑，“你妹妹呢？是亲妹妹吗？也在公司？” 　　“不，不是亲妹妹，我们只是在恶土一起搭伙过日子，不过所有野狗都不知道父母是谁，哪个流莺、又接了多少个客人，这都说不清，血统混的杂的很。反正父母都乱搞，所以我们都是兄弟姐妹，说不准都有血缘关系呢。”格兰特说到这儿笑了一声。 　　“她不擅长战斗，不过她是个大学生，她自己考上去的，我为公司工作，凭自己的力量送她去江谷区上了大学！” 　　青年对自己的妹妹和这份工作满是骄傲，几乎是用上扬的语气自豪道，“我的妹妹，是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毕业以后也会为公司工作！” 　　安格洛沉默地收回枪，缓缓扯出了一个笑容，“是吗…大学生啊，真好……” 　　…… 　　格兰特离开了办公室。 　　安格洛沉默的坐回办公椅上。 　　格兰特看起来很正直，其实他的忠诚用错了地方。而且在公司里，他能爬到这个地位，还能供他的妹妹上大学，肯定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毕竟这个社会的学习资源被垄断，能上大学，还是江谷区的大学…… 　　她不再想这件事，点开监控的选项，总计有三个监控页面，是通往她办公室的走廊和反情报部员工的办公区。走廊一个，办公区两个。 　　员工们都在很认真的工作，只有少数在摸鱼。 　　虽然不知道反情报部具体是干什么的，那些在工作的员工又在忙什么，不过洗脑残留后遗症.资本家的走狗.安格洛对摸鱼的员工很不满意，丝毫不想想她自己也在摸鱼。 　　但以安格洛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去警告那些员工，毕竟她是善解人意又体谅部下的部长，心肠犹如天使那样善良，来终结城是为了赞美太阳传播希望，她只会暗自记下来，日后给那些部下们穿小鞋。 　　心肠如同天使那样善良，此乃谎言。 　　说句公道话，就算她原来真的是天使，从实验室出来以后也不是了。 　　现在这个粗暴野蛮又阴险记仇的安格洛见一个爱两个，爱谁就想弄死谁，还是个疯狗抖S，如果是天使，那她就是造物主难辞其咎的败笔。 　　她只配当个小猪佩奇，最多也就玛卡巴卡，天线宝宝都不行，因为不能再多了。 　　退出监控查看模式，天使败类安格洛点开了最后一个页面：网络 　　关于这个，安格洛脑袋里也有相关介绍，网络就是终结城各种势力的内网，登进去还可以在第一个页面看到势力的简介。 　　网络主页上是各种公司的图标与标志，标志下面用文字标注着那些标志代表哪家公司。 　　排在页面最顶端的有三个标志，分别是玄色太极阴阳花模样的“伏羲生物”、水流与龙胆花变体的白色黑川家族家徽“黑川重工”、直接就是圆形图标里一串公司名称英文字母的“安德纳科技”。 　　这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三大巨头公司，几乎垄断了这个世界所有的资源。 　　下方一排是其他公司：战斧安保、工蚊兵工、普诺医疗……由强到弱依次排序，每家公司还有招纳员工的福利待遇，什么战斧安全保险、工资待遇、贡献兑换义体改造。 　　从大公司看到小公司，公司的介绍看起来很诱人，实际上每一个公司都是潜在的压榨。 　　安全保险是为了让作为公司财产的员工保住命，继续做牛做马的为公司工作。 　　工资待遇倒是挺好，不过员工如果遇到被辞退或退出公司、在工作途中死亡等情况，员工所有的财产都会被公司收取。 　　包括数据银行的金钱、房子、在员工家人名下的财产，员工向朋友赠送的财产、员工进入公司前的自带财产…… 　　离职相当于净身出户，并且被辞退后，你还会倒欠公司一大笔钱，等于打了白工还得给钱，当牛做马讨不得好，身上的义体都得被割了。 　　一被辞退，你这一辈子就算完了，第二天就会死在垃圾堆里。 　　所谓的由贡献兑换义体改造……公司出资的义体改造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员工的身体更有工作能力，更好的工作，更具有价值，以免员工工作的时候累死。 　　还有传说中的休假制度，几乎所有的公司都是全年无休007，员工就算是睡觉途中也要随叫随到。 　　安格洛只在一家名叫“白鲨”的公司看到了休假制度，每年两天，不带薪水。关键是居然还被放到员工福利那一栏，这家公司还因为这项独一无二的福利被评为最受员工喜爱的良心公司。 　　公司先不说，安格洛翻了半天，终于在底端的那一层找到被公司挤压的都没有生存空间的网络图标：“ECPD” 　　这是终结城警务厅（End City Police Depertment）的首字母缩写。 　　终结城这座自治城市的警务力量可怜巴巴的，管不到公司和那些大人物身上，只能处理一些麻烦的事儿，几乎就是个摆设，完全比不第章上公司的特工和军队。唯一有点能量的也就只有机动特遣队，不过那个部队只会管“鬼佬”当街屠杀之类的大事，其他事都不管。 　　说实话，公司给员工们买的安全保险，就是“战斧”，那里面的私人保安都比那些警察厉害。毕竟那是由资本控制的安保资源。 　　终结城很乱，到处都是帮派火拼和暴徒，走在路上很容易被波及，并且还容易因为屁大点事儿就被寻仇。 　　这里民风淳朴，你重伤倒在地上也没人会多事儿来扶你去医院，这样就造成了你只能死在路上。 　　但你购买了安全保险就不一样了，只要你脑海中的会员芯片监测到你出现了生命危险，十人一组的战斧特种部队就会在三分钟之内乘着武装装甲浮空车神兵天降，直接使用配备的高级武器杀掉所有会危害雇主生命安全的目标，挽救雇主的生命。 　　只要身份不够高，不是公司员工，不属于任何公司，那么就算是不小心路过，靠近雇主50米以内的路人也会格杀勿论，反正普通人死了也就死了，律法无法管束资本。 　　他们会在最及时的情况下在任何地方保住雇主的小命，广告上甚至说三分钟内不到场就退钱。 　　当然，如果不及时，雇主都死了，也不知道他们会把钱退给谁。 　　虽然如此，不过这项服务一向深受中产阶级和公司中上层精英人士喜爱。 　　话归正题，安格洛点开ECPD的网络，试图找到一些有关于终结城的建立和“大战”的详细背景。 　　打开搜索栏，输入关键词。 　　根据常理，警务厅里的卷宗肯定会有关于城市的内容。 　　［警告：您正在搜索机密违禁词，我们将确立您的位置发动警力］ 　　［已确立IP地址，“安德纳科技反情报部部长”身份已确立，根据《公司企业法》，停止发动警力］ 　　［提示：该信息只有市长拥有权限查看，且每任市长仅可查看一次，退任后此信息将由脑机储存将自动销毁。 　　若需查看，请成为市长后再试。 　　请勿继续搜索机密违禁词］ 　　该死，被当成机密封存了，想查看还得当市长，肯定有古怪。为什么她就没有黑客技能呢？ 　　嗯，这也不行，由于没有改造，她连个人链接数据线都没有，就算有那技能也黑不进去。 　　办公室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了，安格洛松开捂在鼻子上的手，无能狂怒，抿紧嘴唇，浑身上下都在飙低气压。她甚至想直接一拳打爆面前的电脑。 　　可惜理智说不行，只能烦躁得视线四处漂移寻找可以砸的东西。 　　嗯，好像有办法？ 　　安格洛忽然注意到桌子上的老式信息阅览器和个人信息手环。 　　那好像是20年前的东西？ 　　她想她可以试一试，最近一次战争在近20年，20年前……网络好像还没改版？ 　　手环被套在纤细的手腕上，自动绑定身份，看起来像一条银色的衔尾蛇手镯。 　　眼镜盒被打开，金丝眼镜被架在鼻梁上。 　　镜片上出现透明度自动化50％的数据信息，在阴暗的办公室不会遮挡视线也能看清。 　　金丝眼镜弱化了安格洛眼里的阴冷暴虐，使本身长相就冷艳端庄的她显得优雅知性，底子的粗鲁野蛮被掩藏得斯文得体。 　　她弯曲食指的指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久违地感觉自己现在像个有礼貌有内涵的文化人，见了人都可以和人家挽起衬衫袖口捏拳头讲讲道理的那种。 　　虽然她不会黑客技能，没有脑机接口和个人链接数据线，也没有以供下载储存资料的脑部内存，但是她寻思着，她都像文化人了，实验室也往她脑子里输入了很多常识性数据，所以她也有可能凭借阅读理解能力看懂吧？ 　　实在不行，她就凭玄学，她使用她的精神力入侵？ 　　想着想着，她觉得好像是有点道理……越想越深，渐渐的也就深信不疑。 　　优雅自持的安格洛理所应当地将手腕上的衔尾蛇手环靠近数据线插口，自己都相信了她可以用意念代替数据线。 　　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从大脑中产生，通过安格洛冰蓝色的瞳孔蔓延，扩散全身，随着这股力量的消耗，安格洛的金发尾端轻微褪色泛白，隐隐约约可见银色。 　　镜片下，她注视电脑的瞳孔闪过代表数据的蓝光。 　　镜片被某种力量编写出的数据锁链牵引着凭空与网络相连，连接成功。 　　镜片上出现清晰的提示： 　　［连接成功］ 　　［是否展开入侵协议？］ 　　安格洛冷漠的嘴角弧度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真的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东西，主角洁身自好，三观端正，全部剧情的黑暗世界观描述都只是为了让主角反抗，建立和谐社会主义，让我过吧呜呜呜…… 第6章 下班 　　［是否展开入侵协议？］ 　　安格洛用精神输入代表展开的代码。 　　［是否运行？］ 　　安格洛根据脑子里的基础知识无师自通地输入代表运行的“X ”。 　　［运行中……］ 　　［警告！警告！该网络档案连接终结城内部高级隐藏网络，即将以此跳跃破解隐藏网络！破解失败或放弃破解将立即脑死亡！］ 　　［入侵矩阵已展开］ 　　警告来得太过突然，第一次尝试入侵就搞出这种幺蛾子，安格洛觉得自己和幸运女神有仇。 　　镜片上出现一大片黑暗，黑暗左边是幽绿色的字母数字矩阵和黄色的方框，右边是空白的输入栏，上方是还没有开始减少的20秒倒计时，下方飘荡着不断流窜的数据。 　　这些在脑子里的基础知识数据里也有，无论入侵什么东西，人、网络、还是公用设施、各种高级车辆、机械、人工智能、义体、机甲……都必须得过一个入侵协议，运行入侵协议后会展开一个矩形列阵，只有在举行列阵的倒计时内输入特定的代码才能成功入侵。 　　矩形列阵就相当于是防火墙，通过矩形列阵才可以运行其他的程序。 　　入侵者需要在密密麻麻的矩形列阵内计算选择出正确的代码，这玩意儿很难，防火墙等级越高代码越难计算，倒计时越少，而且开始只能选择第一行的横向代码，选中一个代码后只能竖向从那一列里选择下一个代码，如此横纵反复，只要哪里选错一个，后面的就都错了。许多黑客都是卡在这些上面。 　　如果输入了错误的代码或倒计时结束就会入侵失败，防火墙自带的防御功能和发现你的被入侵方黑客能通过这个直接植入病毒烧掉你的脑子。 　　所以黑客的风险很高，并且破解矩形列阵和运行程序都需要脑机内存，内存值不够就相当于法师没有蓝条，且黑入人类脑机和监控等电子设备又需要病毒芯片，没有各种病毒芯片就相当于是法师没有学会技能，空有法力用不出来。 　　内存值多、病毒芯片强力的高级义体都被公司牢牢的把握在手上，所以现存的野生高级黑客没几个，更别提冒着被抓捕的风险用公司的电脑去攻击入侵警察局的网络。 　　安格洛没有义体，她肯定是没有脑机内存的，但她寻思她可以用精神力和意念破解这玩意儿。 　　她只有基础知识，不太懂深层次的，所以也就……拿着完全没有入侵功能、20年前就该被淘汰的信息显示器……轻易的，把自己骗了…… 　　反正她理解为解决了连接问题就好办了，哪怕没有学习过任何黑客知识和破解的计算方式…… 　　矩形列阵的倒计时在没有输入第一个符号前是有十秒静止缓冲期的。 　　人类的大脑进化到极限很恐怖，安格洛无敌的脑袋直接在四秒钟内凭空造物，根据这个矩阵的排列方式计算出一套公式，套着公式开始矩阵运算。 　　在她选择第一个矩阵符号时，镜片上的倒计时就开始飞速减少。 　　这串代码有27个符号，她必须在倒计时结束被防火墙和黑客发现之前找出那些符号输入完成，否则将会被对面传过来的病毒烧坏脑子，变得像之前那位倒霉的传奇黑客“黑蜘蛛”老哥一样。 　　［12：25］ 　　［09：53］ 　　［破解成功］ 　　［允许访问］ 　　［已自动检测身份，欢迎您］ 　　就，这么简单，就……行了？ 　　安格洛用手指摩挲着放在腿上的枪，有点不可置信。 　　记忆碎片里涌出一点不知道哪儿来的自我认知，还混合着“棒！棒！你真棒！”的幼儿园老师夸赞儿歌背景音。 　　【这一点都不奇怪，我是最棒的，万中无一的奇迹】 　　冷酷无情的安格洛轻微抬起下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矜持地把玩着枪支输入词条时，因四下无人，她倨傲的对自己夸奖道，“没错，你可真厉害。” 　　确实厉害。这任市长可能还没有用掉仅有一次的查看权限，也有可能是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东西。 　　安格洛的操第章作特别秀，她将这一任市长的查看权限和身份嫁接到自己身上，至于这一任市长的权限，则是让这任市长直接在网络信息上“死亡”，直接嫁接下一任市长的权限到这位可怜市长身上，由此往复，神不知鬼不觉，除了她自己，谁会知道多了一任市长？ 　　《终结城历史大事件档案记录》 　　［第三纪元1727年，本纪元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因能源危机所有国家参战，资源枯竭，核冬天降临。 　　幸存民众开始反抗，国家开始分解，迎来公司掌权的时代。 　　真实信息为：世界战争因未知“外患”结束，世界环境恶劣，生物产生一定程度变异，任何植物都不再生长。国家因未知原因全部解体，迎来公司掌权的时代。］ 　　［第三纪元2031年，公司联合议员戴里克·哈特提出“城邦要塞理念”，被驳回后，自行出资建立终结城，成为终结城第一任市长，但在终结城建成后不知所踪。 　　真实信息为：戴里克·哈特私自进行“终结锁计划”，于某次公司联合议会被枪杀，伏羲生物、黑川重工、安德纳科技三家公司迅速入驻终结城，将城市与市长的血肉瓜分。］ 　　［第三纪元2035年，战争幸存者分散在污染严重的恶土，因“城邦要塞理念”示范城市终结城发展良好，各大公司出资于各地建立城邦收纳幸存者。 　　真实信息为：由罪晶感染者组成的反抗军势力在废土与恶土兴起，为防止暴民抢夺城邦之间的运送物资，公司派遣军队执行清剿任务，幸存者开始聚集抱团，听从公司的调遣换取生存资源与存活，统称为流浪者。］ 　　…… 　　［因为未知原因，每隔70年，各大公司之间将开始一次大战，消耗多余的人口与资源］ 　　…… 　　［留给见者：请保住终结要塞。 　　——光辉永存］ 　　安格洛将网络入侵痕迹清理干净，移开了靠近插口的手腕。 　　无论是这座城市背后的阴暗和未知“外患”都不是安格洛现阶段可以参与的东西。 　　她来终结城还不到半天，只是个没有过去、没有身份、受人控制的幽灵……无论这座城市有什么阴谋都和她没关系，这里不是她家，她又不爱这座城，对这里没有丝毫归属感。 　　这些信息里面能和她搭上关系的只有“终结锁计划”。安格洛在培养罐里听瑞特提起过，她是“终结锁实验”唯一的幸存者。 　　根据信息里的资料，第一任市长戴里克·哈特也是因为终结锁计划才被杀的，连血肉都被三大公司分了个干净。而安德纳科技公司进行了终结锁实验，这才诞生了她，难道这个实验需要用到戴里克·哈特的身体组织？ 　　那就想办法查清楚“终结锁”是什么吧。 　　至于其他的信息，现在想那些信息对她来说还太早，记下来留作以后参考利用最好。 　　安格洛转动椅子的滑轮，手肘搁在桌面上，手掌撑着脸，侧身透过落地窗去看外面。 　　天已经半黑了，各色光污染清晰可见，她能看见远处通天的广告光柱和虚拟投影的巨大电影明星人像。 　　如果不是玻璃隔音，她估计她还能听到更远处街头火拼的爆炸。 　　办公室里太过安静，安静到没有人气，安格洛沉默一会儿，小声哼起记忆碎片里的小调。 　　【这是摇篮曲，哼出这首歌代表该睡觉了】 　　安格洛也觉得是该找个地方睡觉了，晚上还呆在外面应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特别是在这种城市，一定要早点回去。 　　毕竟没人告诉她接下来的工作，所以她觉得自己可以暂时拒绝公司制度的007。 　　她决定现在下班去找伊琳，她的冤大头饭票啊呸，一见钟情对象。 　　安格洛把枪塞回大腿上的武装袋，顺着脑海里的路线图往特勤助理部走。 　　由于怕别人说她上班摸鱼，安格洛浑身散发着好像要去解决叛徒的肃杀气场，一路上所有人见了她都退得远远的，让路都来不及，生怕触了霉头。 　　她双手抱胸而立，背部半倚着特勤助理部办公室的门框，语气冷冰冰的，还带有点玩味，“伊琳，出来。” 　　因为入职后安格洛的照片被传输进了公司高管的位置，大家都认识这位新晋的反情报部部长，毕竟这疯狗刚在会议室、在董事长的面前杀了前任和前任的支持者，哪怕她再好看，阴冷的气场一出来，这些员工胆子暂时也没那么大。 　　这个大办公室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沉默到有些可怕，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所有人都生怕触了霉头。 　　原本还坐在办公椅上的伊琳听见安格洛叫她名字，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开始收拾文件和桌面，啪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椅子滑出老远。 　　“今天你的工作完成了，跟我走。”倚着门框的安格洛冷声道。 第7章 人行道上不是很宽敞吗？ 　　一时间，整个特勤助理办公室所有同情和复杂、猜疑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伊琳的身上。 　　伊琳当然注意到了这些目光，但她不在乎，甚至还有点隐秘的得意。 　　她刚才惊慌的模样自然是演出来的。 　　毕竟安格洛之前单独和她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她觉得安格洛肯定是为了找个理由让她早点下班。 　　伊琳从下至上扫视安格洛极其符合她胃口的装扮，甚至想现在就摘下安格洛鼻梁上作为信息显示器的金丝眼镜去亲吻那冷艳上挑的眼角。 　　于是她配合的绷住脸，低下头跟着安格洛离开。身后的同事议论纷纷，她却得意的想着今天多出来的休息时间该怎么过。 　　因为没有任何人敢阻拦，提前下班超开心的安格洛维持着冷漠，顺着路线图往公司大门走。 　　身后的伊琳离开特勤助理部已经嚣张了起来，不顾公司大厅还有其他员工就攀附着安格洛的肩膀，语气暧昧的小声说，“前面有电梯，去地下车库吧，我开了车。” 　　她只能攀附上肩膀，安格洛身形高挑，净身高一米七三，穿上高跟鞋足足比伊琳高出一个头。 　　安格洛没在乎伊琳的所作所为，顺着她的意往电梯里走。 　　机智如安格洛，早已看清了伊琳这女人想在车里搞她，不过她很惜命，只想尽量在天黑之前快点有个安全地方睡觉。 　　她安格洛生平最喜欢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人搞到？ 　　那么既然能坐车，又为什么要走路？ 　　…… 　　安格洛坐上了车的驾驶座，伊琳在副驾驶落座。 　　伊琳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线条流畅，金属方向盘手感优良。 　　“那个……亲爱的，你知道我家在哪吗？”伊琳有些不确信，“要不然我来开？” 　　车子隔音，除了安格洛只有伊琳，而伊琳必死无疑，所以安格洛暴露了本性，她不爽的挑眉，“我是秋名山车神，开车的事我从来都没输过，区区一个位置而已，你这是在质疑我。” 　　“好好好，不质疑。”伊琳笑着想亲安格洛一下，结果被安格洛嫌弃的推开。 　　安格洛记仇，她永远记着氧气被断的窒息和生命即将终结的挣扎，这不能原谅。 　　她决定到家后就黑了伊琳的脑袋找到想要的信息，然后以伊琳是卧底为由一枪崩了她。 　　反正瑞特不会管这些，而且恨不得安格洛拉掉所有的仇恨值。并且伊琳在大厅还有人的时候就靠近了安格洛，她完全可以说伊琳拿枪抵着威胁她离开公司、说出公司机密。 　　英勇忠诚的安格洛一番战斗之后，成功解决掉伊琳。 　　真是个不错的业绩和故事。 　　于是她严肃道，“如果要拐弯，你就告诉我。” 　　伊琳掀开仿真皮肤的一个小孔，扯出手腕的数据线，“亲爱的，不用那么麻烦，我把定位发给你，把你的个人链接给我？” 　　安格洛伸出手，手腕上的手环靠近伊琳链接数据线的插口，“好了。” 　　伊琳看样子本想说什么，但发现确实收到了安格洛的个人链接便新奇把玩安格洛的手腕道，“无线连接吗？我都没见过这种义体。” 　　没有义体的安格洛被戳到了痛处，沉默无言地抽回手。 　　她有理由怀疑伊琳认出了她手上20年前的手环，故意内涵她土包子。 　　眼镜镜片的右上角出现类似于简略小地图的建模，代表安格洛所在点的蓝色标识前，黄色的虚线标注着路线。 　　伊琳不是说发定位给她吗？为什么直接发个小地图？跟游戏似的…… 　　“收到定位了吗？很近，就在公司区左边的二区豪华公寓。” 　　“收到了，你坐稳就行。”安格洛自信的踩下油门，车子撞到了前面的承重柱…… 　　“意外，刚上手不熟练。” 　　安格洛不待伊琳说话便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大甩尾，撞碎了旁边车的车门，这次总算是歪歪扭扭的动了起来，这里撞第章一下那里撞一下，跟碰碰车似的撞出车库。 　　得亏伊琳这车质量好，仅仅只是多出了几处凹陷和前盖翻了。 　　于是，几十米的路线偏移了几十次，磕磕绊绊20分钟总算上了马路。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有条不紊，人行道上的行人行步匆匆，但这附近最多的还是公司职员，少有衣着破烂的贫民和孩子。 　　伊琳胆战心惊的缩在副驾驶上，看着安格洛一不小心撞倒电线杆和护栏，她勉强的咽了口唾液，“亲爱的，我觉得……这里车流量太多了，你可能会撞坏其他的车……虽然如果撞到街狗和暴走族的车没什么，但是如果撞到了其他公司员工……” 　　“我可以压过去。” 　　安格洛丝毫不在意，对自己抱有迷之自信地压过红绿灯和指示牌，造成了前方三辆车追尾。 　　…… 　　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到了伊琳的公寓地下车库，天色全黑没有星星，车库的灯光惨白，车子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辆了。 　　安格洛跟着伊琳进电梯回公寓。公寓的门自动识别身份打开，伊琳给了她进入权限。 　　她四处打量，没有在这个西欧装修风格的公寓里发现一架民用自动炮台和监控警戒设施。 　　她没有脑机，没有脑机内存，也一样没有病毒芯片，但她对着伊琳破解矩阵后视线中出现了拥有病毒芯片名称的标识： 　　［断开链接］ 　　［读取数据］ 　　［义体过载］ 　　［电磁短路］ 　　［重启义眼］ 　　她使用黑客技能入侵伊琳的脑袋，选择［断开链接］断了伊琳的生物信号，防止脑内芯片检测到伊琳生命垂危时自动呼叫战斧安保。 　　完成这些步骤后，安格洛默默地、静静地望着伊琳…… 　　于是，伊琳终于开始缺氧了。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感谢您认真审核，真的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东西，全部剧情的黑暗世界观描述都只是为了让主角反抗，建立和谐社会主义，有误会的4000字都删了，让我过吧呜呜呜…… 第8章 安格洛的早晨 　　在自己家看个电影都涉未成年人有害，自动售货机买个饮料有害，应付老板假装说两句“会努力工作”都有害，科技进化了人造人也不让出现，6000字的章节被挑毛病挑成1000多，摆烂了，凑够1000发出。 　　读者别看这里。 　　深海……安格洛真切的感觉自己已经沉入水中，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未知的粘稠金属流质。 　　金属海水带着腥味儿冰凉的涌入鼻腔，浅水层透着水面的光，五彩斑斓的鱼群形成漩涡，飘扬的海草缠绕口鼻…… 　　窒息，难以忍受的窒息，随着胸口肋骨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 　　［人格余薪：68％］ 　　“早安——终结城！我是你们的朋友伊迪！” 　　…… 　　早间新闻广播的男主持人激昂的嗓音充满着这座城市的活力。 　　“所有人都知道！终结城，永远奇迹之城！她的奇迹永不终结！那么，欢迎来到终结城！开始逐梦之城的新一天吧！” 　　安格洛走进卧室自带的露台。 　　露台的风有一股焇烟和汽车尾气味儿，高楼大厦展示着它们的压迫感，外面车水马龙，太阳照常升起，光线从大楼的缝隙透出，天光大亮。 　　安格洛伸了个懒腰，扣好衬衫的扣子。一觉醒来，她感觉没有初到这里那么彷徨了。 　　就像是刚拿到手的一个单机开放世界游戏，真实而残酷辉宏的异世界，玩家安格洛带着迷茫做完第一个新手任务，开始了序章。 　　她面朝着这座城市张开双臂，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的孩子向这座曾经属于她故乡的城市索取拥抱，“早上好，终结城。” 　　城市当然也没有回应。 　　不过安格洛知道这座城市会包容她，包容一切，无论是肮脏的流浪者、混迹街头的混混、刀口舔血的雇佣兵、贫民窟的贫民、资本的罪恶…… 　　安格洛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从昨天脱离培养罐后就没吃过东西，按理说她现在应该饿了。 　　她由衷的感谢这一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在旁边角落的自动售货机里花十块钱买了一个柠檬味薄饼，又在另一个售货机里花五块钱买了一个葡萄味饮料。 　　这种自动售货机在终结城的到处都有，无论在哪里。 　　它们有不同的档位，公司区的贵一点，不过用料好一点，其他地方的便宜一些，用料差一点。 　　不过它的价格都是固定的，不至于被人骗差价，极大的方便了找不到地方吃饭的安格洛。 　　安格洛拎着薄饼和饮料路过一排售货机，边走边看还有什么好吃的，却在最角落发现了一个卖武器的自动售货机。 　　安格洛低头看了看只要90块钱的售价，试探性购买了一个。 　　出货口随机掉出一个绿色的小手/枪。她随便对着墙壁扣动扳机……子弹疯了一样倾泻而出，嘟嘟嘟的射击速度好像加特林…… 　　安格洛眼睛亮了，她已经完全被那五颜六色无需装弹的小手/枪俘获了！ 　　她需要更多的……蓝色的最好…… 　　安格洛面色不变，甚至都没有低下头看购买按钮，手指却一直疯狂的按着购买，数据银行自动扣费，五颜六色的小手/枪从出货口掉出来。 　　终于，在氪金大法的支持下，安格洛得到了她最想要的蓝色小手/枪。 　　她满载而归，咬着柠檬卷饼的袋子，抱着一堆自动屠宰机，用手臂夹着饮料回了伊琳的公寓。 　　合成食物并不是难以下咽，相反，它们的味道很好，还挺有营养，包含了人类所需要的各种维生素。 　　但这些东西好是好，就是冷冰冰的没有生活气。 　　这些都是用人工技术和化学物品制造出来的有机食物替代品，合成食物总没有真正食物的那种灵气。 　　不过这些对于安格洛来说不算什么，她什么都能吃，也不挑剔，吃东西只是为了生存，让她维持在饿不死的状态就行。 　　她现在正就着饮料吃卷饼，没到两分钟就解决了早餐。 　　就是饮料和卷饼的合成糖精加了太多，有点腻，没有葡萄和柠檬的酸味，她鼾得有点难受，想喝白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搬砖日常 　　整个世界都是污染，就算在终结城里，绝对纯净的水也很贵，那都是供给瑞特那种巨头公司高层喝的，其他的白水哪怕净化过十多遍也总有一股怪味，洗澡和其他生活用水也都是普通的净化水。 　　这里的水费贵到离谱，贫民窟里的贫民说不定一辈子都洗不了几次澡，更别说城外恶土终日在垃圾堆捡垃圾和干走/私混口饭吃、被蔑称为“野狗”的流浪者。 　　正是因为这样，城里售货机卖的饮料和食物才加那么多合成糖精掩盖食物和水的怪味，所以安格洛想喝白水的这个愿望注定不能实现。 　　安格洛吃完早餐搜罗了一番伊琳的公寓，发现了一盒手/枪/子/弹和一盒步/枪子/弹，还在床头柜的抽屉发现了一把手/枪和一支不知型号的步/枪。 　　她惊奇的发现整个终结城所有的枪/械子/弹都是根据枪的类型统一口径的。 　　手/枪使用手/枪子弹，步/枪使用步/枪/子弹……那其他枪的子弹口径也应该是统一了，不愧是民风淳朴的城市，真方便。 　　“呜——呜……” 　　镜片上显示了来电信息，是瑞特。 　　安格洛面不改色的接通，看着瑞特出现在屏幕上，低下头，“先生。” 　　“安格洛，伏羲生物那边派了人过来谈最近的一次合作，地点在烨间大厦，那里不允许携带武器，你做好准备，不要自己开车，会有人去伊琳公寓的车库接你。” 　　从瑞特的话里，安格洛昨天的所作所为他了如指掌，但对于安格洛杀了伊琳的事情只字不提，倒像是乐见其成。 　　但叫安格洛悲伤的是，瑞特让她不要开车！ 　　瑞特……不相信她的技术！ 　　她的技术怎么可能会不好？她明明油门踩死一步到位，且向来规范的把握方向盘，在车内操控会系安全带，哪怕是狭窄的小巷也可以撞出通道飞檐走壁，如果是特别喜欢的车，开的时候还会注重车子的续航能力和持久性发展！ 　　虽然记忆碎片里总有人说她太粗暴，技术肯定烂得像坨屎，但她不能接受瑞特说她技术不好！ 　　可恶，现在只能先忍下来，她迟早要让瑞特试试她的车技！ 　　【你很奇怪，知道吗？你不觉得你有这种想法很奇怪吗？】 　　“是，先生，还有什么额外要求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太过弑杀了不好。”瑞特用那温和的假面笑着解释，“那是我母亲的嫡系亲属，你的基因有一部分来自于我母亲，自然和你也有血缘关系。他年龄比我小，地位比我低，辈分却比我高，我去不合适，到时候你就替我叫声舅舅吧。” 　　安格洛故作疑惑，“先生？” 　　“伏羲生物第章的高层都很注重血缘关系，我母亲过世了，她的亲属自然不可避免的想见见你，睹物生情。”瑞特无奈道，“谈判的事你不必管，你只需要过去就好，这是合作的一部分。” 　　“是。” 　　安格洛低声应下，挂掉电话。 　　她很不喜欢瑞特对她的监视和算计，特别是把说话时她当物品的“睹物生情”和最后那句话时眼里微不可查的轻蔑。 　　但安格洛没有办法，她无法反抗公司，无论瑞特想干什么，她都必须得去。 　　烨间大厦她知道，专门供给上流人士的奢华酒店，一流的服务态度和各式各样的豪华享受，保密性和安全性是整个终结城最顶端的那一批次，内部的安保等级与各大公司总部同等，周围驻扎了各种军队和特工小组，属于黑川重工的产业。 　　安德纳科技和伏羲生物这两个巨头公司在另一个同等地位的公司产业里谈合作，无疑是一种制衡关系，又是向黑川重工表态这次合作不会威胁到它的现有地位、让它别捣乱，又是在警告另一方如果合作谈不成就找黑川重工继续谈。 　　安格洛换上公司制服，到卫生间按下电子镜的启动按钮，对着镜子盘头发。 　　镜子里，她的金发尾端褪色泛银，她揪着自己的发丝有些奇怪。 　　难道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 　　肯定是这样吧！从她昨天从培养罐里出来以后就一直毫不停歇约工作，反情报部的绩效这么好，肯定是她辛苦工作的原因！ 　　可惜这里没有枸杞，不然她必须得在保温杯里泡点。 　　安格洛掏出小刀割掉那小截银色的发尾，用冷水洗了把脸，把脸上的水珠抹掉，随手甩在地上，突然发现这架子上有伊琳的化妆品。 　　烨间大厦那里很大的可能有阴谋，瑞特特地说了她也有伏羲生物的血统，指不定就是靠这点算计她。 　　化个浓妆再去，最好画得和现在的脸完全没有相同点，避免让所谓的嫡系亲属觉得她和瑞特的母亲很像。 　　安格洛细细涂抹，眼眶着重画上病弱的色调。那张昂贵冷艳的脸被弱化了锐气，飞扬的眼尾都低垂些许。 　　看着自己冰蓝色的瞳孔，她捂住双眼搓揉，这里的化妆品染色性强，倒是半点儿没搓掉。 　　收拾好东西，她坐电梯下楼前往地下车库，哪怕知道不让携带武器也带上了枪和子弹，打算进大厦的时候放外面随便哪个地方藏着，万一要逃跑，等跑到指定地点，至少还有得打。 　　一辆加装防弹防爆和车载导弹的商务用车停在电梯前的车位，副驾驶坐着黑西装黑墨镜的私人保镖，后座也有人，不过防窥玻璃挡着看不清脸。 　　红色电子眼的艾琳娜坐在驾驶座上，从电子眼上的光束来看，应该是在上网。 　　“咚咚——” 　　安格洛用枪柄轻轻敲击车窗。 　　车窗降下，副驾驶的保镖神色警惕地举着枪，驾驶座的艾琳娜神色倨傲，“你是？” 　　安格洛的枪/口抵住艾琳娜的额头，冰冷的金属枪口与硝烟味儿让皮肤颤栗，“一晚上没见，连你的部长都不认识了？” 　　虽然下定决心要傍上新部长，但其实艾琳娜怕安格洛。 　　她很怕安格洛。 　　于是狐假虎威的艾琳娜当场吓得呆住，这位可怜的助理女士回忆起了被安格洛支配的恐惧，头发被拉扯产生的刺痛唤醒了昨天该死的熟悉。 　　偏偏安格洛还在她耳边吐出了恶魔低语，像是毒舌吐出蛇信舔着她的耳垂，含着毒液的獠牙在皮肤上摩挲，“对新来的部长都没有记忆点，可见你的精力都用到了其他地方，你是叛徒？” 　　收到保镖扫描确定安格洛个人生物信号的点头后，后座男人打断，“一晚上不见就换了个模样，安格洛部长，员工偶尔犯一些小错误不认识您很正常，您这样对手底下的员工怕是不好吧！” 　　“抱歉，我在管我自己部门的事，谁他妈让你插嘴？吊不想要了是吗？”安格洛松开艾琳娜，冷声道，“而且你又是谁？” 　　男人皱皱眉，很不习惯于安格洛的粗俗，不过他像是有自己的为人准则，虽然有点阴阳怪气，但吐词依旧儒雅，“公关部，曼德尔.路易斯，我与您同级，若是您能在这个位置坐久点，说不定会以正常的方式在部门会议上认识我。 　　听说你是凭着这张脸从黑曼巴区那边的贫民窟里进来的？嗯？以前是个街狗？” 　　衔头混饭吃的都被蔑称为街狗，和城外黑户流浪者“野狗”的称呼差不多。叫久了连他们自己都这么叫，久而久之，就成了他们的特有代名词。 　　不过这个“听说”来的传言把被传言的安格洛本人都吓到了，按瑞特所说，她是一个人造人，刚从培养罐里出来就该被上流人瑞特指着脑壳说：“This is a dog.” 　　虽然其实瑞特说的是：“安格洛，你知道你是个人造人吗？” 　　但这就相当于一个主人指着自己家里的土狗，强行将那只狗的脸扯成秋田犬的笑容，然后对那只土狗说：“嗨！你知道你是只狗吗？” 　　真可笑，所以安格洛生来就该是公司的狗。 　　她才刚去公司半天，几乎没可能那么快就传出她是贫民窟街狗的流言，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终结锁实验，有人在隐瞒她人造人的身份。 　　这种事情不能深究，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最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得套娃一点，她必须得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让人知道她知道。 　　“哈？” 　　安格洛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两侧尖锐的犬齿反射有些癫狂的寒光，她狞笑，冷血动物一般的冰蓝双眼望着猎物一般，“既然你知道我有可能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也知道我们不会用正常的方式见面，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不会以正常的方式告别？” 　　她一直认为自己在一堆金属改造人当中很弱，但其实人类极限的力量是很高的，如果没有专门安装战斗方面的义体，系统的学习运用方式和战斗技能，一般人还真的没办法打得过她。 　　一场实验里唯一的幸存者，甚至被前任董事长看中打算作为死亡后的躯体，安格洛无疑很强，在场只有保镖和枪/支才能勉强对她造成威胁。 　　被抵在车门上的男人抬手制止了即将暴起的保镖，“你想怎么做？我们的级别等同，你没有资格……” 　　“那位先生给了我独有权限，包括同级别的任何高管。”安格洛眸色深沉而神经质，“如果让我发现……或者哪里怀疑你是个叛徒……” 　　“你他/妈还真是条疯狗，瑞特都拿你去顶刀了，还不想想怎么活下来？”路易斯暴露本性，被安格洛抵着挣脱不开，愤愤不平地骂了声操，随即转了转脖子严肃道，“听着，我们可以合作，我帮你挡住高层的阴险手段，但你也必须帮……” 　　“这就是上等人的拉拢手段？”安格洛打断男人，毫不在意地掏出烟盒，咬住弹出的烟头，拿出从伊琳屋子里找出的打火机，用另一只手挡着风点了几下才点燃，“别生气，有辱斯文。” 　　她咬着烟头含糊不清道，“你是叛徒，这次我还有录音证据了，你小心讨好着点，别让我生气，否则我还真的挺想试试上等人的血是不是全部都是红的。” 　　男人闻言面色不善，站直，暗含警告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你不要太过分。” 　　西装完美的显现出了他作为文职人员高管的单薄身材，有可能是坐久了办公室，肚子上不是肌肉，反而是有一点不太明显的赘肉，软软的、温热的，像是一块自由塑形的橡皮泥。 　　就像一个仿真人体模型，随意摆弄，伤口会流出血液，却不会哭泣哀嚎，安格洛很喜欢那个手感。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那你可真是骄傲过了头。”安格洛勾唇，一口烟圈吐到男人儒雅又带着不屑的脸上，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不过我就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模样。” 　　明明是烟圈吐在脸上，倒像是鬼怪勾人魂魄。 　　她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靠着座椅仰起头看人却像是在俯视，“放你一马，走吧，别让人家久等。”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感谢认真审核，本文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意图，所有的黑暗世界观都只是为了推动剧情使主角反抗扭曲的世界，建立和谐社会主义，删了2000多字了，求求你让我过吧呜呜呜…… 第10章 挑衅 　　安格洛摘下作为显示器的金丝眼镜，捏了捏鼻梁。 　　她现在的脸不适合这种打扮和这种行为。 　　车内很安静，保镖在装哑巴，安格洛没说话，艾琳娜也不敢出声。 　　阴暗的光影之间，周边的高楼与景物快速后退，车子穿过达亚区。 　　这里不再尽是公司的职员。 　　路上的景象逐渐乱了起第章来，穿着破烂不合身衣服的孩子在人流中奔跑，时不时撞上行人偷盗，引来一阵怒骂追打、数不尽的醉鬼和瘾君子躺角落、穿着暴露的应召女郎倚靠墙角咬着烟等客。 　　曼德尔·路易斯点燃一支烟，也许是车内气氛太过凝重，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你不好奇这次要谈什么？” 　　“和我有关系吗？” 　　安格洛的脸在光影下明明灭灭，她明明自己还咬着烟，却霸道地掐灭了路易斯的烟，“绅士一点，车内还有一位淑女。” 　　路易斯冷笑，“你是在指你？” 　　“你的脑袋只为了顶一个身高是吗？你妈生你的时候就应该早点儿把你扔了，然后把胎盘养大。” 　　“你觉得我像那种东西？”安格洛撑着下巴嗤笑，燃烧的烟气像古旧的时光朦胧了她的艳色，“艾琳娜，说你呢。” 　　突然被提及到的艾琳娜方向盘都差点打歪，她试探性小声说，“其实我没关系的，我也抽，并不讨厌烟味……” 　　“闭嘴。” 　　安格洛用枪柄敲了一下艾琳娜的脑袋，“出于礼貌委屈自己怎么行？” 　　艾琳娜能从车内后视镜中窥探到安格洛暗含威胁的蓝色眼眸。 　　冰蓝眼睛并没有任何一丝暖意，反而愈发阴冷，“告诉曼德尔先生你讨厌烟味。” 　　艾琳娜为难的转头看了看曼德尔.路易斯，又与安格洛对视，浑身抖了一下，“抱歉先生，我讨厌烟味。” 　　她是街狗出生，靠着察言观色和身/体一路往上爬，所以有很多金主，因为有后台，她不怕因为这点小事就得罪路易斯……上层的人不至于跟一条下面的狗这么斤斤计较。 　　她就怕安格洛，就怕这安格洛这疯狗上司什么时候兴头一上来就一枪崩了她。 　　曼德尔.路易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太好。 　　“亲爱的人啊 　　我们失去了一切 　　你知道的 　　所有的一切 　　……” 　　车载音响接收的是星云电台的频道，现在播放的曲目很伤感，好像还是一个很出名的女歌手唱的，叫什么“中山星罗”，反正就是公司捧出来的东西，安格洛总感觉像是娇柔造作的青春伤痛文学。 　　不用吸二手烟还装了逼的安格洛心情很好，食指和中指夹着嘴里的烟头，加上拇指放在烟灰缸里碾灭。 　　她这次倒没有扯人头发，只道，“艾琳娜，换个频道。” 　　“部长想换什么？” 　　“我管你换什么，反正老子讨厌这些爱呀不爱什么什么的，听着都烦，难不成终结城只有这个？”安格洛不耐烦的咂舌，“来个相声。” 　　“嗯，那……那……是什么？”艾琳娜眉头一抖，小心翼翼，“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安格洛顿了顿，察觉到“相声”这种记忆碎片里的东西在终结城没有，“那就随便放个纯音乐或者是电台新闻广播，新闻总有吧。” 　　“好的。” 　　艾琳娜将车载音响的频道调到新闻电视台。 　　［终结城无家可归的人口是百分之五百！突破了历史新高！ 　　要我说也真可怕，什么事情也不干，走在路上的街狗流民全部都是磕了药的！］ 　　［不过你们可有福了，公司与市政厅联合出示了新的惠民政策！ECPD将对这些毫无用处的流民进行驱逐，且加强边境的防护！再也没有垃圾能混进来！］ 　　［拒不离开的？哦，老天，你们在开什么玩笑？ECPD会把他们的脑袋都打爆！］ 　　“垃圾新闻。”安格洛凭借记忆碎片评论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垃圾的新闻。” 　　“确实。”曼德尔·路易斯觉得安格洛这从黑曼巴区贫民窟里爬出来的街狗还挺有脑子，居然和他想到同一个点上去了，他转头对窗户外人行道上因为吸多了毒/品形销骨立、缓慢驮着身躯移动的瘾君子冷笑，“这政策完全没有任何用处，那些害虫永远杀不干净。” 　　资本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资本与权力混合在一起，人们还理所当然。 　　安格洛听了路易斯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看的却是曼德尔，“的确，害虫永远杀不干净。” 　　“新闻烂的原因是编纂新闻的人。”安格洛听着电台，“不过这主持人挺不错的，我喜欢听他说话。” 　　她喜欢这个主持人将这种现实也说得那么激昂，好像他讲的新闻真的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 　　车子开进了海滨区，被黑金石围墙紧紧环绕的就是烨间大厦的领地。 　　这里也属于公司的领地，和富人区一样，永远整洁优雅、生机勃勃、绿草如茵……虽然那些植物都是假的…… 　　艾琳娜将车子开进了奢华的大门，穿过一大片让人心旷神怡的园艺作品，将车子停在烨间大厦的正门门口，“到了。” 　　路易斯示意安格洛放下手里的枪，“安格洛小姐，请把所有武器都留在车内，待会儿查出来，不利于合作的事情，这会令我们很为难。” 　　安格洛明事理，也不会太过于无理取闹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样更不安全。她放下身上藏着的所有枪械和小刀，连子弹都掏了个干净，“走吧。” 　　衣着考究的门童一身西装小马甲，打扮很讨喜，金子一样的金属皮肤简直像个铜人。 　　门童打开车门，引领着四人向大厅走，负责泊车的青年将车开至车库。 　　安格洛马上转变人设低下头，配合着她特地修饰过的脸，像个被带着送人助兴的高级应召女郎，一言不发的跟着门童和路易斯等人从VAP安全扫描通道进入大厅。 　　暗金色的金属门框交织出蓝色的电子扫描墙，有些科幻的美感，穿过这蓝色的扫描墙，她觉得这扫描有点梦幻。 　　以巨头公司代表的身份，完全无需登记就被金色皮肤的侍从引领着，“这边请，王储先生已在会议室等候。” 　　安格洛有点嫌弃这里老板的品位，巴洛克风格的建筑装饰和个个都是金萡皮肤的侍从让她眼睛疼。 　　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只能看出资本的力量……真是有够奢菲的……让人一看就想把那些顶端的家伙吊上路灯。 　　会议室不像外面那么金碧辉煌，反倒是和风茶室，采光良好，还自带一个有温泉的小庭院，庭院里人工合成的绿草圆林中有一棵红梅，人造温泉池热气升腾，惊鹿的竹筒声响分外清脆雅致。 　　一路上都有穿黑色西装的保镖，雕塑班默不作声的守着，给人沉重的压力。 　　绘着花鸟的屏风旁，小茶桌上点着熏香，一个男人静静的坐着。 　　安格洛从进会议室开始就烟视媚行地低着头，众人落座。她手法娴熟地泡茶，好像她是来当侍者的。 　　不抬头、十分合礼数的不看大人物，如若安格洛换上这个会议室风格的侍者和服，露出那白皙的后颈，这低眉顺眼的模样，说她是高级特殊服务人员，定没人会否认。 　　“你就是安格洛吧，抬起头来。”坐在茶桌对面的男人轻笑，“许久未见过我姐姐了，我才听说有你的存在。” 　　安格洛闻言抬起头，蓝色的眼眸尽是尤我见怜的病气，这种惊悚的场景把艾琳娜吓得不轻。 　　保镖符合职业操守的装哑巴，路易斯想看她搞什么，也没出声，安格洛自由发挥，微微抬起下巴仰视，欲语泪先流，“我……” 　　她刚开口就顿住了，茶桌后，男人的外表和她一样没有任何明显改造，在这尽是改造人的城市与众不同。 　　黑发粽眸，没穿西装，而是红色暗纹的收腰长衫，张扬到了极致，草包废物富n代的模样，上挑的狐狸眼尽显风流浪荡子弟的做派。 　　确认了，对面是个装傻的阴险家伙，那家伙根本就不在意她老板瑞特的妈——嫁去安德纳科技公司的姐姐。 　　都是千年狐狸精，没必要继续演聊斋。 　　安格洛面无表情的抹掉眼角哭得十分珠圆玉润且不分散的晶莹泪珠，“说吧，除了合作，还有什么理由？” 　　“安格洛小姐在说什么玩笑话，我可是一直很期待今天的见面。”男人用折扇敲了敲茶桌，安格洛注意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枚女式钻戒，“我姓王，单名一个储字，在伏羲生物没什么实权，纯属沾了血源的光，安格洛小姐称呼随意，王总、舅舅、名字……随你喜欢，我们不妨先谈谈情分再谈合作？” 　　姓王，姐姐又是嫁来安德纳科技的前任董事长，瑞特的母亲。 　　那就是伏羲生物的嫡系成员了。 　　伏羲生物的嫡系本来就没几个，旁支又的没有继承权，那王储作为嫡系成员，没特殊情况，怎么可能会没实权？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不过和你的姐姐有点血缘关系罢了，你们谈你们的。”安格洛抬掌，从王储面前移到路易斯面前，“请。” 　　她不可能逼王储说实话，王储也一定不可能说，不如就等着，看他想干什么。 　　王储眨了眨眼，“我比第章较喜欢和美人谈，我可没有和男人‘唇枪舌战’的爱好。” 　　这狗男人居然也会开车说骚话！ 　　安格洛大受震撼，感觉王储这该死的男人在向她发出挑战。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感谢您认真审核，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意图，所有的黑暗世界观都只是为了推动剧情使主角反抗扭曲的世界，建立和谐社会主义，这张删了3000字了，求求你让我过吧呜呜呜…… 第11章 深潜 　　可能王储在伏羲生物的身份人如其名的高，曼德尔.路易斯没说话也没生气，就等着看好戏。 　　艾琳娜大气也不敢出，她没想到有人居然一开头就挑衅安格洛那疯狗，她怕安格洛突然暴起干掉对面的王储，让两大公司翻脸。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以她的身份，她会被辞退，从而失去现有的一切，死在垃圾堆里，第二天成为死人乐/透数字的一员。 　　没有人想中死人乐/透的奖，没有人。 　　安格洛阴森森冷笑道，“我倒是有看你们‘唇枪舌战’的兴趣，你们谈，我看着，毕竟你们只是各自人生当中的‘插曲’，不必太过介怀。” 　　说这话的同时，她一把扯过艾琳娜，毕竟她没有武器，也不知道自己的黑客技能能不能黑进王储的个人防火墙，只能早做打算。 　　——如果王储气急败坏，就用艾琳娜来挡枪或者是刀。 　　“哈哈哈，安格洛说话可真有趣。”王储没察觉到安格洛的险恶用心，反而认为安格洛在下意识保护自己的下属好拿捏，“不必说了，这次舅舅做主，直接签合同吧。” 　　王储和曼德尔.路易斯的眼中同时闪过蓝色数据流，生物信息确认，合同签订。 　　“看在安格洛的面子上，这次收益就按你们说的分成吧，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谈了。” 　　安格洛冷笑一声。 　　从王储这么轻易就签合同来看，他在伏羲生物根本就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没实权。 　　王储将安格洛泡好后放在茶桌中央的茶用折扇推向曼德尔.路易斯，眼中还残留着蓝光。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我看安格洛就挺喜欢，想必父亲也会睹物思人，想起姐姐……或是想起与姐姐面容相似的亡母，有没有兴趣来伏羲生物？” 　　都画成这鬼样了，差不多是换了张脸，安格洛就算再像瑞特他妈，又能像到哪儿去？ 　　安格洛搭在艾琳娜肩膀的手指收紧，让艾琳娜无声颤抖。她缓缓道，“承蒙厚爱，这就不必了，安德纳科技很好。” 　　“好吧！看来安德纳科技的确不错。”王储耸耸肩，“曼德尔先生带人走吧，安格洛留下和我交流交流感情。” 　　王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这是在端茶送客了。 　　安格洛一点都不想留下，她最烦王储这种弯弯绕绕的人，恨不得一枪给崩了，偏偏又不行，她要是现在走了，王储达不成目的指定要翻脸。 　　曼德尔.路易斯在安格洛耳边小声警告，“我们在外面等你，别闹事，否则我一定找董事长处决你。” 　　说是小声，其实所有加装了义体的人都能听见，曼德尔.路易斯是说给这里所有人听的，表示他已经警告过了安格洛，出了事也和他没多大关系。 　　都是老狐狸，如果真的想只给安格洛一人说，他应该出去以后再发信息。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安格洛是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疯狗，安格洛讨厌被人警告…… 　　她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路易斯还在她耳边没来得及退开就直接被抓住了头发。 　　旁边的艾琳娜连忙调整位置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我有没有说过我讨厌多嘴的人？”安格洛松开抓住的头发，掐住了曼德尔.路易斯的脖子，力度大到像要将一团温热的橡皮泥捏断，“如果你妈不是批量生产，那我劝你少惹我。” 　　曼德尔.路易斯的保镖下意识想动手，想到安格洛的身份又没动。 　　“曼德尔.路易斯先生还是别等了，安格洛今晚要留下。”王储放下茶杯，好像安格洛的行为是因为和他约定好了的那样施施然地笑着，得意的用扇子敲击手掌，“死在这儿可不太好看。” 　　“我一向很有礼貌。”安格洛扔开曼德尔.路易斯，露出白森森的整齐牙齿，直直勾勾地看着王储笑，“我是指不在别人的地方乱丢垃圾。” 　　“咳……咳咳……安格洛！”曼德尔.路易斯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嘶吼着在地上挣扎，“老子……他妈一定得弄死你！” 　　“说脏话真的很不礼貌，会显得你特别的没素质，所以在下由衷地希望你们这些傻逼别特妈的给老子说脏话。” 　　安格洛没有看曼德尔.路易斯，而是对曼德尔.路易斯的保镖转头，“带着你的保护对象和我的助理回公司，别让你那柔弱的保护对象在这儿丢人现眼。” 　　人微言轻的保镖不敢违抗命令，立马强行带着曼德尔.路易斯和艾琳娜离开了。 　　三人离开后，坐在原地的安格洛神色平静，“说吧，什么事。” 　　“隔壁有休息室，你住一天再走，我明天叫人送你。”王储嘴角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像虚伪的面具，“我想到你在这儿好睹物思人。” 　　呵，睹物思人。 　　王储的说话方式完美的将自己钉死在了安格洛的挚爱（猎杀）名单上。 　　安格洛没多问，一言不发的离开，在会议室隔壁作为休息室的套房住下。 　　刚进屋，大门就被自动从外部锁了起来。 　　玄关处的警报器和自动炮塔锁定安格洛，如果她赶逃出去就会立马向外面发出信号，并且轰碎她。 　　安格洛面不改色的走进房间。 　　套房的面积很大，还是两层的构造，北欧式灰色冷淡调的装修，大气又精致，各种房间一应俱全。 　　她戴上作为显示器的金丝眼镜，对房间开启扫描模式。 　　世界内所有东西褪色，唯有所有的电子物品和特殊线索泛着红色色调无所遁形，简单得像是玩游戏。 　　房间内没有监控设备，但窗口锁死封闭，出口处只有正门。 　　电视、空气净化器、自动炮塔、警报器、空调、灯光…… 　　书房落地窗的玻璃有一块儿可以用黑客技术黑开的隐藏玻璃方格，从那里爬出去，能沿着边缘爬到其他套间……客厅与浴室各有一个排风口，人没有办法爬进去……书房有台折叠电脑，电脑里是没用的东西…… 　　在安格洛的视线中，各种电子物品上都显示了可植入的病毒芯片名称。 　　比如监控和自动炮塔的： 　　［友方模式］ 　　［关闭］ 　　或者是门和窗户的： 　　［开启］ 　　［锁死］ 　　对其他人来说，这个房间是完全不可能逃出去的，不过以安格洛的能力，这个房间还不错，很安全，甚至有退路。 　　她黑了警报器和炮塔，设定成友方模式，随后加强了落地窗和电脑的防火墙与矩阵，并且将大门的外部反锁修改为内部锁死。 　　王储想让她在这里呆着，她就只能营造出乖乖呆着的样子，避免打草惊蛇。 　　安格洛在沙发上坐下，眼睛镜片上调出了刚刚截取复制的合同。 　　因为没有参照物，她不知道自己的黑客技术到底怎么样，不太敢黑入人脑与其他义体，只在半路传输途中截取复制了合同。 　　快速阅览，这是一单联合制造的义体合同。 　　三大公司联合制造的义体“乌托邦”被伏羲生物买断了一个季度，利益分成伏羲生物、安德纳科技、黑川重工分别6：3：1，由上个季度的归属者安德纳科技从乌格城运过来，途中要跨越大半个恶土。 　　伏羲生物这回出了高于以往的大价钱，还会由公司的军队在城外交接货物，毕竟废土和恶土有那么多为了生存毫无顾忌的流浪野狗、雇佣兵、跟疯子一样的鬃狗帮聚集地和一群自称天启反抗军的暴民。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安格洛检查脑内数据，没有发现任何一种义体名叫“乌托邦”，也没有任何义体有被三大公司联合制造的殊荣。 　　应该是不对外流通的好东西吧……安格洛想。 　　好东西她就挺想要的，但她量力而行，有机会倒是可以操作一波，不过拿不到就算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粗略的拍拍包臀裙的臀部，习惯性拍掉并不存在的灰尘。这种习惯是记忆碎片里的，好像是她常常在条件艰苦的地方累到随地坐下保存体力才养成的习惯。 　　她在空旷陌生的地方没多少安全感，并且现在还没有武器，为了安全起见，安格洛缩到书房逃生窗口附近的视线死角处，在干净狭窄的角落闭上眼睛小憩，保存自己的体力与精神。 　　这里是终结城的上层社会，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干净、奢华、苍翠、青春、活力，这是这座城市的伪装，就像所有的上流人士一样。 　　仔细一想，她从诞生以来第章，似乎从来都没能离开过公司的地界，去看看这座城市真正的面貌。 　　安格洛感到有些冷，好像她依然被冷冻在培养罐里一样。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抱紧自己，陷入浅眠。 　　…… 　　深海，周围已经看不见光了，黑漆漆的一片。 　　和昨天梦醒时同样的地方，安格洛从浅水层持续下潜。 　　她的意识保持清醒，可究竟如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在下沉……不断下沉……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从梦中脱离。 　　金属流质构成的海中见不到任何鱼群，无尽的黑暗与死寂，水压已经重到可以轻易将她的骨骼碾压成粉末。 　　碾碎了还好，可她的身体在不断的粉碎、修复、重组，无限循环，痛苦永无止境。 　　【不要停止思考】 　　【停顿会让你陷入长眠】 　　安格洛张嘴，无声挣扎。 　　［无论是谁，救救我……］ 　　【不要恐惧黑暗，不要恐惧孤独，节制，永远都要记得节制，所有的情感都需要节制】 　　［不愿意救就给我滚！否则老子一定杀了你！］ 　　暴怒胜过了痛苦，被人同情更让安格洛难堪，好像自己是一只猴子被人肆意观赏。 　　［滚！］ 　　【3.1415926……3.1415927……当我从3数到4，π的无限将被省略……】 　　［人格余薪：65％］ 第12章 养生大师 　　“呤——呤——” 　　电话提示吵醒了浅眠之中挣扎的安格洛，电话被接通，王储的上半身出现在镜片上，也许是目的达成，开口就是刻意轻快的声音，“安格洛，你可以离开了，我叫人送你，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上班。” 　　王储的目光和语气很恶心，他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了一些红血丝，好像一晚上都没睡，并且他今天看起来比昨天的感觉更不好，即使声音轻快，也有一些难以掩饰的沙哑。 　　安格洛小口呼吸空气，皱了皱眉头，看着镜片里的王储，总有一种用指头挖出他眼睛，五指成爪刺入那张脸拉扯下虚假皮肉的冲动。 　　【不行哦，挖出来以后，眼睛的晶状体就会黯淡，在人身上的眼睛才是最好看的。】 　　被算计利用的感觉很不好，和今晚与昨天连续的噩梦一样令人不舒服，她心中止不住的产生暴虐，大清早的就想使用最原始的方式破坏，非要见点血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不，这种情况是很可怕的。 　　安格洛知道自己不该是渴望杀戮的残暴凶兽，她该是一个人，人是有控制能力的高级动物。 　　太过残暴显得很奇怪，说不定是终结锁实验的后遗症…… 　　【节制】 　　记忆碎片被触发，一个面部模糊不清的人坐在蔓延血色花纹的蓝色晶体座椅上对安格洛漠然地说： 　　【放纵不可取，永远都要记住节制，节制是枷锁，你是被锁链控制的野兽，若不节制，便会被抹杀意志】 　　安格洛只能看清那个人左耳垂下的银色锁链耳坠，闪着星光，像流苏一样。 　　那耳坠居然让她的心脏有了几分受到压迫的痛苦，无解的悲哀，悲哀之后便是浑身发凉，好像独属于她的什么东西被死亡夺走了。 　　【记清楚你的身份】 　　不，她不记得，她不记得她是谁。 　　【节制，遗失纪元，你注定被遗忘】 　　【一切都需要等价交换】 　　【有所得，必有所失】 　　安格洛忍下那些暴虐的欲/望，一口郁气咽进喉咙里，略微有些哽咽难受……但勉强可以忍受。 　　她控制大门，由内部反锁改回了原先的外部反锁，对电话那头的王储说，“好，那开门吧。” 　　门被从外部开启了，门外空无一人。 　　安格洛走到门口，“不用叫人送我，我自己回去。” 　　“这怎么行？就照你说的，完全不符合礼貌。” 　　王储今天换了一套古朴的玄色唐装，左手无名指上依然是那枚女式钻戒，虽然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但狐狸眼依然笑眯眯的，尾端还扫了一抹红，人模狗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东西，“你饿了吧？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车里准备了早餐。” 　　“听起来像是断头饭。”安格洛冷哼一声评价，抱臂而立，“不需要。” 　　她本来不饿的，听了王储这话，刚刚下意识拒绝又恍然想到：哦，她应该饿了，作为一个碳基人类，为了维持生命，她得按时吃点东西，再喝点水。 　　“反正都在那儿，随你，你想那么理解也行，不过这可是我难得的善心。” 　　安格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坚持道，“不用。” 　　王储说话间露出点儿被衣领遮住的脖子，脖子上有些没有遮完的伤口，也不知道是谁弄的。 　　有可能是昨晚玩高兴了，他散财倒是大方，“好吧，车在顶层车库里，我开启了生物识别，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自己回去吧。” 　　“说是留我一晚上交流感情，结果舅舅和别的女人滚了一晚上，哪个妞儿那么烈，还留下痕迹炫耀给谁看呢？不会一直监视着你吧？舅舅这也能受得住……”安格洛阴阳怪气，“掌控欲可真强，不像我，我只会心疼舅舅，给你自由。” 　　那头没声了，电话直接被挂断，安格洛冷哼一声，毫不留恋的离开豪华套房，去顶层车库找车子。 　　按理说车子应该停在底端的地下车库，但停在顶层车库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停在大厦顶层车库又没有楼梯下去，必定是浮空车无疑。 　　浮空车在终结城还是挺少见的，相当于是记忆碎片里的“武/装直升机”，甚至比那个还要高级，一般只有CNPD机动特遣队和战斧安保才会配备装甲浮空车。 　　至于私有浮空车…… 　　城里大多数人还是用的汽车，只有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小撮重量级人物才可以拥有造价高昂的浮空车，不但要有钱，还要有权。 　　虽然王储那么大方，很大的可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安格洛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豪车，对土大款王储勉强有了那么一点好感。 　　小伙子，路走宽了。 　　作为一个资本家，将手上的财产随便分一点给贫穷的民众(指穷狗安格洛)。 　　格局瞬间就大了。 　　这点有关于格局的好感决定了安格洛记仇小本子上王储的死法。 　　嗯，看在钱……咳咳，豪爽大气的份上，有机会杀王储的时候她可以勉强让王储死得轻松点，也许心情好的时候可以留个全尸？ 　　大不了把最好路段的路灯给王储预订一个位置，和亲爱的瑞特先生挂在一起，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啊！那该是多么和睦的家庭成员见面场景啊！到时候终结城每一条路的路灯上都挂满了资本家，想必这一场景定会成为死人乐/透之类的终结城特色。 　　说不定来来往往的民众和慕名而来的游客会像参观景点一样随手掏出枪，或者随便从自动售货机里买个自动屠宰机，直接对着路灯上面打靶来点饭后运动什么的。 　　最上流的有钱佬、公司狗与民同乐，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如果不害怕公司报复，以终结城纯朴的民风民俗来看，这几率挺大的，都过100%了。 　　搭上了顶层的电梯，四周空旷，安格洛在呼啸的风中看见了即将属于她的浮空车。通体封闭，像只飞梭舰炮。 　　等她前进到一定的距离，生物识别自动确认，幽蓝色识别灯光下，线条流畅的银色浮空车自动打开了车门。 　　安格洛知道这辆车，黑川重工的圣剑系列01，以稳定的性能和优秀设计著称，匠心制作奢华享受，是很经典的一款车型，哪怕是日常保养都价格不菲。 　　这辆车制造出来的本意就是给大人物的出行特权。 　　安格洛上车，车门关闭，车内的灯光亮起。 　　皮质座椅完美的符合人体工学，宽度很大，安格洛甚至可以在上面横躺下打滚。 　　车内充斥着昂贵的熏香，内饰都是金钱的味道，自带一面墙的酒柜，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种洋酒，小冰箱里还有香槟和冰淇淋慕斯。 　　空调温度被控制在最适宜人体的24度，电影的投屏等待开启，舒缓高雅的钢琴曲3D环绕。 　　控制台显示可输入地址自动驾驶。 　　安格洛扫描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监控设备和可以导致她危险的物品，于是输入安德纳科技公司的地址，堕落的躺在舒适的沙发上，蹬掉高跟鞋晃荡着小腿翻冰箱。 　　“呜？柠檬味的冰淇淋蛋糕，我喜欢。”她摇晃着酒杯，用餐刀敲击承载蛋糕的白瓷盘子边缘自言自语，“断头饭也不给点肉。” 　　“不过我早上比较习惯吃咸的和热的。” 　　她肯定到：没错，她早上就是比较习惯咸的和热的。 　　车内的保温箱自动弹出，呈现出托盘里的东西，一碗青菜瘦肉粥和一笼灌汤包，还有一杯温水静静地在玻璃杯的杯口升腾热气。 　　待遇可真够好的。 　　安格洛吹了个口哨，“看来伏羲生物的饮食习惯第章和我一样。” 　　装做眼镜的镜片尽忠职守的开始扫描，青菜和肉是由专门的公司用保密特殊手段培育出的有机食物，水源也很干净，应该是今天早上从某个地方运过来后进化上百次的纯净水，所有的食物无毒无危害。 　　盛满昂贵液体的酒杯被推到一边，安格洛一口都没碰，目标明确地端起温水一饮而尽。 　　无色无味的温热液体流过喉管，唤醒了不知过去多少个夜晚的早晨。 　　久违了。 　　【每天早晨必须先喝一杯温水，然后每天必须得喝八杯水，能加上枸杞就最好了】 　　【没有什么病和伤是多喝白开水好不了的，如果有，就是你喝的不够】 　　记忆碎片被触发，恰到好处的提示安格洛堪称天价的养生小技巧。 　　安格洛的发尾有银白色在蔓延，她突然觉得身体轻松了很多，捏紧拳头，力气比刚刚大了一点。 　　【然后你要多吃饭，身体虚就是要多吃饭，吃饭长身体】 　　安格洛试探性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灌汤包，咬掉上面的褶皱，吧唧吧唧嚼完之后吹凉混合着肉馅的汤汁一把塞进嘴里。 　　鲜咸的味道包裹着薄薄的面皮，食道被温热的食物穿过。 　　她没发现身体任何一处地方有变化，但隐隐约约的预感告诉她——她变强的潜力上限提高了。 　　要知道安格洛的身体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如果不加装义体或改变基因脱离正常人类的身份，她已经不可能再提升了。 　　竟然是真的！ 　　可这“养生方法”除了那少数他妈的上流人士谁用的起！ 　　难不成她以前是个养生大师，专门给上流人士服务？ 　　所以上流人士都是这么提升的？ 　　贫穷的安格洛还不知道这项特权仅属于自己，沉默地端起粥，抿了一口压压惊，憋出了一句国骂，“操/他妈的，居然敢资源垄断。” 　　潜力上限再次增加。 　　有句话说的好，只有手握资本的人才能体会到资本的甜美，虽然腐朽人的正是资本。 　　安.资本家的狗.遵从预感指引.格洛吃光了所有的食物。 　　【吃完别人给你夹的菜和盛的饭不是礼貌吗？况且有一种饿叫做：我觉得你饿，所以怎么可能有人在没有吃完所有食物的情况下就撑到了？】 　　安格洛认同的点点头，乘坐浮空车回到了公司。 　　浮空车停在顶层，助理艾琳娜女士早早收到消息等在停机坪。 　　公司一切仅仅有条，反情报部各做各的，安格洛瞄了一眼眼镜镜片右下角的时间。 　　她并没有迟到。 　　部门没事，她又没迟到，艾琳娜站在这等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走下车，冷冷道，“我希望不会听见不好的消息。” 　　“抱歉，部长，我说不清是好还是坏。”艾琳娜今天已经换了一款清新的香水，闻起来像沾了露水的百合花。 　　她面色为难，“上面说，公司最近的老鼠越来越多了，外勤部让我们调遣，但可能会忙起来。” 　　安格洛淡淡道，“这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叛徒 　　安格洛之前一直以为觉得反情报部部长没什么事情做，不过那是从前，自从她从烨间大厦回来后，反情报部的事情就变多了。 　　现在的情况简直让她焦头烂额，她很想收回来公司第二天对艾琳娜所说的越忙越好、再好不过。 　　公司就像一个封建王朝，无时无刻都在强调忠诚、等级与秩序，用这些传统的糟糠控制员工，让他们对站在顶端的皇帝唯命是从。 　　但这也止不住卧底多、叛徒多。 　　骂句不应该且不礼貌的脏话，这他妈简直是太多了，多到人头皮发麻。 　　黑川极道雅库扎的子辈、反公司的街狗、其他公司的间谍…… 　　这么重的工作，一般人脾气上来就直接不干了。可惜安格洛在实验室里的时候就已经过了系统性的洗脑，哪怕她有意的控制，也止不住无时无刻都在耳边响起的《忠诚条例》。 　　她经常会忘记吃饭和睡觉，抽空眯一会儿或者随手端起艾琳娜递过来的咖啡抿一口的时间零零碎碎的少得可怜，她觉得加起来应该挺多了，但其实根本就不到二十分钟。 　　这并不只是为了工作，是她在害怕，她害怕睡着后再次梦见沉入深海的真实梦境。 　　除此之外，那些痛苦哀嚎与挣扎恳求的血液都无法将被洗脑的安格洛脑子里的《忠诚条例》洗干净。 　　她自认为自己的意志脱离控制，这只是暂时性的妥协，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实际她潜意识里都已经变成了属于资本的一部分。 　　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安格洛的任务无一败绩，只知道安德纳科技的反情报部部长是条疯狗，惹不得。 　　安格洛不太介意这种事，现状是会改变的。 　　经过夜以继日的007，她虽然把四分之三截金发全熬成了银色，但差不多已经把公司的地皮踩熟了，有关上层的权利斗争她都清楚，并且偷偷在终结城的人口档案库给自己搞了一个干净的身份文档。 　　终结城的人口档案库只会记录城市里有工作收入与居住地的原住民和从正规渠道过边防线来的逐梦者、专门来公司进修的专业人才、有钱的上流人物等。 　　终结城的人口档案库对于安格洛来说，要黑进去挺容易的，难就难在那玩意儿还有分散存放的纸质档案，那上面还有每个人的生物信号识别。 　　安格洛是在某一次开着爱车在城内追捕叛徒的时候发现某个旅馆里有个被黑吃黑的雇佣兵死亡后才拿到的这个身份。 　　那个雇佣兵居然不是偷渡，而是规规矩矩塞钱走正规边防线进来的，安格洛的镜片还扫描出了信息档案。 　　很明显，是刚刚完成了一单任务，结果被队友背叛或者被中间人黑吃黑的雇佣兵。 　　［身份：终结城居民/ECPD外包成员/无犯罪不良记录］ 　　［姓名：巫终］ 　　［年龄：17］ 　　［户籍状态：独身］ 　　［此房间网络信号已被屏蔽，该尸体的死亡信息无法上传］ 　　这女孩还没满18岁就孤身一人出来讨生活，规规矩矩地刚来终结城就被终结了生命，就像她的名字，巫终，用伏羲城那边的通用语诣音就是无终，没有终点的生命，因为半路就夭折了。 　　她身上还有一个罕见的纸质小本子，圆溜溜的伏羲城方块儿字体写着整页整页的想找到在终结城失踪的哥哥和想在这逐梦之城赚多少多少钱回去给卷入帮派火拼死了的母亲买块像样墓地的可笑梦想。 　　她的长相甚至还和安格洛有一些细微的相似。 　　反正安格洛后来在另一个房间发现有叛逃嫌疑员工的时候脸上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那怂货老哥到死都在发抖，倒挺幸运的被给了个痛快。 　　说实话，这种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还赶得这么巧，不但是和安格洛身形相差不大的年轻女性，并且有身份档案，连犯罪不良记录都没有，尸体上还留下了生物信号可以给安格洛复制，死亡信息也没传出去。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ECPD的外包人员。 　　外包人员，意思就是说终结城每天到处犯罪的事儿太多，警局ECPD的警力不够，将追捕危险犯罪分子像承包土地一样给人承包出去，让一些有能力的编外人员帮忙制止，及时杀死或制服犯罪分子，并且固定线索。 　　ECPD的外包人员就相当于是另类的赏金猎人，完成ECPD的任务会有适量悬赏金额，并且重点在于：完成了几个任务就可以消掉几次犯罪记录。 　　所以ECPD外包人员是可以犯罪的，哪怕你杀了市长还在城里烧杀抢掠，只要在犯罪后在被其他ECPD或ECPD外包人员抓住或者杀掉之前杀掉另一个犯罪者，你的档案就是一个无罪的人。 　　荒诞又可笑，不是吗？ 　　当然，如果你杀的是公司高层，并且公司一定要追究，那ECPD肯定不会自惹麻烦保保下你，直接撇清关系，毕竟你只是个外包临时工。 　　这个身份很好，万事俱备，安格洛很满意，她只需要等一个机会。 　　一个脱离公司洗脑生存下去的机会。 　　至于现在，她打算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在公司努力打工搬砖赚钱，等赚到了足够她挥霍几辈子的钱就干一票大的，篡夺一下瑞特的权利，赢了就香车美女，输了就直接抹掉属于“安格洛”的生物信号死遁，死遁的时候把所有财产都偷偷拐几道弯转移到新身份的数据银行里。 　　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去买张浮空艇票去伏羲城住，开个小杂货店安安稳稳的活到老死。 　　不像现在，她估计这两个月加上实验室那三年，她的人格余薪快跌疯了。 　　安格洛将视线投向眼镜镜片的左上角，那里有一个测试人格完整度的标识，她从拿到这个眼镜戴上后就点进去过一次。 　　看之第章前她以为自己早就疯了，没想到她的人格余薪还算坚/挺，有整整71％ 　　前面两天还会慢慢恢复，恢复了两点左右，可每次睡着做一次梦，人格余薪就会疯狂下跌，一次跌的比一次多，她怀疑她再睡，哪怕撑过深海的压迫醒来也会直接因为人格余薪疯掉。 　　现在她倒是没点进去过，因为她这两个月忙得没有任何闲暇时间，吃饭睡觉都没有，精神得怀疑自己是个机器人。 　　［人格余薪：61％］ 　　啊……很危险的数字。 　　其实只要75％就完全可以和精神病画上等号。 　　而她，努力打工的安格洛，还差两点就跌破60％了，到时候就会彻彻底底的变成鬼佬。 　　安格洛垂下冰蓝色的眼眸。 　　可是她没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啊？ 　　得了精神病以后，她反而觉得越来越精神了。 　　“部长？部长，您在听吗？” 　　艾琳娜小心翼翼的试探，“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睡一会儿？” 　　安格洛用食指将镜框往上推了推，捏了捏眉心，回神关掉因使用过度发烫的信息处理面板，让它暂时休眠，“别多管闲事，直接说你过来是又有什么事。” 　　“这次闹得很大。”艾琳娜抱着要归档的纸质文件袋神色难看，生怕被迁怒，“瑞特董事长昨晚遇刺了。” 　　瑞特先生被刺杀了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嗯？什么？瑞特先生被刺杀了？！ 　　她条件反射，“先生死了吗？” 　　艾琳娜抖了一下，怯懦地缩头，“呃……没有……” 　　她几乎想上去捂住安格洛的嘴却又不敢。 　　安格洛弯下身子努力用冰凉的手捧起艾琳娜的脸，用拇指的指腹温柔的抹去泪水，嘴角依旧带着公司植入的公式化微笑，“别怕，我又不会伤害你。” 　　她从办公桌旁边的抽屉里提出医疗箱，找出可以吸附出子弹的镊子和生物凝胶，五指成爪按住艾琳娜，另一只手一层一层的用镊子拨开两处伤口的皮肉，熟练地取出了子弹和爆开的弹片，用生物凝胶敷上。 　　“好了，不会因为出血过多而死了。”她奖赏性的拍拍艾琳娜的脸，忽地收敛了笑容，淡淡道，“去医疗部吧，叫他们赶紧把你的腿修好，反正待会儿跟我出外勤，没修好也得给我忍着。” 　　“至于这次先生的遇刺事件……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往后先放一放，反情报部全员彻查这件事，有嫌疑的全部都抓起来，别漏了任何一个。” 　　“是……” 　　……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感谢您认真审核，本文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意图，所有的黑暗世界观都只是为了推动剧情使主角反抗扭曲的世界，建立和谐社会主义。 　　主角三观端正，只是被洗脑后暂时人性缺失，这个章节删了3000字，求求你让我过吧呜呜呜…… 第14章 围堵 　　一个被封锁了的工厂仓库内，三个穿着公司西装制服的“叛徒”被铐上手铐摁着跪在地上，头上还都给套了个黑袋子，搞得像什么黑// 帮抓人。 　　工厂光线很暗，遍布集装箱和各类架子，只有这一块儿就近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方挂着摇摇晃晃的白炽灯。 　　周围站着两列一身黑的外勤部武装特工，端着枪械，带着战术头盔和护目镜整整齐齐的站着。 　　跪在最边上的金发青年伏光亮虽然看不见，但并不过于慌张，因为他没有听到高跟鞋声，所以反情报部新上任的疯狗部长没来。 　　他就是那个造成遇刺事件的间谍。 　　——来自伏羲生物的间谍。 　　就是因为他这次递出的消息才造成了一天前的安德纳科技董事长遇刺案……虽然没能刺杀成功。 　　他也不知道伏羲生物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种时候越慌就越容易被看出破绽，他并不知道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外勤部的手上，而且他做的很隐秘，不可能留下尾巴，哪怕证据被拍到脸上他也不会承认，只要那个部长没来，外勤人员没有资格处决他。 　　外勤部没有仔细查，直接把相关人员都抓了，他可以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卸到旁边两个无辜的同事身上，为了他的事业，旁边的两个公司狗死了也就死了。 　　至于反情报部部长，那个疯女人不是没来吗？ 　　没有那个疯女人，对面的人晾了他们一会，伏光亮跪到腿都麻了才听见厚底战术靴的细小脚步声。 　　他动了动大腿，开始恢复状态让血液保持流通。 　　一声低笑出现在仓库，“谁给他们套上的？好像我们是什么坏人，董事长是优秀企业家，不要损害他和公司的形象，我明明告诉过你们要注意礼貌。” 　　带着轻缓意味的年轻女性声线压得低哑，像靠关系上位的年轻小姑娘高管压不住人刻意装稳重，哪怕见到这种场景想笑也忍住。 　　小姑娘好糊弄，声音也很好听，连带着让伏光亮都心情愉快，甚至开始思考这是哪位高管？他见没见过？消息能卖出什么价钱？能卖给几方的人？ 　　正当伏光亮联想的时候，厚底的战术短靴踩上他的大腿，恶劣的碾了碾，头上的袋子被一把扯下，惨白的白炽灯光下，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就被扯过领带挨了一拳，视线和头一起被打偏。 　　边缘牙齿磕到舌尖，错位的一颗牙被重击打出了口腔，在光滑的地板上滚动一小段距离。 　　伏光亮的嘴角和鼻部都流出蜿蜒血液，耳朵嗡嗡的响，感觉自己的脑子都随着重击而震荡。 　　他条件反射般转过头，一张如凶灵般恐怖苍白的脸便与他对视。 　　她皮肤在阴暗色调的惨白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冰蓝色瞳仁盯着他的时候变得极小，那双眼睛的眼白就显得面积很大，变得分外惊悚。 　　猩红的嘴唇大弧度勾着，那脸上还挂着不似活人的笑！像个活生生被制成的人偶！ 　　鬼怪寄宿在惊惧人偶中，阴冷的吐息像毒蛇的蛇信那样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冰冷得不似活人的手五指成爪，以一种不可拒绝的力道扯着伏光亮的领带靠近自己，并用另一只手扯着伏光亮的头发让他抬头。 　　“也许晚了，不过我还是要说晚上好，这是礼貌。”那张精致的美人面无比呆滞地将笑容越拉越大，眼底的青黑阴影无比可怖。 　　她向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慢速问候，“抱歉，久等了，我的鞋跟断了，刚刚去换了一双鞋，我想你们是不会介意的，对吧？” 　　其余两人头上的罩子都被外勤特工摘掉了，伏光亮旁边的那位女性员工惊呼出声，“安格洛部长！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别叫部长。”安格洛扭过头看那位女性，漫不经心地拍拍伏光亮的脸，低哑的笑声从喉间溢出，似乎真的很高兴，“你们是老鼠，我是抓你们的人——随便骂，要是你们喜欢，叫疯狗也没关系。” 　　伏光亮连忙接上话，“安格洛部长！我们是冤枉的！” 　　安格洛转过眼睛，踩着伏光亮的大腿俯视这个青年，“是吗？那又怎样？” 　　“抱歉，这位先生，我也许该让您母亲在生您之前便教给您做人的基本礼貌。您该知道的，在对方话还没说完时，突然说话会很不礼貌。” 　　“不过现在先讨论正事，我愿意先将这件对您个人修养很重要的事放到未来再解决。” 　　“那么话归正题。” 　　她突然顶膝，重击伏光亮的下颌，溢出残忍的笑，“你不知道我们的规矩吗？” 　　可错杀，不放过。 　　——反情报部不负责逼问线索，只负责处理叛徒防止信息泄露…… 　　下巴的骨骼在皮肤下碎裂，传来剧痛。 　　伏光亮说不出话，只能微微抬抬脑袋，偏头看了看另一边地上跪着的男人，他从始至终都一直沉默。 　　他记得那个公司狗一直都很崇拜安格洛那疯女人——现在崇拜者依然跪在这里。 　　新上任的反情报部部长冷漠、偏执、残暴、野蛮、脑子又有病，除了那张脸毫无可取之处，是个只忠于董事长的疯狗。 　　58道绚丽的致命激光迸射旋转，将接触到的一切都切成碎块，映亮的那一块地方。 　　在警惕中，烟雾消散，伏光亮的所在地空无一人，只有破碎的地面和环状直径20米内外勤组特工的尸块。 　　“这就让人把叛徒给救走了？你们怎么清理的？还留下尾巴？”安格洛气到发笑，“一群废物，回去领罚！现在，给我把老鼠追回来，要是让他们跑了……你们全部都按叛徒处置！” 　　“是！” 　　…… 　　博内安区。 　　几十年前，这里被当时的白鲨公司规划为未来的富人区，建造了许多超级摩天大楼，可惜黑川重工在卡那山建立了现在的富人区，讲究一个“空旷的独门独院”，于是这里就搁置了下来，甚至停工，上不上下不下的地位很尴尬，成为了中低产阶级的聚居地。 　　这里有被各种高矮楼第章房拥挤的超级摩天大楼，每一个拥有编号的超级摩天大楼都拥有几百层，每一层光是占地面积就相当于10个足球场。 　　时光让它们略显陈旧，生锈的咯吱咯吱的大型货运电梯，巨大又斑驳的外表，内部也阴暗得不像话，阴沉与福尔马林般的幽绿是唯一的色调。 　　每一层楼都分分割许多狭窄的小公寓，无数的居民在里面蜗居，有的甚至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公寓所在的摩天大厦。 　　因为这里什么都有，鱼龙混杂的食物小店，乱七八糟的赌场、有充足劣质酒精的酒吧，武器店、简陋的拳击训练场、性/交易……马路上到处都是废纸和小广告，街巷歪曲扭八，高大的楼房遮挡了没有云层遮蔽的灼热阳光，让人产生巨物恐惧，抬头看天只能看到宛若站在重度雾霾的暗黄色天空中的钢铁巨人。 　　…… 　　安格洛没有开她的那辆高级浮空车，只是坐着公司外勤部的防弹车辆。 　　周围的行人作鸟兽迅速逃走见不到影子，后方的警察远远的跟着，等待收拾残局，对于公司办事儿在闹市大街上随意扫射子弹损坏公物追捕“商业间谍”敢怒不敢言。 　　安德纳科技公司的三架战斗无人机在天空中紧紧跟随，子弹倾泻，分散的公司外勤人员车辆与骑着重机车的反情报部高级特工护卫般众星捧月地围绕着安格洛的所在车辆，像猎食的狼群追逐逃离的猎物。 　　的确是狼群，每一次狩猎都象征温饱，如果跟着安格洛，这么一次狩猎还象征着生死，他们需要永不间断的工作业绩来维持自己现有的生活或家庭。 　　如果只是普通等级的特工，只要失败一次他们就会被降级，甚至被当做叛徒、无用的东西处理。 　　被公司圈养的狼群要追逐属于公司的的猪猡和羔羊。 　　狼群总是要猎食的，为此不能，绝不能，绝不能辜负公司的期望。 　　公司供养了他们，他们不能辜负公司的期望，不能，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公司对他们失望。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意图，所有的黑暗世界观都只是为了推动剧情使主角反抗扭曲的世界，建立和谐社会主义，稍微有点儿打斗情节都删掉，删了2000都不通顺了，求求你让我过吧呜呜呜…… 第15章 公寓 　　现在的科技很发达，哪怕断手断脚都能接回来，安德纳科技这种大公司的医疗部更是如此，全是从普顿医疗请过来的高级医生。 　　短短一天时间，艾琳娜的两处枪伤已经治好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能跑能跳，在外面像个听话的正经助理。 　　她正在旁边开车，而认真工作的普通打工人安格洛脸上满是张狂神经质的冷笑，直接扛着火箭筒从副驾驶的窗户探出上半身体炮轰前方漂移过弯的车辆。 　　确实是得了精神病以后越来越精神了。 　　车子的速度很快，但依然被爆炸波及，翻了半边，但很快因为司机的技术重新四轮着地。 　　车身的防御能力很强，应该是其他公司的手笔，开车的人技术纯熟，车内的其他人还有反抗能力，携带大量弹药补给，那名即将被清除的叛徒雇佣了比较有名气的雇佣兵保护。 　　安格洛打开这次行动的内部语音，“喂，领头的那个谁？” 　　“部长，我叫格兰特。” 　　车窗外一个骑着机车保护安格洛的高级特工转过带着头盔的头，好像在透过头盔和车窗用恭敬的目光凝视安格洛。 　　格兰特？ 　　嗯……好像是那个反情报部外勤特工组的负责人。 　　安格洛不太记得他，只记得他有个妹妹。 　　“他们前面有个必经的高架桥，无人机定点导弹准备，机动组加速，包围他们。” 　　围绕在安格洛车辆旁骑着机车的高级特工纷纷加速向前突进，引擎的声音在咆哮，空气里都是硝烟和气油尾气的味道。 　　安格洛没有察觉到她的本能一直在因剥夺他人生命而兴奋。 　　她只当她讨厌叛徒。 　　她是这狼群的狼王，对猎物势在必得。 　　前方的高架桥在小型导弹的定点轰炸下坍塌，叛徒所在的汽车被炸飞，火光照亮了城市在这片的阴暗街区。 　　艾琳娜按了按耳边接收机动部队的信号，转头对安格洛低声说，“部长，应该是死了。” 　　“应该？”安格洛在副驾驶上翘着腿，指甲轻轻敲击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把黑红色格洛/克/手/枪，声音冷漠，“我要确定生物信号死亡。” 　　她当公司狗养尊处优，刚领了上个月的工资，前几天花大价钱新做了美甲。 　　没有用义体、没有金属镶嵌、没有电流线路、没有新型材料，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传统雕花美甲，形状完美的甲床上覆盖了冰蓝的?色，雕刻着银白色的娇艳荼靡，花蕊用蓝色的宝石做点缀，宝石的光泽徐徐生辉。 　　艾琳娜低下头，“是，马上派人查看！” 　　“没用的玩意儿。”安格洛冷冷撇了艾琳娜一眼，低骂，“刚刚已经叫外勤机动组包围了这里，没找到就让机动组搜索周围的楼房小巷，逐渐缩小包围圈。” 　　“是。”艾琳娜不敢反驳，能屈能伸，看不出有什么不满。 　　她马上下车，怕安格洛嫌吵，在车外小声和这次的外勤人员下达命令。 　　安格洛闭上眼睛，打开了车载音响的新闻广播。 　　新闻里不是她最喜欢听的主持人纳特·伊迪，而是另一个新闻播报员。 　　［我是新闻播报员马歇尔.巴克，为大家插播一条重大新闻。 　　伏羲生物掌权者王权先生因被恶徒刺杀，于三日前死亡，王权先生仅剩的幼子王储对恶徒发表谴责，发言：一定会将暴徒绳之以法。］ 　　有意思，安德纳科技的董事长昨天遇刺，伏羲生物的董事长三天前遇刺，那黑川重工的董事长是不是两天前遇刺？只不过和他们安德纳科技一样没死亡，所以压了下来？ 　　这他妈还是按照公司的实力来排的刺杀时间？ 　　安格洛睁开眼睛，微微皱了皱眉，关上车内所有的车窗屏蔽外面艾琳娜的声音。 　　新闻广播被切断，纳特.伊迪激昂的声音接替了马歇尔.巴克的声音。 　　［好——了——！欢迎回来！我是你们的朋友纳特.伊迪！现在我们来说说刚刚插播的新闻！ 　　王权是终结城的皇帝之一，他的家族传承已久，祖上是农民，起于微末，他18岁就参军，当过空军，当过陆军，一辈子打了不少的仗，在2030年国家还没解体以前是个大国的将军。 　　在国家解体后，他开始专注于从商，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家族产业伏羲生物变成了巨头公司，公司的主城在伏羲城，那可不得了！有他以前那个国家这么大！ 　　王权是个传奇人物，一生娶过四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他的同乡，用他们那的话来说，那叫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梅竹马！后来家里送他去读书，见识了广阔的世界就追求自由，把那个老派的封建女性给休了。 　　我都看不惯他那老婆，说得好听是隐世家族单传的嫡系大小姐，其实古板又端着老式的架子，不风趣，一点意思都没有。 　　第二任妻子就是在军队认识的女上司！这个大家都喜欢！火辣妩媚！雷厉风行！简直辣到我去肛肠科医院！ 　　反正第二任妻子在战争上战死后，王权就娶了第三任妻子，是个终结城的本土姑娘，一样的火辣！有可能是在怀念第二任！这姑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老死前又用生物技术生了个儿子，也就是他的长女王命和长子王储。 　　当然，那个王储不是现在的王储先生，是现任王储先生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木讷得像他老爹的第一任妻子！ 　　你猜怎么着？作为继承人，后来跑街头去了，还加入了反叛军，这家伙居然跟自己老爹背着干！直接就被剥夺继承权逐出伏羲。 　　老实人生气真可怕，他可能被街上生活变成鬼佬了，反正精神不太正常。 　　他就是个恐/怖分子，不顾及周围的民众，直接反手炸掉自己老家，用生物核弹毁了当时伏羲生物大楼所处的终结城最繁华的区域——黑曼巴区。 　　他这行为不知道给公司的资产造来了多大的损害，现在里面都是辐射和畸形人！就是个怪物贫民窟！那可真是个疯子！ 　　而王权的长女呢？她嫁给了现在安德拉科技公司董事长的父亲，也就是上任董事长，从而生下了现任董事长。 　　至于第四任妻子麻，是个黑川重工主城的传统女人，用那边的话来说是大和抚子！温婉又善解人意，以夫为纲，和第一任妻子一样的传统，只不过没那么封建，有可能是人老了，就开始怀念第一任妻子吧。 　　这第四任妻子也是个短命的，不过死前生下了王权最宠爱的幼子王定，走丢一阵第章后又找了回来，老来得子加失而复得，当然捧手心里宠，也就是现在的王储。 　　噢，差点忘了，他哥哥死前他不叫这名儿，不过他那哥哥因为侵犯公司利益被弟弟亲手代替父亲杀了。 　　大家族的斗争就是这样！从此以后王定改名叫王储，成为了伏羲生物真正的王储，现在的伏羲生物也由他接手！］ 　　…… 　　看来伏羲生物不会计较小事儿，纳特.伊迪这种主持人都能在广播里随意调傥伏羲生物嫡系。 　　“咚咚咚……” 　　车窗被敲响了，安格洛皱着眉头关掉了车载音响，“什么事？” 　　艾琳娜眼神飘忽，小声道，“部长，如您所料，现场没有找到尸体，但机动队缩小了包围圈，已经都搜过了，只剩前面最后一栋楼房的顶层，防御很坚固打不开。” 　　“炸开。” 　　“部长……那间公寓是伏羲生物王储先生的私人财产……” 　　赶真巧，电台刚讲完他的事儿，这就撞上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王储一个巨头公司的嫡系成员，在这种中产阶级鱼龙混杂的地方居然有一套私人公寓，还用了那么高等级的防御装置。 　　老天，不会是想多屯点房子控制房价吧！安格洛觉得她迟早要把王储那资本家吊死在路灯上！ 　　“部长，要通知伏羲生物那边吗？” 　　安格洛抬腿下车，“知会一声。” 　　“是。” 　　艾琳娜下意识往前凑了凑，一不小心踩到了安格洛的靴子。她看见安格洛已经抬起了手，吓得差点跪下，“部长……我不是故意的！” 　　动作被误会的安格洛沉默，用指腹轻轻抹去艾琳娜脸上的灰尘，“没关系。” 　　艾琳娜松了一口气，忽然有一种安格洛其实挺好相处的感觉，试探性的得寸进尺探究其底线，像小女孩一样娇俏道，“我可以踩你的皮鞋吗？” 　　安格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可以舔。” 　　艾琳娜笑出了声，故意伸出脚，用鞋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皮质作战靴。 　　安格洛面色瞬间冷了下来，一脚踹开艾琳娜，“滚。” 　　不知死活的女人，她明明都委婉表达过不行还挑事生非。 　　她讨厌的自以为是没礼貌的人。 　　安格洛漠然道，“给我找双新鞋过来，不然你就把这双鞋吃了。” 　　艾琳娜只觉得因为安格洛而新装上的皮下护甲根本就不管用，挨了那脚直踹，透过皮下护甲都觉得肠子要断掉了，她痛得直冒冷汗，却不敢在地上停留，挣扎着爬起来，“我在车内为您准备了备用的衣物和鞋……” 　　她弓着腰咬唇强撑着打开后备箱，找出备用的高跟鞋双手捧起，“需要我帮您吗？” 　　“用不着。” 　　安格洛冷冷的撇过艾琳娜，拎起鞋子随手换上，转身走向那栋楼房，“我去门口等着，你告诉伏羲生物。” 　　“是……”艾琳娜低头退下。 　　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安格洛转头，见着一个面生的少女抱着一个箱子小心翼翼的钻进警戒线，结果被外勤组特工拿着枪往外驱赶。 　　这很奇怪，为什么外勤组的特工不按照惯例在她靠近之前就打死她？ 　　那小姑娘染了一头蓝发，穿着江谷大学的制服，年纪挺小，脸蛋圆圆的，青春又活力。 　　安格洛咧开嘴角，眼神危险地扫了那个只驱赶不开枪的特工一眼，特工瞬间就不敢动了，只是努力打着手势让小姑娘快走。 　　“你是怎么进来的？” 　　“嗨！安格洛桑！”被点到的少女猛地一鞠躬，抬起头来大声回答道，“我是三益爱子！” 　　“小姑娘，我可没问你是谁。”听这女孩儿能叫出她的名字，又是这种“躬匠精神”的有礼貌态度，安格洛便挥手示意周围的特工放下枪口，含笑道，“你来干什么？” 　　“嗨！我来给哥哥送一些换洗衣物，他很久都没有回家。”蓝色头发的三益爱子立刻回答，“我哥哥叫格兰特，格兰特.里艾达。” 　　安格洛摸摸小姑娘的头，“没听过。” 　　“我早就知道您会说这句话，哥哥回家总说您记不住他名字。” 　　爱子笑了，偷偷用脑袋蹭了蹭安格洛的手，又偷偷瞄了一眼刚刚的那个戴着头盔看不出是谁的特工，“安格洛桑，哥哥是外勤组的组长。” 　　“有点印象……”安格洛低低的笑出了声，轻轻推了推小姑娘的后背，“去找你哥哥吧，送完衣服赶紧回去上课，今天可是周三，江谷大学在今天上午一般都有课，我打赌你肯定是逃课出来的。” 　　规章制度怎么可能允许工作时间有人去送东西打扰员工工作？ 　　这是违规的，不过这里安格洛最大，她说可以，没人敢拦。 　　三益爱子明显也是知道这一点，又是一个鞠躬，感激道，“太感谢了！谢谢您，安格洛桑！” 　　她最后留恋的偷偷望了眼安格洛，抱着箱子走了。 　　安格洛小姐可真是个好人，还长的这么漂亮，哥哥能在这种上司手底下工作真是太好啦！ 　　如果她毕业以后可以和哥哥一起在安格洛小姐的反情报部工作就更好啦！ 　　要努力啦！ 　　…… 　　这栋公寓只有电梯，没有步行楼梯，倒是方便了搜查。 　　安格洛独自乘坐电梯前往顶层，在围满公司特工的门口站定，特工们恭敬地低头向她行礼。 　　“先下去吧，这里我守着。” 　　“是。” 　　特工们有序的退下，涌入电梯。电梯门关闭，这层楼就只有安格洛一人了。 　　这是为了方便直接黑开这扇公寓的门。 　　安格洛并不害怕独自一人在这里有危险，因为她寻思着自己带着武器，还有黑客技能，里面有人也不一定打得过她，并且她每天买终结城的死人乐/透也总是输，根据气运守恒定律，总不至于就死在这。 　　门口有个监控，安格洛动用黑客技能黑掉了它，调整为友方模式。 　　她抬手让手环靠近门口，入侵协议与矩阵展开，代码输入正确，房门自动打开。 　　这次的代码及其复杂，算是挺难算的，但门口还有个密码锁，矩阵破解成功后可以清楚的看见那里的密码，密码直接就是“123456”。 　　《一位巨头公司继承者的密码》 　　听起来就像个恶俗冷笑话。 　　安格洛总感觉就算自己什么都不懂，随便输也能打开。 　　她拉开那把红色格/洛克的保险，再次检查子弹是否充满弹夹，双手持枪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叛徒之死 　　公寓的布置很简洁，杂乱的摆放了一些军事杂志和酒瓶、药品，窗台上放着过期的增肌蛋白 / 粉，街头混混风格的张扬衣物随意丢在床上，墙壁上贴着嬉皮士摇滚海报和叛逆的骷髅贴纸，书桌上有一张被撕成碎片又拼接起来的合照，已经褪色得看不清上面的图像了。 　　一看就是一个终结城单身男性的房间，不过这公寓和王储那个男人的风格相差甚远。 　　王储偏向于低调的张扬，他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上流人。 　　这种混混风格的房间看起来好像是在刻意与上流社会作对似的，王储怎么会自降身价把房间专门布置成这样，还设置了这么高级的安保不让人知道。 　　安格洛走到书桌前，用指尖轻轻擦过桌面。 　　光滑、没有灰尘，很干净。所以王储可能还定期派人来打扫这儿？ 　　稀罕了，这人居然还对这儿挺重视，难不成这人还有点儿叛逆精神，想要背着他老爹王权自己玩一波迟来的青春叛逆期？ 　　安格洛的眼睛微微撇过桌面被撕碎又粘合起来的褪色合照，最多只能隐约看出是由两张不同的和照P出来的，总共有五个人影，三名男性，两名女性。 　　看不清楚无所谓，安格洛没那么多多余的好奇心猜测别人家的合照里有谁。王储这种人的事和她沾不了边，她只想尽快处理掉逃走的这个叛徒，然后回去完成其它的工作。 　　“听着，我讨厌叛徒，在我耐心耗尽之前出来，否则……” 　　【出去，离开这儿！】 　　安格洛突然预感到了什么，迅速退出公寓锁死了公寓的门。 　　回首望去，电梯显示已到达本楼层。 　　电梯门打开，公司的高级特工端着各种武器鱼贯而出。 　　安格洛神色不悦，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我不是让你们在下面等着吗？” 　　为首的特工一如既往的恭敬低头，“部长，这是董事长的直属命令，他请您在此等待。” 　　这个特工对公司很忠心，也很好用，安格洛在任期间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做。 　　电梯没有停留在本楼层，还在运行，持续将下面的人运送上来，安格洛垂眸，“先生还说什么了？” 　　“董事长没有其他指示，他说您是优秀的刀和盾，他很放心您。” 　　说话间，第二批和第三批特工从电梯里涌了出来，红外线瞄准仪的红点密密麻麻遍布安格洛的全身。 　　这种被包围的狭窄环境，一个普通人类再强也会死第章。 　　“什么意思？ ” 　　虽然这么问了，但安格洛早已经猜到，她要是有什么轻举妄动便会被当场打轰成肉渣，就像她曾经对其他叛徒做的那样。 　　她一边冷笑，一边偷偷准备重新打开王储公寓的门，“你们想叛逃？” 　　为首的特工举着枪，他曾经还为安格洛挡了两颗子弹，但说话已经不再站在下属的立场，“站在原地别动，否则我们将直接对您进行击毙。” 　　安格洛的镜片上在这时显示了艾琳娜的来电提示，她昂起下巴示意安静，自己要接个电话，好像她依然身居高位。 　　为首的特工抬手做出安静的手势，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安格洛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接通电话，冷漠开口，“说，忙着呢，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一定弄死你。” 　　镜片左上角影像里的艾琳娜明显抖了一下，随即又挺起腰杆，扯到肚子又痛得嘶了一声，“认清楚形式，想想你干了什么？” 　　安格洛点燃一支烟，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艾琳娜感觉头皮隐隐作痛，哑了半响，不知道哪儿又来的勇气，开始自己的落井下石，“原来你是反叛军的卧底！两个月前在烨间大厦见到了王权先生，所以杀心渐起！ 　　于是三天前你开始了你的计划，联合反叛军首先刺杀王权先生、然后在第二天刺杀黑川五郎先生、甚至毫无感激之意地刺杀信任你的瑞特董事长！ 　　董事长仁慈，念及你对公司所作的功绩不与你计较，可你向来恶名在外、嚣张跋扈，这次居然如此残忍的杀害一位忧心幼子、千里迢迢从伏羲城赶来终结城的父亲，还与黑川重工扯上关系！王储先生已经向我司追究责任了！” 　　艾琳娜成语真不错，瞧这牙尖嘴利熟练泼脏水的小模样儿，安格洛就是爱死了她这样儿。 　　别说前三天，前两个月安格洛都在办公室没出去过，这无疑是污蔑。 　　挡箭牌、挡箭牌，她这个挡箭牌才干没多久，果然就拿来顶罪了。 　　“这么神奇？”安格洛咧嘴狞笑，露出阴森森的牙齿，“那你说说我当时杀王权的时候在想什么？” 　　“你没有资格问为什么！你这疯狗！”艾琳娜尖声道，“公司的董事已经齐名对外公布你的恶行了！董事长已将你辞退！你已经不属于公司了！” 　　“你的行为是对公司的背叛！”女人尖锐锋利的声音让安格洛被洗脑过的脑子嗡嗡的疼，“你是个其他公司潜入安德纳科技的叛徒！” 　　瑞特说：只要被认定，无论是不是真的，叛徒就该被处决。 　　作为公司的财产却背叛了公司，那安格洛就是一个叛徒。 　　被开除后，安格洛数据银行内的财产迅速减少，直至归零。 　　但她已经无暇顾及这奋斗两个月的成果了…… 　　身体上蔓延了梦魇一般的生物电流，这是暗示型潜意识，深深的扎根在安格洛的脑子里，只要她对公司不忠，她的大脑就会自动释放被高压电击的错觉。 　　打开公寓大门躲藏逃走的想法被瞬间击碎，安格洛手里的烟在手指的抽搐下掉落在地上，点燃的烟头在阴暗的楼道间像即将划过夜空熄灭的星火。 　　她已经无法站立，膝盖差点直接磕到地上去。 　　可她却不想跪下，反正都已经撕破了脸，没必要再装什么公司狗。 　　她侧身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心脏在抽搐，内脏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她已经开始无法呼吸。 　　像是一条被抛弃后哀嚎的死狗，或者一条被鱼钩勾穿喉咙上岸脱水的鱼…… 　　安格洛曾经那位忠诚好用的下属走上前来，踩上了她的胸口，强行拿走了瑞特送给她的那把红色格洛/克手/枪。 　　她曾经冷笑着用那把手/枪抵住那位年轻下属的太阳穴问他是不是叛徒。 　　“收队。” 　　所有的特工都进入电梯离开，唯独格兰特留在原地抽完了最后一口烟。 　　他用指尖掐灭烟头，静静的望着安格洛的尸体。 　　安格洛身上没什么财物，连值钱义体都没有，除了头上的木簪子，也就只有指甲上的宝石能抵得上她的身价。 　　格兰特没有回收安格洛现在仅有的财产，反而将她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抱了起来。 　　“虽然，再体面也会死在垃圾堆里。”格兰特低声嘟嚷了一句，“这鬼世道。” 　　他终于没有像安格洛处理尸体那样直接把尸体扔进楼道的垃圾回收箱。 　　格兰特其实清楚安格洛不是叛徒，但他没办法反抗公司。 　　他还要活。 　　他还有妹妹三益爱子，妹妹还要上学。 　　他要活，妹妹也要活。 　　公司给了他们一切，那就该听话，不论对错。 　　他敬佩安格洛，安格洛这人，不该死在生活垃圾堆里等待鬃狗帮的混混翻出来带走。 　　以她的模样和曾经的地位，被翻走后不可能会有什么好结果。 　　格兰特顶着压力，直接将安格洛送上了通往城外恶土垃圾场的垃圾车——送她离开终结城，这是他最后能为安格洛做的。 　　终结城是一座吃人的城市，一切的一切，生命的终结。 　　在垃圾堆里腐烂也挺好的，城外有太阳的暴晒，城外有风沙的掩埋。 　　生态环境恶劣得天上连云都没有，太阳能将一切都烧毁，所以城外没有阴暗之处，至少尸体能烂在沙土地里，哪怕喂变异老鼠也比继续供养这座恶心的城市好。 　　尘归尘，土归土。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感谢您认真审核，本文真的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意图，所有的黑暗世界观都只是为了推动剧情使主角反抗扭曲的世界，建立和谐社会主义。 　　主角这章假死就能逃离这个地方，逃离洗脑，开始富强民主和谐的人生了，我已经删四千字了，求求你让我过吧呜呜呜…… 　　 第17章 E 　　终结城外，恶土。 　　入目满是荒芜的沙漠与灰色焦土，乱石中零零星星的长着变异的干枯杂草。 　　灼热的暗红色阳光将空气都扭曲，破破烂烂的混凝土公路上行驶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车。 　　车子慢悠悠的，各种零件都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拼凑完成，完全都是让人怀疑它下一秒就会散架的状态。 　　终于，在临近垃圾堆时，车子罢工一般停在了原地。 　　在恶土上，一个流浪者有三样东西永远也不能失去，赖以生存的车与保护自己的枪，最重要的是麻痹自己的酒。 　　青年男人从驾驶座爬出来，大热天还穿着合成皮夹克，里面是花里胡哨的印花T恤，脸上戴着墨镜，脑袋用灰扑扑的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整个人像有个什么大病。 　　男人宝贝似的打开车的前盖，一边检查一边骂骂咧咧，“艹你妈的！你他妈的别罢工啊！” 　　没有云层遮盖的烈日下，车子修了半天都没修好，男人气愤的踹了一脚车胎，“非得看我去捡垃圾你才高兴是吧？破玩意，给老子等着，老子现在就去垃圾堆找点零件来修你。” 　　车子吱呀呀地叫。 　　于是男人踹完就后悔了，生怕把轮胎踹坏，仔细检查一番发现没问题才颓废地叹了口气，把汗津津的靴子脱下来抖了抖沙重新穿上，端着枪，扛起后备箱的铲子朝不远处的垃圾堆走去。 　　* 　　安格洛终于在无尽的黑喑中睁开了眼睛。 　　鼻梁上的眼镜显示器不知道掉哪儿去了，身上满是压迫感，视线就像接触不良的电子信号一闪一闪的。 　　胸腔肋骨被压的死死的，呼吸扩张时很困难，肺部也因为这里的空气火辣辣的疼。 　　没关系，和噩梦中的深海来比，可以忍受。 　　她呼出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呼吸到了垃圾酸臭与电子垃圾的机油焦糊味和金属锈化的味，并且空气里还带着沙尘。 　　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垃圾堆，可脑门上正中一枪，她该死了的。 　　这种伤势，只要是个正常人类都活不下来。 　　皮肤发烫，像是过载的电器。 　　胸膛以下的下半身被压废了一样，麻麻的，还有微弱刺痛感。安格洛懒得去想自己为什么现在还活着，挣扎着用手臂刨开上方的垃圾往外爬，拖着残躯，全凭一股求生的劲儿。 　　她还是公司反情报部主管时养尊处优，穿着西装享受底层可怜虫们的羡慕目光。结果现在还是待在垃圾堆的下场，手指甲上那些娇艳的荼蘼和耀眼的蓝钻在扒垃圾的时候磨损得斑驳不全。 　　这年头，娇贵的东西都没什么活路，所以那些荼蘼还没开几天就到了该凋零的时候。 　　上方已经有微弱的天光，安格洛却快因为力竭失去意识。 　　她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不是死于脑门上正中一枪，而是死于力竭。 　　好笑，真是操了。 　　垃圾堆上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真他妈的晦气，这堆垃圾是不是动了一下？” 　　安格洛用最后的力气从空隙处伸出手。 　　白皙干净，修第章长细腻。 　　哪怕有些灰尘，遍布细碎的伤口。 　　无可否认，这是一只很漂亮的手，在乱七八糟的垃圾堆里亮得惊人。 　　恶土上的野狗流浪者可不会有一只这么漂亮的手。 　　男人喜出望外，“哟豁？公司狗！高级货色啊……这回倒是发了，就算是条死的也能卖不少钱。” 　　…… 　　安格洛感觉人拍了拍自己的脸。 　　“喂，醒醒……还活着吗？” 　　她扯动僵硬的脸部肌肉笑，嘴唇因为她的牵扯裂开干燥的口子，舌尖舔到酸甜的血腥味。 　　睁眼看见几乎挡住全部烈日的人影，安格洛干哑的嗓音响了，“还剩口气，早着。” 　　“那就好。”人影拆下脸上包裹的灰扑扑白布，直接搭在了安格洛的脸上防止她晒伤，“我看你穿的西装，是公司员工吧？怎么到这来了？” 　　安格洛被白布上的沙尘和汗味糊了一脸，知道男人的好意，这个时候也不计较，“这不给扔到垃圾堆了吗？这么明显，没看出来？” 　　“那敢情好……呃……不是……”男人有些尴尬，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在和一条公司狗说话，便理所当然、公事公办、没什么感情道，“我是说你要是还有剩的钱就当是单生意，咱俩勾兑勾兑，我送你回城里，没有我就把你扔这儿。” 　　直接就说出来了，这又是哪来的单纯小年轻啊……哦，在城外，那没事了。 　　众所周知，城外的流浪者家族年轻人好骗，在家族里都是家人对他们好，出了家族满脑子单纯的热血。 　　这些都是没身份的野狗，被骗进城做流水线苦力或者是压榨大脑算力为上层供能的比比皆是。 　　最多的是被找新鲜的城内雇佣兵搞大了肚子又做成人肉罐头的恶土姑娘。 　　无所谓，这些和安格洛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打算成为欺骗者的一员。 　　她想活。 　　她急需一个人送她回城内，否则这里的太阳和辐射天灾能把她玩死。 　　如果侥幸提前遇到了恶土垃圾佬，那些家伙能一群人玩过以后洗都不洗就直接把她肢解了用铝皮罐儿炖汤喝，又或者是在这里被无处不在的鬃狗挖了器官做罐头。 　　她拿捏着公司狗的架子，假装自己还是有钱的公司员工，桀骜道，“脱离中间人自己接单？这可不符合行业规范……你的信誉和我的信誉都无法保障，这样可是得上黑名单。” 　　“少废话，接不接？” 　　公司狗的腔调总是会招来受压迫可怜虫的厌恶，男人现在有些暴躁，手/枪枪/口已经顶上了安格洛的脑袋，大有安格洛不答应就直接灭口的架势，“老子的信誉你不相信也得相信，而且没有中间人的保障，你他妈得先付定金，否则老子打爆你的脑袋！” 　　安格洛隔着白布笑道，“行啊，不过我的个人义体都损坏了，网络接收不到，连生物信号都出现了错乱，数据银行用不了，就头上好像有个木簪子，应该挺值钱，先抵给你……回城了再给钱。” 　　说这话时她还在想，她的脑袋好像刚被打爆一次，不知道再被打爆一次能不能也溅出脑浆？ 　　也许她的脑浆可以像真菌植物那样无限再生，等她回城以后太穷，可以靠卖自己的器 / 官搞钱？ 　　男人不清楚她的想法，直接一身痞气地拔了安格洛头上的簪子端详。 　　真正的黑檀木，雕刻打磨好像还是手工的，看样子上了不少年头，在这个年代是挺值钱，都够给他买几十把新枪了。 　　操他妈的公司狗，真有钱。 　　他收起簪子凶狠的警告道，“你要是敢骗老子就完了！” 　　安格洛没出声，一直强撑着的力气用完，她晕过去了。 　　“喂，你能自己走不？” 　　安格洛腿上的黑丝袜被划得破破烂烂的，男人低头看安格洛光着的脚，哪怕沾了灰也白生生的晃眼睛。 　　——高跟鞋在垃圾堆里的时候蹬掉了。 　　看来是不行了。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个从小娇宠没受过苦的货色，公司高管的父母供着当上了公司员工，结果一朝落难，还被人凶，感觉落差太大，气晕了。 　　嚣张跋扈的小公主掉进垃圾堆，没等到王子，倒是等到了个凶神恶煞的垃圾佬？ 　　实属冷笑话…… 　　男人流里流气地对昏迷的安格洛吹了个口哨，“富养小娇花儿，有钱公司佬，真稀罕。” 　　“你拿着铲子和枪，我背你，抱你也行，不过得加钱。” 　　得不到回应，男人也不等，直接默认为安格洛接受，也不怕安格洛拿着他的枪杀人越货，直接把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安格洛怀里，把人打横扛起来往自己的车那边走。 　　…… 　　安格洛再次醒来已经是在一辆车的后座了，她和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躺在一起，破旧的后座舒适性很差，车子被推得摇摇晃晃的。 　　她费力的撑起身子，直视车子内饰镜里的自己。 　　头发在她醒来后已经完全变成银白，冰蓝色的瞳孔现在看起来……内部充满未知金属流质，还有很像衔尾蛇的银色晕圈。 　　可能是在垃圾堆里被压到了脊椎，她的手有些抖，手腕是麻木的，不太听使唤。 　　安格洛对着镜子缓缓伸手摸上太阳穴——那里曾经被子弹贯穿，脑浆从另一个破口喷了出来，但现在完好无损。 　　外面有人在推车。 　　身上的压伤和酸痛无力可以暂时忽略，因为没有枪，手腕发抖的问题也不用管。 　　除了饥饿和干渴，她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要是待会儿必须翻脸和外面的人打一场，靠近战也该有点儿赢面。 　　安格洛在后座找到一根撬棍，紧紧的握在手里。 　　【同志，拿好了，这是物理学圣剑】 　　车子的摇摇晃晃停止，驾驶座的车门被从外面拉开，男人爬进车里关上门。 　　他已经重新把脑袋上的白布给裹上了，背上还背着枪，搞得像个中东 悍匪。 　　安格洛看着他，刻意做出个有点好笑的表情，脸颊右侧的酒窝浅浅的，“你在外面推车？” 　　像不与普通公司员工同流合污、遇事不作做、能和那些街狗野狗共情的落难大小姐。 　　人总是喜欢幻想的，外面热血又天真的年轻野狗没有像城内的街狗一样真切见识到公司的残酷，他们胆子大，所以都喜欢这个题材，幻想这个题材发生在自己身上。 　　酒窝的确是个加分点，缓合了安格洛骨相皮相自带的冷，人设也开始建立，男人态度比刚见面时放好了不少。 　　“车子坏了，本来想去垃圾堆里找零件修一修，结果零件没找到，把你捡回来了。”男人说着话，把脑袋上的白布解开，脱了夹克一起扔副驾驶上，哼道，“能在车里吹空调，谁愿意在外面推车？被太阳晒久了还会感染罪晶病，只能把车推去哪儿，看哪儿能修一修，现在休息一会儿。” 　　正在扮演落难公司大小姐的安格洛忍不住将视线在男人的后脑、脖颈、心脏和眼框这些可以被撬棍一击必杀的要害游离。 　　她注意到男人好像被太阳晒褪色一样灰白的头发，还有……右耳上的银色锁链耳坠，像她记忆碎片里的那个人一样。 　　安格洛面上不动声色，拽着撬棍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暗自打量驾驶座上的男人，判断其危险性。 　　耳坠没有像碎片里的那人一样带在左耳。 　　瘦削的脸，晶紫色的瞳仁，年龄不大，20岁左右，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灰色的T恤虽然印着花里胡哨的印花，但能够看出他身上流畅的肌肉轮廓。 　　脸上有金属镶嵌的痕迹，脑袋侧两个脑机接口，左手手臂纹了黑龙样式的纹身，只看到半条尾巴，这个纹身应该大到遍布他的胸膛。 　　这人虽然仔细看挺俊秀，不过脸上有一边断眉，徒增几分凶悍匪气，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年龄和长相。 　　他说话也和帮派成员似的，口音带着重重的弹舌，看着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子估计能吓哭普通小孩。 　　是个恶土流浪者，要么就是个雇佣兵。 　　安格洛在心中下了定论，开始试图探究自己的记忆碎片，“你叫什么？” 　　“我？我叫维尔，没有姓，家族二爹给我取的名字。” 　　名为维尔的男人挑眉，街头混混似的自来熟，“你呢？妹子，反正你都给钱了，咱们全当交个朋友，你叫什么？” 　　“我……”安格洛想说自己叫安格洛，但想到属于安格洛的生物信号已经终止了，就用上了自己的新身份，“巫终，我叫巫终，不过我一般不叫这个名字，大家都叫我E。” 　　她不太想占用“巫终”这个偷来的名字，但她又没有名字，只有一个“E”作为实验体代号。 　　哐当哐当。 　　后备箱传来一阵未知抖动。 　　这抖动从E醒来一直都在，她之前以为是维尔推车发出的响声，到现在维尔上车那么久，声音不但没停止，反而大了起来 。 　　打探雇佣兵的任务或者是后备箱都是行第章业大忌，她没有不长脑子地问后备箱里是什么，只是淡淡道，“后备箱的响声很大，不会把车子撞烂吗？” 　　维尔随口说，“没事儿，就是中间人要我送的货，绑着的呢。” 　　绑着的……会动的，那就是活物。 　　现在又没什么动物，还是在恶土上，后备箱里大概率是个人。 　　运货运的是人，那维尔这人该是个人 / 贩子。 　　维尔却没在意E的问题，接起上一个话题，“好吧！E，听名字，你是伏羲生物的人？看你也是个公司高管，怎么流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看衣服也知道我是安德纳的。” 　　不说还好，听见维尔提到伏羲生物，E便想起了王储和导致瑞特遇刺案的叛徒。 　　王储专门在烨间大厦强行她留了一晚，一出事第一时间就往她身上推，黑川重工都还没来得及发表谴责呢，伏羲生物的就提前来了，怎么想都知道有问题。 　　偏偏瑞特遇刺事件的叛徒也没抓到，安格洛一想到这儿就恨得咬牙切齿。 　　她冷笑，“上面的几个老狐狸，权利游戏。” 　　权利游戏一向是最不讨街狗野狗喜欢的东西，维尔就特别不喜欢，听到这儿就不怎么高兴。 　　“那祝你成功。”他阴阳怪气鼓励似的拍手，拍干净手里的灰尘，捞起驾驶座上塞着的酒瓶猛灌了两口，眯了眯眼睛，“反正得等我把车修好送完了货再送你进城。” 　　“所以你现在还要下去推车？”E扭头当过车窗看了看公路外面一眼望不到头、大大小小连绵不绝的垃圾山，又看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像没有终点的公路，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这得多久？” 　　“这能有什么办法？车子就像人，老了以后再怎么修理也大病小病不断，难道你还能修好它？” 　　这就涉及到专业领域了，养生大师E正色道，“我寻思给水箱灌点水肯定就好了，没有什么毛病是多喝水治不好的，如果有，就是喝得不够。” 　　“真是操了他的，没看出来，公司狗开玩笑这么好笑。”维尔大笑，“怎么会有这种说法？水箱我看过了，还有一大半呢。” 　　“天气那么热，肯定不够了，加水。”E的表情让她的话十分具有说服力，“关于这点，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维尔扫了她一眼，挪揄道，“你不会是自己渴了吧？” 　　他递给E一瓶酒，“好吧，互换名字算是交了朋友，朋友来了有酒喝。” 　　在外面喝酒很危险，降低反应能力，更何况前面的驾驶座还坐着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恶土流浪雇佣兵。 　　“不用，我不喝酒。”E低声拒绝，若有所指，“至少在外面不喝酒。” 　　“嫌弃我酒不好？恶土居然还那么挑剔……” 　　维尔收回酒瓶评价道，“惯的毛病，你在这儿是不是还打算当小公主？” 　　“水一股怪味，你肯定不会喝。”他低头在副驾驶的箱子里翻了半天，翻出两个饮料，“将就着吧，一个番茄汁、一个仙人掌汁。” 　　饮料瓶盖完好无损，没有拆封过。 　　E舔了舔齿背——从她脑袋上被打了一枪开始就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 　　也不知道在垃圾堆里呆了多久，反正她饿了，又渴又饿。 　　番茄和仙人掌，两样都是E喜欢的，第一样是因为她喜欢酸味儿，第二样是因为记忆碎片里她饿急了经常啃。 　　“我选番茄。” 　　E直接扭开饮料盖昂起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喝完，她隐蔽地藏好撬棍，抱着空瓶子在后座上盘腿坐着严肃道，“我没跟你开玩笑，加水，修不好我给你再买一辆。” 　　“真的？” 　　维尔还是不相信，但由于E说的话，他顺从的拿出水瓶下车给水箱灌水。 　　有钱的公司狗向来不会在乎这么点钱，如果E敢骗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模样又挺好看，他直接把人打一顿卖恶土那些巡游团或者卖去当流莺。 　　车的前盖被打开，然后关上。 　　维尔回到车里，带进来一股热浪，“好嘞，现在就试试这玩意儿能不能启动。” 　　他扭动车钥匙，踩上了油门。 　　小破车瞬间冲得飞快，强烈的推背感格外带劲儿，窗外的景色迅速退去，如果有人站在之前的原地，那现在肯定连车灯都看不见了。 　　虽然遗憾不能被赔一辆新车，不过维尔已经被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速度征服，“牛逼呀，妹子，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E点点头，看着外面的垃圾山没多说什么，也没什么事干，就去拆那个空掉的饮料瓶子。 　　她手上没什么武器，当显示器的眼镜没了，所以黑客技能用不了，维尔又把所有有杀伤性的武器放在靠近他自己的地方…… 　　她手上现在就只有个饮料瓶子和一根撬棍、若干杂物零件，饮料瓶子加上这些东西能干什么呢？ 　　【俺寻思，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每样东西拆开后的材料是相同的，只是有数量的区别】 　　神奇的记忆碎片和预感出现了。 　　E对自己的记忆碎片坚信不疑，她寻思饮料瓶子肯定也能拆出点材料，后座还有一些垃圾也能拆，材料多了……拼拼凑凑拼把枪出来，应该也是说的通的吧？ 　　如果实在不够……捏几个手 / 雷也挺香？ 　　作者有话说： 　　在垃圾堆里翻一翻可以捡到拥有俺寻思之力且暂时没有太大攻击力的的银毛落水狗哦。(指体术超群且可以随时捏爆人脑袋并且徒手捏出手 / 雷等武器，甚至修改世界物理规则的虚弱状态E) 　　关于品种：大概是萨摩耶吧，毕竟都是白毛，都是微笑天使。(指E杀人前礼貌微笑，自认为是天使) 　　关于如何逃生或捡狗： 　　随便一个上过普通人必修课外补习班的普通人应该都能打得过吧？ 　　实在不行……或许可以语气礼貌地说要领养她？ 第18章 恶土鬃狗 　　车外热浪扭曲空气，公路上都是龟裂纹路，车子已经驶离垃圾堆，往公路旁边看，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黄沙，其中点缀着零零星星的枯黄杂草和碎石、仙人掌。 　　车内，驾驶座的维尔打开车载音响，接收到终结城内的电台，一边开车一边听不成正经曲调的简单口水歌。 　　“威士忌是人最重要的东西 　　一切都是为了我美妙的威士忌 　　给我们来杯威士忌 　　哦，这可真是体面的方式 　　我将威士忌与所有的钱都花出 　　为她们将全部卖命钱花出 　　哦，为了和姑娘们喝酒 　　为了共饮我美妙的威士忌 　　让她们在我身旁躺下 　　我再举起威士忌跳舞” 　　是星云电台，终结城最出名的频道，专放各式各样的音乐。 　　E喜欢纯音乐，不过恰巧现在正在放摇滚，是摇滚巨星培迪·费利克斯的歌，和中山星罗一样是公司捧出来骗钱的玩意，那大明星红遍了大街小巷，据说黑皮烟熏妆，服装配色之大胆，跟个保加利亚污妖王似的，所谓的摇滚乐通篇破音嘶吼，歌词粗俗，震得E耳朵生疼，反正E这老古董欣赏不来。 　　可能那就是E这个阶段的人类还不能理解的艺术吧！ 　　虽然这首相比其他挺正常的，不过她讨厌威士忌。 　　E就是莫名其妙讨厌威士忌。 　　讨厌威士忌，所有的威士忌。 　　无论是苏格兰威士忌还是波本威士忌，最讨厌的是黑麦威士忌。 　　为什么不能调一杯马天尼或者调一杯妙舞？ 　　真搞不懂，中层人还有下面的人喜欢中山星罗，最底层的街狗野狗喜欢培迪·费利克斯，这不都是公司捧出来的吗？有什么区别？ 　　E努力忽略掉那一点都不动听的音乐，只管埋头拆塑料瓶儿。 　　自从她醒来以后，她就觉得世界在她眼里越来越偏游戏化，似乎她变异了，而且这个世界在被她同化，无论什么东西都很像可以篡改的数据。 　　如果世界是一个大型游戏，E就是个游戏bug，规则在她的认知下扭曲变更，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变成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世界上的万能可塑性材料，又因为世界不允许这种东西明面上存在而在她手中消失，只留下一串代表数量的数字在E的眼前。 　　［白色可塑材料：36］ 　　［绿色可塑材料：4］ 　　E能够感觉到，只要她想要使用，这些材料随时都可以取出来。 　　拆垃圾拆出来的材料是白色的，运气好时白色里能混几个绿色，总的来说收益不错。 　　记忆碎片里的认知告诉E，白色是基础、绿色高级一点、蓝色更高级一点、紫色再高级一点、橙色最高级。 　　这些材料能够制造出不同的物品，E拿到一件物品甚至能感知到那物品的等级，比如她手上的撬棍，那就是白色品质，需要50个白色材料，不过她不了解构造做不出来。 　　她正拆得开心，维尔的车子却突然加速，E的脑袋直接磕在了前座靠背上，“操！你发什么神经？” 　　“你他妈管老子干嘛！”维尔条件反射性爆粗口。 　　“第章狗日的你他妈突然加速，还不让老子管了？”E冷笑一声，“搞那么快流莺都会觉得买卖对不起你。” 　　一听这话，确实……维尔觉得确实是自己突然加速的错，他也不该跟一个开不起玩笑又较真儿的公司狗说脏话。 　　维尔反应过来后知道理亏，尴尬地打哈哈转移话题，“至少你以前肯定没在恶土飙过车，今天达成一个新的人生目标。” 　　E冷笑一声，“如果有其他人跟我转移话题，我一般让他脑袋强制转场。” 　　“好好好，别气了妹子，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想试试如果突然加速，这辆小破车会不会散架。我一条野狗随口叫几声，骂几句脏话，你个上等人跟我计较什么呢？”维尔一边开车一边随口敷衍。 　　“日龙包，有你搁这儿野的时间，还不如回去找你爸妈把当年那几分钟时间拿去散步。” 　　这话低声骂完，E就没再说话了。 　　话虽然难听，不过骂完也就就此揭过，再逮着不放也不能得到什么，E便没把维尔脑袋抽风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继续拆塑料瓶。 　　她骂人骂得很有水准，维尔听见这亲切的骂声甚至觉得E曾经不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司狗，而是一个到处鬼混的街溜子。 　　维尔也不计较被骂了，拍了两下喇叭，咧嘴笑着问，“妹子，你在街边混过？” 　　“管那么多干嘛？”E神色莫名，瞄到了后视镜，出于保护自己安危的想法提醒道，“后面的沙尘有些大，我寻思是要来沙尘暴，你同伙儿在后面，不让他们小心点？” 　　“沙尘暴？我明明算了，最近该不会有沙尘暴……”维尔将头探出车窗往后望，“诶不对，我哪有同伙？” 　　E低头在维尔的视线死角用可塑性材料仿造她曾经那一把唯一清楚构造的红色格/洛克，“后面跟着呢，四分钟前就跟着了。” 　　维尔调整光学义眼的可视距离，拉近、拉近、继续拉近…… 　　视线透过沙尘，窥见了后方混乱无序的嬉笑。 　　“同伙个屁！操他娘的是鬃狗！”维尔迅速将油门踩到最底，“那些该死的鬃狗闻着味儿又来了！坐稳！” 　　各种摩托和被彩色涂鸦、喷漆遍布的改装车辆加速，在后方的沙尘中出现。 　　人数很多，说车队不恰当，因为后方无组织无纪律地戴着各式各样的防毒面罩，好好的光学义眼不安装，非得安密密麻麻的猩红的机械电子眼，这让他们头部完全像个顶着复眼的苍蝇。 　　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颜色大为灰、土、黄，打着凶悍的铆钉，跟国家还没解体那会儿合众国70年代的嬉皮士暴走族没什么区别，一群泼皮帮派混混。 　　E回头望了望，从记忆数据里调出这些人的信息。 　　鬃狗帮，终结城最大帮派之一，人数众多，城内城外都有，这帮人算最灭绝人性的垃圾。 　　他们的特征是防毒面罩和机械复眼，什么灭绝人道的事儿都干，反正遇到什么事儿找不到凶手往他们身上推准没错。 　　城内环境复杂，只要不是在人少的地方遇到都有活路，但如果在城外被盯上……很难脱身…… 　　在恶土被盯上，这不是件好消息，而不巧的是，由于显示器没了，E的黑客技能用不了，否则可以直接黑掉那群人的脑袋和义体……现在只能用枪让后面的鬃狗帮物理死机。 　　E神色凝重地收好还没制造完成的手/枪，“有20年前的显示器吗？” 　　维尔焦躁地不断确认后视镜，“没有！老子怎么会有那种古董玩意儿！” 　　“没有就算了。”E摸了摸不太听使唤的手，哑声道，“这车的速度再高也比不上那些改装车，他们迟早会追上来，给我把枪。” 　　“只有手/枪！省着点子弹！” 　　维尔分出一只手从腿上的武装带里抽出两把手/枪和三个弹夹扔给E。 　　省子弹……E当了那么久财大气粗公司狗，根本就没有这种概念。 　　根据零碎的记忆碎片，记忆被清空前，她在战区也没有省子弹这回事儿，上面的人为了胜利总不会让下面的人连子弹都不够打。 　　除非是在最艰难的时候。 　　——毕竟战区大多数都是被强抓过去当炮灰的平民，没有经过训练，枪法也没有准头，全靠用子弹和人命去填。 　　手/枪是白色品质的，很垃圾，但是也没时间管那么多，因为后面的那些家伙很快就会追上来。 　　E一边检查弹夹一边探头支出上半身向后面射击。 　　她在风中问，“你冲锋呢？” 　　因为距离合适，后方的子弹顺着风呼啸着冲向E和这辆小破车的轮胎，她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不甚清晰。 　　“没子弹！上次用完没钱补！”维尔看着后视镜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甩尾偏移公路滑入废土沙漠，子弹叮叮作响地打在了车屁股上。 　　“E！打他们脑袋！别让那些狗娘养的靠近！” 　　“艹！没子弹你他妈的刚刚装个屁！”E面色不善，偏头躲过一颗子弹，开枪打爆最靠前的一个苍蝇脑袋，“你倒是开稳点啊！别给老子乱晃！” 　　“后面有子弹怎么稳！我要敢稳你就吃枪子儿！” 　　“手/枪不给劲儿！而且我手在垃圾堆里的时候被压坏了！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完全不听使唤！打中一个很困难！” 　　嘭！ 　　话还未完全结束，E手上那两把白色品质的手/枪由于开枪太过频繁忽地在她手中炸膛。 　　穿着防弹西装制服的身体只受到震荡倒是没什么事，就是两只手和脸被炸得血淋淋的。 　　E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也不知道眼睛瞎没瞎。 　　由于看不见，加上风声太大无法躲避，远方的鬃狗嬉笑着，一颗动能子弹在这个空隙直接穿过防弹西装外套将E的肩膀打出一个大洞。 　　伤口混着弹片碎骨渣，覆盖风中的沙砾，血顺着汽车的漂移流了一路。 　　E疼得闷哼，强撑着退回车内，“什么破枪！为什么不用买酒的钱买把好的？” 　　维尔本来想回答，一颗弹射的子弹却从车窗进入车子，弹到顶端又正中他的肚子。 　　“唔呃——！” 　　E听见声音，直接在车的靠背上蹭掉眼睛上的血迹。 　　视线一片通红，但是还好眼睛暂时顶用，勉强能看清。 　　她的手本来就出现了问题，现在这一炸估计是废了，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做最后的挣扎。 　　“有20年前的显示器吗！” 　　维尔一只手摁住伤口，单手掌握方向盘咬牙道，“我怎么会有那种古董玩意儿？命都快没了！现在要那东西干嘛！” 　　“少废话……你他娘的直接说有什么可以替代的东西！没有我们就死定了！” 　　维尔只当是太阳太刺眼，E看不清外面，抱着反正都要死，纵容一下也没什么的想法扬了扬下巴，“我的墨镜！拿去！” 　　“你手……没废，分一只给我带上……”E用血肉模糊的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低喘着从前座两个座椅之间把下巴搁维尔的肩膀上，“快……” 　　“行……”维尔的膝盖抵住方向盘，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摘下自己的墨镜戴在E被血糊得看不清五官的脸上。 　　血液湿漉漉的，如果不是E鼻梁够高，墨镜可能会滑下去。 　　E用空出来的手肘抵住眼镜架防止墨镜掉落，深吸一口满是血腥和汽油味的干燥空气，靠腰部力量重新从后座的车窗探出上半身。 　　［目标锁定］ 　　［入侵协议展开］ 　　［矩阵破解］ 　　也许是运气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新的显示器更流畅，甚至还自带更适合群体攻击的病毒代码：［目标定位］和［连带传染］、［运算迟缓］、［自我了断］ 　　［目标定位］可以在她的视线中高亮标注所有敌方。 　　［运算迟缓］可以使人的脑机计算卡顿，造成义体运行缓慢，导致敌人动作变慢。 　　［连带传染］就更厉害了，它是一个群体攻击的病毒，只需要先直入［目标定位］病毒，然后对任意一个敌方植入，该敌方所有人都会受到病毒伤害，连带着后面输入的任何病毒都会共享伤害。 　　［自我了断］如其名，是一个让人自尽的病毒，直接一击必杀，不过这是个单体技能，不能叠加［连带传染］ 　　这样一来，加上之前的： 　　［读取数据］ 　　［义体过载］ 　　［电磁短路］ 　　［重启义眼］ 　　E就已经拥有了八个病毒芯片效果。 　　一个又一个病毒被输出，植入她的视线可及范围。 　　沙尘越来越大了，后面的惨叫在风声和子弹声中听不清，最靠前的车辆由于失去驾驶，打着旋儿压住后面一片车。 　　维尔扭头露出一个痛苦的笑，“牛……逼呀……E……你还是个黑客……” 　　E退回车内，无力的靠在满是弹孔的车门上喘气，“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那些会掩盖我们车子的痕迹，趁现在车子还没报废……先找个地第章方躲起来处理，伤势……你找个背风的地方……我撑不了太久……要是敢拖延……我死前一定弄死你……” 　　“妹子你放心，这次我能活全靠你，一定让你活下去。” 　　维尔调转方向盘，疼得呲牙咧嘴，虎牙尖尖的。 　　黄沙几乎遮挡了全部的视线，冒着黑烟的车子在沙尘暴来临之际冲进了某个岩石山洞。 　　而没过几秒钟，洞里传来了车辆爆炸的惨烈火光。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意图，所有的黑暗世界观都只是为了推动剧情使主角反抗扭曲的世界，建立和谐社会主义，我已经删了好多东西，求求你让我过吧呜呜呜…… 　　注： 　　E讨厌威士忌是她的脑子在和她玩梗，因为酒厂威士忌组三瓶威士忌都是叛徒。 　　调一杯马天尼需要的酒有琴酒和味美滋，就相当于是琴酒和贝尔摩德。 　　调一杯妙舞需要的酒有琴酒和雪莉，樱桃白兰地可以直接忽略掉。 　　E(讨厌威士忌)：啊——雪莉！ 第19章 同伙 　　有个流传了很久的词叫做祸不单行。 　　维尔背着那把没有子弹的冲锋/枪，胳肢窝里夹着酒瓶，一瘸一拐地搀扶着E从呛人的烟中走出，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在洞穴的最深处随地坐下。 　　E浑身血淋淋的，露出来的地方没一块好肉，气多进少短命鬼的狼狈模样，她费力的在洞穴深处坐下来，瞄到不远处的焦尸，“那…是什么？” 　　“货，不过没了，中间人得弄死我。”维尔大笑。 　　虽然知道车子经历了这一场追逐战会炸，但爆炸太突然，除了副驾驶的那瓶酒，车上什么东西都没能抢救出来。 　　E靠着岩壁断断续续地吐气，“有药吗？随便处理一下……吊着命就行……” 　　维尔不用她说就已经掏出腿上工具包里的手电筒，开了那瓶酒倒在随身小刀上消毒，在E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扯掉E肩膀上的衣服，挑出弹片和碎骨渣，淋酒冲洗干净后不知从哪儿摸出小半罐止血喷雾。 　　血淋淋的大洞，骨头都不知道碎到哪儿去了，能看到伤口后的昏暗石壁，分外骇人。 　　喷雾喷出飘渺朦胧的雾气，简单为E做了紧急止血，他又拆下手掌上为了防滑一直缠着的绷带扎紧伤处。 　　“妹子，止血喷雾不可能堵住你肩膀上那么大个洞，最多也只是暂时性的，你撑着点，咱们看风沙什么时候停，要是不停，待会儿能见度高一点我出去给你找药。” 　　说完，他利落的脱掉上衣，这才抖着手淋酒，用刀挖出自己腹部的子弹。 　　维尔晃动了一下那小半罐止血喷雾——刚刚一着急全部给E用上了，现在什么也喷不出来，他按了几下也只按出空气。 　　罐子被随意扔开，在沙石地面上发出哐当哐咚的声音。 　　他掏出打火机，打火烤烫了小刀，烙在了伤口上，皮肉烧焦的味道从伤口处传来，维尔浑身冷汗，惨白着脸用小腿上缠着的绷带扎好伤口。 　　毕竟只是弹反的流弹，没像E那样被打穿个空洞，也没打中内脏，运气不错。 　　如果按硬汉深沉的浪漫这理来说，死里逃生应该喝酒庆祝，财产一招之间化为残骸也得喝酒消愁，可剩下的酒维尔舍不得喝。 　　作为一个所有财产都在车里的流浪者，除了自己一条命，那点酒就算是他的最后财产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妹子，过来点，我给你把脸冲一下，别让沙子长脸里了，你那脸进城应该还能照着原本的脸板轮廓修，要是现在被沙子给弄坏了纯粹就是残暴天物。” 　　E一般不会让自己的要害暴露在他人面前，更何况现在她重伤，如果闭上眼睛，在这段时间里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她不相信维尔，也不能随意轻信任何一个人。 　　“不需要。” 　　“好好好……那你盯着我，把手伸过来，至少把手上的伤洗一下吧，免得发炎……”维尔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几乎越说越烦躁，直接就骂了起来，“我真是操了他的，这废土上又没医生又没药，我们连车都没有，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补给没子弹，这沙尘暴也不知道还要刮多久，外面还有鬃狗追……” 　　漫长地等待死亡比在战斗中死亡更难忍受。现在的情况几乎是没有活路。 　　【没有医生没有药，连车也没有，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补给没有增援，沙尘暴又不停……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E咬着惨白的嘴唇沉默地注视维尔，注视他耳边那眼熟的银色锁链耳坠，许久，远远的伸出两只手，沙哑着声音道，“谢了。” 　　“嗨，这才对嘛。”维尔直接按着自己腹部的伤口挪动屁股蹬腿划了过来，小心托起E的手，将她袖口挽了两圈，想要倒酒之前忽的挑了挑眉头，了然笑道，“E，你刚刚拒绝，是不是怕痛？” 　　“……” 　　E深吸一口气想骂人，不小心扯到脸上的肌肉，痛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咬着牙，“今天想骂人，所以，不骂你。” 　　“嘿嘿嘿……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别不承认啊，我不告诉别人。”维尔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却被自来熟的热情融暖，他小声笑着给E的双手上倒酒，“我待会儿给你吹一吹，我二爹说吹一吹就不痛了。” 　　E不想理他，脑子里不断推演维尔的入侵矩阵公式转移注意力。 　　太简单了……这流浪雇佣兵的脑袋轻而易举就能黑掉……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她忍了忍，开口道，“你墨镜哪淘来的？” 　　“墨镜？以前我们流浪者营地的杂货摊买的，花了我五欧。”维尔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不知道哪又匀出一截绷带，给E的两只手分别打了个蝴蝶结，“漂亮！来洗把脸就更漂亮了！” 　　墨镜下，E瞪大眼睛，“你说……只要五欧？” 　　“什么叫做只要五欧？E，你对钱有什么误解吗！五欧很多好不好！再加十欧都能在普通汽车旅馆住一晚上了！一盒子弹也要三欧！” 　　“而且现在都在山洞里了，你戴墨镜看得见吗？”维尔作势要去取E脸上的墨镜，“快摘下来洗脸！” 　　E试图后退，“不可能！牛战士永远不摘下他的头罩！正如同我不可能摘下我的显示器！你要敢动手动脚的老子现在就让你脑袋自燃！” 　　“就这么喜欢这个墨镜？还给取了名儿？显示器都叫上了……”维尔笑嘻嘻地挥手，“不就是个普通墨镜吗？你要是喜欢，进城了再给你买一个。” 　　“去你妈的吧！我不允许你说它普通！我不允许你在我面前说要让其他东西替代它！显示器就是我正宫老婆！谁也不许碰！” 　　“不是，我寻思它没什么特殊功能，也没什么新奇的设计……架子都被我之前不小心捏断了半截。” 　　“你妈裂开了！”E骂起人来回光返照，“你不知道里面有珍贵的群攻病毒插件吗？连带传染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使用它只用破解一次矩阵就能够直接黑掉所有敌方吗？你个牛头人居然敢这么对我的宝贝！” 　　“啥……啥玩意儿？群攻病毒插件……那是什么玩意儿？矩阵还能只破解一次？！”维尔目瞪口呆，“可我这个只是个普通的塑料眼镜啊！” 　　“什么？”E惊疑，“你脑袋没毛病吧？镜片上显示的东西那么明显你看不到？” 　　维尔怔了怔 ，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这就是塑料的啊，不信你用义眼扫描一下。” 　　E警惕地与维尔挪开了点距离，用裹成粽子的手摘下墨镜仔细观察。 　　［墨镜，白色品质，杂牌子塑料制品，勉强能阻挡一部分太阳光，不知经了多少手，价值1欧，不能再多了］ 　　还真是。 　　“你价钱给高了，维尔，这东西顶多一欧。”E面无表情的放下墨镜，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既然这玩意儿不是显示器，那她是怎么解决鬃狗的？而且……她刚刚是直接用眼睛看的这墨镜吧？怎么能还能盯出扫描的效果？ 　　E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瑞特说她是人造人……那……她其实，自带隐藏高级义体？ 　　没毛病，她寻思着没毛病？ 　　听说最高级的义体会自我修复，所以除了因为脊椎被压出问题而不太听使唤的手，她的伤口应该都没什么大碍，冲干净自己会长好。 　　E瞬间感觉肩膀正在长骨头，手也开始长肉了，一口气能上十层楼。 　　“还你。”她把墨镜扔给维尔。 　　“研究透啦！那洗脸吧！” 　　维尔依然没打算放过E的脸，接住墨镜，重新拍了拍自己的腿。 　　E慢悠悠的挪回去，面色不善地在维尔腿上躺下，她能看见维尔从手臂蔓延至整个胸膛的狰狞黑龙纹身，看不出是几爪的龙，爪子隐没在腹部被缠上的绷带下。 　　维尔肌肉层次很流畅第章，身上有些新旧疤痕，小麦色的皮肤在阴暗的山洞里变成了暗色调，汗水在皮肤上闪着莹亮的光。 　　维尔不算小红帽，还是红褐色的，晶莹的酒珠挂着半掉不掉，算E喜欢的款式…… 　　这也算黑皮白毛吧？大胸甜心啊…… 　　这小菜鸟可真辣，辣到E想去肛肠科医院。 　　突然，灵感触动，E的脑子里跳出记忆碎片。 　　【只许佳人摆身姿，不许诸君出花词 　　若非平台禁吾言，提笔倾尽狼虎词 　　啊，好湿！好湿！我的文化素养可真高！ 　　哪怕我当了那么久的雇佣兵，自带的文化修养也没有落下，居然还会在空闲的时间赋诗一首。】 　　娘的，什么记忆碎片？尽是垃圾话，就不能来点有用的信息吗？她以前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怎么就不是这样的人了？我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文化、有涵养的人。 　　因此，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好家伙，黄/赌/毒三字，黄字一点儿也不提，规矩这块儿是玩明白了。 　　【我很想反驳你，但是现在我现在精神不好，我都快被那群疯子逼出精神病了，所以我的脑子很难动起来。 　　看来是时候呼叫超级飞侠了。 　　啊，你问那是什么？那是我的朋友，他们总会在困难的时候给我帮助。 　　好吧，那我需要什么帮助？ 　　乐迪，我想不出骚话。】 　　【哦，我的老天啊！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心里嘲讽我，不过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来是怎么过的？除了在厨房做饭，这五年，我每天都躲在家里贪玩蓝月，你知道他有多好玩吗！】 　　E皱了皱眉，将这些没用的记忆碎片扔在脑后，狭长的双眼微眯，“嘁……四肢发达的垃圾雇佣兵。” 　　维尔，危！ 　　如果维尔的遗产可以为E带来什么，她可以考虑把维尔加入挚爱套餐。 　　“这才对嘛，讳疾忌医可不好。”还不知道自己有可能被盯上的维尔收敛了几分狠厉，只有刀口舔血残忍雇佣兵的派头还残余几分，这才能让人注意到他原本很年轻俊秀的脸。 　　E想：这个雇佣兵应该不到20岁。 　　【这个年纪应该上学】 　　E想着，对啊，这个雇佣兵和她，在这个年纪都应该去上学，为什么现在会受了重伤还在这该死的山洞里苟延残喘呢…… 　　以往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该干什么？ 　　报警？ 　　是，是该报警，她家乡的警察，不像终结城的ECPD，无论有什么困难的事情，一打电话就会过来。 　　【不要过多思考，只是时代变了，你却没有变。但终结城就是你的家乡，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这里包容一切，自然也会包容离开她不知多少年的你。】 　　左耳带着银色锁链耳坠的人影再次出现，不过依然像是做出了模糊处理，E双眼毫无焦距，她努力在记忆碎片里看清那个人的所在地…… 　　也是一片模糊……黑沉沉的……中间是晶蓝色的亮光…… 　　啊……是王座，那个人影坐在晶体王座上…… 　　晶体王座清晰了，上面雕刻着盛开到极致的荼蘼，仿佛下一秒就要衰败。 　　【无需畏惧，只要进入这座城市，就受我庇护……当然，作为代价，只要踏进这座城，就永远也逃不出去……】 　　人影好像是笑了。 　　【不是我不允许，是这座城市自己的魅力。】 　　维尔注意到E的征愣，他把手电筒放在地上照明，拢起E已经散掉的银发，乐颠颠地打趣，“搞得跟哄小孩儿似的，要不要再来颗糖啊？” 　　他那张脸与记忆碎片里看不清的人影重合，左右不同的单支耳坠好像是带了两边。 　　“呵……你是医生……”冰凉的劣质酒液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E咬牙冷笑，“最好笑的笑话。” 　　“其实仔细想，咱俩还挺像的，头发颜色差不多，怎么看都能算到一个色，要不要叫哥哥，以后罩着你。”维尔得意的晃晃脑袋，埋头意思性想在E脸上吹两口气，右耳上的银色锁链耳坠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E嫌弃的躲开。 　　她脸上的脏污和血迹已经冲干净了，伤口开始凝固结茧。 　　她没理会维尔的话，捡起地上的手电筒节俭地关掉，爬起来重新靠在岩壁上，摸出烟盒，咬住弹出来的那只烟头，“耳坠不错，哪来的。” 　　“哟豁，还有烟，先给我尝尝。” 　　维尔伸手笑。 　　对下层人来说，烟草和酒一样，都像毒/品，麻醉人的精神，减少痛苦。 　　E把烟盒扔给他，“说。” 　　“这么高级的货，老板大气。”维尔掏出打火机，用手挡着风打火。 　　打火机可能是没油了，打了几次都没打着，他用唯一的那点火星点燃了烟头，满足地吸一口长叹，“艹！不愧是高级货！爽！老子这辈子死而无憾！” 　　E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点，以免吸到二手烟，“你现在可以说了。” 　　“这是我们营地的大爹送我的，首领嘛，总是会关注家里的小辈，说是找大师开了光，保平安。”维尔咬着烟头，鼻子里冒出烟圈，说话仍是一口土巴巴的弹舌。 　　从好的方面来想，维尔恰巧在垃圾堆里捡到E，恰巧没有被鬃狗的子弹打中要害，逃亡途中恰巧有沙尘暴遮盖痕迹，沙尘暴又恰巧有可以藏身的岩洞，车子爆炸时又恰巧逃了出去。 　　死里逃生，还有力气插科打浑。 　　E评价，“是挺灵的。” 　　“嘿，还真是了。”维尔得意的摆弄耳坠，“不过我听大爹说，这玩意儿一福一祸，救了一次命，下次就肯定是祸端，再过一次才是好的，你要是喜欢，等我再挨过一次大祸再给你。” 　　“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让你这小姑娘给我顶祸端。” 　　维尔手指捏着烟头再次猛吸一口，半眯着眼睛，“到时候得进城找个手工店儿，我看你没耳洞，况且你那耳垂珠圆玉润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打个洞可不好，得把它改成耳夹。” 　　“等进了城，你把它加进电子神灵的贡品数据里，让神帮你挡。” 　　“妹子，你可真缺德。”维尔神色莫名，“不过对我胃口！” 　　他捏着快要烧光的烟头朝E伸直手臂，“打火机没油了，要借个火吗？” 　　E没说话，捏着烟头与维尔燃烧的烟头对接，成功传火，然后把那根燃烧的烟递了出去，“拿着吧，只有一盒，别浪费了，我不抽烟，就闻个味儿。” 　　“好样的，我还说省着呢，谢了。”维尔也不嫌弃，抽完最后一口就弹开用鞋底碾灭，接了下一支，“E，我一直没问过，你这么牛逼一黑客，是怎么沦落到垃圾堆里的？” 　　“也没多奇怪，公司不知道。”E没有正面回答，双眼空茫的望着这狭小空间的石墙壁，以一种记忆里语文书上某位大文学家的口吻念道，“我想大抵是工业蒸汽在这恶土无人区的回潮，空气变得异常湿润，墙壁上挂着水珠，暗自生上青苔，不干了。于是我应也是与这斑驳了的墙一般模样，不干了。” 　　“要不再说具体点儿？ 　　“大概那处谋生的确是不坏的，但每到起早的时辰总是闷沉得不大踏实，遂拿上支记不得上一次何时作字的笔，想写些看起来花哨些的告别辞藻。但桌上的镭射仿真纸又恍得眼睛生痛，只好作罢，大抵悄然离开才是极为让人感到快活的。” 　　【老深夜刺猹不带叉了】 　　这种古早的文学艺术，以维尔贫瘠的文化水平确实是没能听懂。 　　他有点心虚的小声道，“那个……其实我一开始是打算把你身上的钱骗了就把你扔边防线上……听见你承认你是公司的，我还想杀了你……” 　　E闭着眼睛，努力找了一个比较暖和的姿势，“我知道。” 　　“你不生气？” 　　“这是必然的，而且我也打算有机会就杀了你，抢了车自己回城。” 　　没等维尔表达不满，E继续说，“知道吗？你很幼稚。” 　　听到这儿，维尔本来想生气，但想到是自己先心怀鬼胎把E从垃圾堆里挖出来的，垂头丧气道，“那又怎样？” 　　E没回答，反倒谈起了其他事儿，“等沙尘暴停了就进城吧，我替你伪造个正经的身份，只要能连上边防线的网就行。” 　　“你怎么知道我是黑户？”维尔狐疑，“我又没说过。” 　　“流浪者哪个有身份？你的家族也没了吧？”E闭眼问，“是解散还是全灭？” 　　“你！”维尔皱了皱眉头，过会儿又释然道，“算了……你猜的没错……我们流浪者大多有各自的家族，聚起来搭伙儿过日子，接单也比较有信誉保障，有家人受了欺负，也会帮忙找回场子，算真正的家人。” 　　“嗯哼。” 　　“我是卡诺斯卡家族的，大爹死了，二爹出去跑货被公司狗阴死了，部族没有有声望的人撑着，被鬃狗烧杀抢掠，只有我逃出来，靠捡垃圾和跑散第章活儿送货过活。” 　　…… 　　洞外风沙卷尘，什么都看不清，一片灰黄中呜咽作响，像女人的哀嚎。 　　E闭目养神，没说话。 　　维尔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那个……E，你冷吗？” 　　冷。 　　怎么不冷。 　　E在实验室冻了两年，骨头和皮肤都冻得一直低于常人体温，她最是怕冷了。 　　因失血过多而降低的体温在外面正刮着沙尘暴的阴冷山洞中无法维持她的安眠，甚至有可能因为虚弱到失去意识，在沉入深海的梦境中一睡不醒，或是直接人格余薪掉到60％以下变成鬼佬。 　　但她没说话，避开伤口靠在岩壁上，为了省电而关掉的手电筒也打开了，被E无意义地将发出灯光的那一边倒扣在缠满绷带的手掌上。 　　放射状的白色光芒透过缠着厚厚绷带的手掌，将手掌与绷带打成温暖的橙色。 　　光是有温度的……她试图从手电筒的光芒中汲取温度。 　　维尔靠近E，挪动的声音在山洞里很明显。 　　E警惕地睁眼，维尔的身影映入她冰蓝的眸光，入侵矩阵随时可以展开，“干什么？” 　　残余体温的皮夹克被披到她身上，维尔窘迫道，“嘿……妹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着凉，废土温差大，你这身体肯定是娇养出来的，金贵，别冷着了。” 　　“谢了。” 　　E裹紧皮夹克，没拒绝。 　　维尔尴尬地继续搭话，“我多嘴一句……E，你……进城就要和我分开是吧……” 　　E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我也说实话。” 　　E叹了口气，“我以前还是个公司高管，被隔壁公司的老总阴了，当场处决，大家都以为我死了。” 　　她平静得像不在说自己的经历，“财产也被清空了，没钱给你，你把簪子卖了，看能卖多少吧，不够我以后还你，但有可能晚点，公司我不可能回去。” 　　维尔眼睛亮了起来，猛地揽上E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璀璨的紫眸像夜空有星星在闪。 　　“妹子，所以说你反正也没地方去，不如咱俩一起搭伙儿？”他很是兴奋，“你是黑客身体弱，那我就近战保护你，反正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咱俩一起当雇佣兵接单子，同伙作案，扬名立万！绝对大发横财！” 　　“没有能与机甲肉搏的体魄我当个锤子的黑客，还不如改行去当战士！”E打断，“而且正经人叫伙伴，犯/罪/集团才叫同伙。” 　　“这不正好，你不是善类，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当同伙！” 　　【我们是同伙，因为利益关系，除非有更大的利益介入，否则同伙在事成之前不可能相互背叛】 　　E眸光闪烁，没回答，只是拆掉手上的绷带扔给维尔，“已经结茧了。” 　　“这就好了？这也太快了吧？” 　　维尔没等到正面回答，识趣地接过满是血的绷带，往自己的大腿上捆了两圈，打算以后继续废物利用。 　　“E，你身上的手应该是原装货吧？”他打断尴尬的气氛，“我之前抱你上车的时候还偷偷捏了下你的大腿，好像也是原装货，就是太冰了，可能循环系统没做好……原装货好这么快？你在公司打了什么基因优化？” 　　“……” 　　“E你听我解释，别不说话，我捏你是有原因的！” 　　E当然不会介意无关紧要的小事，核善地安慰道，“那你不妨编一编是什么原因，不用着急，我喜欢听故事。” 　　“别这样，妹子，我害怕……”维尔故作惊恐的往后缩了缩，笑嘻嘻道，“我要是说出来，你会不会打我？” 　　“关于这点，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我以我逝去的挚爱伊琳保证。” 　　E想起被自己捂死的“挚爱”，表情严肃。 　　维尔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头，“伊琳？听起来像个女孩，我一直以为你会更喜欢男性。” 　　E脸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凝固成了狰狞的血茧，配合她那双冷血动物般的眼睛十分吊诡惊悚，“我都行，多多益善。” 　　维尔摸摸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但是想到E都已经拿逝去挚爱的名头保证了……E也不像是会拿亡者开玩笑的人…… 　　没多少情商的粗俗恶土雇佣兵终于下定决心，并且一脸慎重的吐出了普通女性绝对会觉得冒犯的诚实理由，“好吧，其实主要是感觉软的，比那些流莺的金属腿好多了……我乡下人没见过……我发誓，我就是好奇，想试一下炮架……进城了照着你这样儿找个原装的老婆……” 　　这话要是在普通的时代说，估计会被当作侮辱耍流氓。不过好在这儿是在民风淳朴的终结城，E也不是什么普通女性，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吃亏，于是丝毫没有感到冒犯，甚至懂得为自己维护权利，“这不公平。” 　　“这一点儿都不公平，作为自由的公民，我讨厌不公平。”E冷静分析道，“无论是归属权和保养都是我的劳动成果，既然是按照我来找的老婆，那你必须得分享给我，见者有份。” 　　“啊这……” 　　E暴露目的，“要是不想分，就当抵了这次的任务佣金。” 　　维尔要素察觉，“不是，妹子，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选择分给你，咱们以后就还能联系？” 　　洞内静悄悄的，外面的沙暴一直在鬼嚎，在听觉氛围中被放到最大。 　　E咧嘴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脸上的血茧颗粒往下掉，“你可能有什么误解，小甜心，我们是同伙……难道不是一直都能联系吗？” 　　作者有话说： 　　一起搬砖鬼混谋财害命的好兄弟(？) 　　用于开支线和推主线的工具人(√) 　　今天有差不多7500字……所以……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评论。(渴望.jpg) 第20章 我们是天长地久的上一句 　　恶土的天气很多变，风沙吹了整整两天，总算是停了。 　　沙尘过后天空还是昏的，不过能晒着太阳，不像城里那么重的阴暗湿气，昏黄空气的上层很亮。 　　受过重伤、没有食物和水、纯靠着意志撑过两天的新晋雇佣兵搭档运气不错，刚出洞穴走上公路就遇到了过路的车。 　　车主不太好相与，还是个有案底的。 　　虽然没有武器，不过靠着E的黑客技能物理交涉，车主在死前十分善良地将包括车子在内的所有遗产送给了这对搭档。 　　车子是辆六年前生产的吉普车，马力十足，外形和装饰粗犷得一看就是适合在废土开的车。 　　维尔坐在驾驶座上摆弄新车的内饰，E翻出了后备箱的垃圾箱子，坐在副驾驶拆包装。 　　“E，找点儿能吃的。” 　　“闭嘴，我正在找。”E不紧不慢的用经常在公司翻文件的手翻垃圾，忽然转眼又瞄到了后视镜。 　　后面又有一辆车出现了。 　　她皱着眉头往后面望。 　　还好，大货箱、大货轮，不是鬃狗，是辆喷涂了黑狗涂鸦的货运车。 　　恶土人的审美怪可爱的。 　　“怎么了？”维尔随口问。 　　E缩回车厢内，继续拆垃圾，“没什么，有辆货运车，不是鬓狗，小心点就行。” 　　“货运车？” 　　维尔长叹，“这年头都不容易。” 　　“以后接这种活儿都警惕着点，任务失败多了名声可不好，以后混饭吃都混不着。” 　　“在恶土哪有挑活儿干的雇佣兵，那我早就饿死了。”维尔将车子继续加速。 　　车子内一阵沉默，只有车子不断加速的引擎声。 　　“以后别干了，进城以后……”E顿了顿道，“以后接什么我来看。” 　　“好，你有见识，听你的。”维尔拐弯甩掉后面的货车，终于笑了。 　　“行了，吃点儿东西。”E找出一袋没被人吃完的卷饼递给维尔，又从这一堆方便食品垃圾口袋里翻出来一瓶仙人掌汁。 　　“……”维尔低着头小声说，“他骂咱们，都特么死都死了还骂人……” 　　“哈？” 　　“就是刚刚的那个……这辆车的车主……” 　　明明长得一脸匪气凶相，现在突然这样有点儿…… 　　E半眯眼睛，看见维尔现在这矫情样儿就来气，抓住维尔的头发强行让他抬起头， “这不是很常见吗？总不可能你以前没被骂过？你他妈多少岁了宝贝儿？自己不也嘴里不干净吗？” 　　“他骂你……他说咱俩那什么配狗……”维尔推掉E抓他头发的手，神情低落，“我不喜欢他那么说你……而且前两天我才说了要罩着你的……” 　　懂了，自尊心在作怪。 　　E忍不住笑着拍了拍维尔的脸，“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不是他死前给我们加的buff吗？ 　　也就是说，咱们还挺般配。” 　　维尔吞吞吐吐地辩解，“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那你就当全部他妈的都在骂你。”E拧开仙人掌汁递过去，调傥道，“或者如果想要这个buff，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当惯了狗，这次也不打算换，所以另一个你不想听见的是在骂你。” 　　维尔气得涨红了脸，“E！” 　　今日辱维√ 　　E第章脸上的伤已经长好了，脸上的灰尘和血茧残留都被维尔想着女孩金贵，用车上只净化两遍不可饮用的水冲了个干净，在废土上白得晃眼睛，笑起来冰冷的眼睛弯弯的，右脸脸颊的酒窝漂亮极了。 　　不过水很少，维尔舍不得自己用，他自己是随便找了堆看起来干净的细沙磨了一遍，血倒是磨干净了，就是人灰头土脸的。 　　“别气了小娇妻——” 　　E打开车窗，将手伸出窗外冲了点水，轻轻抹掉维尔脸上的灰尘沙砾，“还找到个合成肉罐头，吃之前洗个手，当死里逃生庆祝了。” 　　维尔发动了车子，耸了耸肩，“脑机连上网了，再走个500公里就有家汽车旅馆，那地界我熟，气油勉强够，我们去修整一晚上，搞点吃的和喝的。” 　　“那大概得有六个小时，别开太快，安全第一，我睡会儿，你开累了换我。” 　　“没必要，到时候给你买双新鞋，不然鞋都蹬掉了，你还光脚踩油门不成？”维尔满口黄腔，“而且刚刚拿到手的车子，就像刚结婚的老婆，蜜里调油，区区六个小时怎么会累？” 　　［人格余薪：61％］ 　　E没回答，将副驾驶的椅背向后调整，侧躺着眯眼小憩，手背在额头上挡着阳光。 　　有可能是身体受了太重的伤势会自动休眠保存能量，她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以后总是睡不够，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连过了几天、天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分不清。 　　哪怕深海的梦境会有失去生命危险，哪怕人格余薪会掉，她也必须得睡，她太累了。 　　恶土的时间流逝很难查觉，毕竟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事情要做，不像功利性的终结城。 　　空调温度适宜，车外阳光正好，外面的光透过防紫外线的玻璃，在E的皮肤上打出温暖的光斑，皮夹克被脱下来挤成一团当枕头，旁边又坐着随时可以解决掉的仁善傻子同伙，于是她陷入浅眠。 　　其实记忆碎片里的人影说得不错。 　　终结城有种特殊的魔力，只要踏入进去，就没人能逃离。 　　城内的人就像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其实笼子的门是打开的，但鸟贪恋每天定期的食物和水，所以看着笼子外挂钟的时间，陷在里面一辈子也飞不出去。 　　E不会在一成不变的废土浪费时间，她要回到目的明确的终结城。 　　浅眠最容易叫人做梦，而这次却没梦见深海，而是那个熟悉的场景。 　　梦中的景象逐渐清晰，王座上看不清的人影轻轻地抚摸背靠晶蓝王座侧的单薄红影，在梦中对那团红影说： 　　【是时候将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他似乎刻意控制自己温和下来。 　　【我终将与你再次重逢，这不是恩赐，是命运。】 　　【为我牺牲就是你的命运与荣光。】 　　红影在颤抖。 　　【你即是我，我也是你，但你并不全然是我，我也不全然是你。】 　　【不要妄图反抗命运，也不要背叛我，那会激怒我，我不敢保证以“我”现在的理智会怎样对你……请你相信，我爱你，犹如爱我自己。】 　　…… 　　［人格余薪：63％］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好，感谢您认真审核，没有任何危害未成年人的意图，主角三观正常，这本书所有的黑暗世界观都只是为了推动剧情使主角反抗扭曲的世界，建立和谐社会主义，没有弘扬暴力的意思，这个章节我删3000字了，求求你让我过吧呜呜呜…… 第21章 外乡人旅馆 　　车子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公路上，天色已经快黑了。 　　维尔晃醒了E，“妹子，妹子，快醒醒！” 　　E瞬间睁开眼睛，好似从来都没有睡着，“你开累了？停车换我来。” 　　她睡得很好，第一次这么好，连人格余薪都一点没掉，甚至还上升了两点。再这么睡几觉，把人格余薪睡上80％，说不定她的精神病就好了。 　　“不是，后面有辆车，我他妈绕了好几条路还是在后面跟着，后面那家伙好像盯上咱们了，废土上这种事常见。” 　　车上现在有两条命，不像以前单打独斗，所以维尔现在有点被害妄想症，他解释，“我们现在两个伤员，枪也只有一把空的和白天从那尸体上抢来的手/枪和一点儿子弹，你瞪他一眼，看看那家伙能不能解决。” 　　“你保持这个速度行驶，别打草惊蛇。” 　　E转头，在夜暮中发现远远坠着的落日底下有一辆车以平均速度向他们驶来。 　　随着她的注视，视野呈像像光学义眼那样自动调整距离，距离拉近、拉近、放大、自动清晰化。 　　是一辆废土上常见的小型货车，车上有各种弹痕血迹，灰扑扑的很久没洗过。 　　车内没有大型枪械，E扫描透视车辆后只有一个银色的箱子很显眼，上面印有一座云端城市的图标，还用了特殊技术，扫描箱子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此外，驾驶座上有一个男人，浑身肌肉扎结，应该是高级仿真皮，还植入了皮下护甲，他同样穿着废土风格的花里胡哨灰黄底色T恤。 　　视线停留，开始扫描： 　　终结城居民(公司员工)、战斗兴奋剂、军用级战斗义体、弹道发射器、义体改造率78％、神经七档、破锁率50%…… 　　随着机械替换原生的骨骼与血肉器官，人的精神就会变得开始冷漠，失去同理心。 　　义体改造率越高，人类同理心的存在就越低，从而造成人格余薪跌破60％，变成只会杀戮的鬼佬疯子，不可逆转，无药可医。 　　神经七档和E在安德纳科技实验室培养罐里听到的上任董事长王命如果在她的身体里重生就有几率升变“九档”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破锁率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不过她明白一件事。 　　后面那男人浑身的战斗义体都能抵得上一小支军队……按理说这种改造率不可能会籍籍无名……那这种等级的公司狗怎么会跑这儿来伪装成一个废土流浪者？ 　　就凭维尔和E现在的状态，真打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赢面，而且E不敢确信自己的黑客技能能不能黑掉后面那男人的防火墙。 　　而且远程……如果那个公司狗的弹道发射器装载的是追踪导弹……只要她晚了一秒或是无法控制那个……她和维尔都会变成焦尸残肢。 　　远程有弹道发射器……车内没见着枪，全身义体强化，很大概率是主修近战。 　　主修近战消耗的资源和昂贵义体注定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终结城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用冷兵器和近战的不一定都很强，但大多数都是喜好生死间游走残暴喋血的疯子。 　　主修近战就代表自信能强得过枪械，所以除非是街头的街狗小混混，否则近战的就没有简单角色。 　　“维尔。” 　　E慎重开口，“待会儿我说逃，你就用这车最快的速度尽量甩开后面那辆车。” 　　维尔诧异，“很棘手？” 　　“嗯，很棘手，是个伪装流浪者的高级公司特工，还有导/弹，而且我害怕他不是那种主修热武器的家伙，而是最难搞的近战或者冷兵器，再搭配个时停的科恩斯塔夫，我们必死无疑。” 　　维尔有些暴躁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艹，你这大黑客都他妈的说棘手……” 　　“我入侵试试看，尽量不被他发现，能杀就杀，杀不了我们就跑，我的生物信号早就换了，你也只是个恶土雇佣兵，公司狗抓我们又没什么好处，他不一定盯上了我们。” 　　E拍了拍维尔的肩膀，“冷静点儿，汽车旅馆应该不远了，那里人多，他又不知道咱们的脸和生物信号，我们把车藏起来，往人堆一混，他认不出来我们的。” 　　“好吧，就这样。看你的了，E。” 　　E凝神注视后方车辆驾驶座的男人，入侵协议展开，矩阵破解成功。 　　她放出了自己的病毒代码。 　　［运行中……］ 　　［错误！错误！感染失败］ 　　E刚当上黑客都没多久，连系统的知识都没学过，经验不足，而那个男人又是高级公司员工，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但这种情况也有很多简单的解决方式，如果E是一个真正的黑客，那她现在就可以赤手空拳或者是从哪里的赛博空间里掏出刀去跟那个老哥硬杠！ 　　可惜，E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碳基猴子，两相对比她就太弱小了，完全没资本和一个全身改造率达到78％的高科技改造人来硬的。 　　对面满身的高科技合金、高级热武器加时间停止怎么打？ 　　拿脑壳去和那老哥打球？ 　　更何况E现在手里的枪/械物理攻击又不给劲儿，哪怕人家就站在那儿，她也连人家表皮都打不破，还有可能被反伤弹反……所以…… 　　“逃！” 　　维尔油门踩死加速，车辆漂移，行驶速度完全超出了这辆车标注上的极限。 　　几乎是E的话音刚落，一颗导/弹就在他们车辆的原先位置爆炸。 　　后第章面的车子不再被天边的夕阳笼罩，反而加足了马力，朝E和维尔的所在地飞驰。 　　［人格余薪：61％］ 　　如果运气不好，往往一个小惊吓也能掉落人格余薪。 　　“艹他妈的公司狗！” 　　旁边的维尔握着方向盘的手因用力而显出青筋。 　　E盯着后视镜中的火光，逐渐陷入了沉思。 　　【我是名斗者，后方有一名斗帝追杀，但我丝毫不慌，因为他的马没我的快。】 　　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记忆碎片！ 　　【理论上来说，只要我E得够快，队友的问号和敌方就追不上我，只能在后面吃屁。】 　　虽然E不知道记忆碎片里的“E”是什么意思，但是没错，后面的老哥现在坐在车上，只要不下车打开神经反射开启时停义体科恩斯塔夫徒步追他们，就相当于被安上了限制器。 　　而她刚刚叫维尔往这辆车的水箱里也加了水，所以她的车在速度上来讲无敌！ 　　只要躲开远程攻击手段就完全不需要慌！ 　　正所谓：多行不E必自闭，E往直前，老哥只能吃尾气！ 　　恶土的风在车窗外喧嚣，如同死亡，常伴在E的身侧，虎视眈眈的想一波带走她。 　　E是个自由的名字，所以E在这一刻，已经完全领会到了自己名字的真谛。 　　“冷静，维尔。”E没转回身体，不断上传病毒延缓后面人的手部义体启动，坚定地安慰道，“躲着点高/爆/弹或者是车载导/弹，按E，他追不上我们。” 　　“按E？”维尔听着E莫名其妙的话不明所以，但还是信任地分出一只手按住E的肩膀，“然后呢？” 　　“我觉得可能不是这样，你还是把油门踩死吧。”E挠了挠头，“或者给你的名字中间加一个吉，你就拥有了抛瓦？可以直接去和他干一架。” 　　“抛瓦是什么？一种武器吗？为什么往我的名字中间加个吉就可以有那东西！” 　　维尔完全不能理解E跳跃的脑回路。 　　“你是抛瓦，我是爹地！我们是斯巴拉西魔人！”E信誓旦旦，“哥哥，我看他是卡布奇诺喝多了！区区人类，怎么可能追得上我们？俺张飞觉得必不可能！17张牌，他要是能秒我，我当场就把键盘给吃掉！” 　　“操！之前还挺正常，现在怎么就脑袋抽风了！” 　　维尔已经不能和E交流了，他觉得E可能是刚刚黑公司狗脑袋的时候被反向植入了病毒。 　　“妹子！你还看得到你的人格余薪吗！” 　　“放宽心！还有61％！安全得很！” 　　“我/操/你妈的什么病毒让你这公司狗一下子掉这么多！公司狗不一般都90%以上吗？90％以上掉到61％！你他妈已经疯了！” 　　维尔抓着方向盘大喊，“你小心点儿别脑袋抽了突然跳起来砍我！旁边坐个随时会变成鬼佬的疯子简直就是折寿！我他妈人格余薪都快被你吓掉了！” 　　不远处能看见黑点般的小房子，他按住E，避免E被病毒控制发疯自杀什么的，“妹子你撑住，前面就是外乡人旅馆，咱们开个房间躲起来好好做个病毒查杀！” 　　“妈的把手放开！老子没中病毒！小心我在你的bgm里暴打你！” 　　E的确挺正常的，骂人的途中还记得他们这是在逃亡，后面有车追着，还会放导/弹，就被摁在座位上继续上传病毒代码给后面找麻烦。 　　“精神病都说自己没病！你的人格余薪就是最好的证据！” 　　E冷哼了一声，用拆垃圾得到的万能材料造了几个触发性/地/雷扔在后面的公路上，“我愚蠢的傻/逼小甜心，我能有什么毛病？” 　　“哪来的雷？” 　　“垃圾场捡来的！” 　　车子在地/雷的爆炸烟尘中七拐八拐，找了个隐蔽的山坡停下，维尔迅速扛起没穿鞋的E就从隐藏的地下管道里钻，溜进不远处的外乡人汽车旅馆。熟练到让人怀疑他是否被追杀了很多次。 　　作者有话说： 　　注： 　　斗者的那个梗出自《斗破苍穹》，资本的牺牲品，拍毁了，反正就骑马，尴尬到我脚趾扣地，简称《马破苍穹》。 　　“E”是《英雄联盟》亚索的梗，按键盘上的“E”就闪得飞快，反正他就E来E去自由过了头。 　　“抛瓦”和“爹地”是《鬼泣》的，斯巴达魔人兄弟维吉尔和但丁，也是两个胸大屁股翘的白毛，维吉尔最喜欢说“抛瓦(力量)”，但丁是个风流浪子一样的处男。 　　“斯巴拉西魔人”是“斯巴达魔人”和《文豪野犬》里魔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斯妥耶夫斯基说“斯巴拉西”表情包的梗。 　　“在你的bgm里暴打你”是但丁找维吉尔要阎魔刀时的那场战斗。 　　至于其他的都是烂梗。 第22章 是兄弟就来砍我！ 　　外乡人汽车旅馆靠近终结城边防线，不同于荒芜的恶土，这里有很多人，无论是恶土的流浪者、接活儿送货的雇佣兵、干走/私的帮派成员、黑市的垃圾佬、在终结城得罪人想逃出去避风头的倒霉蛋、做生意的游商、想去终结城追梦的新人……他们都会在这里歇脚。 　　旅馆前方的空地上满地的沙土和碎玻璃渣，歪歪扭扭的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在这呆久了的人可以这里的车上看出每个人的故事，不过谁也没心情去看别人这些细枝末节。 　　这儿的环境和其他所有的汽车旅馆一个水平，反正不怎么好，就是公路边一块地用简易棚板搭起来的楼，公路沿途200米整整一排都是，搭了四层高。边上还有卖衣服卖武器卖药品的，还有一排一排只要有人烟就存在的自动售货机。 　　E现在不但没鞋，还穿着西装制服，在这儿肯定会受到敌视，所以索性装尸体，由维尔横抱着。 　　维尔在这儿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抱着E熟练的走到前台，“开个房间。” 　　今天值班的老妇人好像认识维尔这个在恶土长大的孩子，她有满手的狰狞纹身，身上改造了一大半，脸上一半金属机械一半血肉。 　　她看见维尔，放下手里正织着的毛衣，意味不明审视一番因为头朝向维尔看不清脸的E，还有她身上残破的西装制服，咧嘴露出残缺不齐又森白的牙，“哟，这不是维尔吗？今天有什么收获？” 　　维尔长叹一口气，“还是老样子，一半倒霉，一半不错，剩半条命，捡了个公司狗的差儿。” 　　“公司狗的事儿少掺和，那些弯弯道道的麻烦稍不注意就会丢了命，公司狗可不把我们当人看，我瞧着这姑娘也不是个老实的，晕着还是死了？” 　　“可能还剩口气儿。”维尔笑着颠了颠躺尸的E，“濑田姐，我伤现在还疼呢，快给我开个房间。” 　　濑田裕子笑着摇了摇头，在电脑上将维尔的生物信号导入住所房间，“二楼，你住惯了的那个我专门给你留着呢，20欧。” 　　维尔分出一只手抬起，笑容突然凝固。 　　［数据银行余额：17欧］ 　　他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濑田姐……我……” 　　“就知道你没钱，我先替你垫上。”濑田裕子抽出一根织毛衣的签子敲上了维尔的脑袋，絮絮叨叨地说教，“我都告诉过你，别买那么多酒，少去干那些玩命的事儿，你们小年轻就是看不清形式，老老实实接我的班、活的也安稳些，再攒个十几年说不定能娶个老婆，你偏不信，每次都是这样……” 　　“行啦行啦！濑田姐！不就是钱嘛！等我这单结了就还你！连着利息一起！终结城我是一定要去的！等我混出名头回来，家族的仇我也一定会报！” 　　维尔跳着躲开那织毛衣的木签子，小心不让那签子戳到E，“我去睡觉啦！” 　　濑田裕子严肃道，“臭小子！站住！” 　　维尔脚步顿住，不情不愿的挪回去，“还有什么事吗？” 　　“你身上的伤不处理？” 　　濑田裕子叹了口气，“我也没剩多少，给你转1000欧，买点药处理下伤口，再买点子弹，总不能人家打你不还手吧……” 　　随着她的抬手，维尔的数据银行账户余额变1017。 　　1000欧差不多是一个普通雇佣兵做完一个任务得到的钱了。 　　有可能是偷盗，有可能是救人，有可能是送货，有可能是杀人，反正恶土这里的人命差不多就是1000欧一条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最大数额，也许杀人遇到有同伙的、偷/盗被发现要灭口的、送货有截车的、救人被阻拦的……1000欧还得算上那些人的命和消耗的子弹。 　　这么算下来，一条人命差不多五块钱十块钱的还多了，濑田裕子给维尔那么多，可见是她真的把维尔当儿子宠。 　　维尔债多不愁，“谢啦！濑田姐，等我这单了就还你钱！” 　　“别急着走。”濑田裕子将一个芯片从电脑上拔下来扔给维尔，“你的宠物熊，你是把它忘了是吧？你到底是第章怎么给它设定的？一直在桌面上像你一样蹦来蹦去发出狗叫！叫得我脑袋疼！” 　　“嘿嘿，抱歉抱歉，谢谢你一直陪它。” 　　维尔随手芯片插/进自己脑侧的脑机接口，退出前台，从旅馆外面的铁架楼梯走向二楼倒数第二个房间。 　　“嘿，这不是维尔小子吗？你濑田姐一直都念着你呢，这次的单子怎么样？”靠着铁架楼梯抽烟的老头抬起头。 　　他穿着裤衩和人字拖，头发染成紫色和绿色，以一些电线硅条做装饰，赤膊上身，背部满满的纹着一只白虎，前胸和手臂是彩色的机械白脸艺伎，身上挺多伤疤，但仍旧格外健壮，一身肌肉。 　　“刚刚见过濑田姐了，至于这单子，别提了，半路遇上了鬃狗和沙尘暴，货都烧焦了。”维尔叹了口气。 　　“你这不是还有收获吗？”老头咧嘴一笑，朝E努努嘴，“死的还是活着的？” 　　“活的。” 　　“死的活的都无所谓，你就算喜欢个变异蟑螂怪和电线杆子也没关系，反正终结城全部都在乱搞，不过你欣赏水平挺不错。”老头挺满意E的模样。 　　“濑田叔，不是…你怎么什么都想搞。”维尔无奈，“当心濑田姐揍你。” 　　“我会怕她？呵！好笑！老子年轻的时候当雅库扎，谁不知道老子‘六郎’的名号？歌舞伎町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从街头砍到街尾，又从街尾搞回街头！要不是遇见她‘络新妇’，老子现在还在搞！隐退个屁！” 　　雅库扎，黑川城本土发源的黑 / 帮总称，在黑川城、京都城、终结城都有下属帮派分部。是种结构严密，等级森严的组织，十分重视上下级的关系。 　　他们流传了大战以前的很多规矩，最重要的有三条。 　　1.向首领效忠。 　　2.纹身 　　3.犯错后断指谢罪 　　他们挺会做人，终结城的雅库扎更是如此。 　　他们一般盘踞在歌舞伎区，歌舞伎区出了什么事都是他们去管，手段极为残忍暴力，他们也拜“关公”，自称是“极/道”，有那么几分侠义的快意恩仇在里面。有什么不公平没道义的谋杀案会用最快的速度查清楚，比ECPD效率高多了，办完了事还会存留档案上交ECPD。 　　不是什么好家伙，但维持了歌舞伎区一方平安，说话大多也挺礼貌，具有躬匠精神，犯错了直接断指土下座道歉，也算安分守己。 　　濑田夫妇应该是雅库扎隐退了的老前辈。维尔比其他雇佣兵多了点底线，应该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我走了，你再说连累我。”维尔听了濑田六郎的话呵呵一声，抱着装尸体连气儿都不喘的E继续上楼梯。 　　E皮肤因为不见光，是死人般的苍白，体温又低，现在也不喘气，他真的感觉E因为人格解体一口气挂了。 　　“小子！搞大点！不用顾及！你就算在房间里分尸都没关系！” 　　濑田六郎还在后面喊。 　　…… 　　房间很小，破破烂烂的，光线阴暗，连窗户都没有，锈化的墙板儿发霉，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缺了一只脚的破桌子和一张狭窄的单人床，蟑螂悠闲地在地上的角落爬过。 　　环境很不好，但这里已经是城外最好的旅馆最好的一个房间。 　　维尔得意，“不错吧？我房间排在最好的那档，床单都是濑田姐在有别的客人来时特地收起来了的，不像其他房间，到处都是洗不干净的jy和血……虽然比不上你们公司的公寓，但是还是将就的。” 　　E轻巧的跳下来，“他们对你不错。” 　　“谁？” 　　“濑田夫妇，濑田女士。” 　　“确实。”维尔点点头，“不过，这称呼真上流，她不会喜欢的。他们以前都是雅库扎，在终结城歌舞伎町那一片的极道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死人乐/透知道吧！以前濑田姐在雅库扎八代目之争里保护现任八代目的时候，一天就杀了100多个人，第二天就当上了乐/透的花魁，又因为代号叫‘络新妇’，大家都叫她‘百人斩.络新妇’，后来受了伤才隐退的。我一条野狗，有他们才有今天。” 　　E毫不在意，“我一向都不太招人喜欢，就你最招人喜欢。” 　　“去洗澡吧，这个时间段刚好会限量供应水，虽然是冷的。过了这点就没了。” 　　维尔拍拍E的肩膀，“我去给你买衣服和鞋，再买点药和吃的，床你随便坐，地上挺脏的，还有可能有酒瓶碎掉的玻璃渣，别站着，有人来也别开门，等我回来带你做病毒查杀。” 　　“都跟你说了我没中病毒。” 　　“好好好，小公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维尔说着，离开了这个房间。 　　E也懒得过多纠正，仔细扫描着地上有没有玻璃渣，垫着脚走进狭窄潮湿的盥洗室，去那挂着透明塑料布的简陋浴室隔间研究水龙头去了。 　　老式水龙头，没有花洒，冷水集结成一小束哗啦哗啦的流。 　　E脱掉衣服，伸出半条小臂试探了一下水的温度。 　　冰得她差点起鸡皮疙瘩。 　　她抿唇走到水流下，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顺着头发打湿皮肤，又在重力的影响下顺着皮肤划落流到地上，流下排水口。 　　适应之后勉强可以接受，其实也不算太冷。 　　E把自己身上的灰尘血迹搓干净后连带着西装制服也洗了拧干找了个钩挂上。 　　盥洗室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只手拎着衣服从门口伸进来。维尔没露头，隔着墙小声说，“衣服买了，我目测你身材买的，这儿不分什么尺码，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不过应该都洗干净了，将就着穿。” 　　E掀开湿哒哒的黏腻透明塑料布帘，伸手接衣服，“谢了。” 　　维尔抖一下，思考片刻又把手收回去了。 　　“干嘛？” 　　“我突然想着里面没个坐的地方也不好换，我先出去，你坐床上换，换好叫我就成。” 　　“都行。” 　　“那我给你放在床上，鞋放盥洗室门口。” 　　E静静的等着，听外面一阵动静，然后就没声了。 　　她赤脚在盥洗室门口找到了一双和她尺码差不多的黑色短靴，拎回水龙头那，冲干净了脚甩甩水，踩着鞋去床边换衣服。 　　衣服是废土风的灰色背心，大概是从一位恶土女性雇佣兵身上扒下来的，露腰的，不过比起其他人来说布料已经算多了。 　　裤子就是普通的黑色长裤，维尔特地给她避免了亮片一类花里胡哨的装饰，没什么异味，应该是如维尔所说那样洗干净了的。 　　E摸摸床上洗得干结发硬的毯子，用干燥的衣服擦干净身上的水，坐床上给自己套上变得有些湿润的衣服，然后慢悠悠的给自己系上鞋带。 　　没人教她怎么系鞋带，在记忆，她的母亲只教过她系活结。 　　她只能举一反三，先系一个活结，再系一个活结，让两边等同，伪装成是一个蝴蝶结。 　　系好鞋带，她走出房间，拍了拍靠在走廊栏杆上抽烟的维尔，“在看什么。” 　　“刚才跟着我们的那老哥，他也过来了。”维尔抬着抬下巴，“喏，停车场，车都是同一辆。” 　　E拧干头发上的水，“那可得小心点。” 　　“哟，新装扮挺不错嘛。”维尔转头打量一番，叼着烟打趣，“这种流浪者风格的东西都能给你穿出公司特工味儿，肯定是你的长相问题。” 　　他把那件合成皮夹克递给E，“套上，人格余薪暂时没办法，只能先跟我去做个病毒查杀，慢慢把它养回去，你这个色号的皮在恶土太出戏了。” 　　E穿上那件皮夹克，看着附近没什么人，也靠在栏杆上看恶土中下坠的夕阳，“不用费钱，我没安脑机，中不了病毒。” 　　夕阳带走了一整天的烈日，只有尽是沙土的地上还残余热浪，等到天上没有太阳的光，温度马上就会降下来了。 　　“没安脑机？”维尔皱眉，“妹子，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数据银行、个人身份信息、地图、各种资料、语言包，难不成你没有？那你那些网络黑客的手段是怎么用的？” 　　“小甜心，你难道没发现，我和你说话是用的你们的语言，而不是在你脑子里实时翻译吗？你没看见口型都一样？”E嗤笑，“是数据输入的，不知道是不是隐藏义体，反正你说的除了语言包我都能用。” 　　“这么高级？那你这个可能不好修，咱们这的义体医生没这水平……等我进城给你找个靠谱的，还有你的手，你这么高级的义体这里没本事修。” 　　“先把你自己修修吧，再拖下去那一整块都得烂。” 　　“得嘞，你就别下去了，太显眼了，我怕那公司狗认出你。等他走了，我再请你喝酒。” 　　维尔抽完最后一口烟，将手/枪和子弹递给E，顺带把E当做任务报酬付给他的那只木簪子也还给了E，“我在售货机买了吃的和水，放桌子上了，你兄弟我穷鬼第章一个，只能委屈你和我挤挤，我要是没回来你就自己睡会儿，给我留个位置就行，不行我就睡桌板。” 　　“你睡桌板得把桌板压塌。” 　　【所谓兄弟，就是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哪怕随便占了一个都是好兄弟】 　　【再说一个冷笑话，z国联通的标志看起来就像是两根交叉的jj，我给他P上两个行走的熊猫人，这已经不是是兄弟就来砍我的问题了，是兄弟就jj碰jj】 　　E不置可否，将木簪子插回头上，被这个记忆碎片逗得笑了一声，“给你留着空位。” 　　作者有话说： 　　关于维尔小娇娇的团宠人设。 　　他真的是贼贴心又将心比心的小甜心，甚至没有沾上大多数佣兵的劣习，他想搞钱又想有良心，在这种世界观和环境下真的挺不容易的。(别多想嗷，他是好大儿好基友，E是去给他当爹的……好兄弟嘛，都是互相想给对方当爹) 　　E：你爹来喽！(哈士奇奥特曼出击.jpg) 第23章 对线 　　汽车旅馆的隔音不太好，毕竟只是铁皮搭的。 　　虽然快到晚上了，不过因为之前的那个罐头，E觉得自己不怎么饿，只能听着隔壁两边的叫/床声拆饮料瓶。 　　她现在只会做四种东西，子弹、破片/手/雷、地/雷、曾经用过的红色格/洛克。 　　一盒子弹需要五个单位的白色材料，E会做的那把枪需要190个单位的白色材料和60个单位的绿色材料。 　　越高级的东西拆出来的材料数量和颜色也越高级，她拆饮料瓶只能拆出白色，运气好能拆出绿色。 　　还差一点材料。 　　E打了个哈欠。 　　从培养罐里出来以后她总是很嗜睡，那时还维持在正常人范围，不过现在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以后睡眠时间更长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从心地躺上维尔的单人小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嗯……嗯啊~” 　　“good！yes yes yes！宝贝儿你真棒……” 　　艹！ 　　E睁开悚然的眼睛。 　　房间两侧的房间传来的不同叫声犹如交响乐，也像两只蚊子一直在耳边嗡嗡嗡嗡。 　　两边的敬业流莺他娘的跟比赛比谁声音更大一样。 　　关键是她们的叫法都还不一样，一边是黑川城女/优、游女的叫法，一边是偏乌格城的欧美叫法，好像E把两种片子都混合着看，用耳机听双声道。 　　维尔小甜心能在这种环境下长得这么有礼貌果然是一种奇迹吧！ 　　E努力忽略这两种声音让自己入睡，旁边两个房间却变本加厉，好像互相杠上了，嗯嗯啊啊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装了什么让E眼馋的高级义体。 　　［人格余薪：60％］ 　　嫉妒与愤怒冲昏了E那睡眠不足的头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子弹上膛，她爬起来对着墙壁一边给了一枪，在墙板上打出两个洞，阴冷的声音跟蛇一样，“都他妈给老子闭嘴！不然给你们的脑袋一人开个洞！” 　　两边安静了一瞬，忽然左边的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她透过墙壁上被打出来的洞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绿眼睛，“劳驾，小姐，我们停下，可以给我唱支摇篮曲吗？您和我父亲的声音很像，他是个人造人，已经被母亲销毁了……我付钱的。” 　　右边的小洞也露出一只改造过的机械义眼，粗犷的男性声音传来，“哟，小妞，唱一个呗！我们都是自己人，付钱的！” 　　他抬手，E的数据银行账户由0变为100。 　　E面无表情，这里的野狗怎么都跟维尔一样傻逼？恶土奇奇怪怪的人可真多。 　　“行啊，要美声还是其他的唱法？” 　　她面不改色。 　　左边的女人也转了200欧，用沙哑的烟嗓说，“我都可以，谢谢。” 　　右边的男人很起劲，“美声美声！今天就来听听上流人听的是什么！” 　　另外的两个没出声，应该那两个是流莺，懂事地没有打扰雇主。 　　【我确实练过声乐，还有舞蹈、美术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乐器技能，都不怎么精通，万能的兴趣班，你懂的，普通人总喜欢让孩子上些兴趣班，学学自己学不进的东西，试图让孩子达成自己小时候到现在没达成的梦想。 　　老一辈都是这样，自己不行就逼着下一辈行。 　　反正仔细一想，我只有声乐比较出挑，还必须的是高音，低音唱不了。 　　我还得过什么什么大赛的一等奖……嗯，美术只得了三等奖……评审说我的油画色彩太大胆了，现有的时代审美暂且不能欣赏画的内涵……】 　　【所有人都喜欢摇篮曲，低沉沙哑的让人想起家，美声的更偏向于欣赏，其实两样都不能哄睡任何人，但大家就是喜欢】 　　E突然想起以前兴趣班有个同学好像和她是一样的姓，名字像狗叫，练的是琵琶，那时候她就和合着那调子唱些小曲儿，两人配合着蹲天桥底下卖艺，还被城管追了几条街，狼狈得像死狗。 　　这个世界可真是狗日的，到处都有狗。 　　她忍不住笑了，在床上盘腿坐着，挺直背清了清嗓子，用标准的女高音美声唱腔唱出了记忆里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 　　她的音拔得很高，却因为浑厚婉转的唱腔并不刺耳，显得有些空灵，就像唱诗班纯洁的孩子歌颂上帝。 　　有趣，有趣极了，在这狭窄破烂得透不进光的外乡人汽车旅馆，这种理应不会出现在这儿的歌曲被唱给社会下层的野狗听。 　　一曲毕，久久无声。 　　“谢谢您，小姐，调子和我印象里的差不多，歌词有些差别。” 　　布满血丝的绿眼睛小姐透过那个洞窥视E快干的银发。 　　她的眼睛是墨绿色，但阴暗的房间里亮着一只布满血丝的诡异绿眼睛，而那独眼透过孔洞偏执的望着你，这确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不过E觉得她眼里有些莫名的忧伤，她的注视让人想起路边为了保护自己张牙舞爪的流浪猫。 　　另一个房间的老哥本来想说话，猩红的电子眼却与绿眼睛小姐相撞，莫名其妙有点瞳孔地震的感觉。他干笑了两声，等绿眼睛小姐继续把话说完。 　　“歌词里的一束玫瑰和一束百合，现在已经没有这两种花了……真遗憾……我想起我母亲莉莉，她总是叫我的父亲小百合，把他当自己一样爱……可惜父亲中了病毒想伤害她，被她亲手杀了……” 　　绿眼睛小姐具有故事性的烟嗓咳了两声，忧愁回忆道，“其实第一下父亲没有死的，可惜母亲磕了药，她眼睛红的像只野兽，一直往父亲的脑袋上开枪。 　　我也不敢阻止她，只好在她累了以后偷偷带着父亲的尸体去找义体医生，想着换个脑袋，再修一修损坏的数据芯片……但那也是个该死的种族主义者，他让我带着我家的械奴滚，最终也没救回来……” 　　E知道械奴是人类对人造人的蔑称，用机械制造出来的消耗品，只为了为人类服务，没有任何权利，是主人的私人财产，不满意随时可以销毁掉掉。 　　它们比野狗还低贱。 　　绿眼睛小姐转动眼球，“对面的先生，你也是种族主义者吗？” 　　电子眼老哥连忙回答，“我不是！不是不是！别误会！我一直都是个宣扬平等的人士！” 　　“是吗？” 　　绿眼睛小姐暂时离开了那个小洞，也不知道对那个回答满不满意。 　　E闻到了烟味。 　　绿眼睛小姐点燃一支烟又凑了回来，“您呢？银发的小姐？您认为人造人可以拥有自由的权利吗？” 　　其实从隔壁老哥的表现来看，绿眼睛小姐一定是个出名又惹不起的狠角色，为了防止招惹麻烦丢掉小命，理应顺着她。 　　E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轻笑道，“给你讲个冷笑话，听吗？” 　　“请讲。” 　　“一个终日在废土运货的流浪者某天走大运进了代表自由平等和先进发达的终结城，他发现街上有很多人造人，惊叹道，‘天呐，不愧是最先进发达自由平等的城市，你们竟然每个人家里都有械奴，还会放械奴出来透风！’” 　　放荡不羁爱自由、不喜欢向人妥协、犯起病来不分场合、热爱挑衅强者、极致嘴臭垃圾话、阴阳怪气的E似笑非笑地将枪对准了绿眼睛小姐那带着血丝的绿色眼睛。 　　“我一向都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造人本身就只是人类制造的工具。 　　工具，那就该好好听话，完成他们的使命…… 　　如果工具有背叛主人的念头，妄图得到与主人同样的身份地位，那理应被销毁……这个观念，你，赞同吗？” 　　“很多人都是与您一样的观点，包括我的母亲。”绿眼睛小姐露出来的独眼毫无波澜，“我杀了她，把她和父亲一起剁成肉酱。 　　可您知道吗……身为人造人的父亲，身上尽是血肉，而身为人类的母亲，身上居然没有多少像人类的地方……剁出第章来都是金属颗粒…… 　　我想把那个拿给那个义体医生看，让他向我道歉，所以把父亲和母亲涂在了他的门口，用父亲母亲给他写信，可他骂我是疯子，说我是鬼佬，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ECPD机动特遣队手里活下来。” 　　呵呵呵，用父亲母亲当墨水涂料，孝死了，真他妈的是个大孝女。 　　E都差亿点儿被绿眼睛小姐给感动哭了。 　　ECPD的机动特遣队和普通警察可不一样，专门负责鬼佬之类的大事件，遇见事儿来的特别快，都是精英。 　　再结合隔壁那个老哥对绿眼睛小姐的态度，可见绿眼睛小姐的确是个狠角色。 　　真是孝出强大。 　　可惜，E就喜欢和狠角色杠。 　　“再怎么是血肉也是人造的，和合成肉罐头一个理。” 　　E凑近那个弹孔，变得毫无机制的冰蓝色眼睛与布满血色的绿眼睛对上，“那确实不是人……等人类的身体全部被金属替换……就也不是人了。” 　　她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人造物件和机械改造人生出来的东西，你也是个怪物吧……” 　　“我知道的……”绿眼睛小姐几近空茫喃喃自语，“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你也是，包括那个医生，我们都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怪物……” 　　【you jump！I jump！】 　　E得意了起来，还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优越感，“是你啊，不是我。”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被墙壁遮挡的五官已经被笑容变成一个诡异的扭曲组合，冰蓝色的眼球几乎与布满血丝的绿眼睛碰撞到一起，睫毛交织着扑翅挣扎。 　　“我是纯种人类，真正的，人类。” 　　E不是人造人，她对人造人的厌恶也不是因为洗脑，仅仅只是作为人类……对异族的偏见罢了…… 　　瑞特肯定是骗了她。 　　E绝不是低等的人造人。 　　是的，毫无疑问，E是个人类……不会被程序、机械……控制的人类…… 　　“这样啊……” 　　E听见绿眼睛小姐这样说：“你与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那怪物就是你了……” 　　“嘭！” 　　墙上的弹孔扩大了，另一边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再也看不见绿眼睛小姐带着血丝的绿眼睛。 　　绿眼睛小姐的房间传来流莺的尖叫。 　　E冷笑着舔了舔干涩的唇，扒着墙，脸几乎抵在了那个孔洞上。 　　她的眼珠透过孔洞，没有将任何注意分到有绿眼睛的尸体上，而是在阴暗的环境下死死的盯着穿着暴露的流莺。 　　正如唱诗班圣洁的唱腔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冷血动物终于暴露了鬼怪的本性，嘶哑又癫狂。 　　“闭嘴，否则你去陪她。” 　　作者有话说： 　　E瞧不起人造人有洗脑的原因啦，因为瑞特说她是人造人，公司还给她洗脑说人造人就是工具，工具就该做好工具的工作，工具就该乖乖听话，工具不能反抗。 　　然后洗脑由于E精神属性太高的原因半成功半不成功，她的思想就变成：我是人类，我才不是人造人，人造人都是垃圾。 　　明天就要入V啦！早上不会更新，要等编辑上班了才能给我开V，所以更新时间应该是在上午或者下午，然后会掉落万字以上的更新。 　　小天使们这几天尽量不要养肥哦，如果这几天的阅读量不高这本书的成绩就不会太好，然后就会有连带的一系列问题，比如上不了榜单，没有人流量，一个月都赚不到几块钱，虽然我会尽量完结，但这个题材本来就冷，就算是为爱发电，一直没有回应的话也坚持不了太久，如果实在成绩太惨淡真的会啪叽一声死掉。 　　订阅吧，呜呜呜，求求大家订阅吧，全部本书订完也就一杯奶茶钱，少喝奶茶瘦成小仙女，把多余的肥肉用来养可怜的我吧……我想靠着吃儿童棒棒奶酪长到和E一样高(痴呆)…… 　　小声逼逼：儿童棒棒奶酪真的很有用，我本来都已经两年没长高了，结果吃了四袋，两个月之内就长高了两厘米，我已经一米七啦，至少让我再吃个四五袋长到173吧…… 第24章 卑鄙的记仇者 　　也许是因为E的行为处事实在太过粗鲁, 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惹不起的人……说不准人格余薪也不算太多，随时都会变成喋血弑杀的鬼佬。 　　在外面混，最重要的就是会看形式, 所以另一边的老哥安静如鸡, 流莺也不叫了。 　　E套上靴子, 拿着枪拍响了左边绿眼睛小姐的房门。 　　“开门, 不然我进去一定弄死你。” 　　房间里面蟋蟋嗦嗦了一阵，终于在E打算黑开这扇门或是踹开这扇门的前一秒，流莺打开门露出顶着个枯黄头发的脑袋。 　　“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满身伤痕的流莺咽了口唾沫, 鼓起勇气, “就算要上，也必须得给钱，这是底线问题。” 　　“她有施虐癖？”E扫视这位满身伤痕, 手腕上的绳子都刚解下来的独立女性，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了一声，“巧了，我也有, 还是重度。” 　　【明明算帮了她, 你还故意吓唬人小姑娘，这性格能不能改改？让她长记性挑正经客人也不至于这样直接，你也是屑】 　　流莺确实是被E吓坏了，吓得都后退了一步, 颤颤巍巍道，“这……这得加钱……” 　　这小姑娘, 还不长记性。 　　“我对你没兴趣。”E挑眉, “我对绿眼睛小姐比较有兴趣。” 　　“你……”流莺抖了两下, 试探道, “你喜欢奸/尸虐/尸？” 　　“也行，不过现在我没心情。”E对于太固执的人懒得多说，连带着流莺一起推开门，走进房间，在绿眼睛小姐的尸体旁蹲下。 　　她还挺漂亮的，墨绿的眼睛，黑色的长发，只不过画着浓浓的烟熏妆，脑袋破了一半。 　　【我讨厌黑头发、墨绿眼睛的人，特别是喝罐装咖啡和抽淡烟的，就跟我讨厌黑麦威士忌一样，没有别的理由】 　　【你知道的，叛徒只有死了才最漂亮】 　　E瞥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罐装咖啡，又嗅到屋子里残留的清淡烟味。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想弄死绿眼睛小姐，原来全踩到记忆碎片里莫名其妙的点了。 　　入侵协议展开。 　　矩阵破解…… 　　虚幻的矩阵将E的瞳孔映得幽绿。 　　［破解成功］ 　　［正在入侵……］ 　　［转移财产］ 　　［个人数据银行已开启，正在植入财产转移病毒……］ 　　［转移成功］ 　　［提示：您的数据银行余额300→3257↑］ 　　“嘁……真穷。” 　　已经被公司的资金养刁的E嘲笑地拍了拍绿眼睛小姐完整的那边脸，开始深层次挖掘脑机内存。 　　［数据挖掘正在运行］ 　　［错误，资料已销毁］ 　　绿眼睛小姐挺警惕，应该有按时清理脑机的习惯，单纯用脑袋记忆，死了以后E还真拿她没办法。 　　E皱眉搜索绿眼睛小姐的随身物品，有用的东西只有两盒子弹和一把枪，另外还有一包口香糖和一盒烟。 　　还有一把修长的狙击/枪“弹丸”。 　　“弹丸”是蚊兵工的武器，性能稳定，价格差不多是一个普通恶土雇佣兵一年的收入。 　　【我讨厌玩狙的，无论是我打游戏即将胜利的时候被人狙还是黑头发绿眼睛的】 　　因为摸索，E的手上沾了点血和灰尘。 　　这可不行，待会儿会把维尔那可怜兮兮的旧床单蹭脏。 　　E冷着脸将手上的血迹在绿眼睛小姐身上擦干净，收好战利品，修长的狙击/枪靠在身上，站起身，打开烟盒咬住弹出来的烟，居高临下的俯视绿眼睛小姐的尸体，“之前忘了说，晚上好……” 　　“对了，她有没有带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E突然扭头笑着问怕到缩在墙角的流莺，“知道就说。” 　　“没，没有了……她没有带其他的东西……我之前才被叫过来，什么都不知道！”流莺一直发抖。 　　E猛的凑近流莺，冰蓝的眼睛诡异转动，扯出一个大弧度的笑，“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杀人的疯子。” 　　这话刚说完，她便退出摇摇欲坠的铁皮房门，好像就是来查个寝的宿管，公务执行完就要走了，看也没有再看那位敬业乐业坚持底线的流莺。 　　【对于一个流莺来说，你如果是真的抱有善心想劝她，劝两遍就够了，事不过三，说多了不礼貌。 　　固执的人怎么都拉不回来，说不准她缺了这单的钱就活不下去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要懂得尊重他人，不要多说，非要去揭他们的伤疤】 　　说的对。 　　白皙干净的手指指节叩响可怜的门，E露出得体的微笑，“打扰了，再见，这是礼貌。” 　　一脚踢出，门遭受重击，哐当一声闭合，徒留流莺喉咙溢出惊惧短促的尖叫。 　　确实很礼貌，礼貌中又藏着一点点的粗暴……哦哦，不对，那叫邻居的热情。 　　街坊邻居熟一点，不能有太大的第章距离感，这很正常，有益于人际交往。 　　E很满意自己在邻居面前的表现，她回到了隔壁维尔的房间，从床底下不知哪儿翻出来两块纸板，找了几颗钉子把两边墙上的破洞挡住了。 　　现在，这个逼狭的小房间彻底没有了光，只有E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的亮着。 　　战利品被她放在了桌子上，狙击/枪立在桌子边，E慢条斯理地从维尔的皮夹克里摸出了打火机，踢掉短靴霸占了维尔的床。 　　两边都没发出任何声音了，现在挺安静的，只有蟑螂爬过塑料袋的动静。 　　打火机被E点燃，火苗窜起，成为房间里第二个光源。 　　香烟被她用打火机点燃，味道很柔和，并不浓烈，是比较清淡的味道，闻起来不太呛人，和绿眼睛小姐抽的那支一样。 　　E就随便叼着，也不抽，只管在黑暗中沉默，等烟气蔓延整个小房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一只烟没有燃烧到尽头，房间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维尔随着汽车旅馆楼下停车场夜晚路灯的微弱光线走进这个逼狭的小房间，“小公主？你干什么呢？怎么还不睡？” 　　“医生把你修好了？” 　　E下意识握紧枪从床上弹起来，反应过来后往边上挪了挪位置，咬破烟头里的柠檬薄荷爆珠提神，“修好了就睡吧，明天买点补给我们就走，这儿呆不长久。” 　　“行，听你的。” 　　维尔脱了靴子爬上床，突然发现不对，“你往边上干什么？” 　　E诚实道，“我在外面，你在里面，不然遇到危险，你挡着路我不好逃跑。” 　　她掐灭烟头，随便划出一道抛物线扔在墙角，完美的击中了一直哗哗作响的蟑螂，“睡吧，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 　　“妹子……”维尔挑眉，“老实说，你这么老练，在公司是不是经常被暗杀？” 　　E被说中自己不受欢迎的事实，用枪/管拍拍维尔的脸，冷声道，“闭嘴，菜鸟小甜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维尔非常不讲义气的笑出了声来，“哈哈，那你困的时候叫我。” 　　“有件事要告诉你。”E突然开口。 　　“什么？” 　　“我把两边的墙壁各打了一个洞。” 　　在别人家打烂了人家的墙壁，这很不礼貌，哪怕她是维尔的爸爸也不行，必须得诚实地告诉人家，好好赔礼道歉，必要时给予钱财赔偿。 　　“没关系，之前你没听见濑田叔说的？在房间里分尸都没关系，他还会挺高兴。”维尔满不在乎的闭上眼睛。 　　他非常信任地仰躺在床上，E闻到一股消毒水和清淡沐浴露的味道，硝烟味儿和血腥味儿都消失不见，估计是在义体医生那里做完手术之后顺便洗了个澡，也不怕感染。 　　装了义体的维尔300多斤，肌肉密度大的E130多斤，两人加起来大概得有500斤，窄小的单人床痛苦的发出咯吱的响声，几乎马上就要散架。 　　E躺在床的外边，抱着枪半眯眼睛，静静的数自己的心跳防止自己睡着。 　　恶土的夜晚往往伴随着降温，虽然相比起山洞里已经很好了，不过铁皮搭成的屋子也只能挡住风，却不能挡住从缝隙里进来的呜呜声和骤降的温度。 　　E呼出一口白气，漫无目的的想：维尔伤还没好，哪怕这里的科技发达，看完医生至少也得隔个一天才能好吧…… 　　“你没有被子吗？”她轻声问，几乎微不可闻。 　　“……” 　　维尔睡得很熟，没听见。 　　E突然很想知道，她之前究竟是怎么会答应和这种一看就在终结城里活不过三天的傻逼菜鸟雇佣兵做同伙的？ 　　肯定是因为记忆碎片促使她做出的判断，要是维尔没有运气好捡到她，连终结城的边儿都摸不到。 　　E脱掉维尔的皮夹克盖在维尔身上，搓了搓自己骤然接触到冷空气的手臂。 　　这样下去会冻感冒…… 　　她用一点材料造了个触发性地/雷，并且接入维尔的生物信号防止维尔爬起来的时候误触，只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走过由钢板和钢管拼凑起来的走廊，她从中空的铁架楼梯上下了楼。 　　旅馆楼下不远处有两辆很大的货车，E来时看见过，一辆是卖衣服的，一辆是卖武器和药品的。 　　旅馆楼下没多少人，一层酒馆的灯亮着，人都去那了。 　　还留在停车场的人稀稀疏疏地围在一起说话，中间生着火堆，还有一个老头坐在石头上弹吉他，唱不知名的欢快流浪者歌曲。 　　［在那梦想之地 　　外乡人渴望扬名立万 　　我们与狐朋狗友一起鬼混 　　在人们口中大名鼎鼎 　　大发横财 　　我们要能买下伏羲 　　别想着明天 　　我们只有现在 　　及时行乐 　　将钞票塞满床伴胸口 　　告诉她我是大人物 　　她要去睡下一场 　　我们去干下一票 　　快醒来吧 　　没钱再沉溺温柔乡 　　带上你的家伙事儿 　　我们今夜不入眠 　　如我客死他乡 　　我们是死于梦想 　　我亲爱的兄弟啊 　　如我与你永别 　　那无人向往的垃圾场 　　将会成为方向］ 　　E在这泼皮无赖般的口水歌中敲了敲售卖衣物的货车车窗，“拿件长点的厚实衣服，有被子就再拿个被子。” 　　躺在驾驶座借着火光看时尚杂志的黑皮肤女人打了个哈欠，“衣服在旁边的货架上，想要什么自己挑，被子没有，有毯子。” 　　E一言不发地走到货架前，在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里找到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外套，然后在小货箱里找到一张厚实的蓝色毛毯。 　　“厉害呀，一出手就挑到两件最贵的。”黑皮肤的女人将杂志扔在副驾驶，“这可是从一个黑客身上扒下来的，毯子也是她车上自带的，不知道原价多少，算你2000。” 　　“……” 　　恶土上的人难道看不出来贵的都是没多少图案的纯色调东西？ 　　［防水黑客长皮衣，］ 　　E没有任何良心可言，沉默片刻，按照自己的习惯，砍价直接砍一半，“1000。” 　　面容野性的黑皮肤女人大声道，“这衣服一看就是公司狗的，抢手着呢！你一砍砍一半就有点不地道了吧？起码得1800！” 　　“1200。” 　　“1500！” 　　“1200。” 　　“行行行，成交！该死的野狗！赶紧拿着滚！” 　　大意了，应该说500的。 　　E有一瞬间想像女人一样说脏话，毕竟恶土的人都心直口快，满嘴脏话。女人都叫她野狗了，她不说脏话就显得她很不像，这也许会让骂人的人很尴尬，所以很不礼貌，不符合基本的社交礼仪。 　　但说脏话很不礼貌，反正头上没有礼帽的E是很礼貌的，且她还会旅双标，因为她不喜欢别人骂她……不过她倒是不生气，只是暗自记住老板的脸，付了钱就抱着东西回屋。 　　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卑鄙的记仇者……砍价成功被骂天经地义，事后报复什么的，那种事儿她不兴干……也不可能用什么阴险下作的卑鄙手段来报仇，例如买/凶/杀人、意外死亡、饮食投毒、天灾人祸、帮派火/拼波及之类的。 　　主要是因为没礼貌的人运气都会不好。 　　拜托，谁也说不清楚意外和明天谁先来，更何况是恶土上一条没身份的野狗，直接杀了也没人管，莫名其妙死了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作者有话说： 　　欺负女孩子的E是屑。 第25章 无聊童话 　　“哪来的衣服和毯子？” 　　维尔突然被一个毛毯糊住了脸, 呼吸有些困难，揉了揉眼睛打量E的新外套。 　　“路边捡的。”E面色不变，“盖着睡, 明天还可以带着留车上。” 　　“哪里的路边有这东西？给我也捡一个？” 　　“没了, 仅此一份。” 　　“一听就是忽悠我的。” 　　维尔爬起来, 常年被尼古丁浸润的嗓子睡醒后更加低哑, “小公主，你又去哪杀人越/货了？虽然咱恶土和公司一样弱肉强食，但我们这儿的人可凶啦, 不玩阴的直接动手, 你那么牛逼一个脆皮黑客，小心被打。” 　　“是隔壁住客送我的钱……”E抬抬手摸上厚实的毯子，“这儿确实和城里一样民风淳朴。” 　　“可能是吧……”维尔摸了摸下巴, 已经猜到E干了什么。 　　E坐在床边，双眼望着空茫处，“继续睡吧，还早着。” 　　“你睡吧, 我醒都醒了。” 　　“我一路上都在睡, 用不着。”E淡淡道，“我循环系统出了点毛病，睡久了不好，越睡越困。” 　　“嗯……那我陪你一起。”维尔思考了一会儿, “那公司狗应该睡着了，现在就趁晚上走吧, 咱们早点进城, 租个房子睡得安心点。” 　　“也好。” 　　E从床上爬起来, 从桌子旁边抓起绿眼睛小姐的狙击/枪背背上。 　　“枪又是哪来的？” 　　“好心邻居送的。”E面色不变。 　　两人收拾好不多的东西, 趁着夜色回到车里。 　　车子的内灯被打开，E抱着毛绒毯子，在漆黑的夜里暖融融的，“我来开吧，你继续睡。” 　　她将维尔赶到后座，把第章毯子扔了过去，然后将令人心安的武器和子弹堆到副驾驶。 　　维尔小声道，“你看得清吗？” 　　“我的眼睛比你的高级多了。” 　　E不屑一顾地踩上油门，转动方向盘，车子冲出原位直接越上了不远处的小沙丘。 　　在恶士沙漠里，没有任何障碍物的阻拦，E狂野飘逸的车技被完全展现，自由得像横冲直撞的公牛，无论怎么开都开不到公路上，在公路的边缘和公路上歪歪扭扭的横穿，穿过野草丛，碾过碎石山岩，撞碎一簇又一簇的仙人掌，轮胎犁出蛇类爬行的扭曲路线。 　　维尔的脑袋磕在了门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惊恐的大喊，“妹子！方向盘抓稳啊！” 　　E嘴角带着自♂由的弧度，困意都消失无踪，荤段子脱口而出，“我抓的很稳！是车的问题！凭借个人魅力，我一抓方向盘车就会忍不住自己动！” 　　车子冲上下一座碎石遍布的小沙丘，在空中飞越，车身翻转两周半，轮胎又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继续飞驰。 　　副驾驶的枪械和子弹随着重力的改变在车内到处乱飞，维尔抱着毯子挣扎着喊，“停车！停车！妹子停车！我要下车！” 　　“车门焊死谁都别想下去！我的车技一直都很牛逼！维尔！信我！到底还是不是兄弟了？作为好兄弟，你永远可以相信我终结城车神！” 　　“妹子你撒手！放开方向盘！否则今天方向盘和我必须得没一个！” 　　“你看我们这样别人的子弹打得到我们吗！这是我惯用的蛇皮走位！这叫激情！玩的就是心跳！” 　　“刹车！刹车！刹车！前面有沟！沟！有沟！” 　　E满嘴荤话忘乎所以，“就是要有沟才冲刺啊！没沟来夹我冲个空气！” 　　“不是那个沟！是沟啊！沟！沟！” 　　“什么？go？” 　　E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好嘞！爷冲了！” 　　…… 　　车子四轮朝天，车顶被磕得坑坑洼洼，E从驾驶座破碎的车窗爬出来，晕头转向地踹开车门拖出卡在车窗上的维尔，然后又拖出了她亲爱的小毯子，像盖尸体一样把意识丧失的维尔盖上。 　　维尔缓了一会儿，回过神，断断续续地吐魂，“艹……我的宝贝车……艹……E……你他妈脑子抽风有毛病吧！呕……咳咳……你以后都别给老子坐驾驶座……” 　　“你拖着毯子，所以你是依古比古，那你他妈了个巴子就该知道，花园宝宝那么多集，你见过我玛卡巴卡有三轮车翻过吗…… 　　而且这不是我的问题，维尔，相信我，我没有翻车。”E不满地为自己辩解，“我从来都不翻车，是你老婆自己动得太快爽翻了。” 　　“E，你真得好好去做个病毒查杀……你的人格余薪还剩多少？”维尔翻身爬起来，颓然的去推动车子，“过来，搭把手，翻过来看看它还能不能开。” 　　“还有百分之60几呢。”E将手搭上四轮朝天的车子和维尔一起用力推动，重复陈述道，“我没病。” 　　车子咚的一声被翻回原状，摇晃了两下，没散架报废。 　　E依然没点自知之明地钻进驾驶座，维尔强行拉住门挤了进去，把她挤进了副驾驶，把毯子也扔了过去，“好的，玛卡巴卡，给老子坐好！” 　　“现在我拿着毯子，我是依古比古了。” 　　E垂下眸子，抱紧毯子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自言自语，“玛卡巴卡，这可不是你的三轮车，难道？你要开叮叮车载我吗？你的石头老婆要是知道你开叮叮车载我，它不会生气吧？好凶啊你老婆，不过你居然顶着它的怒火和爸爸一起开叮叮车……你超勇的，所以我还会教你登dua郎，虽然其实我更想坐飞飞鱼……” 　　维尔头疼地看着本来很正常靠谱的E因为病毒抽风，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脑袋，踩上油门将车子开回公路，“妹子你先撑着，进城有钱了就给你修脑子。” 　　【我没病，虽然病历本上写的是我有病，不过那肯定是因为医生有病。所以我根据普通人课外补习班教我的急救法，摁着他的头往墙上撞，治好了他的脑子，让他重新正确诊断给我改上了一切正常。 　　还好我报了补习班，补习班的同学也经常都遇见这种情况，不然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都不知道一个精神病跑出来是怎么当上医生的，穿上了白大褂就真的有资格给我治疗吗？ 　　瞧啊！我都没有要他的诊疗费，我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没病。”E觉得屁股下面坐到的子弹有点烙人，严肃重复，“是医生写错了。” 　　“是，是医生写错了。” 　　…… 　　恶土的风沙随着时间远了，车子在夜色中靠近了废土，这里曾是旧日都市。 　　冷峻的高楼庞然大物，密集的街道空无一人，废弃的公路四散着纸张和废弃车辆，呈现出龟裂的纹路，路边的废弃汽车被拆得七零八落，依稀可见往日荣光。 　　废土围绕着终结城，被冲得残缺，穿过废土就是一条深深的裂谷，必须从边防线的架桥穿过，外部才能与终结城联通。 　　城市是怎么废弃的不清楚，只知道这里被叫做废土，是曾经终结城的一半，废土里隐藏着反叛军暴徒的总部，对所有人来说都十分危险。 　　所谓的反叛军，指的就是“天启反抗军”，是一群反公司反资本主义的恐怖/分子组成的犯罪团伙，被公司清理了很多遍却总是春风吹又生，像老鼠一样杀不干净。 　　他们的重要头目有三个，据说可以预知未来的“先知”，不知道有什么能力的“原罪之女”，以及神秘的反抗军首领“天光”，传说那位首领有着扭曲规则和生死的力量，被“先知”预言是最后的人皇。 　　传的神乎其神，反正E一个字都不信。反抗军处处和公司对着干，而这个世界是公司和资本主义掌权，总得吹点牛让手底下的人有信心吧？ 　　E坚信世界的唯物主义，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打量这座废城，试图找点垃圾拆了当材料。 　　其实废土和恶土都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荒无人烟，一样的环境恶劣。于是行进的车子丝毫不停，随着维尔的愿望向所谓的梦想之地奔赴。 　　E裹着毯子扒窗户，“维尔，停车。” 　　“怎么了？”维尔虽然这样问着，却毫不马虎的就近停下，“什么事？” 　　“捡点零件，进城了好养家糊口。” 　　E跳下车向不远处的小巷走去。 　　维尔诧异，“养家糊口？小公主，你还有家人？” 　　“是啊，这不是带着我的小娇妻吗？” 　　E的背影潇洒地挥挥手，维尔只听见她话中笑意。 　　“小心点！早去早回！遇事喊一声，我听得见！” 　　维尔关掉嘈杂的电台，从后座捡起皮夹克套上，保持警惕，听着这座旧日都市的风吹草动等E回去。 　　E也没走太远，就在后面一点点的小巷翻到了刚刚看到过的自动售货机。 　　这玩意儿已经很旧了，应该是几年前的淘汰货，却和城里的一样仍在运转，肯定有人定期来供货，也不知道哪家公司这么丧心病狂，废土都敢做生意，垃圾佬和反抗军的钱都赚。 　　E手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她看到了肯定也不会买，但这又没有监控，机器还是老版本的，她打算操作一波，搞点万能的材料，把她心心念念的那把红色格洛/克做出来，然后改成自动瞄准的。 　　本来她完全可以直接黑掉这售货机。 　　直接让售货机故障倒也简单，不过关系到钱的肯定要先攻破公司设定的防火墙，E感觉为了这点事去攻破一个大公司的防火墙实在是太小题大做。 　　用物理的方式更合适。 　　她扭扭脖子，后退一小步，屈腿直踹。 　　自动售货机一阵晃动，像个不倒翁，饮料哐当哐当地一个接一个滚落。 　　E捡起饮料瓶就开始拆，没喝过的饮料比喝过的瓶子多了两个材料，也不知道为什么，水也能拆出材料，不过这没有多大的关系，E一律理解为是能量守恒定律与科学原理。 　　［白色可塑材料：67］ 　　［绿色可塑材料：9］ 　　可塑万能材料在她手上汇聚，被塑造成各种小零件一一组装，一把熟悉的红色格洛/克出现在E的手中，咔哒咔哒，子弹被顺畅装入，一开枪一个洞，与E打爆包括安格洛在内一群“叛徒”脑袋的那把枪一模一样。 　　不过也只是仿造的，那把枪应该最低都是紫色品质，而这款是用白色材料和绿色材料制造的白色品质枪械。 　　可惜了之前那把枪，那把枪还是瑞特送给安格洛的定情信物+入职礼物…… 　　［白色可塑材料：7］ 　　［绿色可塑材料：0］ 　　仿造完枪/械，E攒的所有材料都一朝回到解放前，改造成智能枪/械的材料还不够，差了三个蓝色材料和六个绿色材料。第章 　　E叹了口气，将枪收起来。 　　她本来还打算用那把枪搞她亲爱的瑞特董事长，可惜被手底下的那谁拿了……希望那小伙子不会走她的老路，直接又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变成“叛徒”，脑袋破个大洞被随意抛尸。 　　那其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家里有个妹妹正在读书，开销挺大的，要是他被公司辞退或者是打成安格洛一样的“叛徒同伙”，那小姑娘别说上学，估计只能被抓走还债。 　　E一边漫无目的的想，一边往回走。 　　【那又怎样？报仇是必须要报的，有句古话叫做有仇不报非君子，他终归是杀了你。】 　　坐在王座上的人影低笑。 　　【他们都说我是暴君，却不知道乱世用重刑……就像古时候的株连九族，作为被牵连的亲属，既然享受了犯罪者带来的利益与财物，那分担罪责也是应当的，更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将有关联的人杀干净，反而能避免麻烦，防止他们一代接一代的报复，防止更多的人去死】 　　王座上的人影轻轻抚摸王座旁的红影。 　　【你明白吗……小公主？】 　　人影将红影上的黑色王冠带到自己头上，又不知从何处拿出纸质的王冠放在红影上代替那顶黑色的王冠。 　　E努力去看清那两顶天壤之别的王冠，人影头上的黑色金属材质未知，造型古朴，分量不轻，说是王冠，其实更像是桂冠，细细缠绕的枝条上雕刻着娇艳的荼蘼。 　　而红影上的王冠……虽然看得出制造者的用心，但……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纸板做的…… 　　E记忆碎片里面与其相似的东西，是……买蛋糕边角料时送的……就是买生日蛋糕时会配套赠送的纸王冠，同战场的人还开玩笑说，因为店家看她以前是个小公主，专门送她的…… 　　怎么可能？ 　　E痛苦的摇摇头，甚至有点想发笑……战场上都灰头土脸的，像个屁的小公主…… 　　【因为小公主可以自己披荆斩棘】 　　人影像在回答E，又像在自言自语的对红影说话。 　　【她的骑士战死了，她的臣民背叛了，她的国家灭亡了，她被恶王所俘，甚至被抹去过往的一切。已经没人记得她了，只记得因她而起的灾祸，指责她，辱骂她，怨恨她，所以她是孤狼】 　　人影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诡异的发笑。 　　【或许别人更喜欢叫她疯狗？啊，无所谓……她已经死了，我又不在乎……】 　　E面无表情的看着记忆碎片结束，扯动嘴角，“无聊的童话。” 　　真好笑，你是讲故事的人，你不在乎，难不成她就会就在乎？ 　　这种关于小公主的童话故事，告诉了E也没用，她又不喜欢这些，也不感兴趣。 　　难不成还让她晚上讲给维尔听？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从现在开始这里叫安格洛广场 　　终结城的天亮的早, 往往四点钟就已经全亮了，现在凌晨两点半多一点，城外的天空也还算宽敞, 光线不算太暗, 一般东西都能看得清。 　　E怕维尔等久了, 抱着一堆没拆完的饮料和捡来的垃圾打算原路返回。 　　“不要再向前了, 命运之人……你看到了……前方是罪王，这是命运抉择之地……” 　　E拉开了枪支的保险，警惕的寻声望去。 　　垃圾堆里坐着个衣着破烂的老头, 头发稀疏, 半白不白的，双目浑浊，脸上都是老年斑与皱纹。 　　他一直在这？！那刚刚怎么没发现？ 　　E中皱眉, 打算快步离开。 　　“停下……” 　　E停下脚，冰冷的眼睛审视老头，指着自己疑惑道，“你在叫我？” 　　疯老头双无神, 也没有看E, 只胡乱嘟嚷：“停下……停……别再往前了……别……别……” 　　E眼睛一眯，不知道从这话里要素察觉了什么，当场后退一步，“命运的抉择之地？” 　　“停下……下……罪王……停下……你, 你不是原罪！” 　　记忆碎片里的人影说别人叫他恶王，刚回忆起这点东西老头就出现, 嘴里嘟嚷罪王, 这老东西肯定知道些什么！ 　　E迈步踩在老头边上, 用枪/口抬抬老头干如树皮的脸, “给我存个档，到时候出了问题我读档重来。” 　　“不……停下……这是原罪……罪王会苏醒……” 　　老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一些奇怪的东西。 　　“找我来就该给报酬，这是礼貌。”E掐住老头的脖子，慑人的眼睛死死盯着疯老头，“老东西，现在，给我存档。” 　　老头扑腾着被E单手掐着脖子举起，脱离地面与氧气。 　　精通人性的E很擅长和人打交道，对于疯老头这种只提示破碎线索的关键NPC，她具有一套自己的交涉方式。 　　她露出阴恻恻的冷笑，让冷森森的牙齿完美的露出八颗，“永远都要记得礼貌，别惹怒我，因为我是一个粗鲁野蛮的人，从来都不会空手而归。” 　　老头惊恐挣扎，E毫不留情的将他扔回地上，发出扑通的撞击声。 　　“不行吗？这个世界不可以像游戏一样存档？”E惋惜的叹了口气，“真可惜。” 　　她似乎真的十分善良似的，明明没有在老头身上看见任何与身份相关的信息却故意和善的问道，“不过你身上总该有些值钱的东西吧？比如挂在脖子上写了家人电话的狗牌？我拨打电话之后可以让你的家人拿钱来赎你？” 　　老头呜呜两声，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这也没关系，E一向擅长自己拿到补偿，自助取货一向都是她的强项。 　　她干脆利落地拆下老头的左手外骨骼动力机械臂——护臂下自然空空如也，只剩下空荡荡的袖管。 　　这是自然，E第一眼就盯上了这东西，破损状态中的橙色品质物品，在视线中被高亮标注，让她的贪婪暴涨，无论如何也要找理由搞到手。 　　现在东西拿到手，疯老头知道不少信息，看样子以后也还有用…… 　　“报酬结了，我今天心情好，就不杀了灭口咯，早点回去，别神神叨叨的出来摇人。” 　　E拿着东西扬长而去，徒留疯老头盯着她的背影发出舛舛怪笑：“原罪……去找罪王……舛舛舛……自寻死路……” 　　“你背地里咒我呢？”E不知何时退了回来，五指成爪抓住老头肩膀，森白的牙齿反射冷光，“笑声笑成那个样子，你当你是斗王斗帝还是一拳磨灭星空的强者？是不是现在还要倒吸一口凉气对我喊一声恐怖如斯？” 　　还真是了，E神出鬼没的阴森模样吓得老头倒吸一口凉气，背后的真相令全球变暖。 　　老头哆嗦着摇头，“不，不……没有……” 　　他竟吓得哭了起来，“我没有……原罪……原罪没有原罪……我忘了，忘了……罪王，罪王……被毁了……” 　　“有意思。”E将老头按住不让他爬走，“老东西，你还知道些什么？” 　　“没有……没有了……红色！红色！罪王醒了！都是红色！蓝色的战祸！天破了……争端！沦陷！乌托邦是最后之地！” 　　E眸色深沉，“乌托邦？三大公司的那个义体？” 　　“程序！城市！原罪庇护的城！” 　　老头情绪激动，话音刚落，眼中就流出血泪，喉咙如被无形之手掐住那样发不出声。 　　E见势不对后退一步，只见老头仅剩的右手长出奇异的红色肉芽和肉酱泥土，向木质转变，蓝色的晶体瞬间出现，反射着不知哪儿出现的五色光泽切割折断他的右臂，将那残缺的右臂包裹起来，于是右臂开始枯萎，干瘪的只剩下一层皮，在空中消散。 　　“背叛！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不见了……”老头昏黄的眼珠沉寂下来，生长出如针尖那般奇怪的灰白毛发，那褪色灰白的毛发在血泪中浸泡发芽，鲜艳极了。 　　蓝色的晶体封闭他的眼睛，将毛发与空气隔离，毛发被吸收，在晶体上留下龟裂冰纹。 　　身上出现蓝色的晶体…… 　　该死！ 　　是罪晶病！ 　　这疯老头是罪晶病的感染者！ 　　E猛然捂住口鼻后退，“你他妈有病怎么不早说？有传染病还出来乱感染人！有没有公德心！” 　　瞎眼的老头露出诡异的微笑，“……反抗军，我们都有罪晶病……” 　　罪晶病，感染性极强，无药可救的传染病……安德纳科技的前任董事长、伏羲生物的长女王命就是死于这种传染病…… 　　E颤抖着抬起手，查看自己与老头接触过的左手……伴随着微弱的刺痛，蓝色的晶体在指尖开始蔓延。 　　天快亮了，蓝色的晶体在破晓微弱的晨光下映着五色的光泽…… 　　她怒不可竭，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你他妈想死吗？” 　　反正都被感染，E也不怕别的，她冲上前去，抓住老头的头发，摁着老头的头一下又一下的往墙上撞，“老东西你可真是不要命！” 　　她狰狞的笑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的扭曲可第章怖，老头被撞得头破血流，那片墙壁满是血迹，却无法冲淡E的愤怒 　　她怕死，怕死极了，在她的心里，她的生命重于一切。 　　【生气没有什么用处，记得我说过的吗？忍耐，忍耐是一种美德，永远都要记得忍耐，至少你可以杀了这个老头去找维尔，带上你的好兄弟一起死，路上有个垫背的。 　　或者你可以更贪心一点，去边防线，然后进城，拉着城市里的人一起死，你看，这样死的就不止你一个了，这很公平。】 　　不，不行，拉着公司的人死还可以考虑，不过维尔就是个傻逼菜鸟雇佣兵，她怎么能拉着维尔一起死？ 　　【多高尚啊，好兄弟都有了，可你想想你现在，感染上了这种治不好的传染病，别人见到了都要依法把你烧了防止感染别人，而你高尚，不愿意感染你的好兄弟，所以你现在连回去拿回毯子暖暖和和的死都不行。 　　真牛逼啊，我都要为你这大圣人鼓掌，当然不是为你的世间大爱鼓掌，毕竟招个流莺都怕把人家传染。 　　兄弟嘛，古话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知道吗？ 　　你都这么圣人了，为什么不能放过那个感染你的老人家？他有什么错？这个老人家又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不过是想让你死罢了！ 　　艹！听起来就智障！你究竟是什么傻逼玩意？你他妈才是全终结城最傻逼的雇佣兵吧？】 　　不……死于传染病也太可笑了……E不能接受…… 　　【哈哈哈，也许你可以寻思寻思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或者你可以再大胆一点，寻思你不会因为这病死，寻思这病到了你身上，就产生未知反应，不会传染别人，不会太快蔓延？哦，也许还可以被你的意志控制？】 　　E选择性忽略预感的讽刺，她寻思自己的预感终于说了句人话。 　　她都可以熬过实验室那几年，为什么不能熬过罪晶病的扩散？ 　　那既然她可以熬过罪晶病扩散，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身上的病不传染？毕竟都是她自己身上的东西了，她自己控制没毛病……所以她控制那些晶体缩回去也是合理的。 　　由此推断，既然她可以控制自己身上的晶体，那她控制一下别人身上的晶体，控制别人身上的罪晶病岂不是理所当然？ 　　没毛病，她寻思着没毛病，这是合理的。 　　E微笑，毛骨悚然地注视自己的指尖，视线极具压迫感。 　　那刚增生的晶体恐惧地崩坏，消散在空中。 　　她嘴角弧度上扬，拎起手上已经不省人事的疯老头。 　　［人格余薪：60%］ 　　人格余薪下降了，不过没关系，没有降到60以下，根据能量守恒定律，需要干什么总得付出一点代价。 　　只要最近一段时间小心不受到惊吓，不出意外过几天就能养回去。 　　随着人格余薪的消耗，在E的注视下，老头脸上的晶体扩散，甚至配合着从脑机接口入侵了老头的脑子。 　　她发现自己似乎可以靠此控制罪晶病人…… 　　E的脸色更苍白了些许，但她的笑容越来越扭曲狰狞，眼中闪烁着贪婪可怖的光。 　　她扯着老头的头发，强行弄醒了疯老头，“听着，记住我的脸和声音，等你回去，就说你的罪晶病是我治好的。” 　　废土是反抗军大本营，这老头肯定是反抗军的人。E只是做一个布局，老头记不住也没关系，她只需要老头看见她的脸会有不同寻常的举动，到时候反抗军发现老头的罪晶病被治好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原因，以后她遇到什么问题可以以此为条件和反抗军做交易。 　　罪晶，E已经不怕了。 　　反叛军全是罪晶病感染者？ 　　呵，呵呵……拿来吧你！ 　　什么反抗军大本营所在地？E宣布，从现在开始，这里叫安格洛广场！ 第27章 背叛者之手 　　E从疯老头手上拿到的东西叫“背叛者之手”, 虽然这名字带上了“背叛”导致E不太喜欢，但这装备有一条附加属性：装备持有者罪晶感染率100％，身上增生的罪晶覆盖面积越大, 装备词条属性越强。 　　这个对别人来说就是以命换力量, 氪命变强, 不过对E来说不痛不痒, 耗费一点儿人格余薪就完全可控。 　　她的精神和人格余薪好像格外坚/挺，反正怎么搞都没掉到60％以下，至于其他人说的80%以下、70%以下就会精神不稳定变成疯子, E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她感觉这玩意儿越往下掉她就越精神, 只要不低于60％的及格线就可以了。 　　E用右手拉开车门回到车上，藏着主动在指尖重新增生晶体的左手坐回副驾驶，将毯子搭在腿上捣鼓刚拿到手的外骨骼动力臂。 　　战斗时迟早要用到, 不如先预留出余地，如果战况不是太严重，她就可以在左手手臂上增生罪晶，用金属护臂包裹起来没人能看见。 　　“小公主, 你出去一趟就搞了个这个回来？”维尔撇了一眼, 发动汽车，没发现E左手的异常，“这种不知名的杂牌子老旧型号，甚至都没有精简化和仿真皮肤, 垃圾商都不收。” 　　“它好看啊。”E将上面锈蚀斑驳的外壳拆下来，露出里面冷冽的黑色金属构造。 　　罪晶具有传染性, 哪怕是她有意控制, 也只能让罪晶在不通过除直接触碰之外的其他渠道感染。为了防止误触到维尔或者是被其他人发现, 她得现在就提前将左手的晶体包裹起来。 　　她将如黑骨利爪般的核心内架套在左手长出罪晶的五指上, 又将那些多余的金属残片拆下来安装在手掌上。 　　内部的线路板连接衔尾蛇手环，由衔尾蛇手环提供动力。 　　动力臂外骨骼很坚固，是很好的防护材料，E一路改装，将自己连带衣袖在内的整个左手臂都包括在内。 　　她的左臂已经全部被冷冽的金属包裹，有些狰狞的异态科技美感。 　　总算勉强能用了。 　　E动了动手掌，咔嗒咔嗒毫无生涩感，“可以直接装个弹道发射器，或者是单分子线。” 　　维尔偏过头，“有了钱去黑市给你买个好的。” 　　E笑道，“黑市上最差的都至少得十万欧，还不算溢价，也不保真保修。” 　　维尔嘴硬道，“钱这东西，总会有的，到时候随你挑。” 　　“好啊，那我到时候可得好好宰你一把。” 　　E只是笑了笑，没当真，举起左手端详。 　　［背叛者之手，橙色（破损中），背叛者被留下一命，自断一手以做警示。 　　此乃，罪王恩赐……］ 　　［暴击伤害+10％ 　　近战伤害+10％ 　　刀剑伤害+10％ 　　附加驳论： 　　“使用者科恩斯塔夫无法强行超出时限”，这是个驳论。 　　（未装配科恩斯塔夫则有50％几率触发时停效果，必要时可消耗人格余薪强制开启） 　　“罪晶”：此装备佩戴者罪晶感染率100％，身体增生罪晶覆盖率越大，装备自带词条越强。 　　“残暴”：分/尸肢/解几率上升，更容易激发他人恐惧。 　　“挑衅”：更容易激发他人仇恨，事件触发率上升。 　　“心之黑暗”：一旦开始使用此装备，装备持有者将被放大内心的黑暗，随时间逐渐加深，性格将会扭曲，思想将会偏移，造成一系列不可挽回的未知后果。 　　“罪王注视”：此装备持有者死亡率大幅度上升，每三天随机时间触发“原罪之触”，代替原罪之女承受苦痛。］ 　　除了那些提升的伤害比例，最有用的就是涉及到相对时间停止的“科恩斯塔夫”。这玩意儿一般情况下买都买不到，现在花一点人格余薪就能强制触发，相当于直接白嫖。 　　时停加近战刀剑伤害，这装备完全就是为近战量身打造的梦幻神器，更何况这还只是个破损的，以后有机会修好了肯定更牛逼。 　　E本来还眼馋之前那个在恶土追杀她和维尔的那个公司特工的科恩斯塔夫，眼馋人家可以近战。 　　她昨晚寻思了半天，想着自己迟早也能搞到，越寻思越久，把自己都给寻思得魔怔了，甚至寻思她今天就能搞到。 　　结果今天当恶霸欺负了一下老弱病残，居然真的就轻轻松松搞到了。 　　芜——湖，起飞！ 　　人家打/枪的时候，E完全可以直接一发时停神经加速，慢悠悠就可以躲着子弹拿着刀跑人家面前开杀。 　　而且这件装备增加的攻击伤害是由百分比来增加的，根本就没有上限，如果E以后的基础伤害值很高，那按比例增加的伤害值就更高，一刀下去，爽到爆炸！ 　　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卵用，装备上这玩意儿全浪费命，但对于E来说很强，些许副作用可以在这些正面增益下忍受。 　　例如，挑衅、残暴、罪晶、罪王注视……至于看起来最危言耸听的“心之黑暗”，E寻思着那东西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笑话，我们睿智的P社玩家从来都没第章有心，影响我的思维？黑暗？它有几个舰队啊？ 　　像我这种把外星人做成罐头、动不动就炸星、一个星系一个星系大屠杀的家伙，18层地狱都得再往下再挖个18层才能扔得下去。 　　不过只要我不输，我就不会进地狱，只有让地狱不用睡觉的家伙给我打工的份。 　　所以只要我的心里全是黑暗，就没有人能扭曲我的思维！】 　　记忆碎片的独白惊世骇俗，甚至把规矩的这块也玩得很明白，E开始思考自己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我生前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文化涵养的体面人。】 　　“维尔，你接受血腥的场面吗？” 　　维尔挑眉，“怎么了？” 　　E摸出烟盒，咬出一支烟点燃，“没什么，我打算成为真正的黑客，买把刀什么的近战，场面有点好看。” 　　维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我喜欢红色。” 　　“真巧，我逝去的挚爱伊琳也喜欢。” 　　“她是怎么死的？”维尔再也抵不住好奇心，试探到，“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她是个叛徒，被处决了。”E咬破烟头里的柠檬薄荷爆珠，“窒息而死。” 　　“啊……对不起……”维尔哑然道，“我早知道公司冷血残忍……” 　　“没关系。”E在柔和烟雾中轻笑，纤长的睫毛像颤抖的蝶翼，悲切得马上就要破碎，“没关系……是我杀的她，我亲手杀了她，她死前还说要开香槟庆祝美好的一天结束……总归还抱着期待不痛苦……” 　　她是真的很难受，伊琳，她的挚爱，那个如此甜美的女孩，在那么多年前她们就一见钟情，一见面就让她喘不过气，狗熊乱撞，胸口上仿佛有几百只野猪在撒欢儿跳舞那样沉重！ 　　可是，那个女孩却还没来得及等她展示完爱意就直接就死了……真是叫人伤心。 　　“公司居然逼你亲手杀她？”维尔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你要叛逃……” 　　“不，我没有……我没有叛逃，我永远都不可能背叛公司……这是他们的污蔑……”E眼中的冰蓝流质金属仿若在哭泣，“我讨厌叛徒。” 　　“安德纳科技的反曲刀不错。”维尔不忍心继续提起E的伤心事，转移话题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刀？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挑，选把好的。” 　　E一秒变脸，“嗯……那个我见手底下的特工用过，确实不错，但我们应该买不起，估计我们做一个单子的钱勉强能买把工蚁公司的军刀，他们家的平价，手感也还过得去。” 　　维尔丝毫没有怀疑E对他的忽悠，“黑川重工也有子公司生产线，他们的武/士刀无论是太刀还是打刀、胁差都不错，加载了高速切割模块，咱们可以先做几单把钱攒着，别买便宜的将就，要买就一次性买好的，那可是吃饭的家伙，马虎不得。” 　　“其实我更喜欢汉剑，或者唐刀，有点弧度的总比不过直的。” 　　“伏羲生物的？那可就天价喽，咱们得努力。”维尔扭转方向盘，“地图显示再开个几百米就能看见边防线，马上要进城了，小公主，期不期待啊？” 　　“呵，还小公主，垃圾堆里的流浪落水狗还差不多。”E自嘲起来也不含糊，“先说好，大公司的活儿我们不接，费脑子。” 　　“好好好。”维尔调傥，“落水狗？这还不得跟我在恶土上晒干毛？不过我们比较喜欢把公司的叫做老坏狗。”他扭动电台广播，调换到星云电台的摇滚，“在我们这儿讲究及时行乐。” 　　老坏狗？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那是不是维尔这种傻逼小甜心要叫小乖狗？恶土人习俗就真的这么怪可爱吗？ 　　噫——真寄吧怪。 　　“听新闻，到点儿了。”E拍掉维尔的手，“待会儿再给你换回来。” 　　维尔的脑袋跟着最后的旋律摇晃，将频道调到广播，“好吧！你说了算。” 　　［早上好，终结城！我是你们的朋友纳特.伊迪！ 　　今天早上有人看见海面上的不周山号吗？瞧瞧看，这艘永不沉没的巨轮在核废水上也威风八面！它承载伏羲生物那座神秘“九州城”的珍宝来到六大城市唯一独立的终结城！ 　　两个月后，就在明年2077的伏羲正月末尾，盛大的拍卖会将在这艘巨轮上展开，狂欢的宴会将维持整整一个月，庆祝王储先生成为伏羲生物的现任皇帝！］ 　　“嘁……他倒是潇洒……” 　　“小公主，你认识那王储太子爷？”维尔挤眉弄眼地打趣，“要不咱们进城攀个关系什么的？他个孙子现在可是继承了两座城和一个巨头公司的遗产！” 　　“闭嘴。”E竖起一个中指，“继续听他说。” 　　“这他妈有什么好听的……他老爹才刚死，可真是孝死老子了……” 　　维尔小声嘲笑，得到E的眼神瞪视，只能老实地闭上嘴。 　　［这次拍卖会最重要的是一颗天然的蓝钻，它的名字叫希望，据说是一颗会带来好运的宝石。 　　哦~它可真是美极了，上一任的主人是王权先生，王储先生会将父亲的遗物与藏品卖出，所得的一切财产都将用来对人造人生产线升级，大家马上就要有更实用更先进的械奴了……虽然不知道要价几何，但人造人这种低廉的劳动力的增加，能让各位市民们更果断的干掉路上看不顺眼的垃圾蛀虫，城市的前途一片光明！］ 　　维尔将电台调回摇滚，壮志凌云地在简陋的车子里向车内唯一一个听众宣布：“E，以后不周山号上肯定也会有我的一个位置！” 　　真有朝气，也只有年轻的雇佣兵才有这样的朝气。 　　终结城每年都有成千上万个维尔这样新来的，没几个能出头，不知道维尔的热情进城之后能维持多久。 　　E没打击年轻气盛的雇佣兵，只是笑笑，“行啊，我等着那天。” 　　有这种热情挺好的，这是E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肆意张扬，没必要直接让维尔认清现实……不过维尔与那些人最不一样的就是遇上了她，说不定维尔就赶上好年头，刚好就梦想成真了呢？ 　　于是，传奇的路途越走越远，车子驶近了边防线，前方是一片黑暗的深渊，深渊上方架着孤零零的大桥，凌晨的天还没亮，惨白的探照灯照的人眼睛疼。 　　深渊大桥的彼端就是五光十色的终结城，她是那样宏伟，那样美丽……美得震撼人心。 　　通天的彩光在城市旋转，天空中的浮空车像飞逝的流星，甚至还有巨大的黑川城歌舞伎投影，面部涂得通白、唇心点朱、发间珠翠、睫毛一眨一眨的尽是风情，隆重的和服单单露出涂白的后颈，她转动抛接着扇子，在三味线的乐声中优雅缓慢地旋转舞蹈。 　　那就是终结城，在六大城市中唯一不属于公司、独立存在的城市，传说中的自由之城，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颗格格不入的明珠镶嵌在绝望废墟。 　　维尔的紫眸第一次印出高楼大厦与各色霓虹的灯光，这是文明……他的逐梦之城…… 　　他和E一起在黑暗狭窄的车内将视线越过深渊与惨白的大桥眺望那座城，纯粹的紫眸被这城市染上迷离的色彩，，“E……她太美了……” 　　E悦耳低笑一声，担起东道主的身份。她打开车子的天窗，用没有被机械覆盖的那只手抓住维尔的手，将它高高的举起，仿佛要抓住夜空中城市的辉光。 　　【不只是我，也不只是你，这是我们的城市。】 　　【甜心，想好，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没人能逃离她的怀抱。在她的霓虹光芒下，就算侥幸溜出去了，你也会自愿回来。】 　　电台的摇滚乐主唱在嘶吼，是那个唱摇滚的大明星“培迪·费利克斯”。 　　现在，他嘈杂的摇滚嘶吼终于不是不应景的噪音，是终结城底层街狗最喜欢的发泄！ 　　E在热情躁动的鼓点中笑着抓着维尔的手，模仿着她最喜欢的那个新闻主播的语气大声道，“欢迎来到终结城！在未来，这座奇迹之城的灯光将为你的传奇闪耀！开始你的逐梦之旅吧！” 　　【呵呵呵……既然想好了，那就，回来吧……】 　　话音刚落，后方的一场冲突让车辆爆炸，爆炸声与枪击点亮了道路，在飞舞的血液硝烟中为这座城市点缀自由与/残忍。 　　【亲爱的，欢迎来到终结城。】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因为你只是一只狗 　　刚准备进城车就被打炸了, 确实是一件打脸的事。 　　又是一场冲突，两人解决了波及他人的没礼貌家伙，抢了一辆新车。 　　年轻雇佣兵最不怕的就是残忍, 他们脑袋都别裤腰带儿上, 浑身热血偏执劲儿, 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学得乖。 　　维尔还没在这座城市失去什么东西, 自然什么也不怕，所以他以为他的搭档也不怕，他看起来太过于兴奋, 手都没有放在第章方向盘上, “E！有新车了，我们现在就进去！” 　　E打下维尔得意乱挥的手，“先等等, 这里已经可以接上城里的网了，先抓一个人给你搞个正经身份，伪装你的生物信号。” 　　“嗯？小公主，你不是说连上了城里的网就可以伪造身份呐……”维尔抓起车门旁边的酒瓶灌了一口, 不解道, “为什么还要抓个人？” 　　“呵，你还当真了，那时候也是骗你的，做人总得多留几手。” 　　E冷笑, “城里都有每个人身份的纸质档案，生物信号都是标记过的, 只能顶替不能增加。只有我一直活着, 维持你的生物信息伪装, 你才能在终结城活动, 如果我帮你随便伪造一个身份后就死了，你一条野狗，到边防线就得被守卫当做反叛军处理掉。” 　　“啊……那我该说什么？你可真是个坏家伙？”维尔笑嘻嘻的没在意自己又被骗了，嘴角的笑却危险极了，“能这么骗我的还就只有小公主你一个，你说这是不是叫行业垄断？其他人我要是知道他们骗我…我都直接打爆他们脑袋！” 　　E嘲讽一开就是地图炮，“呵，你他妈的能打得过我？菜狗就不要说话了好不好？终结城的人就算有义体，80％也打不过我一个普通人类。” 　　“我他妈根本就没那意思。”维尔笑着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想表达你是我的搭档，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独一无二与众不同！” 　　“跟你说了我们只是同伙。” 　　“是是是，不过我之前就说了要跟你一起，我表现的还不够有诚意吗？为什么还要骗我，这有必要吗？” 　　“不一样。”E冷笑，“你太天真了，那不一样的，维尔。” 　　“就算你看起来相信我，或者你真的想要和我做搭档也不保险，因为你是自愿的，随时可以脑子一抽反悔。” 　　“但我暗地里留一手就不一样了，我如果死了或者和你到边防线就翻脸，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会试图进入终结城，所以到时候你肯定会死在边防士兵的手里。” 　　维尔茫然，“这有什么意义呢？” 　　“我把话说明白点，需要我活着才能一直维持你伪装的生份档案是一个锁链，将来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会强制性让你为了你那所谓的梦想向我妥协大多数的事。” 　　“嘿？小公主，我们不是同伙吗？而且我已经自愿了！” 　　“被迫的往往都比自愿的更让人安心。”E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有些自我陶醉，“我比较喜欢，让所有的事情都尽量处于我的控制中。” 　　［人格余薪：63%］ 　　“小公主……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擅长挑衅？” 　　“这都是为了活着。”E严肃，“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什么意思？”没多少文化的维尔面色难看。 　　“意思就是没有，从来没有。”E微笑，“也许你是第一个。” 　　【吾心吾行黑如墨镜，活到现在纯属命硬。】 　　…… 　　“来了来了，又来了辆车子，你看看这人的身份行不行？” 　　维尔拍了一下E的肩膀。 　　E扭头，视线锁定前方那辆吉普车的驾驶座。 　　是个剃了寸头脸上有疤痕的男人。 　　入侵协议运行，矩阵展开。 　　［终结城居民，雇佣兵，CNPD外包人员］ 　　［二星通缉：威胁绑架公司员工、残杀二十五名平民］ 　　E摆摆手，下了定论决定这个目标，“就他了，开车，拦住他。” 　　维尔闻言瞬间踩动油门，“坐稳了！” 　　“我来截断他的生物信号，跟紧他，别让距离在这期间超过我的视线范围。”E从车子的天窗探出头，抓紧了车顶的扶手，“给我十秒钟。” 　　“没问题！” 　　车头死咬着前方吉普车的侧面，撞碎了那辆车的玻璃，不过维尔这车玻璃也破成了渣，几片甚至扎进了E的皮肉里。 　　虽说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不过也会让E心情烦躁，“操！你会不会开车？脑子有病吧？” 　　“至少他妈比你会开车！” 　　维尔转动方向盘，车轮在公路上擦出深深的痕迹，骂完还不忘解释一句，“我这不着急吗？等进城请你吃饭补偿你！” 　　E一边破解矩阵一边嘁了一声，开玩笑道，“你？没进城就被人家给宰了！” 　　佣兵们的人格余薪往往是高不到哪儿去的，吉普车里的男人本身就人格余薪不太高，现在一来就被撞车挑衅，这让他立马暴躁了起来。 　　“你们他妈的流浪野狗也敢来堵老子！胆儿可真肥！”男人看见了银发耀眼的E和车里的维尔，狞笑道，“你这娘们可真他娘的不自量力，也不怕遇到专门隐藏生物信息的硬茬子！” 　　［战斗兴奋剂、义体改造率51％］ 　　呵，就这，隐藏了也没高到哪儿去。 　　E的左手金属闪过流光，背叛者之手的负面词条［挑衅］被触发，男人所有的仇恨值都被一种力量强行转移到E的身上。 　　这让她的表情在男人的眼里逐渐嚣张，明明白白的写着挑衅，整体上来看是没多大问题，不过就是莫名其妙看着就欠揍。 　　男人感觉自己正在被蔑视！抬起了大威力霰/弹/枪/枪/口。 　　“嘭！” 　　四散的子弹花朵一样旋转，维尔险之又险地迅速旋转方向盘甩尾避开，子弹只将车子的尾盖打出几个窟窿。 　　“艹！E！点子扎手，我们逃！换一个！” 　　“逃个屁！义体改造率更高的老子都杀过！”E晦涩的转动眼睛，眼中蓝色的金属流质光芒涌动，银发更加耀眼，脑子的运转速度让她额头发烫，眉心隐隐增生出蓝色的罪晶体。 　　思维变得极快，时间似乎在变缓，E感觉自己被背叛者之手金属结构覆盖的左手从指尖开始生长罪晶，蔓延至她的整个手掌。 　　暴击伤害+10％ 　　近战伤害+10％ 　　刀剑伤害+10％ 　　附加悖论： 　　“使用者科恩斯塔夫无法强行超出时限”，这是个驳论。 　　（未装配科恩斯塔夫则有50％几率触发时停效果） 　　“罪晶”：此装备佩戴者罪晶感染率100％，身体增生罪晶覆盖率越大，装备自带词条越强。 　　E的嘴角在上扬，甚至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她知道这种感觉是虚假的，不过已经够了。 　　“悖论！” 　　随着思维的加快，时间作为参照物变得缓慢，达到一种类似于时间停止的效果。 　　世界变成一片模糊的蓝色，敌人的车门定住，瞬间跃出的敌人像被强制停留在空中。 　　罪晶不断增生，蔓延了E的左手小臂。 　　她在缓慢的时间中伸出那只覆盖罪晶与金属护臂的左手，以车门作为着力点弹射到空中与敌人相触。 　　视线中，世界的蓝色褪去，E毫无阻碍地擦过敌人的身体，轻巧落地，那被金属包裹的手掌中央，捏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那颗心脏甚至还被几截断掉的电线缠绕，闪烁着残余的电光！ 　　在吉普车男人的眼里，E只是身形闪烁了一下，他便察觉到胸口一股剧痛。 　　他落地，站在地上，低头，看见自己空洞的胸腔，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我不喜欢有人迫使我做出选择或者是教我做事。”E将那颗心脏随手扔掉，用鞋底踩碎，将温热的人体组织碾入受过污染的灰黄色土壤，“维尔，你回车上躺着，重启脑机，我给你伪装更新生物信号。” 　　“E？你是什么时候跑到那去的？我都没看到你下车！” 　　维尔甚至还没来得及停下车，手中的枪还在开火，神色十足的错鄂。他只看到E闪了一下，留下一道残影就踩在敌人心脏上了。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义体。” 　　E复制好生物信号，建立传输连接，沉声道，“伪装程序正在运行，重启脑机吧。” 　　“不需要电子设备吗？比如电脑、入侵接口之类的？” 　　E淡淡道，“我学的技术不是那种，我的脑机虽然可能是高级义体，不过是几十年前的老版本，会的也不是现在的技术。” 　　“那不跟黑客之神一个路子？我长这么大，只见过你一个。”维尔乐了，“前途无量啊，小公主。” 　　“不被公司围堵就谢天谢地了，记得别让其他人知道，不然我死了，作为同伙的你也跑不了。” 　　E恶劣的笑了，“谁都知道公司宁错杀不放过的风格，而且你的身份也需要我来维持。” 　　这是警告维尔已经上了她的贼船，临时背叛绝无可能。 　　“是是是，我发誓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小公主。” 　　维尔吊儿郎当的吹了个口哨，毫不把威胁放在心上。 　　E沉默片刻，忽然换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你的护士制服呢？我比较喜欢制服。” 　　“什么？我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啊，看来维尔并不能跟上她的思维，不过E可以容忍同伙的无知。 　　她耐心解释道，“你会吹口哨，我又是佩奇，那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苏茜，苏茜喜第章欢护士制服，虽然我觉得苏茜这个名字比起一只羊，更像一只空想之狗。” 　　“嗯……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并不知道，我不能问你，因为你只是一只狗。” 　　E说起话来毫不想到自己也是一只混杂了多种名称的狗。 　　公司狗、疯狗、街狗、野狗、垃圾狗、老坏狗、流浪狗和狗东西。 　　还有人会骂她狗日的、日狗的。 　　再结合她小猪佩奇和维尔小羊苏茜的身份，说不准还有个小狗丹尼。 　　这么多狗的称呼，真奇怪……终结城难不成是个养狗场？到处都是狗。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脑子被格式化后只记得烂梗和骚话的狗东西E。 　　注：小猪佩奇和小羊苏茜、小狗丹尼是0到3岁儿童动画片《小猪佩奇》的角色 　　空想之狗是《诡秘之主》的梗，是正义小姐的宠物狗，因为也和正义一样喝了魔药，都是空想之龙途径的，表现比正义还更厉害一点点，所以我们说它是空想之狗。(别打我，我真的是粉，正义小姐很厉害！我最耀眼的金刚石！钞能力无敌！我要当正义小姐的狗！) 第29章 身份审查 　　搞定了身份信息, E将倒霉的尸体一通搜刮，就在她还想拆车子零件时，她被维尔强行拉回了车上。 　　车子从偏离的道路开回公路上, 终于开上了那座宏伟的大桥, 开向那让人魂牵梦绕的城市。 　　天已经快亮了, 源源不断的车子从大桥通过边防线, 他们只能慢慢悠悠的排排队。 　　E不满地在车窗前撑着下巴透过桥的栏杆去看下方的深渊，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明明还有很多时间。” 　　金属机械包裹下的罪晶逐渐消退, 回到指尖。 　　“不是我说小公主, 你怎么比我还像个废土垃圾佬，那车子的零件能卖几个钱？就是你拆了咱们车子也装不下了呀，你捡了多少垃圾零件了？捡完了能扔哪儿去？咱们可以捡垃圾, 但是要有选择性的捡啊！” 　　维尔一边教育E一边控制着车子跟着车流走走停停，义眼拉近距离对着窗外的深渊拍了两张照。 　　菜鸟雇佣兵没用的行为。 　　E抬起下巴，收回手，抬抬眼皮, “你拍那个干什么？” 　　“给濑田姐报个平安, 她专门发消息说到了以后跟她说一下。主要就是她怕我在废土被反叛军杀了。” 　　维尔抽出一只烟想点燃，E叫住他：“别在车里抽烟，我不喜欢那味。” 　　他只得将烟盒收起来，然后将没来得及抽的那支烟别在自己耳朵上, 看着长长的车流叹了口气，“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呀？天都快亮了。” 　　“可能最快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吧。”E数了数前面的30几辆车, “边防线会一辆一辆的排查, 避免没身份信息的人进去, 同时避免惹了事的人逃出来。” 　　她半眯着眼睛, 抬了抬下巴示意，“看到那边装载的自动炮塔了没？整个边防线一排都是，每隔两米就会有一个，还有重兵把守，进城以后掂量着点，惹上事儿要出来挺难。” 　　“我不理解这种规矩，为什么不能让人随便进出？没身份的野狗连进去买物资都不行，城里的公司狗怕个龟儿，又不是随时有恐/怖/分/子进去炸他！”维尔骂骂咧咧。 　　E其实也不太理解终结城这些防御外界的德行，也不知道其他城市是不是也防御这么森严。 　　但这些和他没多大关系，反正也没事做，她只能排队等着，坐在副驾驶上开始拆解一把白色品质的枪/械。 　　从刚刚那老哥那捡来的，是很通用的款式，只要E了解构造，她也可以用材料造出来，这样她会造的东西就又多了一样。 　　咔哒咔哒的声音一直响，时间流逝，在E已经拆了50多个垃圾零件后，她和维尔终于进了边防线的检查关口。 　　在外面就知道边防线的防御设施浮夸，进来以后才发现更夸张，进城唯一的路线居然是条长达200米的激光通道。 　　车子被拦在通道入口，边防站顶端几十座正在运行中的自动炮塔和监控瞬间锁定车子。 　　机械合成的女音从广播传来： 　　［请停止前进，面部正对前方］ 　　［请勿做出攻击性行为，即将开始生物信号扫描］ 　　蓝色的扫描光从前方扫下，生物信号开始扫描。 　　维尔没动嘴皮，从牙齿间吐出一句话，“E，我有点慌……” 　　E在车子的遮挡下拍拍维尔的腿，声音冷静，“我的生物信号伪装天衣无缝，等确认完身份，就会有人来检查车里有没有走私物，你不用管，就在车里等着，我去里面给管事审查的塞点钱就可以进去了。” 　　“还要塞钱？不是身份通过就能进去吗？” 　　“是啊，是身份通过就能进去。”E冷笑一声，“但是你觉得他们会遵守吗？我的小甜心，别傻了，你不贿赂他们，哪怕你身份过关，没有走/私/货物，也会被他们随便找个理由抓起来杀人越货，或者被抓去做苦力，卖/器官什么的，社会底层的人又没什么势力，这可没人管。” 　　［生物扫描通过，请下车双手抱头接受检查，请勿携带武器］ 　　［检查结束后请前往边防大楼入口处接受审查］ 　　通道两边走出持枪的边防士兵，他们将枪口对准维尔和E，像驱赶什么牲畜，“双手抱头下车。” 　　维尔小声说，“我讨厌这样，为什么我们进城还要接受这种待遇。” 　　“这是规矩，站在高处的人定下的规则，下面的人必须遵守。”E面无表情，“如果我们是大人物，他们绝对点头哈腰笑着把我们迎进去……或者直接坐浮空车进去，他们会敞开上面的防御网恭迎我们进进出出……艹他们老婆他们都得感到荣幸。” 　　“认命吧维尔，反抗不了的时候我们只能暂时遵守规则，尊严不值几个钱。” 　　E留下这句话，放下所有的枪械，拉开车门，双手抱头下了车。 　　“双手抱头跪下！搜身检查！” 　　守卫粗暴的话回荡在耳边，冰冷的枪械抵上了腰部。 　　当上流人的狗和在底层被以前看不上的杂鱼欺辱其实都相差不大，E都能习惯，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平民，至少这里随便一个守卫她都能打得过，这样一想就好受多了。 　　她一边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维尔，一边举起双手顺从地跪下，边防士兵走近开始搜身，检查违禁物品。 　　那些边防士兵本来毫无兴趣，看见E耀眼的银发和那张一看就是上流人的脸顿了顿，下流的视线开始从上到下的打量E的身材和充满废土风格的衣着。 　　身份信息通过，好像是个雇佣兵，身份和公司员工没关系。 　　于是，道貌岸然的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一个士兵将枪递给同伴，带着那恶心的笑容伸手在E身上“检查”违禁物品。 　　手游走在身体上，恶心又缺乏安全感，E皱了皱眉，垂下眼眸，忍下一枪打爆这人脑袋的欲望，没反抗。 　　“队长，检查完了？”端着枪的其他士兵挑了挑眉，迫不及待的问，“检查到什么了吗？” 　　队长念念不舍地收回捏过E腰部和大腿的手，装模作样道，“没查到什么，不过有点不确定，你们轮流再检查一下吧。” 　　他拍拍E的肩膀，指指前面无人的守卫亭子，“配合一下，希望不要让我们在你身上查到违禁物品，否则……” 　　E沉默一会儿，举起的双手缓缓放下，左手的金属闪着残忍的光泽。 　　“检查就检查！凭什么要老子跪下？” 　　旁边突然传来维尔愤怒的声音，“老子骨头硬！跪不下去！而且你检查归检查，拍老子屁股干什么？” 　　E扭头，发现那边背对着她接受检查的维尔一下子跳开，被许多枪械自带的红外线对准，被一群士兵押着把脸都摁在了地上。 　　真他妈像个傻逼。 　　算了，现在打起来也不保险。 　　E转回头，对边防士兵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眼波流转，“我也很想配合检查，不过……其实是你们长官叫我来找他的，你们那么厉害，时间要是久了，我怕他会生气。” 　　士兵的笑容僵硬了些许，随后又因为E明里暗里的夸赞和暗示得意起来，“原来是嫂子啊……” 　　“说不上——只是普通朋友而已……”E舔了舔嘴角，稍微倾斜身子，“普通的检查流程过了应该就可以进去了吧？我怕他等急了，不过你们长官也忙，如果有时间，各位可以到我家坐坐……” 　　这队边防士兵的队长被E身上青柠檬与烈酒交织的气息迷晕了脑子，“啊，说笑了说笑了，快进去吧，别让长官等急了，到时候我们一定到嫂子家做客。” 　　“那我进去啦！”E指尖点了点唇，溢出一抹妩媚动人的笑，“各位记得关照点我哥哥，他人傻，稍微对他客气点就把人家当兄弟，老婆都给随便第章玩儿，别欺负他。” 　　“呵呵呵……客气客气，一定客气……” 　　E笑着点头，然后对维尔喊了一声，“哥，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先进去找长官，你没事和大家聊聊天抽支烟什么的，之前长官送的烟我记得你还没抽完，还是应该散出来了吧？免得回家嫂子骂你。” 　　维尔被松开，茫然的转过头看E，回过神，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随即迅速点头，“行，你放心去。” 　　E微笑，转过身走向边防大楼，摇曳生姿，却在监控和人看不到的地方面色冷漠。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上面的有钱佬公司狗自持身份，往往没那么直白，但这些在边防线的下层家伙……真是恶心，她是真的不喜欢和这些下面的小喽罗打交道。 　　来到边防大楼前，持枪的士兵在门口用视线余光瞟她。 　　机械合成的女声继续从广播传来： 　　［今日第C46号入城人员，若携带武器，请在门口柜台处寄存］ 　　［若已寄存完成或未携带武器，请前往23楼8室接受8号审查官审查。］ 　　大厅还铺着黑白的方形地砖，有点像不知道多少次大战前70年代的西医小诊所，生锈的铁皮金属长椅上坐着等候的人群，E在幽绿色的灯光下走过陈旧的大厅，直接穿过等候的人群，走进电梯，电梯门关闭。 　　这无需等待的架势让人惊叹羡慕她的美貌，甚至有的唾了几口上面的审查员，开始骂脏话。 　　上方升降铁锁哗啦作响的电梯到达指定楼层，电梯门打开，E走进昏暗的楼道，打量两侧被分成许多个小隔间的布局。 　　她停留在一个隔间面前，注视隔间的门牌。 　　［8室，八号审查官］ 　　找到了。 　　“咚咚咚。” 　　她敲响了门。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来，“门打开了，进来。” 　　E五指抓住弹开的门，侧身从缝隙进去，随手锁上。 　　她笑意盈盈地在桌子前的椅子坐下，手中捏着装载转入2000欧元的芯片，借着握手的机会将芯片隐蔽地塞进审查官的手中，“打扰了，抱歉浪费您的时间帮我们审核。” 　　“是叫E吧？”发量稀疏的审查官转了转眼珠，感受到手里的芯片后满意的打量E，“进城干什么？” 　　E对上审查官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需要验证。 　　“我以前在城里当雇佣兵，因为一单任务出去的。” 　　审查官捏住E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摩挲着笑道，“这样啊，可我在出城和进城名单上没找到你的名字，按照你的说法，这点报酬怕是不够……” 　　E挑眉，视线似乎飘忽了一瞬。 　　屋子里的监控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熄灭。 　　她猛地站起身，将审查官的脑袋摁在桌子上，撞出砰的一声响。 　　E低声笑道，“我以前叫巫终，现在有印象了吗？” 　　审查官瞬间回想起来，以前确实是有一个名叫“巫终”的雇佣兵进城，本来这种小事没人会在意的，但……上面的人吩咐了，一旦遇到名叫“巫终”的年轻女性，要按照流程放行，还不能引起她的怀疑。 　　“巫终”，这是个伏羲风格的名字，在伏羲城和那个神秘的九州城，姓巫的人很少，要说伏羲城最出名的巫姓家族，还和上面有关系的……几乎没有，只有一个鲜为人知，早已落败的神秘家族——伏羲生物前任董事长王权第一任妻子的本家！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哪怕不想和当事人扯上关系，伏羲生物也不会允许和自家有关系的人在外面受人欺凌，这丢的是面子。 　　不过虽说巫家已经落败了，但谁知道现在的董事长会不会念着父亲的旧情暗地里护着那个名叫“巫终”的女人。 　　审查官来不及痛呼，立马回忆E的长相。 　　伏羲城人种……再仔细想，居然还与现任董事长王储和上任董事长王权有些相似之处！ 　　他妈的，摊上大事了，这哪里是个任人搓扁捏圆的雇佣兵？这他妈是个大小姐！这就是个祖宗！按照现在资本土皇帝似的影响力，说是纯正的公主都没得差！ 　　不管这祖宗会不会被王储为了稳定继承权弄死，如果真的是伏羲生物的嫡系血脉，那可是拥有继承权的！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得罪了这祖宗，伏羲生物为了面子绝对能把这一片所有知道这事的人都给清理掉！ 　　审查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努力偏头对上E似笑非笑的表情，惊出一身冷汗，“您现在……已经清楚您的身份了吗？” 　　“你说呢？”E温和的注视审查官稀的头发，习惯性想上手抓着扯过来又挺嫌弃，“我的身份别告诉其他人，否则上面的人……” 　　她忽然止住话头，只是冷森森地微笑。 　　“是，是是！”审查官谄笑道，“我懂我懂……规矩我懂，您放心……” 　　“知道就好，留你一命。”E松开手，拍宠物狗似的拍了拍审查官的脸，“知道你该做什么吗？” 　　“您放心，放心……”审查官带着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将装着欧元的芯片卡递还给E，“我马上安排您离开，您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 　　E眸光微闪，悄悄在审查官的脑机里插/入了一个病毒，指节敲了敲桌面，“我走以后跟我一起进城，别被人发现了，我有事安排你，完成后有你的好处，无论你是想升职，还是想换个更安稳的地方工作……但你要是不来……” 　　她微眯眼睛，舔了舔唇，咧开嘴角露出冷森森的牙齿，冰蓝色的瞳孔里有流质金属涌动。 　　由0和1组成的数据锁链带着蓝芒闪动，审查官的手不听控制地举起了枪，保险拉开，枪口直直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他惊恐的表情使人愉悦。 第30章 鸠占覆巢 　　心情不错的E哼起了歌, 回到副驾驶，将座位上的武器重新装回身上。 　　“搞定了？” 　　维尔敲着方向盘挑眉，耳朵上夹着的烟不见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 　　E微眯着眼睛, 忽然对维尔说：“烟分完了就别再买了, 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审核通过, 欢迎来到终结城］ 　　激光通道的激光熄灭, 通道放行。 　　“这么贵的烟，分给那些垃圾玩意儿，老子他妈气都要气饱了。” 　　维尔踩上油门, 车子咆哮着穿过长长的激光通道, 银白的隧道中，车子仿若穿破了时空，穿过陈旧黄沙侵蚀的旧日土地, 进入科技发达的奇迹之城。 　　边防站是建立在大桥上的，出了边防站，高速公路还未断绝，不过道路上到处贴着广告废纸, 那城市极具压迫感的高楼越来越近, 在即将明亮的天色中残余狂欢的灯红酒绿。 　　“果然，真美。”维尔成瘾般环顾四周。 　　E好笑的看着他脸上的怨气消失不见，“现在不气了？” 　　“我心里没落到实处，不敢相信我真的进来了。” 　　E没说话, 摸出自己一般舍不得拿出来、带有柠檬薄荷爆珠的清淡茶烟烟盒，抽出一只烟别在维尔耳朵上, 笑着继续哼起了歌。 　　维尔终于心情好了, 转动方向盘拐弯驶上公路, “哼的什么？” 　　“《星际穿越》” 　　“没听过。” 　　“有机会弹给你听。”E动了动脖子, “先别开公路，开到僻静的地方去，有人会来找我们。” 　　“谁？” 　　“刚刚的审查官，给他加了个病毒，有事问他。”E十分没素质地将没用的垃圾包装扔出窗外。 　　维尔听她的话停下车，“在这儿等着吗？” 　　在他说话这时间，后面的车子已经跟上来了。 　　是一辆普通的蓝色四坐轿车。 　　后视镜中，头发稀疏的审查官从驾驶座下来，一路小跑，奴颜婢骨地弯下腰，“巫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没留下尾巴？” 　　“没有没有……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暴露小姐的行踪？” 　　E之前封锁了审查官的信息发送，现在也不怕出现什么问题，就下车探出手，五指成爪抓住审查官直接了当的问了，“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审查官下意识道，“您这不是和我开玩笑吗？您是伏羲生物的大小姐，哪能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呢？” 　　“说人物关系。” 　　审查官听见这话瞬间就明白了，感情这祖宗之前是逮着一点儿细枝末节的诈他呢，她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和伏羲生物有什么关系！ 　　可惜现在也没用了，人都落在人家手上了，事情也被人家给知道了。 　　“您的家族，应该是王权大人第一任妻子的家族，巫小姐，您长辈兴许没告诉过您这件事儿。 　　您的家族落败了，您也清楚，除了您肯定都没多少人了……”审查官为难道，“您的长相和王储大人这一嫡系很像……这一说您应该清楚了……您可能是嫡系，有继承权的……” 　　落败的家族，有自己的风骨，不愿意去攀附有关系的当权者，这也说得过去。 　　E第章想起之前发现的名为“巫终”的女性雇佣兵尸体，与具有伏羲生物长女王命基因的她长相相似…… 　　怪不得……怪不得“巫终”一个年纪那么小的女孩就有本事进终结城当雇佣兵，还有本事在这座城活到17岁才死，原来是有伏羲生物的人保驾护航…… 　　那她的死亡也很值得思考了……伏羲生物是根据血缘来决定继承人的。 　　伏羲的长子上一任“王储”与公司决裂后被处决死亡、长女“王命”染上罪晶病死亡、掌权者“王权”死亡，有“王命”基因的“安格洛”被用来顶罪……现在另一个有继承权的“巫终”也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死亡，连死亡后的生物信号都被封锁了……她死以后，伏羲生物拥有继承权的受益者，可就只有现任“王储”！ 　　太巧合了，为什么那些家伙死了以后“巫终”就被背后捅刀死了？ 　　“巫终”甚至有可能是因为王储才死的！ 　　“巫终”这个身份很危险！如果王储知道E顶替了这个身份，绝对会想方设法的弄死她！ 　　这个知情的人留不得了，问完消息榨干价值后必须得杀了才保险。 　　E抓着审查官的手收紧，眸色深沉，神色更温和有礼了一点，“那70年一次的大战是怎么回事？” 　　她没报什么希望，就是想不到其他问题随便一问，毕竟在档案库里查询都没能查到。 　　“巫小姐，这个我也不清楚啊！我爷爷跟我说那是所有公司和反叛军定时一起乱斗，跟养蛊似的，之前的国家就是这么打没的，我哪清楚原因？”审查官抖了两下。 　　所有公司和反叛军……定时一起乱斗？ 　　“什么意思？具体详说。” 　　“我是真不知道，活过那种战争的高层都签了保密协议，我爷爷那种知道一点的中低层直接被清理掉，底下的人又什么都不知道……” 　　审查官小声道，“我只知道除了不知道处于何地的那个神秘九州城以外，其他的五个城都会全境封锁，然后开始不分敌我的乱战。我爷爷死前偷偷告诉我的……他让我不要去军区当职……也不要当平民……不要注视深渊和黑海……不要坐地铁，多的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不要注视深渊和黑海？那是哪？”维尔疑惑的插话问。 　　审查官撇了他一眼，“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么一点。” 　　E晦涩地动了动眼珠瞥了一眼不远处进城通道大桥下黑暗的深渊，“你确定？” 　　“真的只有这么一点了，巫终小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很好。” 　　“你没用了。” 　　E微笑着扭断审查官的脖子，让尸体软软的倒在地上。 　　她搜罗走了审查官身上的值钱物品和烟，将审查官电子数据银行的钱全部转账到自己的账户里。 　　［提示：您的数据银行余额2057→7532↑］ 　　E重新坐回副驾驶，“走，进城。” 　　维尔发动车子，调侃道，“刚刚听他说的，你他妈还真是个小公主？我们进城傍伏羲生物？” 　　“别他妈跟老子闹了，王储要是知道，肯定巴不得弄死我，我上个身份和他的兄弟姐妹包括老爹就是被他给弄死的。” 　　“那他那龟儿可真狠。” 　　维尔笑骂了一句，将车子开上环城公路，“70年前的大战，大爹和我说过一点。”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E神色不善。 　　“你又没问我……”维尔为自己辩解。“他们好像是在消耗人口，大爹说，每七十年一次的战场就是绞肉机，我们流浪者在外面的日子很不好过，只能躲到无人区去，但他们还会无差别的往无人区发射核/弹，我们没钱没资源，还没有防护服，出门找燃料都得往身上糊一层不知名的黑泥，带上呼吸净化器，能活着纯属凭运气。” 　　“消耗人口？” 　　“据说是资源不够。” 　　“战争才是最烧钱的，他们发射那么多核/弹，还资源不够？”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又没出生，知道的不比你多。” 　　“好吧。”E没有再问了。 　　车子进入了繁华的城市，E回到熟悉的地方，重新看见匆忙的人群。 　　这片是新星区，在这边的大多是中产阶级。 　　开始这条街看不到那么多高楼，各种天桥和乌云盖顶似的电线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天幕。 　　天上下着微茫的细雨，雨水杂乱，看着不是很大，就像一层雾，各式霓虹的招牌把混合空气灰尘的雨水也印出颜色，在地面上反射出朦胧又湿滑的水渍。 　　底下是暗的，中层是线路接触不良发闪的，上方远处的黑沉高大楼房掩没着老旧的锈和金属的反光，泛着冷硬严肃，穿/插/女/偶像中山星罗带着甜美微笑的全息影像广告，偶尔还能见到一两辆浮空车经过。 　　维尔的视线被路边店铺门口跳舞的虚拟投影吸引，“我们现在该干嘛？是去搓一顿，还是去找中间人接活？” 　　雨水将车子的玻璃打得滴滴答答的，成串似的往下滑落，带着雨水的风从打开的车窗飘进车里，让人皮肤有点发冷。 　　“我们应该先找个住的地方。”E打断维尔，也在车窗上撑着下巴去看那个漂亮的虚拟舞娘，“中间人消息灵通得很，只要有意向，他们会自己找我们，毕竟这种城里有那么多的脏活儿要干，他们不会放过劳动力。” 　　“呜——呜——” 　　正解释着呢，E的生物信号电话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名是“莫迪伊.卡塞”。 　　这个电话连接的是“巫终”的生物信号，E做了个手势让维尔别出声，接通了电话。 　　穿着红色皮衣，褐色长发的女人抱胸出现在视线的左上角，“巫终，有段时间没听见你的消息了，感情你跑到城外去了？” 　　不认识的女人，却是通过“巫终”的生物信号打来的电话。 　　“啊，是，丢了半条命，身上坏了大半，现在叫人帮我修好了。”E滴水不漏。 　　“这种技术，哪来的脸板？伏羲生物的整容和安德纳科技的面部外壳都没你这好吧？哪个义体医生修的？” 　　E摊开手掌伸出窗外接触雨水，闭上眼睛道，“在城外，枪战时死了。” 　　“哇哦！真可惜。”莫迪伊故作惊叹，“你的新搭档在旁边吗？” 　　“他叫维尔，你会喜欢他的，” 　　“好吧！巫终，我们说正事。” 　　“叫E，我改名字了。” 　　莫迪伊摆摆手，“好吧，E，你也知道我刚转行，人脉没有其他中间人多，你没消息那段时间许多事都没人做……” 　　原来这女人是个中间人。 　　“你是想让我赔偿损失？”E冷笑。 　　“不，亲爱的，你误会啦！我没那个意思，我就直说，把你搭档的电话发我，以后有事找你们。” 　　E一口答应，“好，还有呢？” 　　莫迪伊叹了口气，“你们正在新星区，你也知道这个区大多数是我负责，前面的博客街有个仓库，鬃狗帮的地儿，客户想要你把那边被抢走的货物偷回来，能带回他的车更好，地址和车牌号发你了，手脚麻利点，别把货弄坏，货在车子的后备箱。” 　　这么快就来了个任务。 　　虽然是个小任务，有些突然，不过E和维尔手上正缺钱，肯定不会拒绝，这也正是这座城大多数雇佣兵的写照。 　　“行，我们接了。” 　　E挂断电话，把维尔现在的生物信号发了过去，扭头对维尔说，“中间人刚刚给了单，要不要先去喝点水吃点东西。” 　　“用不着，我等不及做第一单正经活儿了！” 　　维尔迅速从虚拟舞娘身上移开目光，双手紧紧搭在方向盘上随时准备发车。 　　“啧。”E笑了声，“不用开车，就在前面的博客街，你还不知道路吧？我把终结城的地图资源包发给你，你更新一下地图，车子停着就好。” 　　“好嘞，我现在就更新。”维尔一边更新地图，一边寻找停车的地方。 　　“随便找个空地就行了，没那么多规矩，我以前一般停马路上……”E刚教导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想起以前停马路上是因为她总在路上随便抢车，停马路边的都是撞烂了的。 　　她现在可不是曾经那个ECPD都不敢动的公司高管，当街抢车会被抓。 　　E改口道，“算了，找个人少的地方停，记得锁好车门，可能会有人偷车。” 　　“我又不傻……”维尔将车子停在一片空地，收拾东西下车，“家伙事儿都带上，保险起见，我们潜入。” 　　“好，校准时间，现在几点？” 　　维尔嘭的一声关上车门，笑了一声，“凌晨三点五十八分，要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敲诈 　　博客街位于新星区西边一点儿的巷子里, 说是街，其实地方也不算小，附近一大片儿都是属于博客街的范围。 　　这里像个迷宫, 七拐八绕的, 较为隐蔽, 稍第章显逼仄, 混这儿的人都是街狗出生，外人进了这里没本地人带着就会迷路。 　　但这里也是网络黑客最喜欢的地方，专卖些电子配件和病毒芯片, 还有些网络上的单子给他们干。就是这里的风格和歌舞伎町没什么区别, 各个门店挂着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旧式的灯笼在屋檐下火光朦胧，将雨水印成一片红色。 　　这里一天24个小时都挺热闹, 有些门店的玻璃橱窗里还有穿着暴露的脱衣舞女郎正在热舞。 　　当然，也不只女郎，还有一些男性，他们往往穿着过于女性化的服装, 皮草、豹纹、亮片、粉色高跟、闪亮亮的首饰、深Ⅴ的紧身炫彩荧光衣服、短裙、包臀裙、丁/字/裤……花里胡哨的, 身上的配色自由而大胆，比E记忆碎片里那幅因色彩太过大胆而只得了三等奖的油画更大胆，各种抢眼的颜色甚至超过了20几种30几种。 　　正因为是自由之城，这里又大多数是思想叛逆的街狗, 所以行走的人们头发的颜色也是五颜六色，修剪得放荡不羁参差不齐。 　　任务地点在街道分支的一条巷子里, 没了霓虹招牌的彩光, 路过的行人也少, 只有间隔很远的路灯在一片黑暗中发出暗红色的光, 也照不了什么亮。 　　这儿有个被铁门和围墙、集装箱围起来的仓库。 　　透过铁门的空隙，可以看见里面的集装箱胡乱摆放，院子里还停着几辆报废车辆，包括燃烧的汽油桶。 　　E的眼睛蓝芒闪动，整体地形彻底暴露在她眼中。 　　“屋顶上有狙击手，先别进去，我先黑进他们的频道标注所有敌人，这样我们可以绕开人走。” 　　“不愧是大黑客，专业！靠谱！”维尔笑嘻嘻的吹捧。 　　E没多理会维尔，入侵协议运行，矩阵展开，破解，进入目标网络，目标定位。 　　“有两个狙击手在顶楼，监控六个，底下的人有点多，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地下室，仓库里的用的是其他的频道，看不到，无法标注，只能潜进去再想办法。” 　　她连接上维尔的信息频道，将地图与维尔共享，“我标好了路线图，跟着黄色虚线标注的路线进去，终点是目标车辆，我们的弹药不多，少生事端，点子扎手就逃。” 　　“了解。” 　　维尔跟着E避开大门口的监控，绕到仓库背后。 　　这里没有安装防护电网，墙壁也没那么高，可以翻进去。 　　E熟练的翻上靠墙的垃圾箱，维尔在下面托了她一把，避免她把衣服蹭脏。 　　她压低声音，朝下方两个背对她聊天的鬃狗帮混混扬扬下巴，“就从这儿下去，前面有两个在巡逻，挑个喜欢的，咱们一人解决一个。” 　　维尔也翻上垃圾箱，扫视下方，“远的归我，近的归你。” 　　两个阴影落地无声，E蹲伏身子依靠小地图的目标网络定位，躲开几个混混的视线，不断变换视线方位，将来回巡扫的监控调整为友方模式，避免万一维尔和她一不小心被拍到。 　　完成这些仅仅耗费了九秒钟，E蹲伏着身子，空手从腿上的武装带一划，切换出银色小刀反握在手中，缓缓逼近挡在仓库门口必经之路上的混混，正想一击必杀刺入动脉时才想起这是在“潜入”。 　　在地上弄出大片的血迹可算不得潜入。 　　【胡说八道，你忘了我们的信条吗？所谓刺客，就是要将所有的人全部都杀掉，没有人看到我们，那才叫潜入。无双割草，就是我们刺客的信条】 　　E眼皮跳了跳，忽视掉混合着莫名其妙的东西的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纯粹就是喜欢把事情闹大，里面说的东西能信，母猪都能上路灯。 　　E从背后捂住帮派混混口鼻，强行捍制，受害者还未来得及发出挣扎，脖子便已在周围设备微微的噪声中被扭断。 　　E拖着尸体的小臂，将尸体藏入不远处的垃圾处理箱，熟练的顺走所有有用的东西，再次无声融入阴影。 　　一把“普信”手/枪，两个弹夹，一块巧克力。 　　弹夹和巧克力被E收入囊中，白色品质的普信手/枪被顺手分解，变为不占地方的可塑性材料。 　　另一边的维尔也解决了目标，E蹲伏身子移动，凑上前将维尔负责的人也摸了一遍，摸出一把普信手/枪和口香糖，不过人还有气，只是被打晕了。 　　她皱眉看了维尔一眼，手上动作半分没停，扭断了混混的脖子，扔进垃圾箱。 　　“你他妈干什么？”她一边拆解枪械，一边小声骂道，“要是待会儿他们醒来了找麻烦，死的就是我们！脑子抽了吗？” 　　维尔小声解释，“这个年龄小，我一般不杀小孩……” 　　E一巴掌直接拍上维尔的脑袋，“傻逼，在帮派干丧尽天良的事儿找刺激找优越感，这种人长大了也是个他妈的败类。” 　　“你太武断了，E。”维尔捂着头闷闷不乐。 　　“闭嘴，艹！出去再说。” 　　E迅速扭断一个朝他们走过来的混混，摸尸藏好。 　　维尔讪讪跟上。 　　他们潜入仓库，E在角落从集装箱与铁架之间的缝隙扫描，连上内部的目标定位标注敌方。 　　“看到前面那辆车了吗？就是白色的那辆游鱼A-2，货在后备箱。” 　　【中庸之道是平衡，求稳、求长久，适可而止，超过能力的贪心是原罪】 　　E顿了顿，还是信了记忆碎片的鬼话，拉住立马想起身行动的维尔，“不用开车，直接拿货，我掩护你。” 　　怕维尔不听话，她低声解释，“这只是第一单，稳一点儿，只拿货，车就他妈不要了懂？我怕他们有重武器，到时候咱们连车带人都得炸成渣干/翻。” 　　“好，听你的。” 　　维尔猫着腰靠近车子后备箱，“E，开锁。” 　　E眼中蓝芒闪动，车子的后备箱自动打开。 　　维尔站起来了一点，半掀开后备箱，试图把货物从后备箱拖出去，却愣在了原地。 　　“快他妈拿上货撤，待会有人发现了！”E催促道。 　　维尔虚着声音朝她喊，“不，E，你来看看，这情况不对……” 　　“你他妈的哪又出问题了？”E不耐烦地甩甩被背叛者者之手包裹的左手，看着不远处混混转头的时机，一个翻滚从集装箱空隙转到维尔身旁。 　　“怎么？”她话还没问完，也止住了话头，半眯的眼完全睁开。 　　车子的后备箱里躺着一个被绑着的西装公司狗，看制服还是白鲨公司的人。 　　维尔问，“怎么办？中间人有没有说货物是个人啊？这他妈的傻逼晦气玩意儿要是路上乱动，闹出什么动静可不好收场。” 　　E看着被绑住手脚、塞着嘴、哀求着不断挣扎的男人，啧了一声，“开车运走吧，这是隐瞒实情，必须叫那艹他妈的中间人加钱。” 　　她蹲伏着身子挪到驾驶坐门前，“我来开车，你坐副驾驶上掩护。” 　　“我来开，你待会儿小心把我们全部撞进墙里了。” 　　【在狭窄，且有爆炸/物的地方别开车，让伏特加来】 　　【伏特加=司机】 　　E沉默了一会，“好，你开。” 　　她拉开驾驶座的门爬进去，然后挪到副驾驶，让出驾驶座的位置。维尔立马摸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引擎的声音引人注目，立马就惊动了仓库里的鬃狗帮，E迅速用可塑性材料造了两颗手/雷，拉开后从车窗扔进即将冲过来的人堆，“当心着别他娘的撞坏了车，那群吸血鬼中间人总会找些小问题扣钱！” 　　“了解！” 　　车子冲出仓库，仓库内成堆的混混被火光炸飞。 　　外面见着车辆被抢走的鬃狗也闻声而来，不过子弹的准头不太行。 　　顶楼的狙击手躲在掩体后，架着在终结城因性能稳定价格平价成为最普遍狙/击/枪的“弹丸”，弹丸内被装上破甲狙击子弹，瞄准下方。 　　维尔撞开仓库大门，将拦路的鬃狗混混碾成肉酱，“艹！E！快他妈解决狙击手！他们肯定第一个干老子！这车防不了狙击弹！” 　　“你只管开车，办法由我来想！”E骚话脱口而出，猛然甩头回眸。 　　蓝色流质金属光芒涌动，银白的晕圈仿若两条衔尾蛇。 　　顶楼的狙击手还未来得及扣下扳机，病毒运行，使他浑身迸发电光抽搐倒地。 　　电磁短路。 　　那把修长的狙击/枪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好了，现在甩开他们的视线去指定地点停车就好。” 　　E靠回副驾驶的靠背上，转了转被金属外骨骼包裹的左手手腕，打开绿眼睛小姐的烟盒，用牙齿咬出一只烟，“火。” 　　维尔分出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打火机，赤色火焰升腾，纤细婀娜。 　　E挑眉，让烟头与火焰擦过，“挺有眼力劲。” 　　她顺手摘下维尔耳朵上别的那只烟，点燃后塞维尔嘴里。 　　“味道好淡，而且你不是不抽烟吗？”维尔问。 　　E咬破烟里的薄荷味爆珠，懒散地吐出一口没有过肺的松第章散浓厚烟雾，“习惯而已，人总会有些习惯，哪怕你什么都不记得，也会下意识这么做，就跟狗被驯服以后吹哨发饭吃，一吹哨它就来了。” 　　她垂眸又动了动左手的机械金属，“就是住你隔壁那位小姐的烟，好像还挺贵，不过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不喜欢，我记着你这种人都喜欢劲儿大的。” 　　记忆碎片里，一个衣着破烂、有些粗鲁、蒙着脸的男性雇佣兵分享了一丈沾满灰土的皱巴巴纸烟给E所处的视角，凶狠又有些淳朴地咧嘴一笑，到： 　　【咱们不兴高级货，五块钱一包的抽惯了，那些高级货反而不习惯。贱命一条用不着好的，这边儿都是老烟枪，你不抽就会被孤立】 　　维尔的声音逐渐与记忆碎片里的重合，“我都行，但上等货肯定有上等货的好，要不怎么他妈的叫上等货呢？这可是压榨我们才长出来的上等货，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别人觉得稀罕的，我就喜欢。” 　　他已经甩开了后面的鬃狗，分出一只握着方向盘的手哥俩儿好的搭上E的肩膀，“喂，小公主，你说，后备箱这晦气行货怎么处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的小甜心，可无论他出再高的价钱，我们都不能放了他，这他妈b的是原则性问题。” 　　E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推开维尔叫他拿好方向盘看路，偏头低声笑道，“业内潜规则，和你们恶土一个样儿，关系到我们的名声。 　　这样做会得罪人，全城的黑色势力都会通缉我们，以后都他妈别想再混下去。” 　　“我就想想，又不掉块肉，嘿嘿……规矩我都懂……”维尔讪笑。 　　“维尔，知道我现在看你像什么吗？” 　　“嗯，像什么？！” 　　E轻撇了他一眼，“像个一脸傻逼样的小学生。” 　　“小学生是什么？” 　　“不知道。”E心情不错的勾起嘴角，“天知道我脑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个词，而不是搔首弄姿的流莺。” 　　她看着维尔因为不能搞更多的钱而有点失落的眼睛，用没有被金属机械包裹的右手揉了揉他的头，笑道，“行了，停车吧，现在无所不能的终终老师来教你大人的手段。” 　　【我房间里有好康的】 　　【还可以教你登dua郎哦】 　　维尔不明所以，却也将车停下。 　　E推开车门，双手插兜走到车后面，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车屁股，“后备箱打开。” 　　维尔帮她打开车门，也下车凑过来。 　　E单手推起后备箱的门，一只脚踏上后备箱的边缘，伏着身子扯掉公司倒霉蛋嘴上的布条，露出和善的笑容。 　　维尔见状，与她并排，也笑嘻嘻的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尖锐的虎牙看着格外危险。 　　他们两人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光，投出两个人形阴影，压迫感极强。 　　公司倒霉蛋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睛挣扎，“放过我！我出双倍的价钱！” 　　“你不会不知道中间人的规矩吧？这对我们的信誉有很大的影响。”E咬着烟吐出一口烟气，冷笑着拍拍倒霉蛋儿的脸，“老子没时间跟你浪费，说个最高的价钱，一口价，看看你他妈的贱命值多少？” 　　“四倍！四倍！我出市场价的4倍！” 　　E看了维尔一眼，收获维尔看城里人的崇拜目光，咧嘴一笑，“好啊，中间人说这次给我们加钱，这种任务算3000，做个乘法，三四十二，12000欧，凑个整15000，四舍五入两万欧，现金还是转账？”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穷鬼日常 　　只要不沾赌博, 不沾毒/品，平时有一点忧患意识，底层公司员工大多数能攒下两万左右, 但也不能再多多少。 　　所以两万欧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公司员工的所有存款, 这个数额把握的刚刚好。既能利益最大化, 又能留下几百欧撑到这个月结束发工资, 不会让人觉得赶尽杀绝不配合。 　　精于此道的E让这个被敲诈的倒霉蛋儿完全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不情不愿的转账给她。 　　［数据银行：7532→27532↑］ 　　他愤怒叫道，“我已经把钱打给你们了！快松开我！” 　　E暂时没理他, 一遍又一遍的去数那个美妙的五位数, 这让她的心情十分愉快。 　　将布条塞回倒霉蛋的嘴里，她单手拎起了那个倒霉蛋，扔出后备箱, 让手脚被缚的他摔在地上滚了两圈，“交易愉快。” 　　倒霉蛋发出喊不出来的痛呼。 　　E拍一拍手上的灰，立马转头对维尔道，“我刚刚趁你不注意擅自把他放了, 这对我们的名誉很不好, 作为我的同伙，你决定制止我的这种错误行为……现在，小甜心，快把他抓回来。” 　　这种操作太牛逼, 维尔一脸震惊，吓得立马把最后一口烟抽干净, 弹开烟头用鞋底碾了碾, “E, 这就是你们城里人的处事方式吗？” 　　“那是。”E双手插兜回到副驾驶坐下, “搞快点儿，雇主等着呢。” 　　“好嘞！”维尔将被堵住怒骂的倒霉蛋塞回后备箱，乐颠颠的回车上。 　　他感叹，“E，你为什么不拿了钱就行？非得把他扔了又捡回来，这多麻烦啊！” 　　“我一向说话算话，收了钱就要办事，说放了他就是放了他，谁都拦不住。”E漫不经心的拆塑料瓶补充自己的万能可塑性材料，“关于信誉这点，你可以永远相信我，我以我的挚爱——瑞特先生的性命保证。” 　　“瑞特？那不是安德纳科技的董事长吗？你的前任老板？”维尔一脸莫名，“你们还玩办公室恋情？” 　　E嗤笑两声，“是啊是啊！他是我心头白月光，眉间朱砂痣，手心捧着都怕干了的蚊子血，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狗，哪怕他为了利益和王储做交易拿我顶罪我也不怪他。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都要为他痴，为他狂，让他哐哐撞大墙。” 　　她面无表情地含着一口烟气，又面无表情的吐出，“开车。” 　　“好好好。”维尔发动车子，也不看路，笑嘻嘻的凑过来，“给我也来一口。” 　　E冷漠地掐掉烟头，扔出窗外，“不行，我讨厌烟味儿。” 　　“你刚刚明明还在抽！” 　　“是你瞎了，你闻到的也是假的。”E拆开不知什么时候捡进兜里的糖塞进维尔嘴里，“吃糖。” 　　维尔被柠檬味硬糖酸得眯眼直皱眉，牙齿将糖咬的咔咔响，“太酸了。” 　　“甜的吃多了腻。”E敲了敲他的脑袋，“不许吐，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昂……” 　　维尔的紫眼睛莫名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都快给E气笑了。 　　她还没追究维尔在里面对鬃狗帮混混手下留情的事呢！ 　　E懒得理会，将刚刚搜来的巧克力摸出来，拆开包装塞维尔嘴里，“这个甜，行了吧？” 　　“嘿嘿。” 　　维尔咧嘴一笑，吞下巧克力，嘴里柠檬的酸味混合了充满劣质奶油的可可甜味。 　　E同情的看了看傻儿子，“笑个屁，这种东西别人送我我都不要，带身上还占地方，腻不死你。” 　　车子开进一个小巷，到达目的地停下。 　　E抬手将账户里刚收入的两万欧分了一半转给维尔。 　　“唔？分我干什么？” 　　“你把他抓回来的，自然有你的一半。”E将盘起来的腿放下，拉开车门下车。 　　中间人莫迪伊的电话响起，被她接通。 　　“E，任务完成，钱这就打，你们可以走了。” 　　“等等。”E冷声打断，“后备箱里的是个人，你没说清楚，隐瞒情况，这可犯忌讳了。” 　　“啊……”穿着红色皮衣的莫迪伊抚弄长发，“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会找雇主的，这次我做主，把钱给你们补上，3000欧，打给你了，你的搭档，你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随你，你尽快把钱打过来就行。” 　　E挂断电话。 　　雇佣金的大头一看就是被那女人给占了，随随便便给点小钱敷衍。 　　不过这也是业内潜规则，下层的人就活该受压迫，E懒得和莫迪伊鬼扯，当然只能直接了断挂了电话。 　　她从自己的账户里提前分出1500欧划给维尔，“走吧，先去找点吃的，租个房子。免得今晚没地方住。” 　　维尔连忙跟上她，“那娘们说什么惹你生气了？” 　　“拒不承认、推卸责任、转移话题、随便多加点咱们本就应得的钱打发咱们。”E冷笑。 　　“去他妈的！我就知道那群中间人的德行！说着活儿多的做不完，钱数到手软，结果大头都给他们拿了，有脏活累活是想起咱们，拼死拼活办完了事儿随便给点东西打发！” 　　E终于笑了，调侃道，“小甜心，你好像对此深有感触？” 　　“这不是在城外就被当苦力坑多了吗……鬼世道！鬼规矩！”维尔骂骂咧咧的找了个路边小摊坐下，气得拍桌子。 　　小摊的桌子上都是陈年油污和前面的客人留下的垃圾。 　　终结城这种地方，新星区第章博客街这种区域，想吃什么都完全可以放心吃，反正小摊卖的东西绝对就没有干净的。 　　E毫不忌讳的坐在维尔旁边满是脏污的凳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是这样的，你生气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想想今天住哪。” 　　“肯定不能和其他人一样睡街边，咱们可以去住胶囊旅馆，便宜一些，而且挺安全的……” 　　“那还不如睡车里呢，免得车子被偷。这种地方，随便一转眼，什么东西都会不见。咱俩一会儿不在，哪怕车子锁了也会被直接拖走，随便送进那个修车厂重新上个漆，这他妈谁能认得出来？”E懒得说了，无奈摆摆手 　　“吃什么？”头发编成脏辫的老板翻炒着油渍发黑的大铁锅内的炒面，见怪不怪，看都没看这两个雇佣兵一眼。 　　“有什么？”E问。 　　“鸡肉串、炒面，没了，要喝的自己去旁边自动售货机买。” 　　E看了看被苍蝇环绕的锅，“要个鸡肉串吧。” 　　“那我要炒面。”维尔总觉得刚出锅炒出来的热的就是好的。 　　等维尔付了钱，老板夹了一盒子的炒面，又从柜台底下摸了一盒鸡肉串放在小摊位的桌板上。 　　E面色不变，端起装着鸡肉串的纸盒。 　　纸盒子里装着三串鸡肉串，但完全闻不出鸡肉的味道，只有发臭的尸油味儿，也没有热气，是冰的，每串三个，看起来更像是炸丸子。 　　她拿起一串端详一番，咬下一个丸子，面无表情的咀嚼。 　　口感像干泡沫，索然无味，说实话，还混合着劣质香辛料和微酸的恶臭，说不定还有蟑螂爬过。 　　不过无所谓，E吃东西只是为了维持生存，条件有限，她不在乎吃什么，反正都是合成食物，没有发霉已经很好了。 　　她餐桌礼仪极好，吃饭从不主动说话，一口一口的咬着那鸡肉串，默默的吃了两串，正准备拿起第三串时，维尔傻逼兮兮的凑了上来，“给我来个，我尝尝。” 　　她将签子递到维尔嘴边，鸡肉串被咬下一个。 　　维尔吧唧吧唧的发表评价，“还行，比大爹做的好吃，就是味道淡了点。” 　　他挑了一筷子被酱油染成褐色的炒面，“尝尝我的。” 　　E默默的看了一眼另一边锅里还在盘旋的苍蝇，又对上维尔璀璨的紫眼睛，拒绝的话咽回喉咙里，默不作声地把那口面吃了。 　　为什么呢？污染那么严重，动物都死的差不多了，可是蚊子、蟑螂、蛆虫、苍蝇这种东西却到处都是……害虫总是到处都是，害虫总是除不干净。 　　她皱了皱眉，“太腻了，咸得齁嗓子，你口味有多重？刚刚是不是自己加了盐？而且这么油腻的东西，你好像还加了很多辣椒，我感觉我在喝辣椒油。” 　　“嘿嘿，确实是加了，不过没加多少，盐和辣椒都只加了三勺。” 　　“我查到很多地方都有公寓，我们住得起的，性价比比较高的就是房主死了的老房子，都安全性不高，不过，以我们的条件住哪都差不多，总比睡大街好。”E咬下最后一颗鸡肉丸，“房子在川文区，我们合租比较划算，但是她要求一次性/交齐半年的钱，四万欧。” 　　“这么贵？”维尔诧异。 　　E平静道，“嗯，先去看看房子，不行再换，反正东西都在车子上。” 　　“我们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够啊……”维尔没底气，“我这里只有15203……” 　　“等莫迪伊把这次的钱打过来，加上我这儿的，总共35735……去谈谈吧，汽车旅馆不好放东西，咱们也总不能真的睡大街上，或者每天都睡车上吧，第二天少个器官……”E也有些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却突然想到头上还有维尔还给她的木簪子，卖掉应该能换不少钱…… 　　虽然她很喜欢这小玩意儿，但是……解一时之急…… 　　【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所有的物件都是为了未来服务，无用的东西不需要留下，这和你一样，你现在有用祂才将你留下，等到利用价值耗尽，你会像我一样被驱逐出这个我们用生命守护的地方】 　　这一记忆碎片出现的同时，E心脏抽搐地疼痛了一阵，她匆匆敛下神色，没让任何人发现，只是顿了顿，咽下喉咙里的闷哼，咬咬牙状作无事道，“没关系的，去吧，我还有钱，租完房子以后的钱还够我们接下一单之前的花销。” 　　“小公主，你不是被净身出户了吗？哪儿有多的钱？” 　　E面不改色，闭着眼睛道，“住你隔壁的客人给的，是个有善心的小姐。” 　　恶土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善心？更何况还是给钱？在恶土，维尔估计只有把他当儿子养的濑田夫妇才会对他那么好。 　　E睁眼说瞎话真是越来越不走心了。 　　“我没有睁眼说瞎话。”E看表情就猜到了维尔在想什么，她指了指自己重新闭着的眼睛，坦然到，“我闭着眼说的。” 　　“好吧。”维尔没多问，只是道，“先欠着，改天还你。” 　　“行，先欠着，不着急。” 　　“谢了，小公主。”维尔眼珠一转，摸摸下巴忽然笑道，“不对，咱们自家兄弟，我可不给你客气。” 　　E笑了一声，没多做评价，“你先打开生物定位让车子自己开过来，我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融入不远处的人群，众多陌生的人影堆叠重合，在有些略微失灵闪烁的霓虹灯灯牌下，她像一滴超脱于外的水落入涌动的大海，脱离了维尔的视线。 　　天上好像又微微的下起了一点小雨，迷朦着，透着光。 　　【别以为混进人堆里就是人了】 　　作者有话说： 　　注：鸡肉串是竹村的梗哦 第33章 我还能开枪打死自己不成？ 　　视线右上角的小地图上最近一台取款机附近, E在阴影处的角落窥视扫描周围的行人和地形，没发现危险，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混混盯着, 这才双手插兜缓缓走到取款机面前。 　　各大公司组成了一个银行, 整个世界有且只有这一个银行, 控制了整个世界的经济命脉。 　　城里那么多街狗, 城外那么多野狗，虽然他们嘴上骂着公司，好像谁都想反抗公司, 但公司实际上已经融入了生活里的各个方面, 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被公司控制。 　　随处可见的取款机就是银行的产物，不但可以存取款，存取现金, 还可以像当铺一样将东西买进卖出。 　　她踟蹰了片刻，将头上的木簪“问道”抽出，放入验货格。 　　机器自动扫描估值，机器收价700欧, 但如果卖给机器, 想要再买回来就得一万欧，何止翻了十倍！ 　　E粗略计算，将簪子买回来的钱足足翻了14.28571428571428倍！ 　　14.28571428571428倍！！ 　　把小数点后面的算进去再四舍五入就是20倍！！ 　　取款机，这种资本控股垄断的东西根本就不合理！ 　　这是亏本的买卖, 这不公平。 　　E讨厌一切不公平，所以她决定自己将事情变得公平, 她得找一个可以讲价的人工商店。 　　舔了舔唇角, E顺着地图找到了最近的垃圾商店。 　　附近一片都很乱, 灯红酒绿, 老旧的霓虹灯广告牌闪着刺目的光，在这种偏窄小巷，一些牌子上大多数粉红色的光便显得过于艳俗了。 　　这条街叫转转街，附近行人嫖/客很多，因为这一整片都是流莺的工作场地，主要服务于底层，花个二三十块钱就能干一炮。 　　这里乱跑撞人、偷东西的孩子倒是挺少，只要少数翻垃圾桶的几个。 　　他们也机灵，知道这附近的嫖客如果被打扰了兴致肯定脾气不好，招惹了被逮到只有被打死一个下场。 　　周围高大的楼房挡住了光，让阳光不可以进入这条小巷。所以这里时常都是阴暗的，那些彩色的霓虹灯牌在街边橱窗的玻璃上反射，透过玻璃还能看到穿着情/趣服/饰在橱窗里热舞，卖力吸引着客人的女人和男人。 　　比博客街的没什么区别，但这已经算好的了，路边还站着抽烟等客的应召女郎，她们要价更为低廉，这座城市大多都是这个鸟样。 　　廉价的欲/望，三教九流的店铺，难吃的小摊食物，地上污水反射粉红色的艳俗灯光，E在这里有些如鱼得水。 　　这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模样。无论这些东西内里如何丑陋，她都喜欢真实的东西。 　　E感觉自己在这个喧嚣的地方平静了下来，她顺着小地图像在自己家里散步那样熟悉地形，缓步走进两个店铺夹缝之间阴暗楼道的地下。 　　里面是个脱衣/舞酒吧，音乐很燥。 　　绕过酒吧入口，E走进了楼道里边的垃圾商店。 　　墙上是奇奇怪怪的涂鸦和海报，昏暗的灯光几乎让她看不清路。垃圾商店的门检测到有人自动打开，从外面向里面看就黑嗦第章嗦的，只有铁架子后面有点幽绿的光，这种色调与氛围让坐在柜台上的老板像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死尸。 　　“卖个东西。”E走了进去，双手插兜，脚尖轻轻踢了踢被铁架子围住的柜台。 　　“那你就卖啊！逼逼个鬼！” 　　柜台的老板显然是个暴脾气，终结城的街狗都这样，完全不像是个生意人。 　　E从腿上的武装带上抽出枪械，打开保险，利落的拍在柜台上，笑道，“我希望你能有礼貌，因为这样做生意的态度有碍市容。” 　　在被铁架围住的柜台后，厚唇的女人也不漏怯，从柜台下端出一把狰狞的霰/弹/枪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神经病！当老子就没枪了？老子还能怕了你不成？！” 　　这把霰/弹/枪的名字是“星茫”，伏羲生物出产的武器，火力——绝对够大…… 　　至少E那仿造的小手/枪可比不过…… 　　E默默将红色的格洛/克从柜台上捡起，转了一周，插/回腿上的武装带上…… 　　“唉……”她无奈道，“我本来只是想走个流程，结果你居然这么对客人，这让我很失望。” 　　厚唇的女老板嗤笑，“呵！老子这就是这个服务态度，隔着栏杆，你那小手/枪能干什么，你能把老子怎么样？我难不成还能给自己一枪吗？” 　　“也许你脑子出了毛病，真的这么干了呢？” 　　E眼中蓝色的金属流质涌动，银色的光晕在瞳孔轮转，像两条衔尾蛇一般没有终结。 　　［自我了断］ 　　柜台后的老板忽然感到身体不受控制，手上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手/枪这种东西，哪怕小一点也无所谓，反正改造一下就可以了，作为普通人，改造一下武器很合理。威力就跟手/炮似的，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单手朝着天空开枪打宇宙战舰，一枪一个，比谁打的多】 　　【嗯，也许威力比手/炮大那么一点点】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我的手/枪小，虽然我根本没有那个东西，但是你也不能当面说出来，这很不礼貌。”E微笑，“我要卖东西，价格良心点。” 　　“当然……” 　　她将头上的木簪子抽出，放在柜台上，然后缓缓推到柜台内侧，嘴角勾着含蓄优雅的笑，“我这个人最注重礼貌礼节，你给少了，我也拿你没办法，毕竟，你还能自己给自己来一枪不成？” 　　贪婪的恶鬼笼罩了这个空间，“那么……开个价吧，女士。” 　　“七……七百欧……？”厚唇的女人颤抖着试探，“取款机上都是这个价钱……” 　　“你是在骗我钱吗？”E饶有兴趣等发出真诚的质问。 　　她的视线让人头皮发麻，让脑子完全不受控制的发出自尽的指令。 　　没等老板说些什么，柜台后，老板的手指便在她惊恐的目光下扣动板机。 　　“嘭！” 　　在最后一瞬间，她的双手被控制着转移枪/口，穿过栏杆。霰/弹/枪的子弹在墙上打出花朵状的分散孔洞。 　　冷汗从下巴滑落，女人抬手，不受控制地重新将有些发热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头。 　　E对着女人笑嘻嘻的比出个枪的手势对准自己的头，“嘭？”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露出右脸的酒窝，总算有了些年轻姑娘的娇俏和鲜活生气，倒真像个被惯坏了到处去调皮捣蛋的小公主。 　　“E！”门在这时被一脚踹开，维尔持枪冲了进来，瞥见E那头披散着显眼银发的背影就迅速把人抓住拉到掩体后，“怎么了！没事吧！” 　　这一下没事儿，倒是把柜台后的拿枪对准自己的女人吓得够呛，眼见之前来了个强盗，现在又来个同伙，一看就是碰瓷，况且她还动不了任人宰割，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 　　E其实挺茫然，维尔的气息她记得，所以抓她的时候她下意识没反抗，结果被拉得一个踉跄，脑袋磕上了维尔的枪柄，头发也被扯到，绞到枪上。 　　她反应过来立马就开始骂，“我艹/你妈的，老子头发！起开！”她用手肘推开维尔，直接扯断绞到枪上的那一截头发，捂着额头骂道，“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让你等着我吗？” 　　维尔嗫嚅了一阵，复而又挺直腰板理直气壮，“我算了，我们的钱根本就不够！还差很大一截……我这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出来卖/屁股吗？我可不能看着自家兄弟走上歧途！” 　　E气笑了，一巴掌打上维尔天灵盖，没好地骂道，“傻逼小甜心，你他妈还知道误入歧途？你打扰爸爸敲诈勒索了，知道吗？” 　　“哈？不是卖……” 　　“闭嘴……” 　　E扭头看向老板，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说错话了，我没有任何敲诈勒索的意思，刚刚教育傻儿子呢……您就当个乐子听啦！把我们当乐子人，别当真，只管出价就好，我肯定不可能敲诈勒索，毕竟我是正经人，您报警也没用。” 　　柜台后的女老板咬牙骂道，“妈的，老子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一万！爱卖不卖！你打死老子都不能再多了！” 　　“看来您是一个十分有良心的商人，这座城市有您这样正直的人，我已经开始感到骄傲了，女士。”E故作正经地敬了一个礼，“如果我是市长，一定会为您发一个优秀市民奖章。” 　　“没那种鬼东西！” 　　在老板的怒骂声中，E收到老板的转账，拉着维尔离开。 　　在他们离开的路途中，莫迪伊那边的3000块报酬也打了过来。 　　维尔跟着E，疑惑道，“小公主，你把你那小木条卖了？为什么不等拿了钱就直接拿回来呀？” 　　“废话，那么做就是人家付款了我们不交货，ECPD可以抓咱们的。”E怒搓维尔狗头，“车呢？” 　　“在……在外面……”维尔小声说，“E，我们可以干脏活儿，但可别去干那些流莺的行当……我听人说，伏羲生物和黑川重工那边的人都说这是不好的行当……实在活不下去了都不愿意干……你也是那边的身份，凭什么王储那小/逼/崽子都可以每天大鱼大肉高高在上，你就要来干这种事……咱们人穷志不穷，多接几单活儿，攒攒总能攒出钱的。” 　　“实在不行……”他结结巴巴道，“实在不行，我去卖/屁股都比你去好，省心省力的，你还可以在旁边看着拍手……” 　　什么鬼？维尔去卖/屁股，她坐在人家床下拍手？这是什么鬼畜兄妹或者是父子档？她难道还要一边拍一边惊叹：“客人好厉害！” 　　又或者换一个思路，维尔和客人在床上，她躺在床底，等到客人正到关键时刻，就从床底下伸出冰凉苍白的手，抓住客人的脚踝，让他先给钱再冲？以此来强迫客人给钱？ 　　人家办事的时候她在下面幽幽的盯着，不被吓萎才怪！ 　　“闭嘴，跳开这个傻逼话题。” 　　E走出小巷看见车子停在外面，忍无可忍地把维尔往车子的那边推，“你说的不让我开车，自己开去！” 　　“嘿，好嘞！”维尔丝毫不生气，乐颠颠儿的坐上驾驶座，关上门从车窗探头咧嘴笑着看E，一副凶神恶煞的恶人相却傻逼兮兮的像条摇尾巴的狗，“快来，快去看新家！” 　　E皱眉回到副驾驶，点燃一支烟，面上没带笑，想到维尔刚刚那个让她去床底下拍手的想法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公主？” 　　E懒得理他，吐出一口烟不耐烦道，“跟你说过多少遍，别他妈叫我小公主！” 　　“好吧，E。” 　　维尔重新偏头看了看后视镜，顿了顿，“我有事情要问你。” 　　“说。” 　　E冰冷的目光在烟雾中也满是刀锋一般的锐意。 　　维尔好像突然又变回与E初见时那个刀口舔血的雇佣兵，他沉默片刻，“你知道人在微笑时是不能呼吸的吗？” 　　维尔怎么会突然问她这种问题？ 　　E皱皱眉头，思索片刻，她好像还真不知道这种冷到北极圈知识，于是她下意识扬起嘴角，深呼吸一大口空气。 　　她露出了微笑，右脸颊上甜美稚气的酒窝像微弱又不刺眼的星火，让昏暗世界的某个角落被照亮了一瞬。 　　终结城很少会有这样的笑容，像E这样脸上没装义体的年轻女孩子就更少了。 　　“嘿嘿，骗你的。”维尔那双璀璨的紫眸里都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我只是想让你笑。” 　　“别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绞到你头发的……” 　　维尔死不认错，转移话题，“主要是它自己太飘了，要不扎个马尾吧？前面我还可以给你剪个刘海，八字还是三七分？可别让原来认识的人认出来了。” 　　“我可去你的吧。”E张开五指一巴掌盖在维尔脸上，不过这次却带着维尔熟悉的轻松笑容戏谑道，“下一次你可骗不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真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父慈子孝，令人暖心。嗯，如果把E换成男性，估计就第章会显得g里g气的。 　　咳，我现在发现，维尔可真他妈是个可爱鬼，有虎牙，白毛紫眼，一脸悍匪的凶恶长相，断眉，单边耳坠，大面积纹身，小麦肤色，腰细腿长屁股翘，有肌肉线条的大胸甜心……吃饭不挑食，住的地方也不挑，还会安慰爹，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 　　换我我天天把他当小宝贝宠，天天晚上给他讲童话故事，哪儿舍得骂他。 　　对了，记住维尔这个冷笑话哦，很重要哦，后期会多次出现哦。(狂徒微笑.jpg) 第34章 家 　　手上有着红色公羊纹身的男人牵着小女儿的手, 提着灰色的铁皮箱走进情人旅馆廉价的房间，将铁皮箱藏进床底的暗格里。 　　金发小女孩拉着他的手，“爸爸, 我们躲在这里, 妈妈能找得到吗？” 　　“艾拉, 听话, 爸爸出去一会儿，等爸爸回来我们就走，离开这座城。”男人蹲下身揉了揉女孩的头, “别怕, 爸爸会保护你的，你就在这睡一觉等我，过了今天, 过了今天就都好了……” 　　小女孩小声道，“爸爸，你把妈妈给我梳的头发弄乱了。” 　　她的头发还是昨天从家里逃亡之前妈妈给她梳的，东躲西藏一天早就乱了。 　　男人默默的注视女儿, 艰难若无其事道, “这样啊……那爸爸给你重新梳……” 　　他解开女儿的辫子，用只会拿枪杀人的手将小女儿的头发理顺，尽量不扯到女儿的头皮，试图让她的头发变成妻子还在时整整齐齐的乖巧模样。 　　“爸爸, 要用梳子。” 　　打结的头发总是不可避免的被扯疼，但女孩儿感到疼痛却没说出来, 只是小声提醒父亲, “梳子在妈妈那里。” 　　“是爸爸忘了……对不起, 艾拉……这里没有梳子……”男人抱住女儿的小脑袋, 不让女儿发现自己哭了。 　　一个父亲可不能在孩子的面前哭。 　　他抱着女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稳定下来，“等出去就有梳子了，妈妈在外面等我们呢……” 　　小女孩乖乖的让爸爸抱着，像个洋娃娃，没揭穿爸爸的谎言。 　　妈妈才不会在外面等着他们呢。 　　她明明看见妈妈被爸爸认识的船长叔叔叫人打了一枪，躺在家里的地板上睡着了。可爸爸却没有叫妈妈一起走，把妈妈扔在家里了…… 　　“爸爸，你也会扔下我吗？”她突然歪头问，“如果我也像妈妈那样躺在地上不动，你也会扔下我吗？”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宝贝，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我们都会逃出去的，我们会离开这座城，我保证……真的，我保证，爸爸不会骗你的……” 　　男人的泪水滴在女儿的发丝上，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遍又一遍亲吻女儿的额头，心中的祈祷胜过保证。 　　逃不出去的……终结城，他越逃越明白，凭他的能力，自己都逃不出去，更别说带女儿也一起逃出去…… 　　他都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他只是在祈祷女儿依然相信他。 　　他怕女儿揭穿他。 　　至少，至少，死也也要死一起吧……等他把妻子的尸体带回来，他们一家人，至少，至少要死在一起。 　　女孩摸了摸被父亲扎得歪歪扭扭的辫子，忽地天真甜美的笑了，“快去工作吧，爸爸，我会听话，在这等你的。” 　　她的表情如男人所料，全然信任，“加油！爸爸最厉害了！” 　　男人顿住，缓缓哑声道，“艾拉……你，真的这么认为？你不会觉得爸爸很没用吗？” 　　“爸爸是最厉害的人！” 　　“是……爸爸是最厉害的人……对，没错……爸爸是最厉害的人……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如既往、每次回家前由衷的微笑。 　　…… 　　川文区地方偏僻，明显比新星区萧条，最多的就是七八层的老房子和三四层的平房，高楼大厦离这儿很远，能看到大片大片暗黄昏沉的天。 　　E抬起头，撑着下巴看车窗外，“这天色，感觉快要下雨了。” 　　“那只是雾霾。”维尔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瞄了一眼外面，“我的小公主，你又是在哪本不食人间烟火的幼儿课本里学的这个？天色变黄，蚂蚁搬家就是下雨？多少年前的东西？有个屁的蚂蚁！我还说这种天气是要刮沙尘暴呢！” 　　对啊，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常识应该也变了…………记忆丢失后，她醒来连判断天气的本事都没了……过了那么久啊…… 　　E仰着头，看不见天上的云，只能看见一片昏黄暗沉的工业雾色。 　　【每当遇见这种天色，我有时候会很开心，有时候因为很难受。 　　开心的时候是因为要下雨了，我可以呆在家里。难受的时候，是星期天的下午，天色刚刚好是这个模样，而我却得回学校去上晚自习，所以每次看到这种天色，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现在想想可真是可笑。】 　　“ 维尔，这可不是恶土沙漠，没有沙尘暴。终结城下雨才正常，这里永远都在下雨。”E笑了笑，看见已经到达的目的地——一栋四层旧楼。 　　“到了，停车吧，先去看看屋子，然后搬东西上楼。” 　　“你说的对，我已经有点期待了。” 　　维尔停车，迅速跳下来拉上E，乐颠颠的冲进了满是垃圾与醉倒在地瘾/君子的黑暗楼道。 　　说来好笑，进了楼他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具体的门牌号，只能扭头问E，“小公主，快看看在几楼？” 　　“404。” 　　“数据不存在代码？”维尔诧异地看向E。 　　【“404”就是我们一向说的“和谐”，代表数据不存在，每次进行一些精神愉悦活动的时候，我点开网页总能发现这串代码】 　　【你知道的，这是河蟹神兽的注视，祂看着我们呢，不要太放肆】 　　“是四楼四号，我的傻逼小甜心……”E扒拉开挡着路的维尔，从楼梯口成排摆放的第三个红色易拉罐里抖出钥匙，“走吧，房东说让自己看房，觉得可以就赶紧付钱。” 　　维尔毫不介意脏乱又黑得不见五指的楼道，拉着E就往楼上冲，“那我们快上楼看看！” 　　“急什么，又不会跑。” 　　E被拉着向前，无奈笑了，“而且我们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好的……” 　　但愿吧…… 　　两人停在404号房间前，房门被钥匙打开，屋里没开灯，窗户外昏黄的太阳光线只让它比楼道好一点。 　　维尔已经迫不及待跑进去了，E停在玄关扫描全屋，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后，打开了电灯开关。 　　是一根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拉绳，脏兮兮的。 　　绳子一拉，客厅啪的一声亮了灯，屋子终于亮堂了。 　　【70年代风格的老房子，没点儿家具，就算有也什么都是铁的，墙还是水泥的，采光也不行，一股发霉的味道，真他妈的稀里糊涂，阴不隆松】 　　【电子锁也没有，不管谁他妈的敢进来，直接他妈的给他一梭子……我艹，真他妈的自由】 　　“维尔，你觉得怎么样？” 　　“没任何问题，或者说，出乎意料的好。”维尔兴冲冲的坐到沙发上，腿已经搭上了茶几，“两个房间，铁丝的行军单人床，床挺结实，独立卫浴，甚至还有厨房！” 　　E走进屋子，抹了一把桌子，没摸到灰尘和油污，靠上去抱臂曲着腿，看着维尔道，“那我付钱咯？待会儿出去买点日用品就住下来吧。” 　　“行，我把钱全转你，你快付款，别让别人抢先了。”维尔从沙发上爬起来，将钱一分不剩地全部转给了E，然后走到E面前满意地摸了摸铁皮茶几。 　　他侧过身给E展示房间的全貌，“这是我们的新家，看着可真是哪哪都好。” 　　E漫不经心的关掉付款完毕的页面，“嗯哼？” 　　一个租来的老房子罢了，开心成这样，没必要。 　　正当她这么想着，却突然被维尔兴奋地用双手举起来，那双紫眼睛亮晶晶的，满是E看不懂的憧憬与赞叹，“传奇之路就此开始！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你！我的小公主，你可真牛逼！” 　　E背着窗外的昏黄，在灯光下瞪大了眼睛，不太自在的偏过头小声道，“不许叫我小公主，老子是你爹。” 　　“是是是！小公主送我进城，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维尔配合，“作为您的子民，我感到无比光荣！” 　　“闭嘴！” 　　E晃荡了两下腿，感觉自己一米七三的身高还是矮了，甚至开始怀念曾经自己在公司那双七公分的恨天高。 　　她要是穿的是那双鞋，身高就和维尔差不多了。 　　【你太矮了，亲爱的，现在所有女模特的平均身高都是180公分到190公分，你才173公分，哪怕踩着12公分的鞋也比其他人矮，因为你穿鞋，人家也会穿鞋。 　　而且你的胸和屁股上的肉太多了，哪怕其他地方不胖看起来也很丑，穿不上超s码就是丑！再这第章样下去，作为一个普通人，又没有一技之长，会的东西都超不过普通人的平均线，你只能被辞退出去流浪街头了。】 　　【我可以去做老师，我考了证】 　　【哦，那赚的也不多】 　　【那我去唱歌剧】 　　【唱歌的多了去了，那是个多变的舞台，你太局限】 　　【……那我只有去当雇佣兵了，我只剩下打斗技能高于普通人的平均线了】 　　回忆完公司狗时光和记忆碎片的E扒开维尔跳了下来，“去买生活用品。” 　　“我小时候一直想要一床蓝色的被子。”维尔咧嘴，微微露出尖锐的犬齿。 　　她摆摆手，“我把剩下的钱还你，自己去。” 　　“用不着，以后就都你收着吧。”维尔无所谓道，“反正咱俩一直都在一起，也不怕遇事没钱买。我拿着一会儿就花没了，你想买的刀怎么办……” 　　【聪明的人都会让自己手上掌握着钱，你不知道伸手要钱的滋味有多难受】 　　嗯，看来维尔不怎么聪明。 　　不聪明的人在城里挺难混，作为同伙，E打算帮维尔把老婆本和棺材本攒出来。 　　“那我给你收着，留着当老婆本，你到时候总不能让人家姑娘和你一起睡大街或者租房子住吧。” 　　“这么麻烦？你这个前公司高管小公主都能和我一起睡大街租房子，凭什么我老婆不能和我一起睡大街？” 　　“老婆又不是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好兄弟，干嘛惯着你，那是用来宠的，不是娶来让人家吃苦的。就像结婚时要立的誓言，都是承诺，虽然只有鬼和一谈爱情就没脑子的傻逼才相信。”E语重心长的教导，“你要想不负责，那就只能去找流莺。” 　　“切，那种誓言，咱们好兄弟还不是可以发。” 　　维尔咧嘴一笑，没个正型的举起一只手发誓，“我发誓，今后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我都要与我的好兄弟、我的犯罪同伙、我的小公主一起共度，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人格余薪：69％］ 　　“去你妈的，赖上我了是吧？你要得了什么传染病罪晶什么的，老子第一个把你剁了卖给鬃狗。” 　　“然后第二天你点一个外卖，如果运气不错，我的尸块儿被做成肉丸在外卖盒子里，刚好给你打招呼？”维尔耸耸肩。 　　E没好气道，“我的个人观点，你要想娶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不说大富大贵，你至少得保证她吃饱穿暖，偶尔出门约个会，送点礼物。毕竟人家也许要陪你过一辈子。” 　　“啊……有这钱，我还不如去包几个流莺……”维尔打了个哆嗦，“我还是不娶老婆了，正经人家的姑娘简直就是个花钱的兜兜。开放式关系不好吗？各玩各的，打个炮玩腻了就好聚好散，再遇见了还是朋友。 　　而且我不是还得给你买刀吗？咱俩狐朋狗友不好吗？还是拿着这钱去花天酒地吧！我请客。” 　　娶老婆心疼钱，请她去花天酒地就不心疼钱了？ 　　给老婆花钱心疼，给兄弟花钱买刀就不心疼？ 　　典型的雇佣兵思维。 　　【家庭是责任，所以父亲说不他不需要这个拖累，所以他才会在公司破产后为所谓的兄弟担下所有的债务，却让母亲来还债】 　　【债务改变了曾经大小姐似的母亲，她曾经很天真，当然现在也很天真，不过她会几近蛮横不饶人地为了一点以前根本看不上的小钱和小贩斤斤计较吵起来。 　　她其实很笨，能开开心心的全靠朋友奉承，所以现在，她再也不是无忧无虑天真善良的人，蠢倒是真的。 　　她开始变得易怒暴躁，对我非打即骂，做好的饭菜也鸡蛋里挑骨头，我路过她身边，都怕她突然踹我一脚。她抬起手来，我都会下意识抖一下。 　　她都不会这么对弟弟，她总是偏爱弟弟，弟弟从不挨打，他犯的错，母亲也是惩罚我，他就在旁边笑嘻嘻地看。】 　　【我想，我要是拥有一个像父亲那么愚蠢又热心的兄弟该多好？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毫不吝惜的帮助我，让我有能力、有空闲供养其实依然爱我、天真幼稚的母亲。】 　　【但没有，我们已经撑不下去了，米缸里的米只能按粒数，我每次煮饭时都会很担忧。父亲也不知逃去了哪儿，似乎还用母亲的钱养着他的情人和孩子。】 　　【在新年，总会有要债的人来敲我们家的门，一群一群的，凶神恶煞的男人。】 　　【母亲和弟弟都很害怕。】 　　【我又能做什么呢？所有能赚钱的法子我都想了，过年却都没生意。并且我没成年，出去打工都没人收。】 　　【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了，我要暂时放弃学业，放弃梦想，去当一名站/街女郎来维持我的家庭不被破坏。】 　　【他们都说这是下流的行当，但我不怕，我一没偷二没抢，靠自己吃饭，我觉得我是个英雄】 　　记忆碎片里充满了坚定，E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了在外乡人汽车旅馆遇到的那个流莺。 　　“操，小公主，你怎么了？”维尔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擦E脸上的泪水，“你哭什么呀？病毒发作了吗？是不是神经连接着脑子很疼？” 　　噢……原来，她哭了。 　　她哭个屁，为啥就哭了？ 　　她的记忆碎片不是用来说骚话的吗？为什么突然就煽情了？还强行逮着她一起煽情！ 　　这他妈就离谱，记忆碎片不是个满嘴骚话脏话的乐子人吗？ 　　现在的情况就跟一个无辜的直男突然被女朋友打了一巴掌，结果女朋友自己莫名其妙就哭了一样离谱。 　　E很茫然地摇摇头，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被什么力量促使着缓缓开口，“维尔，之前看见你不杀没成年的鬃狗帮打手，那我问你，如果你遇到一个，还没有成年的流莺，你会怎么办？” 　　这话一说出来E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操他妈的！怎么回事？这问题他妈的怎么跟爹检查儿子感情生活和三观似的！ 　　她的记忆碎片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她自己清楚，突然就一波煽情，然后问这种爹问儿子的问题，不会是哪天逗人玩的碎片随便就被触发了吧？ 　　“这个？”维尔没发现E复杂的心理活动，顿了顿，认真的说，“我并不能做什么，这种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不容易……我只能给她些钱，劝她回家再想想其他的法子。至于她听不听，会不会拿了钱又去接下一单，我管不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也许不这样做，她就活不下去了。” 　　关键词触发，记忆碎片继续连贯。 　　【我穿上还没破产前妈妈年轻时的白裙子，外面裹了一件我最好的羽绒服。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增添点尊严似的。】 　　【我出发了，第一位客人是个20岁左右的青年，大概还在上大学，偷偷溜出来找刺激。我想，再过几年，说不定我也能上大学，我也是他那个模样。】 　　【嗯，他身上还有纹身，纹的是一条黑色的龙，肯定也是为了寻求刺激才纹上的。真幼稚啊！和我妈妈一样。】 　　【那得有多疼？并且，他难道不知道有纹身的人找工作会被一些单位拒绝吗？他难道不知道有些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注视他吗？想到那些眼光，我甚至开始害怕。】 　　【也许是因为我看起来不太成熟，所以他问了我的年龄，我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诚实的告诉他，“我是还没有成年，但是不用担心，没有人知道，所以这不是犯法。”】 　　【我以后一定要试验一个一撸头发就能成熟的发型。】 　　【不过就因为我的年龄，他拒绝了，他说他会给我来回的车费，让我回去。我恳求他，“求求你，不会有事的，警察过年不会来查的，这个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体谅体谅吧！”】 　　【他沉默了一会，把算两次的钱递给了我，他说：“我也只有这么多，回去吧！过年该和你的家人一起守夜看春晚，我也要回家了。”】 　　【父亲说，人不受嗟来之食，所以我拒绝了他的钱。不过他是个好人，我很感谢他。】 　　【但我不能回家，我需要钱买一点米，买一点过年该吃的东西，比如一碗热乎乎的汤圆或者是饺子。 　　嗯，母亲以前不开心时总是喜欢买衣服，弟弟也长高了，衣服短了一截，总穿旧衣服也会被同学笑话。我还想给母亲和弟弟都买一套新衣服，让他们高兴高兴】 　　【我前往下一单的地点，遇到了一位年长的先生，他也许比我的父亲更大一点，说话儒雅斯文，他也问了我的年龄，并且温和的摸着我的头将钱递给我，告诉我说，“我的女儿也有你这么大了，收下吧，去买些喜欢的东西，就当是我这个长辈给你的压岁钱。这是每个孩子都有的权利。”】 　　【我居然在两个嫖/客身上感受到了亲戚朋友身上都没有得到的善意，虽然我知道他们背着家人在新年第章出来嫖/娼也算不得好的行为，但在我这里，无论是还在上学的幼稚坏男孩和温柔儒雅的长辈先生，他们都是好人。】 　　【我终于拿着钱和买的东西回去了，一路走都忍不住哭，哭得丑兮兮的——不用想我也知道我现在很丑。】 　　【事不过三，我决定再也不干这份行业了。】 　　【不过他们可真好啊，哪怕是陌生的坏人，也好得纯粹。】 　　屋子里很安静，E听见自己有一滴眼泪砸落在地上破碎。 　　［人格余薪：73％］ 　　别呀别呀，这也太离谱了吧！为什么他妈的眼泪不受控制！为什么哭一下人格余薪还往上走了？E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这种事儿！ 　　E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强行控制，有些想那个不知道面容的妈妈和爸爸了，也许还有被偏爱的弟弟。 　　真是操了的。 　　她面无表情地擦干净眼泪，冷冽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只有刚刚流过泪的眼眶有些红。 　　她拍了拍一直不知所措望着她的维尔，终于“承认”了自己脑子有病毒，“没什么，只是病毒发作了，我怀疑我真的中病毒了。” 　　维尔愣愣的，“生活用品先不急……要不，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 　　“用不着。”E淡淡道。 　　【回忆和思念是治不好的……】 　　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知道我该忘记死人的脸，死了的人我应该立马忘掉，忘记他们的名字，忘记他们的一切】 　　【这样会让我不去想那些死去的人，不为上一秒还在聊天下一秒就死了的朋友悲伤】 　　【但这样，让我连我自己都忘了】 　　【我死啦……】 　　【可是，你对我说的永远诶，你说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这种东西，只有最没脑子的傻逼才信。可你他妈知道的，我们这种贱命一条的狗是最没办法抗拒这个的，反正我他妈的是不行。】 　　“操……”E头疼的长叹一口气。 　　算了，操了就操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我们管时不时发疯叫开玩笑 　　脑袋治不好, 日用品确是必需品。 　　E在楼道踢飞了一个易拉罐，“你的钱我给你存着，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意外永远比明天先到, 我们说不定明天就没命了, 早点花出去不亏。” 　　维尔跟着她下楼, 谈起了过去, “之前给我们家族送物资的一个哥哥，问我是愿意一辈子呆在恶土不去想终结城，和家族里的家人在一起, 还是离开家族进城为所有家人的未来搏一把, 哪怕死在垃圾堆里。” 　　E确信，“你肯定选后者。” 　　“嘿嘿，那当然, 这城里能活过20岁就算赚了。”维尔得意笑道，“出来混，就不要怕死，这鬼世道, 我们连活着都不怕, 怕死干嘛？” 　　“也是，我也不愿意老死在床上。” 　　“这就对了，妹子。” 　　维尔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有句话叫人往高处走, 水往低处流，想当人上人就要敢打敢拼, 再带上那么点运气。” 　　“我运气可说不上好。”E自嘲。 　　“这不一样啊, 妹子, 虽然在家族里挺好的, 不过我也倒霉了大半辈子，最走运的事就是遇到濑田姐他们和捡到你。” 　　E不做评价，坐上副驾驶，被维尔从兜里摸走了一包从混混的尸体上捡回来的烟。 　　点燃一支烟，维尔咬着烟发动车子，晶紫的眼中满怀热情和有些嚣张的自信，“咱俩是搭档，我出头了肯定带上你，我的就是你的。反正出头了就豪车豪宅会所嫩模！” 　　随随便便对人说出这种承诺，还真就是E渣爹那样的好兄弟。 　　会所嫩模，这还能算一个梗了，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也会所嫩模，当然……是自己去当嫩模。 　　维尔这脸和这身段去当个嫩模，说不准还真能赚大钱。 　　“开车吧，买了东西就回家铺床早点睡，明天多接一单。” 　　E掐灭维尔的烟头，将清淡的茶烟塞他嘴里，“味儿太浓了，我闻不得，换支。” 　　“咳咳！别扔…我才抽一口！我下次一定不在你面前抽这个！”维尔连忙把被掐灭的烟头塞回盒子里，将柔和的茶烟吸进肺里吐出来，小声评价。“不给劲儿。” 　　E咬破刚刚从维尔嘴里的那只烟里抠出来的柠檬薄荷爆珠，“闭嘴。” 　　她抽烟只是为了装样子，其实她只喜欢烟里的柠檬薄荷爆珠，把烟塞给维尔只是不想浪费。 　　冰凉的酸味在舌根蔓延，E打开了车载电台。 　　［晚上好！终结城！我是你们的朋友纳特·伊迪！ 　　你们听说今天早上伏羲生物的新任掌权人王储先生豪掷千金与黑川重工的女继承人黑川幸子订婚的事吗？ 　　订婚仪式将会在不周山号上举办，时间是拍卖会的第三天！ 　　大人物都喜欢联姻，这可真不错，黑川重工失去了一个女继承人，伏羲生物将多出一位新主母！ 　　黑川城有句和伏羲学来的古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黑川幸子嫁去伏羲将被视为自动放弃继承权，放弃这么大个公司的继承权，不知道她是否能入驻传说中的九州城呢？ 　　……］ 　　“黑川幸子……” 　　E将这个名字在舌尖绕了一圈。 　　维尔打趣，“小公主，你还认识那个黑川的继承人？” 　　她看着维尔饶有兴趣，笑道，“我哪认识？只是听说过。” 　　“叨两句？” 　　“那是黑川重工掌权人黑川鹤的孙女，黑川鹤有八任妻子和十一个子女，但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黑川幸子是他四儿子黑川奈落被偷取基因后流落在外面的女儿，五岁被接回黑川家。黑川奈落因为罪晶病死了之后黑川鹤就更宠她了，据说打算略过剩下的那10个子女，直接将黑川家传给这个孙女。” 　　E呵了一声，也没闲着，满手机油地改装用垃圾零件拼成的小型发电机，“那才是真公主，虽然她大概得有90多岁了。” 　　“这么老？” 　　“黑川鹤149，黑川奈落121，别说90，她100岁也很合理，站在最顶端的上流人总有法子一直保着命。”E啧了声。 　　黑川幸子其实长的不错，保养的也还行，只不过时间带给脸上的皱纹总有那么十多条，正常现象，但财帛动人心，这并不影响有多少人想娶她当老婆，直接一步登天。 　　维尔砸舌，“王储也真下得去嘴，这就是上流人吗？” 　　【也许海的味道他知道？】 　　“其实她很不错，我很喜欢富婆，刚刚还正想着得当着王储的面牛头人了他。”E为黑川幸子辩解道，“说不定她换了一个金属漩涡吸力的呢？” 　　维尔忽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E，缓缓开口，“玩的真花。” 　　“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和王储还算得上有点血缘关系，还有句古话叫做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额……那算了，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是一家人，花/径蓬门就至始为君开。” 　　E说完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脑袋莫名其妙的，她明明只是想为幸子说句好话，结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尽说些不尊重他人的下流垃圾话。 　　幸子又没得罪她，为什么这么说人家？ 　　这很不礼貌。 　　【老子反正就养成这种习惯了，我就乐意。】 　　不，这很不礼貌。 　　“好家伙，没听过。”维尔倒是习惯了E间歇性莫名其妙的发神经，看她打了自己一巴掌也没多奇怪，只是摇头茫然，“听不懂……只知道你说的不是正常话，我又没读过书，脑机里只有基础常识，这还是大爹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学习芯片。” 　　在这个世界，知识是全部被垄断了的。下层的人没有上升渠道，上面的人只需要他们愚昧无知。 　　将这些愚昧无知的人往贫民窟一扔，连眼都碍不着。 　　毕竟贫民窟是资本家最喜欢的地方，把一堆虫子往那扔，密密麻麻的挤着，还便于管理。 　　要说他们哪里有良心，只能说他们没有强迫那些没文化的贫民像手底下公司狗一样被他们洗脑，洗脑成只知道听从公司命令的狗。 　　他们一向宣扬：“动物和下层的贫民都拥有自由的权利。” 　　笑话，现在除了蟑螂和苍蝇，还有什么动物？ 　　公司的狗吗？ 　　终结城还就真是养狗场。 　　换而言之，一个流浪者家族的首领能给家族收养的孩子搞到基础常识的芯片已经很不错了。 　　E习惯性抬手敲了敲，车窗发出砰砰的声音，这让她感觉自己在敲黑板，找回了一点熟悉感。 　　“能写字吗？” 　　维尔试探道，“没学过……” 　　“以后每天晚上跟我学写字，你喜欢什么语言？”E叹了口气，“我没脑机，脑子里的东西复制不了，只能让你自己学了。” 　　“我学这个干什么？”维尔不满道，“又没用，现在谁写字？你买纸笔都不一定能买到……” 　　“你不是要当上流人吗？终结城的传奇，大人物维尔，到时侯连写个字都不会，人家第章会瞧不起你的。”E感觉自己似乎特别会循循善诱，引导一些不愿意学习的学生。 　　“这不是有你在旁边吗？到时候你写不就行了……”维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眯着眼睛，呲牙，“好吧！上流人还得学写字……” 　　“上流人学的多着呢……” 　　E笑了笑，“你还没说你要学什么文字？或者你想都学？” 　　维尔打了个冷颤，连忙摇头道，“都学还是算了吧！我学伏羲的，他们最牛逼！” 　　“呵，那可有点难。不过我相信你那么棒，一定可以。”E习惯性伸手揉头，却发现维尔并未像学生一样仰视她。 　　——维尔与她平视 　　这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会习惯性向下方伸手试图摸人的头？ 　　这个习惯在记忆里一片空白。 　　维尔打断了她的思考。 　　“听起来像讽刺，你哪来那么多好为人师的习惯？这不像你呀，小公主。” 　　E顿了顿，哑声道，“不，没有，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所谓的像‘我’，只是因为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维尔沉默，拎起车门格子里的酒瓶，用拇指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我听不太懂。” 　　“你在逃避，维尔。”E强硬的抢过酒瓶，扳过他的头注视着维尔的眼睛说，“上面的世界比我们底层的更乱，更血腥肮脏。” 　　维尔闷闷的开口，“我不会变成他们那个样子的，也不会让你变成那样。” 　　他用满伤痕与茧子的粗糙手掌捧起E的脸，坚定的对上E从满金属流质的冰蓝色眼睛，“你现在就很好，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搭档。放松好吗？相信我，E，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成为传奇。” 　　E沉默，静静的望着维尔认真又璀璨的紫眸。 　　【你不需要同伴，同伴都会死的，并且他们会背叛你。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又是一个记忆碎片……在空白的记忆中好像见证了什么。 　　没关系的，也许记忆中的她太武断…… 　　【就算有同伴，他们也会被牺牲，你会失去他们。】 　　【你要将所有的人看做是同样的，他们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仅仅只是因为各种利益关系让你们连接在一起，失去之后也不会有精神上的后果。】 　　失去…… 　　E讨厌失去……她讨厌自己的东西被抢走。 　　她终于拍开维尔的手，淡淡的否绝，“你错了，维尔，我们只是同伙，犯罪同伙。” 　　维尔愣了半响，低声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吗？E？” 　　【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人这种生物比你想象当中的更丑恶，说不定他在图谋什么，或者只想看你笑话。】 　　“别那么容易相信我，我说的话没几句是真的。” 　　E漠然的点燃了一支烟，只看向窗外，好似她的景色只在昏黄的窗外。 　　“那上一句就是假的。”维尔心安理得地从E的烟盒里重新摸了一支烟，咬破爆珠美滋滋的吸了一口，“还是有爆珠的够味儿啊！” 　　当做是玩笑吗？ 　　算了。 　　“把爆珠给老子吐出来！”E皱起眉头，意思性轻轻打了一下维尔。 　　“别气别气！”维尔作势护住头，“人在微笑时是不能呼吸的！” 　　又他妈是那个冷笑话…… 　　E猛地一拍维尔的肩膀，“去你妈的，老子就说了，不会再上当！这玩意还过不去了是吧？” 　　被维尔这么一插科打诨，车内气氛忽然就没那么凝重了。 　　［人格余薪：76％］ 　　E看向左上角的人格余薪图标，“轻松一下，想起点儿好的东西就升这么快，你不会也在开玩笑吧？” 　　“什么？” 　　E看向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远处有霓虹灯光让世界不太暗，但在细杂密集的微黄雨水中显得迷蒙。 　　“我是说我，我在和我开玩笑。” 　　“什么？” 　　“没什么，我在和你开玩笑。” 　　“拜托，我的小公主，你是指时不时发疯叫开玩笑？没人会喜欢这种玩笑。” 　　“拜托，我的小甜心。” 　　E歪头有些神经质又真实欢愉地笑了，“我们是坏人，坏人不需要人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同化 　　【过多的付出信任或其他情感, 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他们会背叛，因为只要利益足够，所有人都会是可恶的叛徒】 　　E将忽然又跳出来的记忆碎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接了当的忽略掉。 　　她难得大方好心的劝, “维尔, 我说真的, 你是个好人，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去找濑田女士他们，安安稳稳的, 然后娶个老婆, 带着你的宠物熊，虽然濑田女士说它只会狗叫，不过狗叫起来也挺有人气。” 　　“停停停, 小公主，我就算是死也不接受那样的人生！我的梦想是扬名立万，大发横财！”维尔大声强调，“不当上传奇, 我不可能回恶土！那种破地方连当我坟墓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故乡呢？ 　　似乎佣兵和流浪者们都是这种想法, 认为大城市就比生养他们恶土好。 　　为什么抛弃广阔自由的故乡宁愿当个异乡人？ 　　失去故乡的E不能理解维尔的偏执。 　　偏执。 　　太偏执了不是好事……他们迟早会因此付出代价的。 　　维尔太年轻了，他仅仅只是失去了他的家族，他还没有失去更多，他不理解, 也有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E的顾虑。 　　E用保养油仔细的擦着那把红色的格洛/克，情绪平静的陈述道, “濑田女士呢？你总有在乎的人, 他们会为你担心, 难道死在终结城就高兴了吗？在这里, 你连一个拥有坟墓的资格都没有，我们这种人只配死在垃圾堆……然后在第二天被鬃狗肢解……” 　　“我不在乎！” 　　…… 　　车内的气氛又沉默了，E冰蓝的眼睛对上维尔愤怒的紫眸，相顾无言，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终于被推向沉默又尴尬的顶点。 　　…… 　　过了好半响，车子又被维尔开了很长的一段路。 　　不知道有多长，不知道有多远，没有目的的开，窗外已经越过了许多行人。 　　E只觉得：啊，这路可真是开了很远。 　　维尔讷讷道，“抱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 　　E沉默的继续擦枪。 　　“听着，E，我不想搞臭我们的关系……你和濑田姐都对我很好，我却总给你们添麻烦，这我知道的……但我这种烂人死了不值得伤心，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们就尽快忘了我吧……” 　　忘了……有这么无私吗？ 　　有人说，人这一生的死亡有两次，第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不知是灵魂还是意识的东西抽离身体，从此尸体少了二十一克的重量。 　　第二次，则是在别人的记忆里死亡，沉重又轻飘飘的就被忘了。 　　E觉得，如果是她死了，她希望有人记住她，伤心也好，痛恨也好，她就是自私的想留下点痕迹。 　　她不太想被忘记。 　　想到这儿，E一巴掌拍上维尔的脸，“闭嘴，你那点破事儿算什么麻烦？” 　　维尔一口猛地把最后的烟吸进肺里，潇洒的从车窗扔出烟屁股，忽得轻松了起来，“是是是，也对，我的事肯定难不倒无所不能的小公主！” 　　“是？” 　　E将那把红色的格洛/克快速组装完成，发出清脆的咔哒咔哒声。她也轻松了起来，眉眼含笑，“你总说是，那今天晚上就学你的名字吧，然后是濑田女士的……对了，还有你的熊，它叫什么？” 　　“就叫熊，最多加个恶心的叠词。什么：熊熊、狗熊、会发出狗叫的熊……”维尔踩下刹车，转过上半身笑道，“不过你忘了最重要的，E。” 　　E转动眼珠，“什么？” 　　“是你，你的名字，我会写。” 　　“那可得把你给得意坏了。”E这下真的觉得有些好笑，“E，我的名字，这么简单，你不会和傻逼有什么区别？” 　　“不是E，E大家都会叫。” 　　维尔得意的拉过E未被金属护臂包裹的右手，摊开她的手掌，用指尖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四不像的方块字：“巫终” 　　“我专门查了你的名字怎么用伏羲那边的话写。” 　　他凶狠的断眉在E眼里忽然有了几分年轻人的天真和真挚，全然没有一丝刀口舔血冷酷雇佣兵的模样。 　　这个年轻人真的以为他可以相信E。 　　可惜，巫终这个名字也是假的，E偷来的东西。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也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 　　E这么想了，也就问出来了，“维尔，万一我的这个名字是假的呢？” 　　维尔调谠，“至少小公主是真的，你总是小公主吧？” 　　“小公主是你他妈爹。”E粗鲁地骂了句脏话，否决道，“不对，又错了，维尔，只是同伙。” 　　“好吧！你说同伙就是同伙，我本来还想着我和你这小公主搭上关系多少也算个皇亲国戚。” 　　E被逗笑了。 　　现在还有个屁的皇亲国戚，全是公司有关联的资本家。 　　一边说着，车第章子终于到达博内安区的商业街，人流多了起来，E撑着下巴瞥过街边的行人，甚至在一个服装店看见了以前在安德纳科技时见过的几个文员。 　　这边的商业街是中产阶级最喜欢的地方，虽然肯定比不过市中心的商业街奢华，却胜在价格适中。 　　公司的员工们挺喜欢来这儿。 　　那几个E认识的公司文员正在试那家店铺这个季度新上新的裙子。 　　E模模糊糊的看见了橱窗里摆得的最高的那件白色的芭蕾舞裙。 　　她没想到，这种店铺现在还有卖这个的。 　　“怎么了？”维尔注意到她的视线。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有点眼熟的东西”，E敲了敲车窗边缘，冷淡催促道，“赶紧走吧，买完东西就回去，天黑了，我们那片区域外面不太平。” 　　“哦……” 　　…… 　　深海，依旧是充满金属流质的深海。 　　疼痛与窒息早已将E麻木，她在这里，甚至已经无法在黑暗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水压恐怖到见不着没有任何其他的生物，无尽的死寂与黑暗偏执的想将这里唯一的迷失灵魂同化。 　　如果不能保持意识，E会逐渐迷失在这里，就算是醒了，她也会疯。 　　【3.1415926……3.1415927……当我从3数到4，π的无限将被省略……】 　　她努力在这种条件下思考。 　　不能停下，永远不能停止思考，停下就会死……无论在这里想什么，想什么都好，想到外界天亮……“E”就又活过了一天…… 　　1+1=2 　　1+2=3 　　1+3=4 　　…… 　　这里的时间几近于无限……似乎流逝与外面的不同…… 　　1+3556557463……等于……多少来着？ 　　E觉得自己自己感受不到的脑子越来越疲惫，却只能强撑着一口气重数。 　　1+1=1……1+1=1…… 　　1+1=1 　　1+1=1 　　1+1=1 　　…… 　　不对……答案好像不对……她算错了。 　　E固执的、近乎疯魔的默念： 　　1+1=……1？ 　　1+1=1……1+1=1…… 　　1+1=1！！！错了，没错！！1+1=1！！ 　　【3.1415926……3.1415927……当我从3数到4，π的无限将被省略……】 　　1+1=1……1+1=1……等于……1…… 　　【0和1组成的代码是无限的，每一个零要代表无限，必须加上一……所以，1+1，代表的是“丌”】 　　1+1=1…… 　　E被金属流质用力拥吻，好像那东西真切的爱着她，痛苦又不顾后果，每一次拥吻都见证了她的死亡重组。 　　［人格余薪：70％］ 　　肉 / 体被尽数碾压成血雾，只有21克的意识沉默的念着： 　　1+1……等于几？ 　　黑暗中，无数双眼睛睁开，密密麻麻的包围了她。 　　那些眼睛在金属流质中转动，逼近她，注视她，瞳孔都是璀璨的紫色，映着终结城的光彩。 　　像抽象的艺术……E甚至看见一条巨大的银色衔尾蛇在许多眼睛的缝隙中……在那些金属流质中穿梭…… 　　吞噬世界之蛇。 　　祂用祂那巨大的眼睛注视着E。 　　惊悚的野兽竖瞳，冰冷，却在无尽的、密密麻麻的璀璨黑暗中闪出紫色的微光。 　　那双眼睛……危险……冷漠……残忍……迷离又动人…… 　　［人格余薪：63％］ 　　【1+1=2】 　　【听着！别看那条蛇！你只需要知道1+1=2！】 　　1+1=2……吗？ 　　E茫然的看着那贴近她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整个深海都是眼睛，紫色的眼睛。 　　【1+1=2】 　　不，1+1=2是错的。 　　E眼中现在只容得下那些紫色，她冰蓝空洞的眼睛逐渐被紫色填充，不断的追逐。 　　1+1等于“∞” 　　1+1等于无限 　　【3.1415926……3.1415927……当我从3数到4，π的无限将被省略……】 　　祂是一也是万。 　　祂是丌，1+1=丌。 　　E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像个恐怖片里的恶灵人偶。 　　无法感知的双腿泛上了银色的鳞片，开始被同化。 　　［人格余薪：60％↓］ 　　…… 　　“嘭！” 　　仿佛在遥远的天际，透过深海传来一声枪响，打断了这场同化。 　　人格余薪在60％停止下降，但60％后方的“↓”符号却停留着，E的人格指数比60％少，却没来得及降到59％。 　　尖叫，炽热的血液从上方渗透，在无名深海，除了E没人知道。 　　…… 　　“E？” 　　E从床上弹起来，迅速抽出枪做出防御攻击的状态，发现是维尔后猛的扔开枪，两只手五指成爪抓紧维尔的肩膀，眼中闪着不明的光。 　　维尔还不明所以，“小公主，你这是又被病毒影响程序运行了？” 　　E看着他的紫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了诡异的弧度。 　　她一字一顿的生涩吐词，“你知道……1+1等于几吗？” 　　“什么？”维尔有些呆愣。 　　E微笑着抱住维尔的头，瞪大满是血丝的诡吊眼睛，在维尔看不到的视角用纤长的、已经生上鳞片的手指缓缓梳理维尔那灰白褪色的头发，怅然若梦道，“告诉我，1+1……等于几？”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老船长 　　【1000-7等于几？别说了, 海带也别洗了，我已经开始痛了。】 　　“1+1？”维尔毛骨悚然，感觉E的指甲刮蹭他的头皮, 一旦回答错误就会直接被捏爆脑袋。 　　“等……等于……2？”他睁大担忧的眼睛, “小公主, 你冷静！我们现在就去做个杀毒！” 　　“紫色……1+1=1……1+1=2……1+1=丌……”E忽然下沉, 惊悚地瞪大眼睛与维尔的紫眸对上。 　　距离几乎可以忽视，她喃喃，“丌, 我的丌……可以扣下来给我吗？” 　　维尔涨红脸, 像被拎住后颈的猫一样惊恐挣扎，“小公主你他妈大清早干什么！你先冷静下来，做个自身病毒查杀行吗？你要是真正常我挖给你！我他妈就没见过这种病毒！我他妈的害怕！” 　　E低哑笑出了声。 　　维尔的声音她听不见, 也不想听见，她眼中只有那迷离的紫色，情不自禁的凑近，一遍又一遍的抚摸亲吻那双眼睛。 　　不过啊……那双眼睛可能是被她的行为吓坏了, 闭得紧紧的。 　　维尔努力挣扎, 却发现E的力道大的惊人，抓住他肩膀的手指简直能捏碎钢铁，炸毛地叫唤，“艹！小公主你住手…我义眼要被你抠出来了！” 　　【节制……永远都要记得节制】 　　E停顿了一瞬, 伸出舌尖，隔着眼皮轻轻扫过那被遮盖住的眼球。 　　光学义眼。 　　维尔这双眼睛是很老旧的光学义眼, 动作捕捉器都容易迟缓。 　　其实她很早之前就盯上了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的色泽是非常漂亮的晶紫。 　　为什么呢？她专门查过这个型号的义眼, 色泽和光彩却完全和维尔眼眶里的不一样。 　　如果说维尔眼眶里的这对义眼是含着终结城的迷离色彩的火焰紫晶, 那同样款式同样型号的廉价义眼简直连浑浊的劣质玻璃珠都比不上。 　　真想要啊…… 　　好想要, 好想要，好想要这双眼睛…… 　　E苍白的脸已经蔓延上了病态的潮红，越来越有变疯向鬼佬转变的称势。 　　她的体温很低，被濡湿的眼皮一片被蛇类鳞片摩擦过的冰凉，给风一吹，又酥麻麻的泛起了热，在整个眼眶留下一片红。 　　【节制……不节制是野兽行径，你是人，记的吗？】 　　E深吸一口气，留恋地松口，后退一步留出安全的社交距离，若无其事道，“抱歉，我难免脑子不清醒，请原谅我的冒犯，早上好。” 　　“对不起……”维尔讷讷道。 　　他明显心有余悸，顶着红润的眼眶像受了什么大委屈，开口却是对不起。 　　这很奇怪。 　　E疑惑道，“不该让我说吗？” 　　维尔却内疚道，“对不起……E，我没钱给你修脑子……昨天晚上我出去问了……最出名的医生都说你的全身杀毒没有任何问题，要修就只能换义体，可是你又说你的脑机型号是20几年前的，现在的义体很难匹配，所以只能换脑机和中枢神经，然后把你的全部零件都给换了……不然又有可能会染上病毒……” 　　E沉默了半响，由衷叹道，“我没病，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脑袋有什么大病。” 　　“我，我没有啊！医生说我很正常……用不着担心我……”维尔小声道，“我以后不找流莺也不赌钱了……昨天在新星区看到的柏青哥店也绝对不去……总能攒够的……” 　　［人格余薪：61％］ 　　“闭嘴，去吃饭，吃完干活，我们快揭不开锅了。”E打断他。 　　“昂……” 　　…… 　　雇佣兵收拾东西总是特别麻利，没用着几分钟他们就出门了，在楼下墙角的自动售货机里一人买了一盒蜗牛快餐。 　　吃什么不挑，反正都是冷的，附近也没什么正经的东西。第章 　　天色蒙蒙亮，马路上被ECPD的警车拉出的黄黑色虚拟警戒线圈出来一块地，三个警察围着作案现场，投影仪交织模拟出案发时的情景。 　　受害者是一个被枪/杀的女人，她怀着孕，从另一条马路逃到这边，跑了很远，死后还被凶手剖开了肚子，掏出内脏与胎儿。 　　不过监控中的尸体今天早上不见了，这才紧急派了一队警察过来。 　　靠近了会被警察认为是嫌疑人直接开枪攻击，E和维尔就坐在马路边的人行道台阶上，边吃快餐边围观作案现场。 　　E的那份蜗牛快餐是咸口的，维尔的是甜口的。 　　都黏糊糊的，甜口的油腻，咸口的像浆糊，合成的粘稠汤汁混着螺旋藻做成的饭块，吃进嘴里总感觉恶心得像鼻涕。 　　E和维尔坐在马路边就着凶杀现场吃早餐。 　　受害者被枪击后痛苦的尖叫一遍又一遍，听着却有些熟悉，E能辨认出，这就是打断她在梦中被同化的尖叫。 　　感谢受害者和施暴者。 　　杀人和死亡的时间十分恰当，及时救了E一命。 　　她冷漠的咽下一口混合着汤汁的冰凉饭块。 　　ECPD的警察办案能力堪忧，受害人的虚拟影像在模拟重演中被杀死了40多次，他们仍旧还没有找出凶手。 　　虚拟的内脏和血迹都快把那片地儿堆满了。 　　维尔挖走了一勺E的咸味快餐，又十分没眼力见的舀了一勺甜的递给她，“要不你尝尝我的？” 　　“我宁愿吃鼻涕浆糊，都不想吃那种甜腻的东西。” 　　E这样说着，还是没有拒绝维尔的好意，直接张嘴一口把甜腻到恶心的那勺快餐咽下去，拧开刚刚带下来的杯子，灌了一口烧开后放凉的水。 　　甜味把她腻坏了，喉咙里都是酣的。 　　维尔从她手中接过水杯，正打算喝，却见E把水在嘴里转了一圈，咋吧咋吧嘴，“这水怎么一股蟑螂味儿？” 　　“那你还喝！”维尔连忙抢下杯子去掐E的下巴，“快吐出来！！” 　　“没了，喝下去了。” 　　E面色不变，“可能是蟑螂在水里淹死了，或者是烧开水的时候蟑螂爬进去，把蟑螂烧死在里面了。” 　　她安慰道，“也挺好的，至少有点肉味，算肉汤。这可是真的肉，我们平常吃不到的。” 　　维尔稍加思索，恍然领悟，认同的点了点头，猛灌了一大口充满怪味的凉白开。 　　扔掉吃光的快餐盒，E拍了拍手，“好了，上车，干活儿了。” 　　“好嘞。” 　　维尔也扔掉快餐盒，拍了拍手跟着E走向车子停放的地方，打算坐上驾驶座。 　　“呤——呤——” 　　维尔的电话响了，E默默从车子后方绕过，安静的坐到副驾驶上，关上车门。 　　维尔在外面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义眼左上角的窗口上是一个戴着牛仔帽，嘴里还有两颗金牙的中年男性，发色焦黄，“维尔？你和E是在川文区吧？” 　　一口就能叫出他和E的名字，一听就是消息灵通的中间人。 　　“听说你们在找活儿做，他们叫我老船长，这片区都归我管，附近有个单子，你叫E一起去，她估计还记恨着我呢，回来以后连名字都改了，电话也不打一个。” 　　维尔看了一眼车里的E，问道，“你和她什么仇？我看情况选择接或者是不接。” 　　“你小子……”老船长笑着抽了一口烟，“这我可不能说，你得自己去问她。上面人的事谁清楚呢？不过她现在改名换姓，咱们下面的蝼蚁也喜欢抱团阳奉阴违，终归都是讨生活，她一直在我们手底下当雇佣兵，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道上混的再黑也得讲究点儿道义，上面的人不问啊，我们就不说，你让她放心。” 　　老船长吐出一口烟圈，咳了两声。 　　“单子的具体详细在附件里，给你发过去了，你看着办，她没那么小气。” 　　电话被挂断。 　　维尔上车坐进驾驶座，拍了拍E询问，“小公主，是老船长的单子，他好像和你挺熟，还说你记恨他，你和他什么仇？接不接？” 　　E想，老船长认识的应该是“巫终”。 　　“他有没有说其他的？” 　　“他说道上混的再黑都得讲究点道义，反正你都已经改名换姓，上面的人不问，他们就不说，让你放心。” 　　嗯……这些中间人都认识“巫终”，据“老船长”所说，巫终的死亡似乎和“上面人”的吩咐有关系，老船长还阴了“巫终”一把，甚至“巫终”的死亡就是由他造成的。 　　现在又误会E改名字、换了张脸、不主动联系他们是因为在记恨，又或者怕上面的人发现连累他们。 　　老船长的意思是让E放心，上面的人不主动问，他就当“巫终”已经死了，不将“E”就是“巫终”的事告诉“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是谁值得推敲。 　　有可能是“巫终”得罪过的某个大人物，也有可能是寻仇的，但还有一个最大的可能——王储 　　与巫终有血缘关系，现在唯一一个拥有继承权，并且成功上位的伏羲生物现任掌权者。 　　毕竟“巫终”是王权第一任妻子的本家人，长像还和王储相似，所以她还可能是拥有继承权的、有王权血脉的嫡系。 　　这连一个边防线的审查官都知道，王储不可能不知道。 　　按理说，中间人是不能泄露手底下够佣兵信息的，这是规矩。他们虽然阴险，又喜欢拿大头，但基本的规矩还是会守，这是原则和信誉问题，当上最讲究的就是信誉和规矩。 　　不过，这些对资本来说都不管用。 　　老船长为了维持住位置还真是够有道义的，当场就不顾中间人的规矩把手底下的“巫终”给卖了。 　　虽然还勉强剩点良心，懂得对上面阳奉阴违。 　　管理每个区域的中间人都互相有联系，老船长知道“巫终”的身份，其他的大多数肯定也知道，E不可能为了这点事直接把所有的中间人灭口。 　　并且做为一颗棋子的雇佣兵敢吃掉上面的子儿，也会被全部势力上黑名单。 　　所以老船长的话相当于是一个定心剂。 　　有规矩好，E喜欢遵守规矩的中间人。 　　“接吧，无关紧要，不是缺钱吗？”E看向维尔。 　　“我记得你好像是公司的，怎么他们说你以前是雇佣兵？” 　　“我这身份是转移的‘巫终’，她虽然是个大小姐，但也只是个被算计的雇佣兵，我和你一样是顶替他人身份，不然哪儿能活到现在？生物信号一出现就被公司清理了……” 　　“那……巫终这名字还真是假的？她不是伏羲的大小姐吗？怎么会跑来当雇佣兵？而且还被杀了！谁敢杀她呀？”维尔细思极恐，“小公主，不会是你看上她的身份，把她给杀了吧？这样王储能放过你？” 　　“不是我，王储动的手，你也知道资本家举目无亲——全被他们给亲手杀了。” 　　“这样啊……那你的名字呢？小公主，我是说，你真正的名字？” 　　维尔问得太真诚，真诚到让E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她回答不了，因为她没有……她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她没有名字，她的过去似乎被人强行抹去，一片空白。 　　她一无所有，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她只能回答，“安格洛，我叫安格洛，在公司的时候，我叫安格洛。” 　　“不过这不是我真正的名字，之前我是个实验体，他们叫我……E……因为我是唯一活下来的，所以……才得以冠上公司的首字母，进入公司……” 　　“那就叫小公主，反正都没名字，那以后你就叫小公主了，我逢人就这么介绍。”维尔揶揄，“说不准以后咱们扬名立万了，整座城都知道你是个小公主了。” 　　硬了硬了，一想到这样，E拳头都硬了。 　　乱取绰号真欠打。 　　如果真出现那种全终结城都叫E这傻逼绰号的情况，E能尬到当着维尔所有野生爹妈和兄弟姐妹们的面儿把这没礼貌的傻逼万人迷小甜心摁在地上摩擦。 　　“闭嘴。”E面色不善，“你他妈再叫老子小公主，老子把你扒了拎到牛郎俱乐部慢慢叫。” 　　维尔立马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小公主，你之前的名字，代表终结锁？” 　　E顿住了，“你——知道终结锁？” 第38章 伪装 　　作为一个废土流浪者, 维尔怎么会无缘无故知道“终结锁”？ 　　和记忆碎片中人影相差无几的锁链耳坠，常人不知道的信息……这些都是疑点。 　　E猛然抓住维尔的手，“你从哪儿知道的？” 　　“不是, 你看”, 维尔扒拉开E的手比划着解释, “‘终结锁’如果用乌格城的语言来说, 就有两种音的读法，一个是‘安格洛’，另一个是‘安德纳克’, 第一个恰巧对应你以前的名字。” 　　对……终结锁……E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一点。 　　‘安格洛’代表终结锁, 她参加的也是终结锁实验……‘E’也是第章终结这个单词的首字母…… 　　这么一想，疑点就更多了。 　　“巫终”长得和王储很相似，具有许多相同的面部特征, 很有可能与王储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之类的关系，所以她如果是伏羲的嫡系，为什么会姓“巫”，而不姓“王”？ 　　她再怎么说也是伏羲的大小姐, 为什么会呆在落魄的母家, 不知道自己父亲王权的身份，流落到终结城来当雇佣兵？ 　　不，不对，时间和年龄对不上。 　　‘巫终’来自王权第一任妻子的娘家, 她死时才17岁，而王权……不止150了吧？ 　　如果‘巫终’和王储是同父异母兄弟姐妹的关系, 那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巫终’为什么年龄比第四任妻子所生的王储年纪还要小？ 　　不, 也不对, 万一‘巫终’不是王权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呢？万一她早就老死了, 王权怀念她，找了个和她长相相似又有相同血缘的女性做替身呢？毕竟他都可以娶王储的母亲来怀念第一任妻子了。 　　可是根据之前在‘巫终’身上发现的本子，她的母亲是死于帮派冲突。 　　王权难道就没有留意过她吗？还是说刻意不把她认回去？让给自己生过孩子的情人直接死在帮派混混手里？ 　　并且“巫终”这个被“E”顶替的身份，名字的谐音是‘无终’，现在这个身份又是E在用。用代表终结的‘E’去顶替‘无终’，哪怕只是谐音，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这很恐怖。 　　从顶替‘巫终’这个身份之前，E就有很大的几率已经被人安排了。 　　不，不止。 　　这场安排是从‘安格洛’莫名其妙的顶罪开始的！ 　　那次烨间大厦，王储指名要与公司合作无关的‘安格洛’一起过去，甚至强行将‘安格洛’在大厦的套房里锁着留了一晚上。 　　那天的第二天早上，安格洛和王储通电话时，发现电话视频里王储的样子也很奇怪，声音是哑的，眼白里都是血丝，看起来很疲惫，身上还有莫名其妙的伤痕。 　　他们两人就这一次交集，而两个月后，王权就莫名其妙的被投放慢性毒药死了，安格洛用来顶罪…… 　　拥有最大嫌疑的是王储！ 　　“维尔，我不安全了。”E神色凝重的说，“王储那逼崽子还在算计老子，我得再换一个身份，你也一样，你和我现在的身份有交集。” 　　“我们这种雇佣兵有什么值得那种大人物算计的？” 　　维尔扭头在街边店铺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机里看到正在演讲的王储，和自己人说话时一直跟犬科动物似的紫眸瞬间变得阴蛰暴戾，狠毒道，“做了吧，他总这么盯着你也不行，被大人物盯上就没好下场的。小公主，咱们干票大的，想办法把他做了。” 　　不知者无畏。 　　有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公司真正的恐怖。 　　在城市里，大家都知道不要招惹公司。 　　公司露出的冰山一角就让人不敢冒犯，何况全部。 　　也就只有恶土满脑子热血又天真的雇佣兵才会想着做掉公司的掌权者了。 　　“干不掉的，公司的掌权者那可是这儿的土皇帝，更何况综合实力最强的伏羲生物。”E笑着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资本的力量……普通人逃都逃不掉……先假装没发现，多做几个任务，攒够了钱有机会我们就赶紧换身份，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会想办法的。” 　　维尔没多问，他相信E能解决，“好，那我现在说一下具体情况。 　　有个叫万吉的狗/杂/种不太讲道义，送货的时候带着货跑了，中间人要求我们按照规矩做了他，把货带回去，好给雇主一个交代。 　　外表特征的照片发给你了，黑头发，红色挑染，手上有个红的公羊纹身。 　　他人现在就在前面的黑潮会所，那是个S / M俱乐部，守得很严实，老船长让我们别把动静搞大了，这种事情给人知道了会让雇主觉得我们这片儿的佣兵不守规矩，而且那个俱乐部有上面的官儿罩着，闹大了还容易招来ECPD。” 　　“这种俱乐部都需要会员才能进去，我们没会员卡。”E转了转脖子，“先把车开过去，看看能不能翻进去，不行就等里面的员工和客人出来抢他们的，我伪装一下生物信号让我们混进去。” 　　“这还没到呢，就想好怎么潜入了？”维尔发动车子。 　　“办法总比困难多，提前想好总比临到跟头了再想好得多。” 　　E笑容有些意味不明的戏谑，“所以——到时候就委屈我的维尔小娇妻假扮一下男公关？” 　　“为什么是我？”维尔小声逼逼。 　　“你难道没听说过人们都喜欢征服一些看起来更强的东西吗？”E笑容满是不怀好意地怂恿，直接给维尔戴了顶高帽子，“你这模样艹起来更带劲儿。” 　　“你这话夸得我一点儿都不高兴……” 　　…… 　　18分钟后，E和维尔将两个男人拖进阴影小巷，扒掉衣服摸走了身份卡和会员卡。 　　“穿上。” 　　E将刚扒下来的那套“略显”暴露的衣服扔给维尔。 　　说是衣服，其实就和两根黑色的皮质武装带差不多，带子上只有一点点布料，穿在身上比没穿更奇怪。 　　而这是俱乐部里员工的制服…… 　　维尔拎起那衣服打量，“这啥玩意儿？” 　　“快穿，不会我来。”E不耐烦的催促。 　　“唔……我不太会扣这扣子……怎么会有这种衣服？我不理解……” 　　维尔脱掉他那件合成皮夹克和T恤，用那只有少数黑色贴身布料的皮带在身上比划。 　　“转过去，我来。”E把冰凉的手贴自己唯一暖和的后腰捂了一会儿，然后哈了口气后搓热，从维尔背后交叉着扣上皮带的扣环。 　　“好了。”她拍了拍维尔，“把裤子换了，我看一下他的鞋是多少码。” 　　“噢。” 　　维尔换上配套的低腰黑色裤子，抬腿试图穿上E拿过来的鞋，“他的皮鞋我好像穿不了。” 　　这衣服实属太奇怪，他微微俯了点身体，弓起背就露出均匀腰线和背部蝴蝶骨上的流畅肌肉，连身上大片的凶戾黑龙纹身都多了几分情/色的挑/逗。 　　E习惯性粗鲁地往人露出的胸口搓了几把，开口就是骚话和梗，“小伙子身材蛮结实的嘛。” 　　【我直接摘下眼镜封印解除在杰难逃！】 　　【还可以教你登dua郎哦——】 　　【杰哥不要啊！】 　　【你干什么呀？杰哥！】 　　“你都不给兄弟先爽几/把，不够意思。”E摸摸下巴，回忆起之前还在公司当反情报部主管的时候在电脑上看到的诈骗广告，一巴掌拍上维尔屁股，“有潜力，以后吃不起饭就去牛郎俱乐部当男公关吧，爸爸看好你。” 　　维尔作为一个普遍意义上的雇佣兵，自然开得起玩笑，“行啊！小公主都发话了，我卖/屁股也养你。” 　　“啧。”E笑了一下，没继续话题，“把衣服放车上吧，这两人塞后备箱干完活再处理，鞋子穿不下就算了，我可以抱你过去。” 　　“我加上义体得有300多斤呢，你抱得动？” 　　“试试？”E伸出两只纤细均称的手臂。 　　维尔也不客气，兴致勃勃的跳了上去，还揽住她的脖子，促狭地故作姿态问，“小公主要把我带去哪儿啊？” 　　E掂了掂维尔的重量，嫌弃地偏过头，“得了吧，你可别恶心我，小心我待会儿把你扔垃圾堆。” 　　“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怎么这么凶？带入角色，你是我客人！” 　　“你忘了这是S / M俱乐部吗？我打死你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宝贝儿甜心。”E冷笑。 　　“那你为什么不换衣服？” 　　“我现在的装扮，再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还不够衣冠禽兽公司狗吗？” 　　确实，E这雍容华贵又古典的反派长相……是挺斯文败类的，再配上维尔这万人迷小甜心和具有“挑衅”副作用词条的背叛者之手，她就真像个欠打又拉仇恨的衣冠禽兽，让人恨不得赶快朝她脸上来一拳。 　　…… 　　E抱着嬉皮笑脸的维尔，面无表情的在守卫的注视下刷卡进门。 　　以她曾经当公司狗的气质，是挺假正经的，人设立得很稳。 　　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门口的守卫见怪不怪，只是对E公事公办道，“若携带武器，请将武器寄存到前台。” 　　E皱眉，放下维尔，分出一只手从腿间的武装带抽出手/枪寄存到前台。 　　一进门就没了武器，这可不是个好的开头。 　　俱乐部里的灯光很暗，走廊上铺着暗红色地毯，监控无死角的转动运行。有人在若无旁人的玩/弄与维尔同样服饰的侍者，空气中有一些让人脑子发晕的沉闷香味，溢着难耐的低呼。 　　E在走廊上松开维尔，靠在墙上勾了勾手指。 　　维尔走上前，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扫描出这里的地图了吗？” 　　这里的香味太沉闷了，似乎还有一些兴奋剂和神经药物第章，他在E头发里猛吸一口青柠味儿才缓过神来。 　　“人家都吸猫吸 / 毒，你他妈吸狗呢？” 　　E侧身与维尔变换位置，让监控只能拍到她的背面，而拍不到她说话的口型。 　　她单手撑着维尔身后的墙，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他胸口打转，背影看起来像在说什么下流话，“发给你了，不过不知道他人在哪，没法子标注路线，只能自己找。” 　　“那去前面看看，那边声音很大，人肯定多，乱一点儿说话就不用这么小心。”维尔道。 　　两人的行为毫无破绽，一路混到了内里的舞池上方，找了个隐蔽的靠墙沙发坐下。 　　“舞池里没看到他。”维尔半跪在E脚边，借着桌子的阻挡调整义眼的可视距离观察下方。 　　下方把守在一扇门口的帮派打手察觉到注视。 　　E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瓶，抬起维尔的下巴凑近借机说，“先找个房间。” 　　她转了转脖子，居高临下将酒液倒在维尔背上，让晶莹的酒液顺着肌肉与背脊的凹陷流进低腰长裤。 　　维尔察觉到了不对，及其配合，温顺的低着头，好像他这前任悍匪真就是个生活所迫的小牛郎一样。 　　灯光昏暗，酒液在腰窝处呈现出蜜色的水光。 　　E对下方的保镖眨了眨眼，轻慢一笑，顺理成章，拉着维尔，上了电梯，去上面的楼层用抢来的会员卡刷开一个空着的房间门。 　　这种俱乐部总是有很多空房间，客人的会员卡都能刷开，自动记账在客户的帐上。 　　E的动作熟练极了，一看就是经常混这种场合的老嫖/客，保镖没发现异常，收回视线。 　　成功脱身。 　　作者有话说： 　　注：封印解除在杰难逃和登dua郎这些都是台湾的一个性/教育片的梗，好像是叫什么“如果早知道男孩子也会被性/侵”。 　　嘿嘿嘿，这个维尔就是逊啦，开玩笑，我超勇的。_(:з」∠)_ 第39章 新刀 　　E锁好门, 盘膝坐在床边开始拆刚刚顺来的酒瓶和鞭子，屋子里的调/教工具也都她挨个拆成万能材料。 　　维尔一边用床单擦背上的酒液，一边莫名其妙的问, “来这里面干什么？” 　　“没武器, 刚刚还有人盯上我们了, 我不安心。” 　　E在空闲时间经常研究常见的枪/械, 现在用少数的白色材料就能做出来一把最普通的“普信”手/枪。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已将房间的东西折了个干净，开始用拆出来的万能材料制造零件和子弹。 　　“给。”弹夹和手/枪被她递给维尔。 　　维尔接下枪和弹夹摆弄, 惊叹道, “牛逼啊，小公主，不愧是你。” 　　他习惯性想把枪往身上藏, 却没找到地方能放得下。 　　裤子没裤兜，衣服布料也确实是太少了…… 　　“小公主，我这也没地方放啊，会被人看到。” 　　E思索片刻, 拿回枪往自己被风衣遮挡的后腰裤腰处塞, 一把竖着的手/枪占了她2/3的腰，最多再藏个弹夹。 　　她掀开风衣的下摆，背过身示意她也放不下。 　　“只能藏一把枪，我这儿也放不下, 到时候你用吧，我中枢神经出了点问题, 一拿枪就手抖, 隔远了打不准。” 　　“放心, 交给我, 你只管黑了人的脑袋就行。” 　　“啧。”E微微分开拇指和食指，将手伸向维尔。维尔思考片刻，伸出手和她一起比了一个心。 　　E一巴掌拍下维尔的手，鄙夷骂道，“傻逼吧，我他妈让你给我弹夹，你给我比心干什么？” 　　维尔尴尬地默默收回手，递回弹夹。 　　E多耗费了两个白色材料，将弹夹的容量改大，又修改了枪的弹容量，“我们这样找太慢了，待会儿去查查监控。” 　　维尔伸手把E从床上拉起来，“那快走吧！” 　　“这床还挺别致。”E评价道，“看起来是圆的，但它是向中间凹陷，睡在边上的会往中间滑，而且我看到边上还有个开关，按下去还能震。” 　　她一脚蹬开圆床上刚刚被自己坐着的被子，“适合冬天几个人挤挤，或者一个人睡。” 　　【说实话，以前我和人挤过这种床，我一晚上都他妈的往中间滑，反正就是没睡好。】 　　【我记得那次是一个重要证件的考试，我没钱买教程，都不知道考什么就去了，因为订不到考试地点附近的宾馆，就和同学订了一个情人旅馆的房间。结果考试前夕还和同学出去逛夜场。】 　　【本来我是想晚上借同学的学习账号和复习资料偷偷摸摸去洗手间关上门看一下考的是什么呢，然后呢……洗手间是透明的，还正对着那张大床，他妈的，气死爷了。】 　　E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了？” 　　“没什么。”E摇摇头，正色道，“我找个监控定位监控室，如果有人守着很难进去我就直接把监控黑了，监控里应该连接了内部网络，可以互相切换，如果他在监控里，我们就能找到。” 　　“监控能拍到的地方？”维尔舔了舔齿背，“但愿那家伙没在房间里和别人打滚。” 　　E冷冷道，“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伏羲历，今天过年，咱们这算是加班，他要真在我们干活时快活，我非得弄死他。” 　　“如果他没呢？” 　　“应雇主要求，也弄死他。” 　　“好家伙，他估计想不到他的所作所为会连累我们加班还给我们送钱。”维尔耸了耸肩，拉扯身上的皮带。 　　“赶紧的吧，这东西真难受。” 　　E扣得的有点紧，勒的慌，那块皮肤都被磨红了。 　　“我尽快。”E打开门，揽着维尔作遮挡，在出门的瞬间用视线扫过一个运行中的监控。 　　蓝色的金属流质波纹涌动。 　　［入侵协议］ 　　［矩阵展开］ 　　［友方模式］ 　　［系统接管］ 　　接管程序运行，E的视线脱离身体，变成监控的角度。 　　她看到下方的客人，看到混乱的舞池，看到一动不动格格不入的自己和维尔。 　　“维尔，看好我，注意和其他人一样，以免被注意到，我要切换其他监控看别的地方了。”她在上方控制着身体稍微偏头，小声道。 　　“你切，我带你找个地方坐着。” 　　监控的视线内，原本在边缘格格不入的自己被维尔揽着坐到靠墙的沙发上。 　　E一边切换监控设备，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在维尔的带领中坐下。 　　切换很顺利，第一个画面是一个空旷无人的办公室。 　　E已经完全看不见具体情况了，身体那边说是维尔扶着，实则是被维尔虚虚地拎起来放下。 　　“你随便切换设备，这儿有我。” 　　E小声道，“希望我能信你。” 　　维尔略带些玩笑意味儿的反问，“你不是已经信了吗？我还能在这儿把你卖了不成？” 　　E没再多说话，再次切换了监控。 　　切换、后台。 　　切换、仓库。 　　切换、俱乐部大门。 　　切换、会议室。 　　三个人正在会议室里说话，其中一个手上有着红色的公羊纹身、黑发、红色挑染。 　　“找到了，那傻逼在会议室。” 　　E伸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在视线的一片空气中摸到了维尔温热的皮肤，“维尔？” 　　“在呢，你把视角切换回来吧。” 　　“好。”E切断自身与监控的连接，发现维尔坐在她旁边，摸了她的烟盒想抽又不敢抽。 　　“走了，出去再抽，不过得把爆珠给我留着。”她笑着轻轻拍了拍维尔的肩膀，没有抬头，只是借着抬手的动作虚虚向前一指，“前面那个进口，守卫守着的。” 　　“怎么进去？” 　　“我把门口的监控先黑了，然后引开守卫，你看准时机先进去，地图路线已经规划好了，现在发给你。” 　　“好。”维尔拥抱E，手伸进E风衣的后摆内侧，借助这动作的遮挡摸出手/枪和弹夹，“你自己小心点，打起来了就藏好就等我来。” 　　哪怕知道E擅长近战，攻击性恶意病毒也跟不要钱一样瞬发，维尔也总抱着固有印象觉得E这种黑客血薄皮脆。 　　这是赤/裸/裸的职业歧视。 　　“我比你更惜命。” 　　E低低留下这句话，轻轻地推开维尔，好似厌倦了的客人想独自待一会儿。 　　维尔没笑，稍微后退两步融入阴影，借助阴影的遮挡若无其事地向被守卫守着的大门走去。 　　E抬头，眼睛注视进口的监控，不可见的数据锁链变化为流动的“0”和“1”开始攻击。 　　监控的红灯熄灭，摄像头垂下。 　　视线转移，换成门口的两个守卫。 　　她锁定其中一个，开启入侵协议。 　　［电磁短路(轻微)］ 　　她的手段太高明，那被植入病毒的守卫全然不知自己被黑客攻击，只是被电流刺激的颤抖了一下，转头对同伴说，“我零件又出毛病了，感觉有点想吐，去个厕所，你先看着。” 　　他表情痛苦，捂着胸腔，在同伴答应后快速跑开。 　　E重新看向另一个守卫，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应急泛光灯。 　　［入侵协议］ 　　灯光被控制着自动打开，刺得守卫拔出枪上第章前去查看情况。 　　E在阴影中与不远处阴影中的维尔对上视线，相视点头。 　　维尔俯低身子溜了进去，使自动感应的门处于打开状态。 　　E看准时机，借助各处的室内阴影冲了进去。 　　门被关闭，由她用恶意程序内部锁死。 　　两人蹲在阴暗无人走廊上，E按住想站起来走的维尔，“走廊中间部分有一个长窗口和旁边的大厅相通，那里有守卫和监控，人很多，我们蹲着过去。” 　　“这你也记住了？就刚刚看监控那么一会儿？”维尔诧异。 　　“嗯。” 　　在阴暗的走廊中，E的视线忽然出现一个显眼的蓝色着重标记。 　　“等一下。”她摸到走廊边上被标记的密码储物箱旁，黑开箱子，从里面找到了一把蓝色品质的红鞘武士/刀。 　　［武士/刀，蓝色品质，近战武器，伤害165，附加燃烧伤害55］ 　　视线中，自动弹出品质介绍。 　　怎么……觉得弹出来的介绍越来越精细了？以前看这些武器的介绍，为什么没有伤害的点数？ 　　E疑惑的看向维尔手上的白色品质“普信”手/枪。 　　［普信手/枪，白色品质，技术型武器，伤害29~46］ 　　有意思……视线扫描里的介绍好像更新换代了。 　　而且这把武士/刀的伤害比一颗子弹的伤害还高。 　　虽然不知道终结一个人的生命需要多少点伤害，不过按照枪械的威力来计算，这把刀几乎是可以一刀一个。 　　E抽刀出鞘，刀身漆黑如墨，刀锋上却是红色的热能刀刃，幽幽的散发带着热量的火光。 　　“这还有这种好东西？都能点烟了。”维尔咧嘴一笑，“看型制是黑川重工的，省了买刀的钱。” 　　“走吧，今天过年，早点解决，早点出去。” 　　E满脑子都是过年要放假，前面刚提了一嘴，现在又提起，让维尔都记住了。 　　他问，“过年到底是啥？” 　　【我开始讨厌过年了……他们都可以团圆……高高兴兴的……我却要在这种日子被关在这儿……五年了，已经五年了……】 　　【用不着替我办葬礼，我活着见了太多喧嚣的热闹，那又不属于我，我讨厌那些，让我安安静静的死吧，不需要别人记得，别让人来吵我，见了就心烦，懒得去虚伪托蛇。】 　　【孩子，你还小，你还有未来，你还能活很久很久，出去以后好好读书，你会有一个新老师，不像我那么没用。】 　　【活着，替我回去吧……告诉我母亲，我永远爱她……再告诉我父亲，我不怪他，也没这资格……算了，就说我过得很好，不想见他们，被当恶人记恨总比被加以情感记念好。】 　　【啊，他们死了啊。】 　　【那就忘了吧，我不需要记得死人的名字。】 　　【战争和革命就是要死人，越惨烈，死的人就越多，难不成要把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 　　【没必要的，背负痛苦去活已经很困难了，不需要再加上其他的重量了，我背不动了，我怕我输……到时候输了，他们在我后面，肯定会怪我呢……】 　　“一个……无关紧要的日子罢了……”E缓缓道，“用不着管，只是我想休息的借口……” 　　她已经把记忆碎片里说的那些人忘了。 　　一个人有活着已经够累了，不需要背负多余的东西活，不需要记得死人的名字…她不需要…不需要……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谋财害命 　　走廊的尽头有两扇门, 左侧一扇，正对着一扇。 　　回忆查看监控时的画面，E在脑海内构成地图的三维立体模型, 并将三维立体图发送给维尔。 　　“左边是另一个大厅, 严禁外人进入, 有很多守卫。正对的那个可以通向办公室, 办公室后面的暗门通向会议室。” 　　维尔闻言，抬手拉动前面正对着的门。 　　合金门，安装的是高级电子锁, 没拉开。 　　“E, 有法子把这扇门打开吗？” 　　“我试试。” 　　E注视门锁，开始破解矩阵。 　　门开了。 　　“走。”她将刀归鞘，握紧刀鞘和维尔继续蹲伏着身体前进。 　　“前面办公室有人。”维尔拉住她。 　　“我看到了。”E抬眸, 发现之前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出现了两个混混装扮的守卫，夸张的发型和绿色的防毒面具，红色机械电子复眼已经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是鬃狗帮，这俩儿正一起看电脑上的色/情影片。 　　她看向办公室内部的隐秘大门, “处理掉, 我去开门。” 　　“了解。”维尔蹲伏着从她身后经过。 　　维尔其实本事挺大，仅仅只是在恶土上送货混久了刚进城没名气，和E不讲道理的黑客技能比起来略显逊色。 　　实际上，终结城80％的雇佣兵本事都没他大。 　　恶土悍匪不是说着玩的, 维尔手头的命不比任何不要命的恶徒少，唯一的区别仅仅只是他有底线。 　　E没多管, 小心避着障碍物, 从两个看得正起劲的帮派混混后面溜了过去, 蹲在正对门的掩体后开始破解矩阵。 　　“艹！”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E转过头，发现维尔正拖动两具被扭断脖子的尸体，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不太好意思的踢了尸体一脚，“干掉第一个的时候，第二个突然转头了。” 　　E站起身，到办公桌前查看电脑监控，“我再看下监控，你赶紧把尸体藏好，门开了。” 　　监控显示，人还在会议室。 　　会议室在很高的楼层，从后面暗门可以直通，猎物跑不了。 　　她放心地退出监控页面，本想赶紧去抓人，却注意到电脑有三条未读消息。 　　［万吉：东西已经搞到手了，东西的地址先不说，我和我女儿离开终结城安全以后再给你们发邮件。希望你们信守承诺。］ 　　［万吉：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把我老婆的尸体也带走，你们看着办，具体情况我过来跟你们说。］ 　　［万吉：我到了。］ 　　“什么东西？”维尔将尸体全部塞进了柜子，凑过来和E挤上同一张椅子，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挤不上还要硬挤，干脆直接坐E腿上，自己的腿甚至还搭上了电脑桌，两个人500多斤的重量让椅子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吱声。 　　E像抱着一只等身布偶熊那样单手抱着维尔防止他掉下去，维尔像靠着一只等身布偶熊靠垫那样靠着E，两个悍匪的白毛脑袋齐齐盯着电脑屏幕瞧，看着屏幕的目光炯炯，活像一起打游戏打到走火入魔的男同学。 　　“万吉还有个女儿，还死了老婆，正在里面和那些人谈条件。”E搭上维尔的肩膀拍了拍，指着电脑上的信息说，“东西在哪没说，这里的人还没拿到手，大概率和他女儿呆在一起。” 　　“就在那里面？”维尔回头去看已经被E解锁的门。 　　的确就在那里面，进了那扇门，走过一条连接通道，坐上电梯就是会议室。 　　…… 　　电梯门打开，两人躲进拐角。 　　浑身金饰，大面积义体改造的帮派人员敲了敲桌子，“万吉，把东西交出来，我们马上安排你出城。” 　　“该死！我再重复一遍！先送我老婆和我女儿出城！”万吉愤怒叫嚣，“我可是为了你们惹上中间人坏了规矩！无论去哪儿都有中间人联手封杀我！” 　　“这与我们无关，是你自己想要逃出去才帮我们做事，后果自然不由我们承担。”另一个下半张脸几乎全是机械的帮派成员冷笑。 　　嘭！ 　　维尔不知道哪根筋被触到了，子弹上膛，直接一枪打爆了最后开口的那个帮派成员的脑袋。 　　太莽撞了。 　　E皱眉，却没多说，刀刃出鞘，一步踏前。 　　也许是因为“背叛者之手”加了近战伤害的缘故，她总觉着自己拿着刀，刀就像她身体的延伸那样顺畅，好似她已沁贏刀术多年。 　　热能刀刃在昏暗的会议室划出一道红色光痕，扭曲空气的光线折射，血液喷溅，无头尸体燃烧火焰。 　　E反身抓住万吉这个被她故意剩下的活物，捂住他的嘴防止他叫人，并植入病毒封锁他与外部的信号链接。 　　她强行扭过猎物的头，睁大眼睛礼貌微笑，“早上好，打扰了，请问你把我们的货送去哪儿了？” 　　“唔！唔……唔唔！”万吉拼命挣扎。 　　“啊，抱歉……为了找你浪费了太久的时间，我不知道现在已经下午……不过时间就是生命，你浪费了我和我搭档两个人的生命，这让我很生气。”E粗暴地扯出万吉的头发，惊悚地盯着他。 　　一根手指被竖起，E大弧度拉扯自己的嘴角，“嘘，写给我好吗？我怕你叫出来，这会让场面很难看，而且吵闹的场面一点都不礼貌。” 　　万吉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再次用力挣扎了，被压制得死死的，随即安静了下来，左右转动眼珠。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那你没用了。” 　　维尔拉住E的袖子，一脸异色，尴尬地小声道，“小公主，他可能和我一样不会写字……下第章面的人都这样……” 　　“你迟早能会的，昨天晚上我教你的不就写得很好？”E笑了两声，“还记得你的名字吗？待会儿记得写给我看，复习复习。” 　　维尔低下头，有些不自信的哼出一点高兴的鼻音，“昂。” 　　E面带笑意，继续看向万吉，略显歉意，“抱歉，我忘了考虑这种情况，既然我们都是文明人，那就换一种方式吧……告诉我，我在哪，我送你和你女儿出城。” 　　话音刚落，E注意到万吉因为她提到他女儿而惊慌的目光。 　　她贴心提醒道，“我知道她在哪，毕竟你老婆都死了，只剩下那么个女儿无依无靠。如果叫出声或者反抗、骗我，我现在杀了你，然后过去杀了你的女儿，自己去找，这很公平且合理。” 　　E说完这话，松开万吉，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不留痕迹的把手在他的脸上擦干净，然后漠不关己的后退一步，和维尔站在一起。 　　万吉站不稳似的退了两步，颓然道，“我可以相信你的，对吧？” 　　他看出了E才是这个雇佣兵搭档组合的事话人，只要她说了可以，维尔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过，对一个雇佣兵说这种话？听起来像是脑子抽了。 　　是临死前痴心妄想的挣扎，想博取敌人的同情心？ 　　不过万吉这次算是赌对了，E向来很守信用。 　　她敢以被她掐死的“挚爱”保证。 　　于是她笑了一声，“当然，我从不说谎，你可以永远信任我，我以我逝去的挚爱伊琳向你保证，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言而有信的绅士。” 　　“好吧……东西和我女儿一起，它……” 　　“说清楚是哪个房间，我懒得一间一间的去找，到时候我因为这个心情暴躁直接杀了你女儿都有可能。” 　　“不，别伤害她！”万吉乞求道，“就在隔壁街角的情人旅馆238号房！我带你们去！” 　　他知道进俱乐部后连武器都被收走了他不可能反抗面前这两个凶悍的雇佣兵，竟不可抑制的失声痛哭，将希望纯粹寄托于E会遵守约定，“请在之后一定要送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的妻子已经死在这儿了……我想带她出去看看星星……” 　　嘭！ 　　维尔开枪，万吉灰败颓废的脸瞬间在E面前破碎，但却没有弄脏她身上任何的地方。 　　看星星是一个愚蠢的愿望。 　　恶土上也没有星星，城市和公司带来的污染太多了，连带着外面都看不到那最常见的东西了。 　　也许是终结城太亮了吧？ 　　维尔吹着因为品质太低过于劣质所以有些发烫的枪口，“走吧，地方问到了。” 　　沉默一会儿，E用余光扫过碎了半个脑袋的万吉，“我还没谢谢他的消息，你知道的，别人帮助了你却不道谢，这不礼貌。” 　　“我还以为你说的送他和她女儿出去是假话……”维尔皱眉道，“消息都问到了……他看到了我们的脸，不杀他还会被中间人记恨上……” 　　【为了我们的未来，死几个人没什么，不过是脱离人类身份的机器物件罢了，我杀得够多了，不在乎会再杀多少。】 　　“看来你把我说的话都记在了心上。”E没有再看尸体，而是看向维尔同样有金属义体纹路却显得真实的面部，“你做的很对，作为一个犯罪同伙，你变得有责任心了。” 　　维尔得意咧嘴一笑，“嘿嘿，谢谢夸奖，毕竟咱们离不开这种单子，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他忽然撇到了墙上的海报，提议道，“小公主，等以后，我们一起去听培迪·费利克斯的演唱会成吗？我小时候在恶土听着他的歌长大的，一直都想亲自去听听现场的。” 　　E不太喜欢震耳欲聋的嘶吼摇滚，“你怎么不自己去？” 　　“嘿嘿……我不敢……一个人去听演唱会，感觉傻爆了……” 　　这已经不是感觉好傻的问题了，维尔现在的样子就傻兮兮的，还因为衣服布料太少几乎是赤/裸上身被这会议室的冷气吹得打了个喷嚏，在E这个同伙面前丝毫看不出来他是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雇佣兵。 　　她不做回答，但算是默认，捏了捏维尔的手。 　　一点都不冰，反正比她的暖和。 　　E放心了，蹲下身搜刮尸体和房间内有用的东西。 　　万吉的尸体上，蓝色的标识在E的视线中发光。 　　［电离子黑客皮质长风衣，蓝色品质，修身剪裁，名牌制造。 　　护甲+100］ 　　她瞥见了万吉身上黑色长皮衣外套，没发现明显污渍，便扒下来抖了抖，扔给上身几乎没有布料的维尔，“挺干净的，和你的夹克换着穿。” 　　“那件皮夹克我就不穿了，以后放在车里给你当枕头。”维尔也不嫌弃，美滋滋的直接把衣服套身上，将枪/插在身上皮带的扣子上藏好，“这件衣服和你穿的那件挺像，一看就知道咱俩是一伙的。” 　　好家伙，里面那个黑潮俱乐部员工制服根本就不像衣服，相当于直接裸/穿皮大衣。 　　维尔居然还自我感觉良好，审美观跟70年代老大哥一样，还敢说自己和她一样？ 　　真他妈的自信啊…… 　　E用嘲笑的目光扫了一眼儿感觉自己很潮但其实只有涩的维尔，逐渐又变成了怜爱韭菜一样的目光。 　　啊…肯定有不少老板和富婆好这口。 　　真有搞头，E越看越觉得可以把维尔留在黑潮俱乐部打工给她赚钱。 　　如果要像一伙儿的，以后还是和维尔定个同款面具什么的吧，还可以避免以后谋财害命的坏事做多了被记着。 　　带上面具人家就不知道了，就算有人侥幸逃脱，留下的印象肯定也就是一个牛郎和一个欠打又没事找事的公司狗。 　　作者有话说： 　　所以这其实就是两个穿着都很涩的恶人脸大佬因为没资历，为求生计到处给人做跑腿小任务……熬过这段零散小任务就可以接连续性的大单子了 　　该死，低腰紧身裤，皮质武装带，裸穿皮大衣，腰细腿长屁股翘，维尔好涩，这个该死的大胸甜心，好想把他就留在这个俱乐部赚钱！就像把孩子寄存幼儿园一样，等E当上传奇炸了公司再把他接回去。 　　到时候办个月卡趁机爽一把，搞哭他！玩腻了就让E拿钱来赎她兄弟！(不是 第41章 银月 　　将已把刀身血液灼干的刀收回鞘内, E扬起下巴示意，“旁边有窗，不用原路返回了, 可以直接从楼道和空调机、衣架子上爬下去。” 　　建筑3D的建模在她的脑子中构建, 从这边的窗户下去, 可以直达下方的公用电梯, 坐电梯就可以离开这栋俱乐部的大楼。 　　E将刀挂在腰间的武装带上，一只脚已踏上窗台，“跟上。” 　　两道黑影带着飘扬的衣摆在高楼间隙的各种地形穿行, 楼层的边缘夹缝、晾着东西的架子、悬空的空调机。 　　这两个黑影在被奇形怪状的大楼尽数遮挡的昏暗阳光中跳跃, 翻进了旁边另一栋楼下面的电梯楼层。 　　“终于不是他们的地儿了，下楼吧。”维尔一边按下按钮呼叫电梯，一边抹了把脸上的灰尘和水雾, “这些楼修得的可真是奇形怪状的，大楼外面就真不是人走的路。”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修来给人走的。 　　E都懒得回答了。 　　估计那个建筑工程师就没想过使大楼美观的各种横杠和突出会让两个杀人抢货的雇佣兵当做跑酷地图来钻空子撤离。 　　电梯到达他们所在的楼层，E走进电梯，按下底层, 双手插兜, “维尔。” 　　“嗯？” 　　“这个单子费了今天不少时间，等单子结了，估计得到晚上，今天还干下一单吗？” 　　“干啊！怎么不干？, 没受伤就干，只要我还能爬得动, 我的传奇之路就永不停歇！” 　　他得意地哼了一声, 从电梯镂空的铁皮墙去看升降机外面的楼层, 从摩天大楼俯视下方的人与车流, “E，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看我们？” 　　“你指什么？” 　　“从高处俯视这座城，没有高楼挡住你的眼睛。” 　　“是，我很喜欢，我喜欢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这座城，好像没什么能挡住我。”E自言自语道，“人在我眼里都是蚂蚁和老鼠，因为没有比资本公司的更大的威胁了。 　　维尔不可置信，“超级摩天大楼也比不上？” 　　“是啊！超级摩天大楼也比不过，因为没有比公司更高的楼了……但你，应该不会太喜欢……” 　　维尔不相信，“人上人的视角，我为什么会不喜欢？” 　　“我从那楼跌下来的时候才知道落地窗的玻璃是为了把我关着，而站着的地方是悬空的。更高的地方，更高的人一直看着我。” 　　E轻叹一口气，拔开有些散乱的银发，静静的看着电梯上屏幕的广告，“你是自由的，你来自广阔的恶土，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 　　维尔只认真听了前半句，担忧又诧异的抓住E上下打量。“你摔下第章来的？！这么高！伤着哪了？” 　　“摔死了。”E笑着推开他的手，“那么高，一摔下去就是死，没人能活着，不过被你捡回来了。” 　　“什么？” 　　“没什么，我开玩笑的。” 　　“真是操了，”维尔终于松了口气，感叹，“这种玩笑还真是大喘气。” 　　“好笑吗？”E双眼含笑，注视维尔对公司与资本一无所知的模样。 　　维尔几乎是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好笑。” 　　电梯内安静了一会儿，只有电梯外部上方的生锈锁链咔嗒咔嗒的将他们往下送。 　　维尔忽然道，“算了，咱们这单做完今天就休息吧。” 　　“怎么了？”E抬起头。 　　“你不是说过年吗？早就念叨着要休息。我刚刚查了一下伏羲的节日……反正这几天是不能开这种死不死的玩笑的。” 　　【过年，过年就该在家里呆着，和家人团聚。吃点好的、好好玩一玩、守岁、给家里贴上对联，还有一个倒着的“福”字……然后……给小辈发压岁钱。】 　　今天12月31号了，今晚一过，就是2077年了。 　　E在空白又零碎的记忆中只能找到一点酸楚，不屑地舔了舔嘴唇。 　　维尔没察觉，靠着电梯墙壁，将枪内用了一点的弹夹补满。 　　E皱眉听枪械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以往觉得挺安心的声音莫名其妙觉得有点讽刺。 　　为什么一年的最后一天还要担心自己的脑袋，随身带着武器，时时刻刻准备好动手？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哪怕她没有记忆，被格式化，也可以肯定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 　　以前很安稳的，以前从来都不需要为这些担忧。 　　她不耐烦的咂舌，“今天晚上晚点睡吧，守到十二点，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烟花……” 　　维尔拿枪的手顿住，随即笑了，没问原因，“行啊，小公主都发话，那晚上咱们就放假。” 　　E转了转脖子，“谢了。” 　　“那可真得谢谢我，烟花算个稀罕玩意，我只是以前听家族的姐姐说过，她也是伏羲的，后来因为第一任王储从伏羲城开始发动暴/乱，她父母带才她逃过来的。” 　　维尔骂骂咧咧，“我真是搞不懂那些有钱佬，特别是伏羲生物的，两代王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代更是有病。 　　明明等老爹死了就能直接继承家业当这个世界的皇帝，结果好好的太子爷不当，居然跟他老爹过不去叛逃，还拉帮结伙的从自己家开始打，打完了自己家又来终结城打，一颗生物核弹直接把之前伏羲生物大楼所在的黑曼巴区炸了，连带那么多人给他陪葬！ 　　上流社会的上等人打起来下面的街狗野狗遭殃，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维尔恼怒的抓了抓脑袋，“恶土也是因为他，很多家族都为了安全得迁地儿，你都不知道重新找一个取水点、重新去翻那些新的垃圾堆有多困难。 　　我们家族在路上就死了很多人，去了以后饿死冻死的比例就他妈的比以前多了十倍！ 　　那都是家人！都死了！” 　　E摆了摆手，“我也觉得他是个疯子，当然，大家都知道一代王储是个疯子，纯属是养尊处优久了脑子有病，黑曼巴区的辐射现在还严重得很呢，进去就得多几个脑袋多几只手脚。” 　　“楚谋哥也讲过，但他说那是必须要做出的牺牲。我没听懂，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维尔从万吉皮衣的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只叼着，没点火，“我给你想办法，你放心，反正今天一定让我的小公主看到烟花。” 　　“啧……那么麻烦，算了。”E摆摆手，随口问，“她叫什么名字？那个伏羲逃难的。” 　　“小时候，我是听过她最多故事的，至于现在……她名字我忘了。咱们流浪者不记曾经，谁又知道呢？反正人都死了那么久了，每天死的人那么多，认识的人也那么多，天天想，早就气死了。” 　　“楚谋又是谁？没听你说过。” 　　“就是一直带车队给我们家族送物资，喜欢给我们这些孩子讲故事的那个哥哥，我们用的基础学习芯片都是他给的，公司可不让野狗开智，这种管制品不好弄。” 　　“你以前叫他哥哥，现在又叫楚谋…他没死？” 　　“不清楚死了没，家族被屠杀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有可能死了吧，所以一会儿不叫名字，一会儿又叫名字，就像他活着一样。 　　够洒脱的。 　　不像她，为了那么点儿剩下的记忆在这莫名其妙的就伤感起来了。 　　E叹了口气。 　　维尔以为她在为烟花的事不高兴。 　　“别叹气啦！放心吧！今天晚上你要是看不到烟花我把我脑机炸了放给你看！” 　　E轻轻踹了维尔一脚，笑着骂，“那还不到处都是脑浆？大过年的，不吉利。”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底层。 　　维尔率先走出去，见E没跟上，回头笑着招手，“走吧，我得先去把我的靴子穿上，然后再去拿货，拿了买点热的带回去吃。”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这种刚入行的雇佣兵太过有活力，像一团燃烧的火，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 　　维尔算得上是她在这儿唯一一个关系好的人了，总说他们是自家人用不着见外，所以……也许，今年可以和家人一起过年。 　　今天晚上给维尔也包一点压岁钱吧！给这年轻人压压年岁，平平安安的长大。 　　总不能由着他一直当雇佣兵，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扳着指头数天数过日子啊，有机会的话，能念个书，再攒够钱找个好女孩，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就更好了。 　　“来了。”E笑着跟上，“我就是在想今天会不会下雪，毕竟都到一年最冷的时候了，是该下场雪了。” 　　“这里的天气估计挺难，而且你不怕冷吗？” 　　“那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我们就都回家了，洗个澡，暖空调开着，躺在沙发上吃着汤圆听广播看电视……” 　　…… 　　哥俩好的两个雇佣兵勾肩搭背，身上各自带着家伙事儿，还有硝烟味和俱乐部混来的脂粉味，路上的行人都面无表情躲着他们走。 　　这俩儿十足的就是到处鬼混的狐朋狗友，臭味相投。 　　说说笑笑间到达目的地，光线昏暗又艳俗的情人旅馆内部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乱扔的垃圾和酒瓶易拉罐，还有各种用了乱扔的套儿，空气中的味道比黑潮俱乐部的还不知道差了多少倍。 　　这俩谋财害命的犯罪同伙收获一众“贵圈真乱”心照不宣的微笑。 　　两人直接略过前台上楼。 　　滴滴一声，E黑开了238号房间的门。 　　维尔怕有危险，走在她前面，拿着枪踢开房门。 　　然而，事情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门一开，一个小小的金发身影就像炮弹那样弹出来，直直冲到维尔面前抱住他，将小脑袋埋在维尔大腿上，“爸爸，旁边的房间一直有一些姐姐和哥哥奇怪的叫声……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和妈妈快走吧！” 　　E在黑暗中扯动嘴角，有点想笑。心道：他可不是你爸爸，不过就是你爸爸衣服的护甲值高被扒下来换上了，这凭衣服认错了人，算不算是认贼作父？ 　　维尔当场上演了一个不知所措，发现E笑了才反应过来，恼怒地将小孩提起来，枪口直接抵上了小女孩的额头，凶神恶煞尽显本色，“小崽子，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爸惯着你，东西在哪？快说。” 　　头发被扎的歪歪扭扭的小女孩悬在空中吓得哭了起来，看模样和衣服，以前生活质量还算不错，但头发扎的这么丑，一看就是妈妈死了，她爸爸万吉给她编的。 　　“放开她吧，维尔，哭起来吵耳朵。”E按住维尔提着女孩领口的手，“找不到再问她，不让她跑了就行。” 　　维尔闻言，毫不停顿的卸掉小女孩的四肢，怕哭声吵到E，又卸掉女孩下巴，扯了块儿就没洗干净过的脏床单塞住嘴巴，将女孩的痛苦尖叫堵在喉咙里。 　　“我看着她，不让她吵到你。” 　　幼童尖锐的哭声停止，E耳朵终于好受了点，瞳孔蓝芒涌动，视线变为黑白，有用的线索被高亮标注显示。 　　血迹、行李、卷成团的纸币、床底下还有一个暗格…… 　　无需密码，暗格直接被黑开。 　　将屋子里可以变成钱和万能材料的东西都搜刮一空，E才从暗格里提出灰色的铁箱子，“就是这个。” 　　她提起箱子，头也不回的走出这个房间，冷声道，“别让她受罪了，给她个痛快吧，杀了就走，让中间人结单了。” 　　“E……”维尔伸手拉住她。 　　E面无表情的回头，安静的等维尔说话。 　　维尔嚅嗫，“小公主……她……她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任务上也没说要杀，不会让中间人记我们黑名单的……今天又是过年，放这儿不管就好了……” 　　E其实知道的，维尔不杀孩子，他那么直接就卸掉了女孩的第章四肢和下巴，其实是怕女孩吵到她，或者想逃跑惹怒她。 　　维尔只是想保住这小女孩的命。 　　这种小心思，在终结城幼稚得可笑。 　　“维尔。”E眸光沉寂，毫无灵魂，像个被扭动背后发条只知道向前方指定目标走的人偶，“她看到了我们的脸，而我们杀了她父亲。” 　　仇恨与报复是毫无止境的，只要不杀干净，迟早有一天会找上门来。 　　杀人者只有自食恶果。 　　维尔争辩，“可是……” 　　“闭嘴，没有可是。”E冷漠的打断他，“今天你杀她父亲，放过了她，明天就是她来杀你，等她杀了你，后天就是我杀她。” 　　“仇恨带来的杀戮是永无止境的。” 　　“更何况，你的行为还会让她和关心你的人都带着仇恨去活。” 　　E本来是从不会这么麻烦的去向人解释什么的，但维尔勉强算得上是她的家人。 　　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命，几乎是一无所有，那么勉强算得上是她私有物的维尔，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她会尽力护住，多教他一些生存的道理。 　　她耀眼的银发在昏暗中清冷得像揉碎了的月光，冰冷的瞳孔永恒不变的理智，“斩草除根，这是牺牲最少的做法。” 　　在恶土，月光总被浪漫洒脱的流浪野狗诗人译为“Out of reach”，意思是够不着。 　　维尔小时候还能在恶土看到月亮，恶土的夜晚总是很冷，黑沉沉的，风呜呜的哭，唯一的银月撒着清冷的白光。 　　他不怎么喜欢月亮，美则美矣，但太冷了，他甚至不敢接近，不敢去看。 　　他宁愿在白天被能把他蒸发掉的太阳底下晒也不敢去看那清冷的月光。 　　黑沉的夜空，所有的星星都被污染变得消逝了光芒，只有那银月孤独的、固执的、几近偏执地在天上坚持着，对抗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实在是太冷了啊……不懂变通，几乎没有一点人情味。 　　他更愿意把那银白月光译作“out of reach”，意思是遥不可及。 　　搞不懂她的想法，与世界格格不入，这才是最好的诠释。 　　“E……我们，我们以后带上面具，这次就放过她吧……” 　　“你还是不明白啊，维尔。”E沙哑着低声叹息，满是疲惫与麻木的冷漠，“戴面具也没用，有心查，总能查到我们，更何况……在这座城市，一个这么小的女孩，父亲还得罪了中间人，那些街头流浪的野狗孩子能拉帮结派，处境都比她更好。你扔这儿不管，她活不过第二天。 　　就算放了，你收养她吗？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觉得她会放下父亲被杀的仇恨吗？她长大以后不会恨你？ 　　而且我们这种活一天算赚一天的雇佣兵，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也都死了呢？她还不是难逃一死。” 　　E冷静地陈述残忍的事实，“杀了她，别让她再痛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她会过的更好，死了也能与家人相伴。” 　　维尔沉默了，他默默的抬起枪，神色挣扎，枪口怎么也无法对准地上惊恐得满脸泪水却吱唔着发不出叫唤的小女孩。 　　这么小一个孩子，头上的辫子歪歪扭扭的，想必也是她父亲满怀着爱意给她扎上的。 　　艳俗又肮脏的房间内，僵持着，安静了许久。 　　已经够了。 　　E关上烟盒，嘴里叼着烟，摁住了维尔举着枪颤抖的手。 　　沉静理智的冰蓝对上了挣扎迷茫的璀璨紫色。 　　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责怪，只是分出没有被冷硬金属覆盖的冰冷右手轻轻掩住维尔的双眼。 　　长刀出鞘，惊恐的头颅飞旋着掉落在艳俗的圆床上。那一刀干净利落，全然没有痛苦地结束了短暂的生命，头颅上纯真的小脸还未来得及因为死亡而灰败。 　　“以后就等我来吧，我杀的人够多，我不在乎。”E用刀刃的热量点燃烟，咬着烟头拍了拍维尔，低哑着缓缓道，“……你这样就挺好的，有底线是好事，至少像个人。” 　　【有底线的人活不长，所以我抛弃底线，成为同伴中唯一能活着的“人”……】 　　记忆碎片说的……没有底线的E已经不是人了，那至少，她可以让维尔活得算个人。 　　E的面容在烟雾后看不真切，只有沉寂的理智和冷漠麻木，一如维尔幼时在恶土见到的那幽冷的月光。 　　维尔不去看那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颤抖着指尖搭上她的肩膀。 　　别怕啊，明天就都好了。 　　E扯着嘴角努力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抱住天真的年轻雇佣兵，“亲爱的，欢迎来到终结城。” 　　银月是孤独又沉默的。 　　所有星星都抛弃幼时的维尔而去，只有她固执的照亮夜空，因为她是距离脚下星球最近的星星，她用她唯一的温度拥抱这个世界。 　　在孤独的夜空下，她的温柔会给更孤独的人。 　　她庇护所有的，孤独的，害怕黑暗的孩子。 　　有些粗糙的手掌按住E的后脑勺，E突然被维尔回拥，“E……对不起……” 　　她感到维尔在发抖，“维尔？” 　　没有回答。 　　E垂下眼眸，轻拍维尔的后背，“别怕。” 　　“如果你的理想是成为传奇，并且现在见到了这座城市真正的残酷也不改变，那我会帮你达成。” 　　“不用顾虑，交给我，我们是同伙。” 　　所谓同伙，就是不择手段，互相扶持着，挣扎着，一起努力为了既定目标活下去的人。 　　银月的声音轻柔得像蛇的吐息，冰冷的引诱人在错误的道路上堕落，却已经包含了E所有的温柔。 　　理解是很重要的东西，这个世界不能劝人向善，她也不会劝维尔放弃梦想。 　　但理解不代表认同。 　　维尔有维尔的道理，E也有她的道理，她坚持她自己的正确，但这并不说明维尔是错的。 　　E托起维尔的脸，冰凉的指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好了，伤感什么呢？走吧，看了烦心，交货去，今天请你喝酒。” 　　【你似乎经常这么做】 　　【你这双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人的手，又究竟为多少个人这样温柔地抹去眼泪呢？】 　　很多人，多不胜数，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有上层人，有底层人，有兄弟，有敌人，有好人，有坏人…… 　　只要他们哭，只要他们害怕，只要他们需要。 　　【那会有你自己吗？】 　　不，独独不能有我。 　　他们都可以哭，但我不能，我只会一巴掌打醒自己的软弱。 　　E轻笑一声，催促维尔离开。 　　维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轻易的被打发着提着箱子去交货了。 　　E便静静的站在房间内，许久，轻轻合上了女孩儿头颅还未闭上的眼睛，抹去女孩脸颊上的泪水。 　　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包括她在内，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该下地狱，但无辜的孩子应该上天堂去，然后…… 　　【然后在天上看着我把这座城变成废墟，坐在废墟上看夕阳，在废墟之上重建制度】 　　【革命不是做文章，革命就是要革上层压迫者的命，革命是要流血的，革命是由下至上的武装暴/乱！】 　　【没有寒冷饥饿，没有伤痛罪恶，没有朝不保夕，没有分别之苦。快醒来吧！拿起武器，用我们的尸体堆叠，为他们建立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 　　到时候，一定要笑着举起他们的手，对他们重新说： 　　亲爱的，欢迎来到终结城。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梦想 　　就像E说的那样, 今天请维尔喝酒。 　　她向来说话算数。 　　于是现在，两个刚结束一天工作的雇佣兵就坐在了博内安区的某个酒吧内。 　　酒吧的名字叫“五色”，是个灯光温暖的小酒吧, 没有躁动的音乐, 只有来去匆匆的街头小子和雇佣兵。 　　不知哪儿的音响放着古早的蓝调萨克斯, 是E很喜欢的调子。 　　“新面孔啊, 喝什么？”穿着侍者马甲的老板一看就是街头街狗出身，棕色马甲居然配了个柳丁朋克外套，脸上画着烟熏妆, 打了唇钉, 面部的金属纹路金灿灿的，没多少内涵，头发稀疏, 不伦不类的。 　　维尔情绪恢复的很快，已经重新高兴起来了，“伏特加！加冰！嗯……莫斯科骡子！” 　　老板吹了个口哨，像原材料不要钱那样摸出黄铜马克杯倒满了伏特加, 加了四五块冰, 又往一个更大的黄铜马克杯里加了一些姜汁啤酒和青柠汁，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只螺丝刀搅拌，然后将原先的倒进大杯子。 　　这手法莫名其妙的粗糙又奇怪，老板一看就没有考过调酒师证。 　　他将杯子放吧台上推给维尔, “那你妹妹呢？或者是女朋友？” 　　“嘿嘿，是我搭档, 不过说是我家妹子也没错。”维尔乐颠颠地问E, “小公主, 喝什么？” 　　在外面喝酒影响判断力……只喝水, 那些没净化干净的又总有股怪味。 　　E想了想。 　　“柠檬水吧，放点薄荷，再加两块冰……” 　　维尔怪叫着调侃，“别啊，小公主，到这儿来了，第章还喝柠檬水？这不是砸场子吗？老板不揍你我都看不下去！” 　　“的确，妹子，你这可是不给面子，跟砸场子似的。”老板也跟着打哈哈起哄。 　　“喝酒会影响我判断。”E点燃一支烟，用手肘撑着调酒台，“而且我不太放心傻子。” 　　维尔端起杯子一口闷完，这种喝法也不怕醉死在这儿，“别这样，小公主！你这已经人身攻击了吧？今天过节，我可是放弃单子没做出来陪你的！说好请我喝酒，你自己不喝算个什么？” 　　“妹子，你哥哥说的对，这城里有团圆的机会就及时行乐，哪儿还管得了明天。”老板笑着摇摇头，用调酒勺敲了两下吧台，“说吧，喝什么？” 　　E偏过头，发现维尔期待的望着她。 　　真是的，明明是给野狗当野爹，他妈的就因为脸嫩辈份还降下去了。 　　她笑了，“那喝个淡点的，雪莉吧！我喜欢纯的，干型的最好，有欧罗索雪莉就更好了。” 　　“这种上流的低度数酒我这儿可没有。”老板大笑，“要不然百利甜？新到的高级人造奶油味儿。” 　　“太腻了。”E咬破柠檬味薄荷爆珠，“琴酒吧，琴费士，少加点糖浆和苏打，多加柠檬汁。” 　　“豁，刚刚还没酒精，这就想开了？”老板将摇晃均匀的酒液倒入酒杯，琴酒和柠檬汁的比例比一般的琴费士几乎多了一倍，然后在酒杯剩下的最后那么一点空余位置加上苏打水，又加了两块冰。 　　他将酒杯放到吧台上，推向E。 　　这种调酒的方式，也不怕E和维尔喝多了觉得味儿不对不给钱。 　　偏生他还得意的伸出手，“多的算送新客的，交个朋友，我叫拉里。” 　　维尔喜欢交朋友，兴致勃勃的把手伸上去和这个奇怪的酒吧老板握手，朝旁边的E扬了扬下巴，“我叫维尔，那是E。” 　　E默不作声，手指捏着烟头，另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口气喝了半杯，半眯着眼感受冰凉的酒精饮料在喉咙中变得滚烫。 　　“维尔，10点之前，我们必须得回家。” 　　“为什么？” 　　“守岁。” 　　E放下酒杯，重新把烟头塞嘴里叼着，半眯着眼折一张红纸，将它折成一个三角形，对着吧台的灯光打量一番，展开，摸出小刀开始刻。 　　维尔问，“这是什么？” 　　“不知道。”她没抬头，刻完后直接将那张镂空的红色三角形折纸递给维尔新交的朋友拉里，“送你了，沾个喜气，新年快乐。” 　　“新年？”拉里也没骂E在吧台上留下废纸，笑着接下那个三角，“伏羲城的节。” 　　他借着光展开那个被刻得密密麻麻的红纸，连声惊叹刻工的精细。 　　两条游鱼正在荷花莲叶间戏水，一个左上，一个右下，一阴刻一阳刻，像个阴阳太极。 　　“这是窗花？”拉里摸着下巴问。 　　“应该是吧，阴阳鱼，保平安健康的，年年有余，还管财运。”E笑了笑，收回刀，开始折下一张红纸。 　　“这纯手工的可就值钱了，而且还这么精细，又这么快刻完，要点功夫。” 　　【这很普通，区区美术手工艺品罢了，只是每样粗通一点，毕竟我以前就是靠这些吃饭的。】 　　也许是酒馆的人造酒水确实醉人，E脸上被酒精蒸出了一点微红的热气，平静的说，“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维尔一边笑嘻嘻的把空掉的酒杯推给拉里让再来一杯一边打趣她，“豁，真他妈牛逼啊小公主，你还会点啥？” 　　E半眯着眼睛，呼出口混合烟草燃烧的白气，“嗯……都会一点，但是不太精通，就普通人的程度。” 　　她用指尖抵住杯口，将只剩下一半酒液的酒杯在桌案上打转，脸上的微红给垂下脸颊的银色发丝添了些柔和温度。 　　维尔摸摸鼻子，“诗词书画还是琴棋书画？这两个词我没怎么分清过，不过我听说上流人都喜欢。” 　　“还行，不过都只会一点。”E哑哑的笑，看着有些腼腆，带着典雅含蓄的书香气，不像一个雇佣兵了，像个刚入行的年轻教师。 　　拉里将第二杯酒递给维尔，调笑道，“那不知道肯不肯赏脸给我这小店留幅作品？” 　　“赏脸说不上，只要你能准备材料，想要什么随你选，我的水粉、油画和国画、素描比较好……铜版画和陶艺差点火候，书法还行、不过诗词只限于能写压韵……” 　　“牛逼，妹子，你还真是吃这口饭的。”拉里简直想凑近看看E究竟是何方神圣，结果被维尔嫌弃推开。 　　“我想不起来以前具体干什么了。”E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将杯子推回调酒台内部，“要什么？今天心情好，送你一幅。” 　　维尔兴奋的插话，“素描的东西比较好找，画个星空怎么样？我小时候一直想当太空人，可惜看不到星星。” 　　呵呵，爷爷可高兴了，给你爱吃的大耳巴子。 　　E的脑子下意识接梗，反应过来立马将这话从喉咙咽下去，拍了一下维尔的脑袋，“你凑什么热闹？让人家说。” 　　“哦……”维尔焉巴巴的。 　　“星星挺好的，我只在电视和电子杂志上见到过，就它吧！”拉里往E的酒杯重新倒满酒，从后面的后厨找出一支铅笔和一张泛黄的纸质订货单，东西被一并推向E，“用背面吧，不过没有橡皮擦。” 　　“没关系。” 　　E推开维尔因为好奇凑过来的脑袋，咬着烟头伏在桌子上画画。 　　“小公主，你还会唱歌跳舞吗？或者乐器？”维尔眼巴巴的望着，没事儿干只能搭话，“你要是会这些，说不定以后还能去培迪·费利克斯的演唱会工作。” 　　“我去那儿干嘛？” 　　“嘿嘿，我抢不到票的时候，你在里面当内部人员肯定能给我留一张，还可以帮我要一张培迪·费利克斯的签名照。到时候我来听演唱会，说不定还能听见你唱歌呢！” 　　“那你就想吧，我不太擅长摇滚，乐器只会钢琴、吉他、口琴、竖笛、架子鼓……舞蹈也只会拉丁、各种古典的民族舞、芭蕾之类的，还有一些荤的舞，以前吃不上饭的时候学的，爵士不太会，我四肢不怎么协调。” 　　维尔一把揽住E，“那唱歌！我知道你会的，我喜欢听你唱歌。” 　　“唱什么？摇滚吗？”她冷冷道，“松开，你挡着我画画了。” 　　“唉，伏特加加冰块伤肾，茴香烈酒加冰块伤肝，威士忌加冰块伤心脏，琴酒加冰块伤脑子。”维尔毫不在意地啐了一口，“这个狗屎冰块真的很危险。” 　　“那确实。”E收笔将纸张压住，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抬手付了酒钱。 　　【我以前也和妈妈说长大要飞去星星上，还为了让她高兴说要当科学家，她听了却很生气的要打我。】 　　【现在我知道啦！这也曾经是她的梦想，她打我是因为她知道这些根本就不可能。】 　　【梦想，梦想，就是梦里在想，像我们这些人，永远普普通通、庸庸碌碌，不能去想那些空的，只需要一辈子平凡的活到死就是最好的了。】 　　E从座位上站起，“走了，维尔。” 　　“唉，我还想赶场子去一个有舞池的正经酒吧玩玩呢！”维尔从座位上站起来，回头对拉里匆匆道，“下次别往酒里加冰块了！那狗屎冰块真的很危险！今天先走了，回见，拉里。” 　　还没等拉里说什么，他便连忙一口气干了酒，匆匆扔下酒杯追上E去了。 　　衣着不伦不类的拉里站在调酒台后，点燃了一支烟，身手拿起桌子上的素描。 　　旧得泛黄的纸张背面大片大片的灰，这些灰色的涂抹却突出了无边夜空中的群星闪耀。 　　“啊……真美啊。”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他的赞美词，只吞了一口唾沫，骂出一句，“艹，真他妈牛逼！” 　　世界之外的星空其实是很多人的梦想。 　　总有人向往更广阔自由的天，拉里也不例外。 　　他在酒吧蓝调萨克斯缓慢悠闲的节奏中将画着他曾经梦想的泛黄进货单高高举起，对着墙闭上一只眼预计了一下要挂的位置。 　　很合适，作为梦想，无论挂在哪里都很合适。 　　“克劳斯！克劳斯！你他妈的是个保安！老子捡你回来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不好好在外面呆着又给老子死哪去了？”拉里大吼。 　　“在……” 　　慢吞吞的声音从吧台旁边响起，简直让人惊疑这个人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 　　穿着第一次大战前款式保安制服，存在感低到一直被人忽略的黑发男人瞅了瞅拉里手里的画，“技术这么好，为什么不去画涩图？” 　　“你他妈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混饭吃！白天不见人影就算了，晚上该上班的时候还见不到人。”拉里破口大骂，“赶紧的，给老子把这些裱起来！” 　　克劳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转头发现从门口离开的是一个有点眼熟的背影。 　　豁，那不是反情报第章部那个谁吗……还没死呢…… 　　怎么高级公司狗一被诬陷叛逃就都全跑出来当街狗了。 　　“真是的，老板，我可是保安啊，总给我找一些不该我干的活儿。” 　　克劳斯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再说了，我可没有吃白饭，我可是每天上网干正经事儿，正经靠发涩图才当上的保安，客人们也都喜欢，或者你敢说你每天没有看的很起劲？” 　　他虽然那么说着，但也没有拒绝干活。 　　只是啧了一声，先将年年有余的阴阳鱼祝福窗花贴在窗户上，然后找来一层透明的玻璃胶和几根小木条，把那张送货单珍惜的装裱了起来，将这灰白色的梦想挂在了酒吧空荡的墙上。 　　时间没有在这间老酒馆消逝，蓝调萨克斯老旧的调子回荡。 　　作者有话说： 　　注： 　　1.莫斯科骡子是2077里杰克的酒，一杯伏特加，加冰，青柠汁，姜汁啤酒，再来点爱(呜呜，总是时刻想起他，我的好兄弟……) 　　也有玩梗啦，维尔开车，所以他是伏特加，E讨厌叛徒，所以是琴酒 　　2.冰块伤身体是一个表情包图的梗 　　3.蓝调萨克斯是有寓意的，蓝调一般认为是起源于美国南方黑人奴隶所唱的歌，调式和当时的上等人——白人的调式很不一样，就觉得粗俗难耐不堪入耳，简直烂透了，因为是南方黑人奴隶的南调，所以被蔑称为烂调。 　　后来奴隶解放，因为自由质朴的特点被人们接受，才改为蓝调。 　　萨克斯音色上具有戏剧性，激烈狂躁又安傍深沉，既滑稽又富有伤感，在上层人的眼里，底层的街狗和野狗的确是滑稽又可笑可悲的，有他们的狂躁、他们的反抗，也有他们的深沉，在上流的眼里格外滑稽。 　　如果说赛博朋克的抗争是摇滚，那E在这本书的主线就偏向于蓝调萨克斯曲。 第43章 勇敢夫妇与新年 　　独自回到家, E将挂在腰间的红鞘太刀立在墙角。她没有开灯，只在黑暗中打开收音机。 　　维尔半路买烟去了，要晚一点回来。 　　放着收音机会让屋子里有点人气, 她趁这个时间洗了个澡。 　　浴室流水的哗哗声中, 收音机里新闻播报员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响。 　　［晚上好, 我是你们的朋友纳特·伊迪！昨天晚上大家听见斗兽区天上的爆炸声了吗？那时候我正在把之前吃剩的合成藻豆腐披萨塞微波炉里打热, 结果爆炸噗嗤一声把披萨上的蟑螂都被吓跑！真他妈的是操了他娘的，晚上都没吃成肉！］ 　　［话归正题，据说这次爆炸是因为伏羲生物和安德纳科技的一场义体交易, 他们之前在城外交易的军队被反叛军给劫了。忠心的公司高层幸存者伪装成流浪野狗把东西带回来了, 结果昨晚在城市上空交接的时候又给劫了！ 　　……］ 　　E裹着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转了转脖子给自己套上衣服, 重新给左手装上有些狰狞金属美感的机械护臂。 　　［反叛军的暴徒可真是猖狂，居然敢在城里劫公司的东西，估计离下一次清扫不远了，迟早得把那群老鼠杀干净……］ 　　来终结城已经三天了, 目前来看还算顺利。 　　E照了照镜子, 拍了拍自己的脸，忽然就愣住了。 　　她记得，自从从垃圾堆里醒来以后她紧靠瞳孔外面的虹膜区域里就各有一条银色衔尾蛇虚影。 　　现在……不见了……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蠕动，带着罪晶攀爬, 爬到哪里便啃喰出一条通道，连带着罪晶将大片大片的血肉组织同化。 　　起初是针扎般的疼, 然后……像是整个人的皮囊都被挖空从头顶底上打了个洞灌热油, 又用极高的热量令其迅速固化。 　　E抓着洗手台的五指瞬间收紧, 大口大口的喘息。 　　火, 大火，几乎令人窒息的温度。 　　她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膝盖和手肘与地砖碰撞，额头撞在了洗手台下方的柜子上。 　　E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因为神经性抽搐而不可抑制的发生颤抖。 　　是…原罪之触…… 　　该死……三天……三天，背叛者之手…每三天就会触发负面词条［罪王注视］的分支。 　　这个负面词条不但会让装备持有者在平时死亡率大幅度上升……还会让其每三天随机触发“原罪之触”…代替那什么劳子的原罪之女承受一次苦痛。 　　E蜷缩在洗手台下方的角落，强烈的痛苦……无尽的，无尽的痛苦……她整个人几乎无法呼吸。 　　来自四面八方的粘稠恶意，顾天盖地，呓语在指责辱骂，将人淹没溺毙。 　　更可怕的是从骨髓透出来的虚弱感……病痛，弱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客厅的收音机指示灯亮着幽光，还在不停的响： 　　［公司开展了新的猎鼠行动，当然，这也包括在恶土的野狗家族，猎鼠的同时顺便猎狗，杀鸡儆猴，准叫他们屁滚尿流！］ 　　…… 　　已经……感受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罪晶大面积增生，覆盖了E的皮肤与五感。 　　不，还有更多的……不止如此……在皮下酝酿，在器官之中酝酿……必须马上控制住罪晶…… 　　否则罪晶体会直接破体而出将她串成串！ 　　人格余薪……对！人格余薪！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是必死……但她可以通过人格余薪来控制罪晶！ 　　还有……人格余薪，还有多少来着？ 　　E双手不受控制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白一片充血的暴戾猩红，原本有些尖锐的犬齿更加尖锐，身上湛蓝罪晶构成的蛇类鳞片隐隐若现。 　　［人格余薪：78％↓］ 　　人格余薪开始燃烧，与罪晶对抗着飞速下降。 　　［人格余薪：70％↓］ 　　E努力维持自己的人性和自我意识，不让自己产生畸变。 　　嘭！嘭！嘭！ 　　她挣扎着用头去撞击墙壁，墙壁的金属墙体上被撞出一大块儿混合晶体碎沫的血迹。血痕一条一条的从墙上滑下来，蜿蜒又妖异。 　　［人格余薪：63％↓］ 　　罪晶大面积退去，愤怒的狂暴野兽意志让装备背叛者之手的左手尖锐的指尖插入胸膛，只差一瞬间便要挖出那颗属于人类的心脏。 　　［人格余薪：60％］ 　　人格余薪终于停留在60％不动了。 　　将左手从温热的胸膛拔出，血液喷涌，染红一大片衣襟，E却毫不在乎地支撑着身体爬起来，动作迟缓，狼狈极了。 　　她浑身冷汗，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血色、额头一大片血肉模糊，猛的笑了出来。 　　人模狗样的，熬过去了底子就还是个人。 　　客厅里收音机里E最喜欢的那个新闻主持纳特·伊迪富有激情活力的声音永远没有烦恼，还在不停的响： 　　［野狗就喜欢撒欢儿，碍眼得很，怎么杀都杀不干净。 　　所以公司又联合加强了知识管制禁令，没有思想，那些野狗就不会一股脑的想挤进城搏一搏出路了，毕竟野狗就该呆在垃圾堆，怎么配妄想进入公司的国度当一名终结城居民。］ 　　［不过终结城的居民不用担心知识管禁，仁慈的公司母亲也开通了员工子女专属通道，只需要签署协议，无偿为公司工作二十年就有机会获得基础学习芯片！ 　　感恩！赞美公司让你们有资格获得知识！ 　　拿给你们的孩子，让他们好好学，储存进脑机和生物脑，努力考上江谷大学，成为所有人都仰慕的大学生！毕业以后可以直接进入公司工作！同样只需要签署无偿工作二十年的协议，你就可以成为一名光荣的公司员工！完美的人生规划！］ 　　［至于普通街狗，这倒是有点难办，正当的流程是随便卖点身上的器官攒钱去医院，申请脑前额叶切除手术！这可是个好项目！切除完毕后，你就再也不会拥有情感，再也不会被情感所操控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比如被反叛军的恐/怖/分/子煽动反抗公司？ 　　相信我，他们的洗脑技术一绝！记得第一任王储吧？好好的太子爷不当去恶土和街头鬼混，结果就被那些反/动/分子盯上给洗脑了！从自己家的主城一直打到终结城！被处决也没见那些暴徒去救他！比马戏团的小丑还滑稽，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没了伏羲给他的身份，人人都得骂他句疯狗！ 　　总之，用了这个手术，你就有资格得到知识，然后用这些知识为伟大的公司母亲服务！可以日日夜夜的为公司服务！前途一片光明！］ 　　…… 　　E毫不在意伤口，重新开冷水洗了澡，然后用纱布把胸口和额头缠起来，换了衣服。 　　以她的恢复能力，最晚明天就好了。 　　明天就都好了。 　　［其他的，就剩下一些非法流程，你们知道的，当然在座的大多数人肯定也买过，不过没抓到就不算。感恩！赞美仁慈的公司！ 　　黑市上总能搞到一些基础知识芯片，还有各种违禁技能的，怎么禁都禁不掉，该死的，上层肯定有反骨仔！背叛第章公司母亲！阻挠公司利益！扰乱社会的制度！ 　　该死的！禁止包庇！他们该像伏羲生物第一任王储一样被敢于发声的亲属当众处决！］ 　　……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估计是维尔，他还没来得及配一把新钥匙。E关掉收音机，想着明天抽空可以帮维尔配一把。 　　她正打算开门，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露出陌生的中年女人。 　　身上有很多义体改造痕迹，但全身改造比例不算太大，主要集中在四肢，是个在终结城的街头很常见的女人。 　　但能打开她家的门就不常见了。 　　E迅速从放在门口的武装带上抽出那把红色的格/洛克，子弹上膛直直举起，即将近距离喷发出凌厉的火舌。 　　“我是房东！”女人后退一步，吓得摔在地上，连忙摆手解释。 　　明明都已经付过房租，房东又怎么会突然过来？ 　　E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没有放松警惕，危险地压低枪/口，“所以呢？” 　　自称房东的可怜中年女人在昏暗的楼道中瑟瑟发抖，“哦……抱歉，这……这里不能租给你们了。” 　　“什么？”维尔刚好是这时提着一袋东西从楼道的尽头走了过来，他惊异愤怒道，“我们可是一分不少的交了租金和押金的！” 　　“这……我也知道，不过我们的仇家找上门来了，只有这儿比较安全……而且，你们也没签合同……不接受法律保护！”女人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对…这是我的房子，我不租给你们了！你们还能打我不成？当心ECPD杀了你们这群外来的野狗！” 　　这种破民居就算签了合同也不受法律保护，毕竟是私自出租，所以E之前也就没管合同的事儿。 　　不过这女人骂野狗就不太礼貌了。E不生气维尔都得生气，因为维尔其实是很讨厌城里的街狗骂他野狗的。 　　两个地区的狗，反正都是狗，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直接拔枪抵上了女人的头，暴怒道，“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冲了出来，护住女人大喊，“你们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快来人啊！雇佣兵乱杀人了！” 　　“闭嘴！”维尔一脚踹翻这个抱着女人的男人，大声争辩道，“我们明明付钱了！” 　　看着凶，其实挺委屈的，这城外的小菜鸟雇佣兵还不知道城内的弯弯绕绕。 　　“听清楚傻逼！这是我家！滚出去！”男人被踹以后暴怒道，“ECPD马上就来！你们这些小角色就是他们最喜欢用来冲业绩的！” 　　“你他妈！”维尔简直气的想打死这两人，却被E拉住了。 　　“干什么E！这种垃圾死有余辜！你不会想拦我吧！” 　　“维尔，冷静。”E淡淡的拍了拍维尔的肩膀安抚，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她蹲下身，粗暴地扯着男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然后用枪口抵住男人的额头，“我们会走，但把钱退给我们，否则我保证在走之前先杀了你们，到时候随便往哪一逃，ECPD可不会有闲心来抓我们。” 　　女主人忽地在男主人的怀里害怕地发出尖叫，刺得E耳膜生疼，直接就被她烦躁的用枪柄给脑袋来了一下，叫不出声了。 　　“停停停！放了我们！钱我们会退……现在，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蛋！要是我再看到你们回来，再来找你们就是带着ECPD了！” 　　男主人看起来挺怕，但嘴里还是骂着难听的脏话。 　　E直接忽略掉，收到转账的四万欧才松开男人，看着男人满目怨恨地抱着女主人跑了。 　　“E……”维尔还拎着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塑料袋，另一只手还提着枪，呆呆的站在E身后那个呆了不到两天的“家”里看她。 　　“E……你的头怎么了？他们…打你了？你为什么不还手……” 　　“没有，是不小心磕到了，明天就好了了。”E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 　　她其实很不想将现实告诉维尔：他们现在是无名小卒，ECPD最喜欢的业绩，虽说可以为了泄愤直接杀了那对夫妇再逃走，但那根本就没用，只不过徒增对现有身份的通缉增加麻烦罢了。 　　想要消掉通缉还得在其他ECPD外包人员的追杀下去杀其他有通缉的通缉犯。这确实很麻烦。 　　她现在可不是大名鼎鼎的公司高管，只是一个普通的新手雇佣兵，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一通电话就摆平这事儿。 　　现在可玩不起权利游戏，要换她以前，哪怕是某些地区还没来及解体的国家的总统，她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下台。 　　E转过身，沉静地拍了拍维尔，“别愣着，收拾东西吧，待会儿ECPD来了。” 　　“E……我们去哪儿……你明明说今天过年要在家里守岁啊……” 　　E叹了口气，努力不让维尔太难过，“先把东西搬去车里吧，至少我们还有车，开暖气过一晚上没问题，还可以听广播，都不用担心车子在晚上被偷了。” 　　维尔没说话，只是低垂着头。 　　于是E更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无所谓一点，“如果你想家，我们可以开去山上，可以看到大半个终结城，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恶土。” 　　她放下枪，捧起维尔的脸，保证道，“我们马上就会有新的地方住，别担心。” 　　冰冷的手和冰冷的气息，让下巴的皮肤一阵战栗，维尔低下头，轻轻与E额头相贴，“对不起小公主，我没能让你好好过个节……” 　　“没关系……还有明年呢，明年过了，还有后年，我们的日子长着呢，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E这次没骂维尔又他妈的乱叫昵称了，她只是轻声道，“会有地方住的，相信我，过了今天就都好了……” 　　“走吧，收拾东西，别忘了你最喜欢的蓝色被子和电脑里的电子宠物熊……” 　　“唔……” 　　…… 　　门被锁上，失去人气，E将钥匙塞回易拉罐扔在门口，和维尔搬着沉重的东西缓慢从楼梯离开。 　　胸口的伤好像有点崩裂，一抽一抽的疼，血有些浸，但她没在乎。 　　他们来这儿不久，东西并不多，但也并不少，大多数都是维尔的。 　　维尔为了新生活做好了常住的打算，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两人拿得有些艰难，维尔扛着被子和杂物架的样子也可笑极了，却谁也没说话。 　　这里只剩下易拉罐在楼道里滚动的响声，在这里短暂居住的流浪者雇佣兵，被勇敢又不畏武力强权的屋主夫妇运用法律的武器赶跑了，背影狼狈。 　　今年最后一天的天已经黑透了，空气变得十分凄凉，还有超量汽油味儿。孤零零的车灯在夜中亮起，与老旧街道昏沉的暗红色路灯灯光相衬。 　　在夜晚照不了多少亮，像个扑火的萤火虫。 　　如果那些路灯上吊满了资本家，E说不定还会喜欢它们一点。 　　她刚和维尔将手上搬着的东西都塞进后备箱就被维尔以外面冷为由赶进车里的副驾驶坐着。 　　确实有点冷，E洗完澡之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和薄薄的裤子，脚底下还踩着便鞋。进了车子便冷得打开空调。 　　维尔将被子和武器子弹堆进后座和副座的脚下，终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呼出一口热气，搓热后捂住E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冰冷的脸和耳垂，捂暖和后又试图把E的手捂暖和。 　　“用不着，一年四季都是冰的，捂不暖和。”E抽出手。 　　“那给你开瓶酒？”维尔从后座扒拉出之前放在车上的蓝色毛毯递给E。 　　E裹紧毯子，把维尔的旧皮夹克扔过去盖住维尔还敞着的胸口，“先开车吧，去哪儿都行，人多见了烦，去个没人的地方，比如山上。” 　　“好吧。”维尔答应了却没有直接发动车子，而是将他之前一直提着的那个塑料袋拎起来，放在腿上拨开塑料袋，掀开里面的塑料盒盖。 　　是一盒汤圆，已经没有热气了，汤汁还洒了不少。 　　“冷了。”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E。 　　“没关系，车里暖和。” 　　E接过筷子摇摇头，先夹起一个喂给维尔试毒尝下味儿，然后打开了车载电台问，“什么馅儿的？” 　　“唔……”维尔嚼吧嚼吧两下，皱起了眉头，“老板说是泰式火锅馅儿，好酸。” 　　“那我喜欢。” 　　E夹起另一个汤圆，用手在下面接着避免滴落汤汁，一口咬下。 　　一股注水合成肉血水没沥干净的腥味，混合着劣质人造山胡椒油与香料、番茄、柠檬、合成鱼肉的味道。 　　但已经很不错了，终结城很少有这种东西，维尔为了买这个估计跑了大半个城，专门去唐人街区买的。 　　其实E不太在乎食物的味道，能不饿死就行。 　　“还好，我就喜欢酸的。”她笑着摸摸维尔的头，“真有孝心，爸爸很满意。” 　　“逆子！我才是爸爸！”维尔打掉她的手愤怒道。 　　“闭嘴。”E端过那碗汤圆放第章自己腿上，“快开车，待会儿万一ECPD来了，我们还得上演一场速度与激情。” 　　维尔不屑，“是是是，小公主说得真他妈的对，就那些垃圾玩意，我们得跑。” 　　于是车子便开离了落后的地区，一路穿过卡纳山，在山顶的环城公路边停下。 　　山上风大，没多少人住，只有分布在各处的别墅。在这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可以俯视终结城。 　　维尔活动两下脖子，拉开车门下了车，伸了个懒腰，倚靠在车子的边缘点燃一支烟俯视下方。 　　E扔下了毛毯从车内出来，双手撑着车前盖跳上车顶盘腿坐下，拍了拍下面的维尔，指向他视线注视的公路悬崖正下方。 　　下面的高楼像巨人，一层一层堆叠发光的像素格子窗口，广告光柱仍旧通天彻地的各自绕圈，霓虹灯牌像一些彩色的小点，歌舞伎町和唐人街的虚拟投影像在较劲，一边是白脸的机械艺妓，一边是面覆轻纱执电子长剑挥舞的含蓄美人。 　　偶尔可见远处的夜空中有浮空车飞过。 　　城市中心，最火的少女偶像“中山星罗”巨大的虚拟投影穿着炫彩的打歌服，带着甜美的微笑唱着歌舞蹈。 　　夜风吹拂，哪怕已经换上了厚衣服E也觉得微凉，车内电台隐隐有新闻主播的人声。 　　她瞳孔中倒映着终结城，笑着点燃一支烟，暂时没有咬破爆珠，“很美吗？” 　　维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同样笑道，“天上看不到星星，所以远远发亮的她就是我们这些恶土流浪者的星星，因为她是属于夜晚的城市。” 　　“你错了，维尔，”E伸出一截小腿在车边晃荡，呼出一口清淡的烟气，“你要知道这是我们的城市，她属于我们，所有人。” 　　“你是指未来？” 　　“过去，现在，未来，三个都是，她知道她不属于公司，也不属于特定的上层人。” 　　E在后方用冰凉的手掌捧起维尔的下巴，“你看呐，在这座城里，帮派混混、街头小子、外乡人、公司狗、流浪者……只要踏进这座城，就是她的孩子，她是最包容的母亲，她拥抱一切罪恶，她属于所有人。” 　　【你要知道，世界属于人民。】 　　维尔怕咬着的烟一不小心烫到E，随手扔开烟头捻灭，仰起头，“小公主，你知道的，我就喜欢听你讲哲学。感觉就像……嗯，怎么说，嗨！伙计，这可真上流！” 　　他看了看义眼视线左下角显示的时间，自顾自的对E说，“快12点了。” 　　“嗯哼？”E歪歪头，松开了手。 　　维尔故作神秘的从车门侧面摸出一把捆好的小木棍，“大个的没有，我把子弹撬开用火药给你做的。” 　　他分了一支出来，用打火机点燃，递给E。 　　火焰很快就烧掉了引线，纤细的小木棍像是碎片记忆里的仙女棒，滋滋滋的溅出火花。 　　E举起那只烟花，在夜空中挥动划了一个圈，四散的火花落在地上变为灰暗燃尽，就好像天上还有星星时的流星雨。 　　“许个愿吧维尔。” 　　她说，“许个愿吧，维尔，会愿望成真。真的，我不骗你。” 　　“许愿就愿望成真？哪来的好事？”维尔见着她的那支烟花快要燃尽，又点燃了那一支，在车边上递给车顶上的E，却没有否决这个提议，“那……我许愿，我们明年再次来到这时已经是传奇？” 　　“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而且这难道不是梦想吗？梦想梦想，就是梦里在想，现实里其实是做不到的。” 　　E将两支烟花分出来一只手拿了一支，右手拿旧的，左手拿新的。 　　她多了些活泼明媚的童趣，将两只烟花四处挥舞，“不过我许愿我们的愿望都能成真！” 　　飞舞的火星包围了E，金色的、银色的，在空中像是火树银花。 　　它们在E的挥舞间脱离了空中，落到地上迅速熄灭。车载电台的广播就在这时变成了伏羲的强制频道。 　　［全城广播］ 　　［全体居民请注意］ 　　［全城广播为您播报］ 　　E听见广播主持人在倒数： 　　［三、二、一！］ 　　青绿色的、红粉色、一簇簇的像是糖果油画；青蓝色的拔地而起，由细细的一条光线膨胀开来有些像点翠旗头的色彩；金色的大大小小像枝桠，夜空一片绽放的，真正的火树银花。 　　巨大的彩色烟花成片的在终结城上空灿烂的绽开，将终结城照得通亮。 　　［祝各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维尔。”E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下眉眼盈盈带笑，似乎含着古旧的山水，在2077年霓红灯与烟火下格格不入。 　　维尔也看着她笑了，像捧着花束那样捧着那束自己做的烟花，“可你也把愿望说出来了啊，不过新年快乐，我的小公主……啊，不，我是说，新年快乐，伙计。” 　　两个无家可归的底层雇佣兵，他们都在今年的第一秒发自内心的笑了。 　　E手中握着的烟花本来在夜色下极为显眼，但在终结城上方灿烂的焰火中显得不值一提，算得上是微弱，甚至萤火一样看不清晰。 　　可她却微笑着在车顶站了起来，俯视着整个终结城，举着散发出星火的烟花在漫天的花火下有些生涩地跳起了舞。 　　【来吧，站起来吧！】 　　【站起来吧！】 　　【在反抗之时，请与我尽情起舞】 　　E从来不记得自己会主动跳舞，好像都是为了活着，为了生计。 　　仅仅只是剩下的那些记忆碎片，她也不能记得自己曾经学过的舞步。 　　也许她很久都没有跳过舞了。 　　她只是步调缓慢又拙劣的跟着电台里开始播放的舞曲摆动身躯，渐渐的顺畅了起来。 　　她跳的混杂级了，一会儿是芭蕾，轻巧的跳跃，抬腿单脚用脚尖在车顶旋转；一会儿是黑川城古时花魁游街的金鱼步；一会儿是华尔兹。 　　各个民族的舞蹈，各个民族的……好像团结融合在了一起，怪异又融洽。 　　维尔愣了愣，复而笑着加入，胡乱的摆动双手，不知道是在为了什么而无声欢呼。 　　于是一身便于作战雇佣兵打扮的E最后跳起了刚柔并济的水袖，烟花就是水袖的延伸，好像她执着剑和刀，火光环绕她全身。 　　一个在车顶，一个在地上。 　　烧！烧！烧！ 　　萤火一般的点点花火汇聚在一起。 　　一支又一支，无论天空绚丽迷人的烟火如何明亮，E和维尔都没有停下，在旧的烟花即将熄灭时，新的烟花又会被旧烟花的火光点燃。 　　那烟花的火光就在灿烂的烟火下方燃尽、熄灭、微不可察，只剩下灰白的粉末。 　　一支又一支，前仆后继，最终全部熄灭，只剩余烬。 　　作者有话说： 　　俺寻思着过年要吃点年夜饭……嗯，哪怕再多不好的坏事，至少要让人能与互相扶持着活下去的好兄弟过个年。 　　(新年当头，流落街头.jpg) 第44章 路子野 　　E醒来时已经有刺眼的阳光了, 自从见到那条蛇开始，她就再也没在梦中见过其他的东西了。 　　现在的睡眠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毕竟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 作为适应性最强的那批人, 黑暗与压迫感、痛苦都无法让E在梦中失去自我。 　　在这狭小的环境下, 这觉睡得人腰酸背痛却挺心安。 　　想来昨夜还下了些雨, 车子的玻璃上，挂着不知是残余雨水还是工业蒸汽造成的露珠，竟还没有被太阳晒干。 　　她踢踢有些发麻的小腿, 微眯着眼睛发现维尔正裹着他喜欢的蓝色被子在垫着枪/支弹药被放平的驾驶座上还没醒来, 仰面朝天，哪怕四肢伸展不开也格外香甜。 　　掏出早兑换好的一沓厚厚的纸币，E将它们装进昨天折好的红色纸包里, 在2077年的第一个早晨装进维尔的衣兜。 　　新年红包，给年轻人的压岁钱，希望他今年一整年都平平安安的。 　　就是这趁人睡着送礼物的行为有点像圣诞老人，不过圣诞节应该算是乌格城那边的新年吧？ 　　这也算是中西结合, 双倍的祝愿。 　　E看着维尔调谠, “你可欠我个拜年，明年年底至少得给我磕四个头吧！” 　　刚说完，她的电话忽然响了。E拢了拢头发，怕吵醒维尔, 下车接电话。 　　“早安，阿终, 我的孩子, 好久不见, 现在是不是该叫你E？” 　　视线左上角出现个穿着机车装的老头, 电话名称标注的是“赛巴斯神父”。 　　对于他的熟捻，E没表现出任何异常，“有事就说。” 　　“真叫人伤心，我的孩子，我可是刚收到你换了张脸又换了名字的事。”塞巴斯神父点燃一只雪茄，“山里有座教堂，叫圣利安教堂，你也知道这个区域是我管，昨晚有对新人在教堂结为夫妻，结果在主的注视下，一伙亚兹克帮的家伙冲了进去，教堂的人无一幸免，那位美丽的新娘甚至还怀着一位小天使。”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么做了，还不肯罢休，把反抗的第章新郎钉在了主的十字架上，然后把新娘抓去了卡纳山区另一座山上的相柳神社，两边都去闹一闹。” 　　亚兹克帮，虽然名声比不上鬃狗，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一群丧尽天良的疯子，最喜欢抓人做人体研究，信奉人类和动物是有一定关联的，总把人类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基因杂交在一起。 　　他们反对义体改造，只对自己进行生物改造，都是一群混了奇怪血统的肌肉壮汉。 　　不过E估计他们是连脑子都一起改造成了猪脑，做事情从来都不考虑后果，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生性残暴，兽性大过人性。 　　“报价。” 　　E的回答就这么两个字。 　　这些死亡的新娘啊、生物改造啊什么的都和E没多大关系，她也不怕惹上那些肌肉发达的傻逼，她只需要知道做这单活儿的价钱攒起来够不够她和维尔今天晚上不流落街头。 　　“看情况，但底价少不了你的。”塞巴斯神父抖了抖烟头，悲天悯人地慈爱笑道，“孩子，你太理智现实了，我早知道你那么绝情，不过，我也不在乎起因经过……能查最好，查不到就算了，猜那群废物也想不到更深的东西，我只在乎他们触犯了规矩。 　　你要叫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我替主掌管的地方不能让他们那种路边的街狗随便撒野撒尿，闹得越大越好，把那群头脑简单的东西杀怕。” 　　“呵。”E嗤笑一声，“好，我和维尔接了。” 　　“具体信息发你了。”塞巴斯神父轻松道，“愿主赐福你，孩子。” 　　电话被挂断。 　　邮箱信息嘀哩哩的响了一声。 　　［那对新人本来是要在教堂结婚的，结果因为双方父母信仰不同，打算在教堂办一个婚礼又在神社办一个，结果仪式刚开始就被杀了。 　　新郎是个从良的反叛军，新娘以前是个杀手，老船长手底下的，专门请了一年假来结婚生孩子，可能那群亚兹克帮傻逼是寻仇的吧。 　　反正他们违反了规矩，你得把在场的全部都杀了，顺便替我帮老船长报个仇，免得他跟我闹脾气。 　　现在我可不敢让他生气了，我以前和他关系那么好，就因为你的事儿，我一气之下打掉了他两颗牙，闹到现在换成金的还气呢，我和他都把你当女儿，你有空跟他聊聊，别跟他计较。］ 　　邮件信息被关闭。 　　看来塞巴斯神父和老船长关系也挺不错的，老船长那家伙一副牛仔的打扮，维尔还和E说他嘴里的那两颗金牙不伦不类呢，结果是因为“巫终”被塞帕斯神父打掉的。 　　“巫终”人缘挺好，E遇见的三个中间人都认识她。至少E认识的人里讨人喜欢程度能够比得上“巫终”的只有万人迷维尔小甜心。 　　E伸了个懒腰，大气层被破坏后天上没有云层遮挡阳光，这让她眼晴有点难受。 　　时间也差不多了，再睡就到正午了。 　　她从车窗伸手拍醒维尔，“醒醒，宝贝儿，还记得我们正在流浪街头吗？来新活儿了，干完我们重新租个靠谱的房子，好好睡。” 　　“昂？”维尔被她的手冰得一个机灵，迅速弹起来，差点撞上车顶，不过也没差，他撞到了E的手。 　　“呲——对不起，小公主，你刚刚说有什么新活儿？” 　　E收回刚刚迅速垫在车顶上的手，阻止了维尔的脑袋刚醒来就遭受重击。 　　她从车里翻出昨天就烧好了装在大水壶里面的开水，无奈道，“喝点儿水。” 　　“谢了，妹子。”维尔接过水壶灌了一口似乎和蟑螂一起煮开般满是怪味的水，拧紧盖子重新问道，“什么活儿？” 　　E接过水壶，看水凉了，拔出腰间的热能长刀，毫不忌讳地把刀尖儿泡杯子里重新加热，然后拧紧盖子塞回车里，“上面有个教堂，旁边那座山上还有个神社，把里面的亚兹克帮傻逼杀干净，场面整大点，就这么简单。” 　　“不用动脑子找地儿的活儿，这个我擅长！”维尔乐了。 　　E点点头，“那我们先去圣利安教堂，然后去相柳神社。” 　　“相柳？什么怪名字？” 　　“据说被叫做‘相柳大御尊’，被黑川那边本土的人叫八岐大蛇。相柳是伏羲那边神话里水神共工的属臣，被人皇之一的‘禹’杀了之后残魂逃到黑川，当大妖作为作福了一阵，支持者还挺多的。” 　　E随口道，“可能是古时候黑川那边的人去伏羲交流，回去以后就把神话加以改编才诞生的东西，不是什么厉害东西，重伤断尾逃亡的妲己都能弄死他。” 　　这一片都涉及到了维尔的知识盲区，“妲己又是谁？” 　　“最后一位人皇的宠妃，隶属女娲名下，受命去祸乱江山，结果最后被女娲骗了，连带着人皇一起死，据说好像逃去黑川继续给人当宠妃去了，便宜了武王那个向神仙卑躬屈膝当儿子自斩人族气运换取王位的废物。”E搜罗着自己的记忆碎片，只搜刮出了这么点，一股脑的告诉维尔，也不管记忆碎片里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女娲我知道，伏羲供奉的那个造人补天的。”维尔不屑到，“那妲己肯定不聪明，上位者最会骗人，她居然信。” 　　E摊开手掌，“人家可是狐狸精，聪明着呢。她要是敢不信，第一时间就被女娲给杀了。” 　　她将没用的东西都拆掉，全做成生物破片手/雷，分了一半给维尔。 　　“好了，收拾收拾，走了。” 　　维尔挑眉，“拿这么多去，这是昨天晚上烟花没看够，要把他们炸上天？” 　　“只是打个招呼，带点新年礼物去拜访。”E神色严肃，嘴角挂着弧度恰好的假笑，“这是礼貌。” 　　她的口吻太过于自然，维尔一瞬间找不到不合理的点。 　　众所周知，E是个有礼貌的正经人，从她和维尔当上雇佣兵开始，她就决定开始重新做人。 　　她严于规范自己的行为，见人主动问好，走路遇到行人主动靠边，跟陌生人说话都要加敬语，进门和离开都要敲门通知一声，和商人买东西也会送一个小小的自我了断病毒作为礼物，让商人拿到礼物后再自己说价钱而不会直接抢…… 　　谁见了不高呼一声：您礼貌吗？ 　　所以E有事情要正式的登门拜访，是一定要和人打招呼的，这是普通人必备的礼貌礼节。 　　…… 　　圣利安教堂是座古老的建筑，灰白的墙体，尖尖的屋顶，黑色的屋檐上有狰狞的滴水兽盘据，墙壁上石膏雕塑的各式天使神像叙述圣典传说，高而窄的五色琉璃窗反射阳光。 　　教堂的人早已被驱散清场，整点时，顶端的钟声震耳欲聋地响。 　　E走近雕刻着各种悬浮天国情景的大门，十分有礼貌的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巨大的雕花大门十分厚重，她的声音传不到里面，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到外面。 　　很好，礼貌时间结束。 　　E后退两步，将惯用的右腿略微后退半步，蓄力。 　　小腿被维尔抓住。 　　她怕一脚连带着维尔也踹门上，迅速收力，开门失败。 　　E转头疑惑道，“干什么？我已经够礼貌了。” 　　“小公主……掂量一下，这是神父的地盘儿…弄坏了，要赔钱吧？”维尔讷讷提议，“要不打电话叫神父来开门？或者我们走窗户怎么样？门没开咱们换个地方进。” 　　【正经人，谁走正门？】 　　【有个我很喜欢的著名作家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毕竟你所向往的林荫小道，其实在每个清晨与傍晚，都盛满了白霜。】 　　【水路走不通，咱们可以走旱道，毕竟水嘛，摩一摩总会有的。】 　　【路，是要靠人自行发掘开拓的，你怎么就知道…一些看似进不去的地方…进，不，去，呢？】 　　看起来很合理，前面进不去…可以走后面，下面进不去…可以走上面，路子野一点儿，总能找到地方进去。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神话设定带有E的主观意识，但我设定的其实没差多少。 　　就是个设定，纯粹是剧情设置，各位当个乐子看就好，如果冒犯到您的信仰冒犯到您喜欢的人物是我的问题，并没有侮辱的意思，请不要杠，杠就肯定是您对了，我就是个破写书的我懂个屁的神话和历史，冒犯到您我就……就道歉(唯唯诺诺.jpg) 　　这里的女娲设定是融合了封神和最初的女娲，就是母系社会里的那个至高神，最早的神话就是女娲创世造物，后来父系社会刻意打压女性才降低了她的能力，延后了她出现的时间。 　　她不是被后来父系社会的神话人物篡夺权柄的那个，诞生比现在所说的盘古啊什么都要早。 　　反正混合了很多种，我流女娲。 第45章 纹身与寓意诗 　　教堂后方是一片宽阔的小广场, 从小广场仰望教堂，墙壁一片光滑，地上也没什么可以踏脚的地方第章。 　　E闭着一只眼睛远远的用指节测量教堂的高度。 　　大概有七米。 　　她开口道, “维尔, 搭个梯子。” 　　维尔闻言, 走到教堂墙底下, 微俯下身伸手上托。 　　E后退两步助跑，踩着维尔的背跳上手掌，实现一个二段连跳, 维尔顺势发力将她往上托, 于是E抓住仅仅三厘米的墙壁雕刻缝隙，爬上了打开的二楼窗户。 　　二楼的这片走廊空旷，没有危险, 甚至可以俯视到教堂一楼。 　　暂时很安全。 　　她从窗户向下方伸出手，“上来。” 　　维尔在下面仰着头，试探性跳了两下，皱眉道, “太高了, 换腿。” 　　E点点头，抓住窗沿，重新翻下去。 　　173cm的身高加上她手臂的长度两米多，将七米的高度大大缩减, E认为只要是个做过义体改造的正经雇佣兵，这点高度完全能上来, 更何况是维尔。 　　“抓稳了啊, 我加上我身上的金属零件得有350多斤。” 　　维尔笑着退了两步, 一跃而起, 伸手抓住E的小腿。 　　区区350多斤而已，同样肌肉密度大且身体素质达到人类极限的E哪怕手上还加着自己的重量也没感觉到有丝毫压力，还有心情开玩笑，“啧，你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再重也不能给你扔下去啊。” 　　她道，“你只抓一只腿，我送你上去。” 　　“得，那我抓你右腿，你顺点儿。”不用自己爬上去，维尔也不客气，将全身的重量转移到E的右腿，“行了。” 　　“好。” 　　E直接抬起右腿，带着维尔这坨重物将右腿举过头顶，空中劈了个一字马。 　　维尔迅速用腰部力量和手臂力量带动身体，顺势将自己从窗户扔进了室内，无声落地。 　　“韧带不错啊！”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打算去拉E。 　　E用不着，直接单手发力干净利落的翻了回来，拍拍手掌整理了一下并未凌乱的衣领和衣摆，淡淡道，“很久没练了，都快长回去了。” 　　她甩了甩手腕，抽出腰间的热能长刀，吩咐道，“去下面看看。” 　　“这也没什么啊。” 　　维尔抬头打量教堂穹顶的彩绘和浮雕，又从二楼向下看，只看到下方左右两边木制的座位、布道台和挂在正前方的巨大悬空十字架。 　　E视线转动，启动扫描模式，视线内的东西变为灰白，有用的东西被高亮。 　　在下方正门通向传到台的路上发现一条拖延的血迹，座位没清洗干净，也有些残余的血肉碎块，其他的生物信号……眼前的维尔、她自己……二楼上方正中央的管风琴、悬挂的巨大十字架、传道台…… 　　“传道台下有人！” 　　她大声提醒。 　　维尔迅速拔枪，翻过二楼栏杆跳下查看传道台。 　　E拔刀而起，撑着二楼的栏杆跳上了悬空的十字架顶端，占据视线最佳的位置。 　　维尔在下面朝她喊，“E，传道台上跪着个修女，已经死了。我刚过去她就咽了最后一口气。” 　　E微微皱眉，低头看向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 　　她用脚尖勾起男人垂下了头，是新郎没错，与赛巴斯神父的消息对得上。 　　新郎穿着正装，廉价却烫得格外整齐，头发用发蜡抹过，一看就是对这场婚礼十分认真。 　　E用长刀的刀背敲了敲新郎的手腕和脚腕处，三颗实心的钉子，个头还挺大。 　　就不是不知道把新郎钉死在十字架上是什么意思。 　　她摸摸下巴，朝下面的维尔道，“上面的是新郎，也死了，除了咱俩儿，这个教堂没其它会喘气的东西。” 　　“那群智障鳖孙跑的可真快。”维尔一脚踹倒传道台，“咱们走吧！去那个什么神社” 　　不，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新郎身上还有东西。 　　E用刀轻轻划开男人的正装西服外套，热能刀将不防弹的布料烧出焦味儿，男人的胸膛敞开，有一片阴影，像被洗过很多次，却依稀可以看出形状——赫然是与维尔相似的黑龙纹身！ 　　一模一样的龙，但小一点，龙的眼睛是闭着的，颜色洗得很淡。 　　神父的消息说，新娘是个杀手，新郎是个从良了的反叛军，而维尔身上却有和新郎相似的纹身。 　　“维尔，你身上的纹身哪来的？” 　　维尔仰头望着E，“纹身？那条龙？之前和你说的那个总给我讲故事的姐姐给我纹的，她说这个可以让我在废土不被反抗军杀，进了城也有靠山。” 　　不被反叛军杀……难道黑龙纹身是反叛军的象征？ 　　嗯，也不难理解……反叛军那位神秘的首领代号好像就是“天光”，听起来是伏羲城那边儿的人，用伏羲那边儿的东西当象征很合理。 　　黑龙是凶戾之兽，常常被视为恶龙，且…… 　　【还有个说法，“黑龙王气黯然销，莽莽神州革命潮。”】 　　【天启反抗军这他妈的是打定主意要闹事儿啊，瞄准了那些土皇帝，说不准最先盯上的是伏羲生物的王氏嫡系，毕竟都指名道姓了，保不齐就要来个天凉王破。】 　　纹身都有忌讳，纹身上的龙不能睁眼。 　　这和命格有关，古时有人说画龙点睛，一旦点了眼睛龙就会飞走，但纹身这方面说法是点了眼睛凭普通人的命格压不住，要是敢点上眼睛，那个人得被折煞命数，活不了多久。 　　就像你在身上纹一个代表忠义以及其他多种内涵的关公，这也不能纹上一个睁眼的。 　　关公睁眼，那是要杀人。 　　作为前任反叛军的新郎身上的龙就没睁眼，可维尔身上的龙……是睁了眼的。 　　E没多问，只是皱眉，“你看看那个修女身上有没有纹身。” 　　“哦，那等会。”维尔扒开修女身上的长袍，检查一番后抬头道，“没有…但是找到个信息芯片！” 　　“念。” 　　“等我会儿，马上读取数据。”维尔把芯片插进脑机插槽，开始匹配翻译： 　　“罪王将至，背叛者将被恶魔注视 　　规则无可改变，无法观测之人替代 　　若罪王永坠深渊，世界将如常运转 　　圣洁美丽又污浊丑陋 　　破开的锁升涌欲望 　　终结吧，终结吧！ 　　他承担你的罪，赐你安眠” 　　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 　　维尔不太理解，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他心目中什么都知道的文化人E。 　　E沉默了一瞬，面无表情开口道： 　　“我原先 　　也不会写所谓的 　　现代诗 　　甚至 　　认为这种没有韵律的东西 　　无迹可循 　　直到我 　　学会了空格 　　与那 　　神秘的回车” 　　维尔沉默，试图加入文化人的行列，“那……我念一个，你看看？” 　　E用老师看学生主动完成课后习题的慈祥目光点头，“请。” 　　维尔抬起头，挺直了腰板自信大声道： 　　“假如 　　我想： 　　大海呀，你全是水 　　再加上 　　回车” 　　E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没有领悟现代诗的精髓，怎么能直接说大海全是水呢？” 　　所谓的现代诗，所谓的好文章，其实全都是废话，重点就在一个水字，水，水一些没必要的内容才能卖钱。 　　E被自己逗笑，转头对维尔道，“想听星际穿越吗？” 　　“什么？” 　　“之前说的，有机会弹给你听。”E微笑着朝教堂上方华丽的管风琴抬了抬下巴，“我还没弹过管风琴。” 　　“没弹过？那你会吗？” 　　E一脸莫名，“我就是个普通人，没弹过怎么知道会不会？” 　　听起来好像是有点道理，仔细一想又不可深究。 　　她没等维尔回答，翻身跳上了管风琴的演奏台，收刀入鞘，掀起衣摆在座位上坐下。 　　维尔仰头望着上面，视线穿过钉着尸体的高悬巨大十字架，占据整整一面墙的管风琴，对称的金色浮雕、坐在上方中央背对他的E是唯一的那点黑色，格格不入，却又极其融洽。 　　他笑道，“我们这种恶人在教堂里给上帝演奏金属圣乐，听起来可真奇怪。” 　　“不是给上帝听的，它还没这资格。”坐在一排一排的键盘前，E戴上耳机笑了一声，“甜心，是给你听的。” 　　她拉动拉杆控制音管，脚踩下方的木质键盘，伸出苍白纤长的手指，在上方的琴键上按下了第一个音。 　　呜的一声，沉重的长音贯彻了空旷安静教堂，令人头皮发麻。 　　一个又一个跳跃的音符倾泻而出，E空出来的那只手敲击琴板顺着音符打出急促的鼓点。 　　这是紧张压抑的前奏。 　　维尔没有出声，在教堂两旁的弥撒长椅当中挑了个中间一排的位置坐下，仰起头，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敲击停了，空灵震撼又阴森的连续长音在整个教堂荡出回音。 　　人仿佛是浮游，沧海一栗，迷失在黑洞中冲撞！ 　　与很多东西都相似。 　　假若E有记忆，这段音乐一定会让她回忆起加勒比海盗中滔天的巨浪，古旧的帆船炮火、疯狂的暴风雨、阴暗巨大的漩涡、遮天蔽日的污黑云卷、湿透的甲板和从海底爬出的亡灵海盗。 　　跟多爪章鱼一样蠕动的戴维.琼斯就在这情景中，在船上阴暗的光线中伴着巨浪旁若无人地弹奏。 　　头顶的不再是第章神圣的教堂，变成了无尽黑暗中绚丽迷人的五维空间。 　　万物都在旋转。 　　戈然而止，还余残音共振回荡。 　　“牛逼啊，小公主，操他娘的，我算是知道了，你们上流人都多才多艺。” 　　维尔站起身，说不出什么赞美词，只能随口带脏话。 　　“下次再给你弹其他的。”E重新跳到十字架顶端，又从十字架上跳下，“先去完成任务。” 　　亚兹克帮的不在这儿，那肯定就是在相柳神社。 　　时间管理大师.E一向很擅长时间规划，记忆碎片里，作为普通人，她甚至还考了一个自我管理的证。 　　无论做什么都要适可而止。 　　适当摸鱼有益身心，摸太久不过去，那边的任务目标跑了可就拿不到钱了。 　　两人原路返回，从二楼翻了出去。 　　在他们离开后，空无一人的教堂内，钉着新郎尸体的巨大十字架却忽然旋转半周，变成一个逆十字，新郎凝固的血液将胸口的黑龙纹身染上猩红，那闭着眼的龙似乎睁开了眼睛，仔细一看又没有。 　　早已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蜿蜒着滴落在下方的布道台上。 　　作者有话说： 　　注：“黑龙王气黯然销，莽莽神州革命潮。”出自马君武《去国辞(其四)》 　　《马君武·去国辞》 　　黑龙王气黯然消，莽莽神州革命潮。 　　甘以清流蒙党祸，耻于亡国作文豪。 　　鸟鱼惊恐闻钧乐，恩怨模糊问佩刀。 　　行矣高丘更无女，频年吴市倦吹箫。 　　黑龙：古时以龙代指皇帝。 　　王(wang)：古代指统治者用所谓仁义的欺骗手段进行统治。 　　好想好想要评论(躺平.jpg) 第46章 猎杀时刻 　　相柳神社在山上, 山上苍翠的仿真植物中蜿蜒着长长的木质祭参道，车子开不上去。维尔就将车子停在了朱红色鸟居的不远处。 　　附近人少，这一大片区域的群山又是大多数有钱人住的地方, 不用怕人偷他们这种雇佣兵的破车子。 　　“我可真是操了的, 他们建那么高干什么？他们的神难不成也想住超级摩天大楼？”他一边检查枪械一边对E说, “车子开不上去, 非得让人走路，还他妈走楼梯，这他妈不是吃饱了撑吗？ 　　你那根卖了的木簪子想买回来要价那么贵, 这他娘的居然还敢全部用木头建？也不怕咱们给他把楼梯和地板翘了拿去卖……” 　　“这是祭参道, 穿过了鸟居就是神的领地，这条上山的木梯就是祭拜神明的通道，当然得修长点才证明他们心诚。” 　　E提着刀踏上木制的梯子, “偷去卖就别想了，以这些木头的年份，拿出去卖其他人一眼就能认出来，销/赃都没人敢接手。而且这整片卡那山区都有战斧安保的人巡逻, ECPD也盯着, 更何况附近都有监控，哪怕黑了也有卫星，偷小的没人管，要是敢偷大的, 人家就等着你这不敬神灵的野狗呢。” 　　“我才不尊敬什么神呢。”维尔哼了一声，“在外面要尊敬公司的有钱佬、尊敬狐假虎威的公司狗、尊敬不把我们当人的中间人、尊敬市政/府那些蛀虫官员、尊敬那些大帮派、尊敬那些大人物。这他妈还不够吗？居然还要求老子去尊敬他们虚拟出来的东西。” 　　“我宁愿去尊敬靠自己本事吃饭的流莺、尊敬路上捡垃圾抢食的流浪孩子、尊敬给我们酒喝的酒吧老板、尊敬城外的野狗、尊敬生活再难熬也不吸/d的街狗、尊敬手上的枪……反正从这路走上去, 我总感觉这么就低人一等了。” 　　那又怎样？这种世界就是要尊敬这个尊敬那个。 　　而且, 人们没有希望, 就总会诞生一些神权信仰, 公司管控教育资源和知识造就听话的愚民，叫那些本就贫苦得连饭都吃不上的可怜人眼巴巴的送钱。 　　“走了。”这些E都见烦了，在公司那段时间见得更多，不想再多做解释。 　　维尔闻言也不再因为祭参道愤愤不平，知道要干正事儿连忙跟上，将木质的楼梯踩得咚咚响。 　　沿途的山路种着各种合成的仿真植物，绿油油的很喜人，草丛中还有模拟出的虫鸣，没有过多的科技感，让人的耳朵暂时脱离了终结城，脱离了这个吵闹的时代。 　　“啧啧，可真是大手笔，神社这么赚钱？”恶土垃圾堆里长大的维尔从没见过那么多苍翠的植物，新奇的左看右看。 　　E笑一声，用带着鞘的武士/刀敲了敲脚下的木梯，发出有些沉闷的咚咚声。 　　“强权和神权，一向都是最能敛财的手段，只有愚昧的人才会屈服相信。” 　　“那聪明的人呢？不相信？反抗？” 　　“聪明的人也会相信，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无法反抗。”E单手将红鞘武士/刀斜斜扛在肩上，“除非他们自己本身是强权，或者想孤身与世界所有的愚昧者为敌。” 　　她说这话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甚至还在笑，维尔还没来得及问她，神社就到了。 　　祭参道的尾端守着两个肌肉壮硕的亚兹克帮成员，像两座小肉山一样挡在神社的入口处，整的跟门神似的，如果真的有来参拜的，估计都给他们吓走了。 　　E一仔细端详，他们的画风倒是和鬃狗帮杂七杂八的颜色和改造的不一样，都穿着有奇怪涂鸦的工字背心，大码的拳击短裤，身上没有明显可见的义体改造，只有基本的脑机接口和手腕上的个人连接。 　　她发现其中一个居然是女性，满头红发，脸上星星点点的浅淡雀斑，其实挺清秀的，但下颚咬合肌也被锻炼的很发达，看着像只狮子。 　　而且这位女性极为壮硕，估计还混合了一些猩猩和大象的基因片段。 　　九头身的E已经差不多挺高的了，这姐们儿居然还比E高好几个头，估计得两米多往三米多去了，而且她的身体宽度抵得上四个E，和旁边那个亚兹克帮的男性成员没有多大区别。 　　E迅速把无法藏在身上的刀扔进草丛，拉住想上前的维尔，示意他先把枪藏好。 　　摘除隐藏好武器，他们走上神社，守在门口的两人见了E和维尔倒是没拦，只是左边那个男性的成员犀牛一样呼出口粗气，恶声恶气的吩咐，“只能在外面转，内殿不能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刚上来这年轻女人美到冒泡，但是他看着就莫名其妙来气，从鼻子到眼睛都像在挑衅他，可关键是人家又没有什么表情，他不太好发作。 　　他和E都不知道，这是背叛者之手的负面影响［挑衅］在发挥作用。 　　［挑衅］：更容易激发他人仇恨，事件触发率上升。 　　这种状态和其他的词条一样随机触发，但反正只要敌方一触发，仇恨值立即拉得满满的，浑身上下都像在嘲讽，谁看见了E都会想给她几拳。 　　反正就是欠打。 　　维尔也不清楚这词条，见E交涉困难就挺懂人情世故的朝那凶神恶煞的帮派成员凑上去，顶着他那张长相凶狠的俊脸笑嘻嘻的开口套近乎，“哥，咱们这儿为什么不让进啊？我妹子今天早上就是一直闹着要进去求个签儿，拜拜相柳大御尊。” 　　“这个嘛……”壮汉看了维尔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他摸摸下巴，“你这人挺不错，就是你妹不懂事。” 　　他替维尔白了E一眼，“只说外人进不得，不该进的就别进了，你们后天再来吧！后天就开放。” 　　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E因壮汉的区别对待而沉默。 　　挺好，她不招人喜欢，维尔倒是在哪里都挺招人喜欢的。 　　她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姐们儿，试图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挺不招人喜欢。 　　“看什么看？要不是因为你哥和你长的不错，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老子直接让你滚回你妈肚子里！” 　　并不是小胳膊小腿甚至还有肌肉线条的E面无表情地用自己比较亚兹克帮的女性，沉默片刻后，她神色一片冷淡，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纠结这些无所谓，丝毫没有打击到她，亲和度高不高她又不在意，她只需要别人怕她就够了。 　　嗯，够了。 　　…… 　　“谢谢哥，也谢谢姐了！” 　　E面无表情的沉默了半天，听着维尔直接就和门口的两人称兄道弟，还派了两只烟出去，终于被维尔拉进了神社广场。 　　神社的广场挺大的，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石地砖，不远处还有一面绘马墙，一颗挂满红绳和木牌的全息的祈愿树。 　　正对着的是黑川京都古式风格的神社大殿，大多由木和砖石制成，屋顶上还铺着青瓦。 　　两边还有侧殿，至于更里面的内殿得穿过正殿才能看见，所有的店门口都有亚兹克帮的成员把守，所以不太清楚。 　　正在营业的便利店亮着光，贩卖一些纪念品。 　　神社里还有几位穿着白衣绯袴的年轻巫女，正挥舞着白色的御币，挺好看的。这种赛博朋克的世界也有资本主义的甜蜜第章陷阱，专骗死宅的钱。 　　“小公主，你扫描看一下里面有多少人，危险不高咱们就直接跟他们做一场找新娘去。”维尔拍了拍她。 　　E点头，眼中蓝芒闪动。 　　“正殿14个，侧殿一共27个，其他的暂时扫描不到，热成像透视有距离限制。” 　　“先解决门口的？我的烟还在他们那，我得拿回来，不能给那群鳖孙占了便宜。”维尔用视线的余光看向身后刚刚还称兄道弟的亚兹克帮“兄弟姐妹”，暴露恶土雇佣兵骨子里残忍自私的本性，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打算。 　　虽然他只是对外人这样。 　　“先解决监控和自动炮塔。”E轻声道，“他们基因改造过多，必须得靠脑机控制各个器官的超速运转，待会儿我用连带传染给他们所有人都植入一个脑机迟缓的病毒再打。” 　　“OK，我们保持语音连接通畅，你没有脑机还能干黑客的活儿，应该也能组建团队频道吧？我先解决落单的，你来负责这些，等他们反应过来再一网打尽。” 　　“看来教你的成语，你学的不错。” 　　E眉眼含笑，瞳孔的金属流质一片深蓝，银色衔尾蛇的光圈疯狂旋转。 　　“我的回答是：为什么不呢？记得打起来的时候捡回我的刀。” 　　话音未落，一秒之内，惊人的纯生物大脑算力高速运转。 　　［入侵协议］ 　　［矩阵展开］ 　　［准备运行］ 　　［程序改写］ 　　周围所有的监控瞬间都熄灭红色的指示灯垂下，自动炮塔开启友方模式。 　　［目标定位］ 　　［连带传染］ 　　［脑机迟缓］ 　　看不见的病毒锁链由0和1的二进制代码组成，从世界重合暗面的心网所一般的弹出。 　　侵入目标，开始运行。 　　一秒不到，病毒已全部植入完成。 　　这时，维尔的回答才传了过来。 　　“了解。” 　　他瞬间隐入阴影见不着一点痕迹，E只听见他在连接语音里传输信息：“真他妈爽爆！要不是小公主你在，我可不敢接这种活儿。” 　　E也笑着在队内频道传输信息，“这种等级的活儿，估计是因为‘巫终’的身份厉害，中间人信任，否则怎么会给初出茅庐的我们？” 　　信息刚传出去，她便听见周围出现大喊： 　　“入侵！入侵！” 　　“有人杀进来了！” 　　…… 　　“里面出事了！快进去支援！” 　　“艹！脑机运转怎么那么慢！老子就说机械的东西不靠谱！” 　　“老子他妈抬手就费劲！” 　　…… 　　E嘴角勾起了冷笑，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的守卫。 　　她的手之前就出了问题，如果用枪，隔远了子弹就打不准，还得先把她的刀捡回来才能干活儿。 　　她对门口像肉山一般的两个守卫低低的笑，“抱歉，我想，我也许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门口的男守卫对E的印象很深刻，有些警惕的握紧不太听使唤的拳头，“笑你妈笑，知道就赶紧说，里面怎么了！” 　　“和你们一样的情况。”E微笑，伏身撞入他巨兽一样的怀中，肘击，抓住手反剪挟持，挡住右边那个女性守卫的拳头。 　　亚兹克帮的生物改造虽然因为智商下降受人诟病，但在力量方面一向没什么好说的。E能遏制守卫，纯粹是因为身体素质已经到达了人类的极限。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脆皮黑客，并不打算凭自己去硬扛另一边的女守卫像蛮牛冲撞的一拳。 　　那一拳头被直直的打上男性守卫的头颅，将头骨直接凹陷，拳头陷进了脑袋里，少量迸出的脑浆在空中溅起。 　　冲击力震得E挟持的那只手有点抖，真换了普通人，估计被这余下的力道都能给震死。 　　E嘴角弧度越发上翘，动作毫不停歇，推开凹陷的尸体借力，甩了甩左手的金属机械臂。 　　滑步，至女守卫背后迅速直起身子。 　　上跃，左手的金属五指尖锐地反射神社正殿内一闪而逝的烛光。 　　五指穿刺，捏爆了第二颗人头。 　　E后跳，顺势一踩，起身，红鞘武士/刀落入手中。 　　右手持刀，她微微活动左手，金属声咔哒作响，没残留一点血迹，但在被金属覆盖的指尖，蓝色的罪晶体逐渐向上蔓延。 　　“罪晶”：此装备佩戴者罪晶感染率100％，身体增生罪晶覆盖率越大，装备自带词条越强。 　　红色的格/洛克被装入武装带。 　　［人格余薪：73％］ 　　“近战才是正经黑客该干的事啊……” 　　是时候了，加入猎杀。 　　她随手捡回维尔派出去的那两支烟揣进兜里，嘴角上翘，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短促的笑声，单手持刀，冲入了正殿。 　　“艹！外面还有！”一个浑身壮硕肌肉的三米壮汉高呼。 　　挡路了啊…… 　　E执刀奔跑的步履不停，挑刀横劈，将人血砍成两半，又探身突进，背叛者之手穿过被仿真皮肤防护的胸膛，在一堆线路中抓住电光四溢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新年好啊！ 　　［残暴］已触发。 　　“残暴”：分尸肢解几率上升, 更容易激发他人恐惧。 　　残暴已触发，E在嘴角弧度上扬再上扬，在断肢与流弹中游刃有余的穿梭, 挥刀越来越粗暴, 完全不在意血会不会溅到自己身上。 　　热能刀刃嗡嗡的响, 切入人体和任何电路义体都像热刀子切过黄油一样手感极佳, 这让E有些上瘾的肾上激素分泌。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神色癫狂表情崩坏，终日不见光的苍白面容上蔓延开了一层微微薄红, 她已无法控制自己节制, 尽是兴奋至极的丑态。 　　【是心之黑暗的副面词条影响还是你自己在兴奋呢？】 　　谁知道呢？可能都有吧，无所谓了。 　　刀刃的挥动快到发指，没有任何一颗子弹和任何一个拳头能穿过那红色的刀刃封锁。 　　要说理智, E其实还是有的。 　　她人格余薪还有73％，仅仅只是疯了而已，离变成“鬼佬”还差得远。 　　那么，既然有理智, 她便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记得, 对人要有礼貌的打招呼。 　　手/雷被扔入人群，发出嘭的范围爆炸。 　　这个招呼很响亮，就像新年的爆竹。 　　人多了就扔雷，人少就突进, E屠杀的进度快极了。 　　“E，里面解决了。” 　　维尔在更深处的正殿后方大声喊。 　　“哈？”E终于回过神来, 她手上的刀正在将满地的尸体分成小块,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残余四肢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 甩甩好像要脱力的手, 拎着刀往维尔所在的里面走。 　　神社正殿的竹席地面被她的黑色厚底短靴踩过，因压力在凹陷处冒出血沫，已然被全部浸透，留下一个个凹陷的深红色轮廓鞋印。 　　E毫不在意地离开，长明的烛火在满是血迹点射的墙上拖拉出杀人鬼修长的黑影。 　　“维尔，你都没帮我捡刀。”她不满地皱眉指责，把捡起来的两只烟还给维尔，“不过我帮你把烟捡回来了。” 　　“正殿侧面有面墙，解决掉守卫藏好尸体就能翻过去，所以就没去捡。”维尔提着枪从小花园里走过来，踹飞一具挡路的尸体，掰正自己被打断的鼻子，笑着接过那两支失而复得的烟随手揣进兜里。 　　他和E都浑身是血，谁也不嫌弃谁，直接揽过E的肩膀，一边显摆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的衣服一边嘲笑E，“哟，小公主，怎么满身都是血？咱们现在没租到房子，这可不太好整。” 　　“嗯，刚刚我忘了。” 　　E脸上的血几乎沾满了皮肤，银色的头发也都红艳艳的，发梢都湿透了，一直往下滴血，也不知道她刚刚砍人的时候是不是跑地上去滚了几圈。 　　她淡淡道：“神社应该有地方可以洗一下，可能还有厨房，反正人都杀完了，监控也被我断了，外面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我们吃个饭再走吧。” 　　“行啊！要是找得到吃的，我今天中午就给你露一手！”维尔咧嘴一笑，脸上还有血点，看着有些凶诡，“我手艺可好了。” 　　“我要吃番茄，有番茄炒蛋最好。” 　　“看有没有，有就给你做。” 　　“嗯。”E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转而说起了正事，“里面怎么回事？” 　　“人多的用手/雷打招呼，人少的用枪解决，落单的提前扭脖子。” 　　维尔摸摸鼻尖，故作后怕道，“有个还真是有点厉害，勒着脖子以后还能迅速挣脱，要不是你植入的迟缓病毒，我没被枪打死都得被他一拳打死了，头骨都得裂开，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震呢。” 　　E将长刀回鞘，并不是太在意，“那就好，里面还找到什么？” 　　“有个穿白无垢的女人，我对了一下照片，是新娘，不过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被活活打死的，肚子被剖开了，孩子也被取出来了。还是在神像面前死的。” 　　神像？ 　　E皱起了眉头。 　　相柳神社只供奉了“相柳大御尊”这一位神，而且因为是由“大妖”作为原型的缘故，神像第章都只有一座。 　　那座神像不是在正殿吗？ 　　她皱着眉头问，“哪个神像？” 　　“看了标注，好像是……玉藻前，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妲己逃去黑川变的那个，还有狐狸尾巴呢。” 　　太奇怪了。 　　就算这儿是供奉“八岐大蛇”的神社，它也是叫了“相柳大御尊”这神名来掩示一下，可又怎么还会藏着一尊“玉藻前”这另一个大妖的神像呢？ 　　狐狸和蛇……又都是伏羲那边传到黑川那边去的。 　　能同时和狐狸跟蛇扯上关系的，以E破碎的记忆碎片只能想到女娲。 　　与伏羲是夫妻、兄妹关系，人首蛇身，还曾经让妲己去霍乱了朝纲。 　　E顿了顿，“新娘和孩子的尸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好，” 　　维尔带着E一路穿行，推开小花园的景观石头，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 　　E一边跟着他下暗道一边听他随口道，“还用了防扫描材料，是一个亚兹克脑残傻逼打我的时候太慢，一不小心把石头打歪才露出这条路的一个角。” 　　“喏，到了，那就是新娘。”维尔靠在楼梯的门框边朝新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密室的门是老式的，被维尔强行撬开的。整个密室不怎么大，分布着各种货架，昏暗的灯光将室内打得幽绿，中央还有一个实验手术台，沾了血的各种手术用品随意排在牌子旁边的托盘里。最边缘的角落供奉着一尊与真人等身的神像。 　　是灰色石质的，穿着古代华丽长袍的女人，大概与E一般高，头顶上有一对狐耳，身后有九条狐尾，但她的面部被凿去了。 　　穿着白无垢的新娘匍匐在神像前，肚子被剖开，头被扭断了，直挺挺的望着屋顶。 　　【有传说是帝辛为取悦妲己生剖妇人腹中胎儿】 　　【生物学解剖，挺有研究精神的，倒挺合适这些亚兹克的生物改造猪】 　　结合今天是2077年的第一天，这他娘的跪在这儿可真像在给那神像拜年。 　　E低笑着抽刀出鞘，用热能刀的刀背将女人翻了个面，双眼蓝芒闪动开始扫描。 　　［死亡的女性，大致死亡时间两天到三天，身体有多处被殴打的痕迹，脖颈被扭断，腹部被从内部剖开］ 　　腹部被从内部剖开…… 　　E蹲下身观察女人腹部的破洞。 　　痕迹……是有东西从内部撕开她的肚子破体而出！ 　　“婴儿呢？” 　　“在这儿。”维尔拎起旁边供桌上的死胎，那婴儿的下半身竟是蛇尾，尾脊处还被缝合上了条狐狸的尾巴。 　　随着维尔将它拎起，蛇尾蓝色的鳞片和火红的狐尾在空中晃荡，被E蓝芒涌动的双眼扫描。 　　［生物等级与基因序列处于高级，无生命波动、无法应对脑机型号，大概率为人造人］ 　　人造人……不至于啊……应该是自己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 　　E重新观察身穿白无垢的新娘。 　　遍布血污和青紫的脸，但看着有点熟悉。 　　是哪里见过呢…… 　　【嘭？】 　　对！E见过这个女人！ 　　在她和维尔之前在川文区租的房子那儿，就是这女人死亡时间的3到2天之内！ 　　那天E在梦里梦到了一条巨大的蛇，枪声和女人的尖叫打断了她被同化的过程，第二天早上女人的尸体消失了，她还和维尔一起坐在马路边人行道上一边吃快餐一边看ECPD办案，这女人的虚拟模拟投影在她面前死了不下40次。 　　那为什么……神父说，昨天，这个女人，还活生生的在教堂和新郎举行的婚礼呢？ 　　这女人昨天举行婚礼的时候真的还活着吗？ 　　［人格余薪：70％］ 　　人格余薪竟然下降了！ 　　不，不用再想了，她和维尔又不是什么要真的侦探和记者，只是过来完成任务的雇佣兵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E有预感，再探查下去只会有麻烦。 　　维尔见她面色不对，问道，“E？到底是怎么了？” 　　“维尔，清理痕迹走，这事儿沾不得，我们就当从没来过这儿。按照原计划，吃完饭做完这个任务就去重新租个房子，小点没关系，够鱼龙混杂安全就好。” 　　维尔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不对，迅速把死婴扔回供桌上点头，“好，你见识多，听你的。” 　　E看了一眼楼梯口被维尔强行扳开的门，啧了一声，“算了，一时半会儿我们来过的痕迹也清理不干净，炸了吧，再放一把火，反正神父也说要闹大，到时候也有的说。” 　　她舔了舔唇角，对维尔道，“用不着管，你先出去找个地方洗把脸，这里我来处理。” 　　“行。” 　　维尔摆摆手，从楼梯原路返回上面，两个下就跳不见了。 　　E独自在昏暗的密室里摸出烟盒，咬住烟头点燃一支烟，就这么咬着烟头用拆饮料瓶子得来的万能可塑材料做了一桶油，均匀的淋在地上和维尔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 　　做完这些，她随手把油桶拆掉变成可塑性材料循环利用。 　　E手上还有血，就这么把雪白的烟头捏得血迹斑斑的，倚着楼梯的门框抽了半只烟，直到咬破柠檬味的薄荷爆珠，朝密室内部吐出一口微凉的烟雾。 　　剩下的烟，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反正她只是为了里面的柠檬薄荷爆珠。 　　E弹飞沾了血的烟头，地下室瞬间燃起了熊熊火焰。 　　她头也没回的走上出口的楼梯，身后行至的道路都是火光，一步步走向头顶的已经大亮的天光。 　　今天是2077年的第一天，天气很好。 　　配着这里小花园苍翠的绿色显的更好，一点都不像终结城。 　　E活动手腕，从身上摸出一颗化学燃烧手/雷，扯开拉环，扔保龄球那样伏低身子将那手/雷低抛滚下楼梯。 　　手/雷发出叮叮咚咚的滚动声，她懒得去看，转身往正殿走去，只是在心里默数。 　　五 　　四 　　三 　　二 　　一 　　嘭！ 　　蓝色的化学火焰冲出地下室还往上又窜了两米，有些像昨晚夜空青蓝色的点翠烟花在E身后绽开。 　　马马虎虎，火烧大就变成红的了，驱灾辟邪，也勉强顶得上爆竹声。 　　管下面的是哪路牛鬼蛇神，只需要打个招呼来一句拜年问候： 　　新年好啊。 第48章 热能刀的用法 　　E再看到维尔的时候, 维尔正拎着一袋还在滴水的麻袋，打算把它先拿下山装进车子。 　　附近的游客和神社的工作人员都被吓跑了，亚兹克帮的被杀完了, 这附近除了他俩已经没了别人, 也没人拦他乱拿东西。 　　这里的阳光正好, 温暖又不刺眼。空气也比城里新鲜多了。 　　刚刚消耗了大量体力的E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维尔，找到他们的厨房和浴室了吗？” 　　“厨房找着了，浴室没找着。” 　　维尔手上的血已经洗干净了, 随意把水渍往裤子上一擦, 得意洋洋的把麻袋扛在肩上，“不过前面有个许愿池，池子里还有钱, 都是硬币，水挺干净的，我把钱都捞起来了。” 　　捞人家的许愿硬币，这行为听上去就缺德。换个人估计就骂了。 　　不过E也是个缺德鬼, 反而赞许的点了点头, “快去把钱放车里，监控我已经都黑掉了，避着点人就行，弄完去厨房把饭做了, 我先去把脸和头发洗干净。” 　　“水有点冰。” 　　“没关系，干净就好, 我有可以给它加热的东西。”E扬了扬那把红鞘的热门武/士刀。 　　这玩意儿可以当自动加热管用。 　　E扛着刀, 顺着维尔指的路线到达偏殿的许愿池。池子确实是挺干净的, 因为遭了恶土悍匪出身的强盗维尔, 里面一点钱都没剩下，水也澄澈。 　　穷惯了的狗都这样，E到处捡垃圾拆东西的习惯也差不多。 　　【呵呵，瞧你那嘴脸。】 　　地上有一滩红色的水渍，应该是维尔刚刚把水捧出去洗了把脸。 　　E将刀出鞘，在池边坐下，捧水冲干净了刀，水带走干涸血液与污渍的同时被热能烧出一片水蒸气，散发出有些奇怪的酸味。 　　将刀冲干净后，E直接将刀扔进了水里。 　　水汽蒸腾，冰凉的水开始发热，她试了试水温，从水里捡起湿漉漉的刀，等上面残余的水珠烧干后回鞘放在水池边。 　　周围没其他人，温热的水气蒸腾着，水雾将这里变的一片模糊。 　　她默默的捧起一把水洗干净脸，将银色长发和外衣、长裤粘上的血液冲洗干净，然后脱掉外衣和长裤去水里滚了一圈，总算把自己的整干净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皮肤和蛇类鳞片一样光滑，而且好像有一层未知的薄膜覆盖表层，沾上灰尘或者是血液污渍非常好清洗，过一遍水就干净了。 　　虽然身上还残留着血腥味，但，至少看着像个正常人，不像个发赛博精神病的鬼佬杀人鬼。 　　E捡起放在池子边上的刀，拧干头发上的水，重新将这把多功能的刀出鞘，将打湿的衣物和头发烘了个半干，重新穿上外衣。 　　温热的水将她整个人变得暖烘烘的，一向低到和死人没什么第章区别的体温变得正常起来。 　　［人格余薪：71％］ 　　…… 　　一个小碗被维尔端到正殿的供桌上，原先被供奉在那上面厚涂一层金粉的相柳大御尊机械神像被踹了下去，那神像里面本来还有个发声器可以循环念诵经文，结果现在一起碎成了大片大片的碎块，和零碎的尸体块躺在一起，两者没什么差距，反正都碎成了块，里面都有金属，还会冒电线的电光。 　　现在供桌那里摆着碗筷，还有叉子、勺子……甚至还有一个锅。 　　“看看是谁来了？”维尔故作惊叹，“噢，是我们的小公主，我们的天之骄女。” 　　“你可别打趣我了。” 　　E侧坐上供桌，一只腿踩上桌子曲起，另一只腿在下面晃荡，将红鞘武士/刀搁在旁边随手能抓起的地方。 　　维尔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他们有合成海鲜、合成牛肉还有人造鸡蛋，我也找到你要的番茄了。” 　　“我更喜欢先听坏消息，听了好消息再听坏消息很扫兴。”E淡淡的撇了他一眼。 　　“好吧，抱歉。”维尔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耸了耸肩，随手指向破烂神像旁边的垃圾碎片，“坏消息就是他们的电磁炉坏了，我修了半天，结果把它搞得更烂，现在已经散架了，拼都拼不回去。” 　　“我看看。” 　　E跳下供桌，走过一堆她造成的尸体，在被血和机油浸透的竹席上踩出滋滋的水声。 　　她踢开挡路的尸块，在垃圾堆前蹲下，用套着金属外骨骼护臂的右手指尖乱翻着检查，“确实，没救了，跟垃圾没什么区别，随便扯点到处挂着的帘子引燃撬点木头出来点火烧饭吧，不行就用我的刀。” 　　反正除了那一大袋没标记的硬币，这个神社其他的东西都不能带走，还不如随便用了。 　　“用你的刀吧，这地方挺好看，山清水秀。”维尔啧舌开了个玩笑，“我打算以后当上传奇，就把这变成老子的地盘儿，搞烂了不好看。” 　　“什么不切实际的破烂玩笑？你就算当上传奇也买不起这儿。传奇还不是个打工仔，顶多叫跑腿之王，在上流人眼里，还不是条狗。” 　　E嗤笑，“凭你这脸和身段儿，你还不如去找个有钱的上流老头或者上流富婆，咱俩合谋搞死他继承遗产，钱一人一半，这地方买下来咱们住上下楼。 　　何必继续在这当雇佣兵脑袋别裤腰带儿上生里来死里去的。” 　　当然是不可能的，大多数街狗和野狗之所以当刀口舔血的雇佣兵，除了想要优越的生活，就是想大发横财，想扬名立万。 　　想吃饱饭又不愿意去给有钱佬搞，唯一那点尊严还不如去当条自由狗用子弹和刀刃亲吻那些犯事儿上流人的脑袋来的畅快，虽然有时伤痕累累得狼狈，过了今天没明天，倒也潇洒。 　　干完一票大的浑身是血再去喝梯子酒——就是随便找条街，挨个儿从街头的酒吧喝到街尾的酒馆。 　　喝完酒完全可以去包几个流莺，反正中间人手底下的马仔雇佣兵多的是，零七八碎的杂活儿脏活儿有的是人抢着做，大家交替着换班，嫖到失联也没人管。 　　雇佣兵和流莺，其实都差不多，谁也不看不起谁，底层狗互相帮助扶持着在这座城市活下去，还赢点儿虚假的欢愉。 　　实在手头紧缺钱也可以去斗兽区，一听那区域的名字肯定就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就是打斗兽擂台，也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拳拳到肉消除焦虑，如果打完还能剩着条命，就拿那些钱再去听场摇滚。 　　有血性的狗，除非真的没办法，没必要去床上取悦有钱佬。 　　维尔一听就知道E在打趣他，顺着开玩笑，“我仔细一想，那可不，咱俩还是同伙，进圈了可以开个兄妹档，我在上面搞，你在下面拍手。我卖/屁股也养你这小公主。” 　　“我可等着呢。”E舌尖抵住下颚，将热能刀出鞘，“有灶头吗？赶紧的，这可是2077年头天第一顿正经的饭。” 　　【除了贪玩蓝月就天天做饭，他们天天把老子关厨房，老子也天天躲厨房屋子里。】 　　【不过我再也不做饭了，做了五年我都做烦了，特别是整理食材，把他们送进来的食材肢解，那些都是我的学生……送进来的时候都死了，尸体还被玩得破破烂烂的，我讨厌……我讨厌整理食材……让别人做吧。】 　　维尔从地面上捡起相柳大御尊神像摔碎后掉下来的金属头颅，敲了敲发现还挺结实的，把它翻着放供桌上，脖子的断口刚好能把E的刀架上去，然后把锅搁上面，变成一个简易的灶台。 　　于是那口黑锅就放在了神像的脑袋上，烧得滚烫。 　　“小公主，你把刀的温度调低点，我怕它把我们锅融了。”维尔一边往锅里倒油一边嘱咐。 　　E摸着刀柄研究了一会，默默的调低了刀的温度档位。 　　维尔摸着下巴把调好的蛋液倒进锅里，看他熟练做饭的手法，配着那张痞气凶恶又俊秀的脸，越来越像个贤妻良母小娇妻了。 　　“这刀用处可真多，还是白嫖来的。”他满意的点点头。 　　“那是，白嫖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毕竟没花钱。”E随手抓起供桌上的苹果，在衣服上擦两下，扔了一个给维尔，“我真没想到这神社这么有钱，居然还有水果。” 　　虽然很小，青巴巴的没带一点红色，但也总归是水果，整个供桌上就三个。 　　维尔头也没抬就接住，随口把苹果咬嘴里，把煎好的蛋翻了两面儿，然后剥了皮儿切碎的番茄也被他倒下了锅，混合在一起翻炒，“把火加大点。” 　　E左手握着刀柄调高温度，右手抓着苹果咔巴咬下一口，又酸又苦的口感到舌根里都在泛涩。 　　生长要素缺失的苹果，污染过的阳光，没有干净土壤，没有干净水源，生长周期不足，种子干瘪变异后，哪怕再尽心尽力的栽培，也只会长出这种苹果。 　　不过哪怕是这种苹果也很少见了，贵到吓人。 　　终结城的人可不管要不要吃水果，自动贩卖机里各种快餐自带的人工合成维生素就已经能保证他们的生存了。 　　能吃到水果挺好，虽然酸，E却挺喜欢的。 　　维尔被酸到牙齿有些打颤，一边翻炒锅里的番茄炒蛋一边骂，“小公主，你他娘给我吃的什么玩意？我辛辛苦苦给你做饭，你就这么对我？” 　　E白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这玩意有多贵。” 　　“贵？” 　　维尔闭嘴了，默不作声的咬着苹果炒菜。 　　管这玩意是不是难吃，他的人生信条；只要贵，他就得吃完。 　　反正不能吃亏。 　　E坐在供桌上，维尔站在下面，两个饥不择食的雇佣兵一起咔哒咔哒哒地把各自的苹果整个儿都嚼完咽了下去。 　　就在这途中，维尔把炒熟的西红柿炒蛋装进盘子里，锅都没洗，直接加水，烧开后把找到了其它食材一并扔下去，然后拿锅盖盖上。 　　E看了他一眼，自觉拆了一盒在自动售货机买来的合成藻米饭，也不和维尔客气，伸出筷子把西红柿炒蛋直接划了一半倒进米饭的快餐盒里，直接就开吃。 　　还有些烫的西红柿炒蛋把冰冷又口感奇怪的饭都变热了。 　　稀罕，今年头一顿热饭。 　　E将热能刀刀柄的温度档位调得更高一点，暖融融的热气像个火炉一样把周围都烧暖和了。 　　这让她想起了记忆碎片里她家过年的时候交不起电费，家里住14楼，住的高就更冷了。 　　她半夜凭着其他人家的灯光小心翼翼的从阳台翻窗，偷偷摸摸接了邻居家的电线连上好几年前买的那个破烤火炉，和母亲、弟弟一起蹲在客厅，黑暗中凭那点微弱的光源取暖。 　　父亲以前教过她，不问自取是偷。 　　偷东西总是不好的行为。 　　母亲也趁弟弟晚上睡着，避着弟弟把她拉到房间里拿晾衣服的架子关上门打了一顿，叫她不要教坏弟弟，然后把她锁在屋子里反省了一天。 　　她尽量忍住哭声，免得让外面已经睡着了弟弟听到，最后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不过当天晚上，挺暖和的。 　　不知道父亲在外面会不会冷呢？ 　　作者有话说： 　　现在是玩梗： 　　“我真傻，真的，"止汶抬起她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单知道过年的时候野狗在街头里没有食吃会到神社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我一清早起来就开了门，让游客扔了一池子币，叫我们的许愿硬币坐在池边上祈福去。 　　他是很听话的，我的话句句听。 　　他出去了，我就在屋后劈柴，淘米，米下了锅，要蒸豆。我叫阿币，没有应，出去看，只见水撒得一地，没有我们的阿币了。 　　他是不到别家去玩的，各处去一问，果然没有。我急了，央人出去寻。直到下半天，寻来寻去寻到大殿里，看见供桌上第章一片狼藉，连垃圾都不剩。 　　大家都说，糟了，怕是遭了维尔了。 　　再进去，他滴水的路径果然下了祭参道，神社里的垃圾已经都给抢空了，神像头里还满满装着剩汤呢……”她接着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捞人家祈福硬币的维尔是屑，连垃圾都不放过的E更是屑。 第49章 我们会在云海中穿行 　　也不知道是在哪养成的习惯, E吃饭的速度很快，也没发出点声音。 　　搞得像遵守严明的军队纪律一样。 　　能提供给一名整天从事大量体力活动成年男性吃饱的螺旋藻米饭很大一盒，虽然口感奇怪也没什么味儿, 但对于雇佣兵来说便宜又实惠, 量大管饱。 　　E很快就用那些米饭把那一半番茄炒蛋吃完了, 毫不停顿面不改色的开始吃白饭。 　　维尔瞥见她狼吞虎咽的把菜吃完了饭还没吃完, 便道，“用不着给我留，你都吃了吧, 酸叽叽的东西, 我吃刚刚那个果子就够难受的了。” 　　E停顿一秒，“你不喜欢酸的？” 　　“如果我叫维尔，并且清楚维尔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我是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维尔耸耸肩，看着锅里的水开了，又把剩下的合成番茄剥了皮切成小块往锅里扔。 　　“那你往锅里扔那么多番茄干嘛？” 　　维尔抖了抖筷子，咧嘴笑嘻嘻的开玩笑, “你不是喜欢吗？小公主想要的东西, 我这野狗敢不给？” 　　哪有蹲在死人堆里吃盒饭的小公主？ 　　E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把剩下的番茄炒蛋全部都倒进饭盒，然后重新把自己的脸埋进饭盒里。 　　“慢点吃, 锅子里炖的也要熟了，别光吃白饭。”维尔轻轻一跳, 也坐上供桌, 伸出筷子在锅里搅拌了两下, “真香, 应该快熟了，我都闻到味了。” 　　E没抬头，也随口乱开玩笑，“哪来这么快，是尸体和电路被我的刀烧焦的味道，之前留下的还挺烫，现在差不多温的刚好可以吃。” 　　“水开了烫几秒钟就行。”维尔夹起一块合成牛肉，“唔！好吃！不愧是老子！酸的也那么好吃！” 　　屑狗E确认维尔吃了没吐出来也没什么中毒倾向，终于端起快餐饭盒动了筷子。 　　合成鱼和海鲜没有腥味，水和食材不同于天然的异味被番茄压下，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还真的挺好吃的。 　　很鲜，吃一口从食道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 　　现在这两个谋财害命的恶人雇佣兵同伙没人说话了，都在抢锅里的莱。 　　“铃——铃——” 　　E的电话现在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卡纳山区中间人赛巴斯神父的电话。 　　E顺手把电话接通，等到那位穿着机车装的赛巴斯神父出现在自己视线左上角的框框里，就用自己的眼睛扫了正殿一圈。 　　“你好，吃了吗？”E对于守规矩的衣食父母一向很礼貌，“我们单子完事了，你看看闹的够不够大，够不够要求，不够我们吃了饭再赶工。” 　　“你的问候让我很有亲切感，这场面也够大、够残暴，你干的太好了，E，这单子结了，钱少不了你的。”赛巴斯神父慈祥的笑了，“主与你同在，钱这就打过去。” 　　E点点头，“行，那挂了。” 　　“噢，等等，孩子，别总那么心急，我还有一个私人委托。” 　　“说。” 　　赛巴斯神父点燃一支雪茄，看着E像看着小辈，“2077年了，什么仇什么怨就丢后面，改天记得来我这儿和老船长吃个团圆饭，带着你的搭档一起也行。” 　　老船长啊……那个卖了“巫终”的川文区中间人，和赛巴斯神父关系挺好，和“巫终”关系也不错。 　　大概50几岁的样子，E记得他带个牛仔帽，嘴里两颗金牙。 　　那个两颗牙还是他卖了“巫终”后被神父打掉的，这才换了两颗金的。 　　“我记得有一条规矩是，雇佣兵不能同时和两个中间人呆在一起？”E笑了一声，“神父，你不会不守规矩吧？” 　　不隶属于某个区域中间人手底下专属雇佣兵的雇佣兵一般都是各个区都能接点活儿，假如和两个中间人碰到一起，这任务冲突了可就没得办了。 　　所以这是圈内的规矩和大忌，和接了杀人任务却故意放人走、接单子越过中间人直接拿钱、作为中间人的棋子却“吃掉”中间人的没什么区别。 　　“他想和你道歉，没好意思说，整天左思右想，还不接我电话。你知道的，孩子，头缩起来就像个鸵鸟，滑稽得很，被捕食者见了他就只有任人宰割，所以我替他给你说。” 　　“这只是一个家庭聚餐，我和他比兄弟还亲，你是被当我们的孩子养大的，规矩总不会阻止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人挑事大不了直接杀了。” 　　赛巴斯神父吸了一口雪茄，吐出醇厚的烟雾，颇为风趣道，“就当帮我，一个有规矩的孩子，总不会冷漠的拒绝一个给她活儿干，让她有口饭吃的老人吧？主不会允许的，任何一个这样干的孩子都会下地狱。” 　　“地狱可装不下我，至少得往下面再挖个18层。况且你们也都知道老子是伏羲城的狗，哪怕我再嚣张也该是往阎罗殿里去，你的的神总没资格替人家训狗。” 　　E毫不客气地倨傲冷笑，“作为一个中间人，我们这些混饭吃的街狗信任他，他担了信任，拿了大头的，至少也该遵守街头的道义。 　　我记着歌舞伎町和他们川文区的也跟着唐人街区的信关公，那肯定也是关二爷面前拜过的，他不守规矩在先，我为什么要原谅他？” 　　“这不公平，且不合理。” 　　“你说话还是那么一针见血。”赛巴斯神父笑了笑，倒也没生气，“没关系，我们随时等着你回来，要是回来了，记得提前打电话说一声，我给你做几个小菜。” 　　这对话方式可真奇怪，“巫终”何德何能让赛巴斯神父一个中间人这么亲昵地跟她说话。 　　好像年长的父亲劝不懂事和家里人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小辈回家哄哄母亲。 　　哪怕她是伏羲生物的大小姐也不行，或者说，如果她是伏羲生物的大小姐就更不可能了。 　　众所周知，街头的人最恨的就是公司狗，更别提一出生就站在顶端吸食他们血泪的有钱佬。 　　“成。” 　　E随口敷衍着挂掉了电话，本来都做好打算锅里没吃的了，一看自己的饭盒，满满当当的被维尔用捞出来的食物给堆满了，堆得像坐小山。 　　作为一个非常具有兄弟情的人间之屑狗东西，E没有任何感动，只觉得维尔真他妈的有孝心，怪不得有那么多野爹都把他当亲儿子养。 　　不过菜吃了就显得她和那些野爹都是同一个辈分……这不行，干脆以后维尔就当孙子吧，隔代亲。 　　【吃完别人给你夹的菜和盛的饭不是礼貌吗？况且有一种饿叫做：我觉得你饿，所以怎么可能有人在没有吃完所有食物的情况下就撑到了？】 　　来了，又是这句关于养生的记忆碎片。 　　E埋头开始吃东西，一边吃一边道，“加上这次的钱，我们可以租一个超级摩天大楼的公寓，只有单间，不过胜在安全。” 　　“博内安区五号大厦怎么样？那边儿一般都是中层的普通居民，人又多，遇见事儿随便一跑。” 　　维尔盛了一碗汤，“这靠谱。” 　　“先去看看床有多大，大就对半分，小的话咱们就猜拳决定谁睡床谁睡沙发。”E咽下最后一口螺旋藻合成米饭，放下盒子伸了个懒腰躺供桌上。 　　这让她怎么看怎么像个安详的死人。 　　维尔捧着碗喝汤，叹了口气找话题，“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又搬家了。” 　　“不睡集装箱就算好的。” 　　E半眯着眼睛嗤笑，“人家正经雇佣兵都住外面，有钱点的住胶囊旅馆，有车的住车子，没钱的随便街边找个地儿，走到哪儿就随便去哪个街边睡觉的混混手里抢张破床垫，哪像我们还要找房子住。” 　　“从小濑田姐就教我一定要有个稳定的地方住，而且你不是也想找个安稳点的地儿吗？我看出来了，” 　　维尔笑了一声，紫眼睛亮晶晶的，“再说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各有各的活法，他们把钱用来花天酒地，我们把用来花天酒地的钱省下来一点，租个房子睡得安稳。” 　　这长相狠戾凶气又满身恶土佣兵臭毛病的年轻人莫名其妙就很能让觉得自己更年长一点的熟人感觉自己在养一个绝对信赖长辈的小甜熊，从而把他当心肝宝贝看。 　　他说，“不过我觉得无论到哪儿，有你都不算坏，我知道你总能有办法，什么事都能办到。” 　　E嗤笑，“你还真当老子是你爹能养你一辈子？” 　　［数据银行：56125→64125↑］ 　　“甜心，骂人的时候满嘴脏话，有好处的时候跟小嘴抹了蜜似的，怪不得第章你是万人迷。” 　　E“啧”了一声，一个翻身爬起来，跳下供桌，“钱到账了，走吧！” 　　“赛巴斯神父动作可真快。”维尔耸耸肩跟上。 　　E随口道，“那可不，给钱也比其他中间人大方，8000欧呢，估计念着‘巫终’的旧情，想让‘巫终’什么时候高兴了就回去吃顿饭帮他哄哄老船长。他们俩儿准有一腿。” 　　城里无论什么都乱七八糟的，只有融入这城的蠢人才会喜欢这座城。 　　只管自己高兴，不顾后果，不去管压迫在身上的公司，还能在背地里笑着骂句操他妈的。 　　只有这种乐天派的蠢人才会在这座城里如鱼得水。 　　赛巴斯神父打钱爽快，E提前在网络上给要租的房子交了定金，以免被其他人提前抢走，所以也不着急。 　　他们就跟饭后消食一样，一路慢悠悠的从祭参道下山。 　　现在快到下午，附近一个行人都没有。 　　神社建在山上倒是挺雅致，可下山的木质祭参道简直就是绕着悬崖，中间那段儿路险得很。 　　下午的太阳正是最亮的时候，也许他们下山的时候正赶得巧，遮天蔽日的流沙云瀑布就在祭参道的边缘悬崖上翻涌流动，像蔽日的灰白巨浪，他们这长长的木质祭参道也蒙了一层纱。 　　浪的彼端是无边的金光，站在高处看恢宏极了。 　　这时候，终结城终于没有再下雨了，她不再悲哭。 　　只要闯过去，就是光明万丈。 　　维尔在恶土呆久了，这辈子从出生到现在的自然景观就只见过沙漠无人区、贫瘠遍布碎石枯草的沙土地，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兴奋的往下跑了起来，身影是灰白中的颜色，脚步与木梯欢快地发出响声，咚咚咚的。 　　他一边跑，一边挥手回头大笑着喊E，“小公主！快跟上！像不像我们在海里跑？” 　　E将长刀斜斜扛在肩上，抬步跟了上去，冰冷的沙粒感云雾亲吻皮肤，好像这座充斥着迷离光彩与金属冷漠的城市在新年的第一天拥吻她，她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笑意，低声笑骂，“丢人现眼的。” 　　虽然那么说，但E却加入了，被终结城厚爱的两个蠢人恶徒在云雾巨浪中嬉笑着奔跑穿行，奔向彼端的光。 　　没有另外的其他人，没有压迫，没有麻烦，没有多余的烦恼痛苦。 　　像这城未长大的孩子，终于不是穿着破烂又不合身的衣服，饥饿又寒冷的缩在街角寻找看起来脾气好又有钱的行人扒窃，而是吃饱穿暖、在阳光下大声朗读崭新课本的知识，然后，无忧无虑地肆意欢笑…… 　　作者有话说： 　　听说哭一哭就会有好心小天使留评论？ 第50章 说不定有人顶着我的身份替我当传奇 　　博内安区一向很繁华, 相对比较上的。 　　毕竟这座城市中低层的人很多，所以，这片区域就更繁华了。 　　这边儿行人也很多, 中下收入的公司员工和一些其他行当的人行走在街道上谈笑, 穿着破烂的孩子守在阴暗处寻找目标, 拉帮结派的瓜分垃圾桶和扒窃区域。 　　人行道附近也有一些穿着暴露的应召女郎靠着墙角等客, 她们的衣着比其他贫穷地方的同行好上不少，稀少的布料上有些反光的质感，劣质的人造仿生皮肤上装饰着金属贴片, 不知道从哪个养她们长大又被玩死了的老流莺那儿继承的老型号性/爱义体, 出厂的日期比最顶层的有钱佬岁数还大，不过勉强能凑齐一套，站在外面不缺胳膊少腿, 胸和屁股磨损没那么严重——至少两边看起来能一样大。 　　如果要看一个地方的繁华程度，直接看这些在街边等客讨生活的应召女郎就能看得出来。 　　这附近有个商圈，所以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子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还看到一些中高等的跑车, 靠人行道里边一点儿还有各式摊贩。 　　各处的墙壁上还有喷涂的彩绘涂鸦, 挺有这座城的个性。 　　维尔把车子停在马路转盘靠着人行道的旁边，如果他们从这里下车走上人行道，再上一排宽敞的台阶，就能进入博内安区五号摩天大楼。穿过楼底层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摊贩就是电梯。 　　E和维尔新租的公寓在五号大楼308室。 　　意思就是说, 在300层的第八号房。 　　300层，不坐电梯是不行的, 或者说, 超级摩天大楼根本就没有楼梯这一回事儿, 只有内部连接生活娱乐层的住宿楼层才有便于上下的楼梯。 　　“这楼可真大, 还特别高，小公主，你确定我们以后真的就住这？”维尔从车窗探出他长着灰白色发丝的脑袋，抬头望着直冲云霄的大楼惊叹，“住在高塔里？这还真是小公主的行当，家族里的那个姐姐和以前给我们送物资的楚谋哥都给我讲过这个童话故事，如果电梯坏了是不是要把头发留长了扔下来靠头发爬上去？” 　　E扯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拎了回来，微笑道，“甜心，答应我好吗？少听那些童话，都是假的。” 　　“赶紧开车，往前面开，停车库在地下。” 　　维尔重新发动车子，顺着E指的方向往地下车库行驶，一边看一边莫名其妙地问，“我们还有车位？物业公司有这么好心？” 　　“公寓的物业说每个月加1000欧就附赠车库位置。” 　　“真他妈黑心，这他娘的不就是自己买吗？为什么要说附赠？而且，每个月1000欧？这是在开玩笑？他们怎么不去抢？”维尔骂骂咧咧。 　　“这可比抢来钱快。”E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指向街道上眼神机灵又衣着破烂孩子们。 　　“见着了吗？如果你随便停个路边儿，ECPD给不给你贴罚单是个事儿，车子被不被枪/战波及是一回事。 　　另外一回事儿，这些小孩鬼精鬼精的，你要是敢停街上又没人看着，不消五分钟，车子零件全部都给你卸下来卖了换吃的，原地什么都不给你剩下。” 　　“效率这么快？这些小孩儿不怕惹到硬茬子被找麻烦？反正他们都在这一片混，一直蹲着也不怕找不到。” 　　“他们都是有帮派团伙的，单独的活不了那么久，如果真是硬茬子，只需要找他们管事的大孩子，哪怕卖了也能把钱赔给你，如果赔不了，惹了事儿的那个孩子和管事儿失职的大孩子为了不牵连其他的孩子会靠做工或者出卖/身体和器官还你，不过要点脸的人物一般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E笑道，“毕竟是孩子，终结城的街狗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也曾经都是那些孩子的一员，靠着盗窃和抢食还有一些前辈接济才能长大，所以底层的人都得讲道义，这叫关照后辈。 　　我们钱没了，还能努努力再赚，非得把那点钱要回来，斤斤计较的，这可不是街狗的作风，你还要不要那些孩子活了？” 　　“小公主，”维尔疑惑的摸了摸下巴，“话说你不是公司出身吗？以前还是当实验体被关着的，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E张口正想回答，忽然间愣住了，笑也僵在了脸上。 　　对啊，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经历过啊，你也说了，街狗都是这么过来的】 　　【鸡零狗碎的事儿，好坏不一的人，乱七八糟的世道】 　　【遗失纪元更乱呢，还不是眼巴巴的不计前嫌替他们杀出一条生路】 　　【刚当完大英雄就被榨干利用价值，你的小婊/子情人儿就立马求着你：“罪王明里暗里都向着你，求你了阿终，你去想办法给祂吹吹枕边风，救救我们吧。”】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真敢为他们去搞罪王】 　　【现在还有人管那叫暴 / 政，管你叫原罪呢】 　　罪王，又是罪王。 　　还有原罪……之前那个反抗军的老头也叫她原罪。 　　天启反抗军的二把手好像也是叫“原罪之女”……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遗失纪元……ECPD的数据库里也没有任何记载，从上个纪元开始的前几个纪元好像都被遗忘了，没有任何人再刻意提起。 　　E垂下眼眸，想不起来有关记忆碎片里的任何东西。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车子停在角落被划定好的位置，停车场阴暗的绿色灯光照不清人的脸。 　　车内的灯亮起了暖黄的光，维尔用视线的余光透过车的内视镜瞥见E的表情，知道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干笑两声，连忙补救，“不记得就算了，咱们这种野狗，明天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想以前干嘛？” 　　“你倒是洒脱。” 　　E拉开车门下了车，刻意让自己也轻松起来，“走吧，去看一下我们的新狗窝。” 　　“这么高的楼，难道不是鸟窝？”维尔看见她没什么异样，松了口气继续说话。 　　“天上哪还有鸟？长翅膀的东西都没有。” 　　天上没有鸟，连动物都没有，更别说长翅膀的。这座城就是个囚笼第章，就算是鸟也飞不起来。 　　“有啊。” 　　维尔却得意的笑了，停下脚步慎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右手掌按在心脏的地方，左手指向自己的脑袋，“在这里。” 　　E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面色有些不善，“你什么意思？” 　　“世界是身体的囚笼，身体是心和思想的囚笼，我们都是囚徒，但我们生来就有翅膀，向往自由和平等。” 　　这座城市都是钢铁建筑长成的黑暗森林，只在雨中亮着点儿的霓虹迷蒙微光，这座城，所有的人，他们都是行走在钢铁森林里的人。 　　哪怕只是叛逆的发色和服饰，哪怕只是随口对上层骂的几句脏话。 　　既是被压迫者，也是反抗者。 　　既有猎物，也有猎人。 　　这他妈才不是什么黑暗森林，这是囚徒困境。 　　“那……该怎么办呢？”E几近空茫的开口，眼里的银色衔尾蛇光晕疯了一样的旋转。 　　“这么跟你说吧，小公主，小时候那个说话谈吐都看起来像是公司大人物的楚谋哥，穿的跟个街狗似的花里胡哨，还没带保镖。 　　他和一群同样穿的花里胡哨的街狗混混开着车队在恶土最困难的那段时间来恶土捐赠物资，还给我们送了基础学习芯片，告诉我：我们是自由的人，我们生来就有翅膀，他们可以压迫我们的身体，可以麻木我们的精神，但他们不能阻碍我们心底的声音，不能阻止我们的思想飞向远方。”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孩子是人类的未来，孩子是要学习知识的，孩子不应该因为公司的教育垄断变成只会听话不懂反抗的傻子，不该让下层人类只当听话又愚昧的牲畜和奴隶，只要我们的思想还存在，我们就有资格飞起来。” 　　【来吧，飞起来】 　　【飞起来，飞起来，让我们都飞起来】 　　无数的人在呓语，无数的人在呐喊。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 　　有野狗，有街狗。 　　有底层的公司狗，有顶端不愿为富不仁的有钱佬。 　　还有那些早已发疯失去理智的鬼佬。 　　他们都在呐喊，一齐呐喊，几近嘶哑的呐喊，好像热烈的摇滚。 　　【我们生而自由】 　　【我们有资格飞起来】 　　飞起来，飞起来，飞离束缚的囚笼，挣脱节制的锁链。 　　［人格余薪：80％］ 　　人格余薪都因这莫名其妙的上涨了，E的人格余薪可从没上过80％。 　　要飞起来…… 　　【不，停下，别想，这太过了】 　　【不不不，别信我的鬼话！我他妈刚刚就是逗你胡说的！】 　　【妈的！事情已经脱离控制了】 　　【节制记得吗！节制！你他妈不是野兽！理智！用你的理智仔细想想！】 　　【公司要是知道了你这些反动思想，绝对会干掉你！】 　　【节制节制！】 　　【你他妈是个什么狗东西，听不懂人话吗？伤疤好了就忘了疼是不是？一条路走不通还得去撞一回！】 　　【这他娘的跟有水道放着不走去走旱道，旱道干得进不去还要硬冲有什么区别！】 　　E恶狠狠对那些不知道是记忆碎片还是预感的东西道，“闭嘴，老子有理智！” 　　“什么？”维尔不明所以，伸出手指戳了她两下，“又犯病毒了？” 　　E一把扒拉开他的手，“老子没病，正常得很，只是在跟脑子里的东西骂街。” 　　维尔：“？” 　　他知道和一个脑袋抽风的人问不清楚，也就没有再多问，“咱们原路返回上楼？” 　　“用不着，车库里也有电梯。”E被问到正事儿，果断把那些没有思想的记忆碎片和预感抛在脑后，“我给你导入地图。” 　　“真方便。” 　　维尔忽然看了眼停在车位的车，“要把东西搬上去吗？” 　　“先上去看看屋子，可以再搬，不可以让他退定金。” 　　E和维尔在他们的车位不远处找到一座像大铁笼子的简陋电梯，许多地方都是生锈的，被停车场惨绿的幽暗灯光打得更阴森。 　　她按下了电梯呼叫按钮，电梯扫描确认住户身份后开始向他们所在的层数下降。 　　趁着这没事干的间隙，E扭过头，“下午还接单吗？” 　　“下午……嗯，我们还是收拾屋子吧，打扫干净点儿，尽量让家里没蟑螂？”维尔摸着下巴道，“我还没住过这种城里人的公寓，住进去了是不是能从窗户俯视终结城啊？” 　　“住在这儿的又不是什么有钱人，要不然咱们哪还能住得起。” 　　“至少比之前的屋子好，我们今天可以先和邻居打好关系。” 　　E抬了抬眼皮，“你还能想到这个？” 　　维尔拍了拍她的肩膀嘿嘿笑，“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儿的关系肯定很重要，我们又没什么亲属，死了以后葬礼都没人来。” 　　“你不是就打算死垃圾堆里吗，要个屁的葬礼。”E凉凉冷笑。 　　“那又怎样？” 　　维尔显得有些理所当然，“说不定有谁在葬礼上听了我的事迹，打算顶着我的身份替我圆梦当传奇？” 　　“那你就做梦去吧。” 　　E不屑的嘲笑。 第51章 奇怪的邻居 　　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生锈铁栅栏似的电梯门打开，看着像斗兽区角斗台的笼子, 内部还沾着洗不净的血迹, 还有股有人刚在电梯里干了一发的腥臭怪味, 昏黄的光线也不怎么好。 　　但反正比停车场幽绿的昏暗灯光好。 　　斗兽区的热血总比得过停尸间的福尔马林。 　　区别在于活着总比死了好。 　　E与维尔主动走进那个像笼子的电梯, 两人都是一身黑色的金属质感无扣反光皮质外衣，都是长款的，看着倒有些相似, 搞得好像他们是组队去斗兽区打擂台的黑客。 　　电梯的铁栅栏门关闭, 笼子空隙的地方还能看得见外面幽绿的灯光。 　　“308室，多少层来着？”维尔仔细端详楼层按键，通过个人链接连接脑机打算输入楼层。 　　“300层, 八号房间。” 　　300的数字指令被输入，电梯开始上升，生锈的铁笼子透出下方的光景，电梯内广告的声音让升降锁链的声音不那么令人胆战心惊。 　　“E, 我又发现了, 这儿可真大，比我刚刚看到这儿时想象的还要大。” 　　“嗯。”E淡淡的敷衍。 　　升降锁链不间断咔哒咔哒的响，时不时让电梯哐当晃动两下，往下落个两三米, 但始终没有掉下去。 　　电梯上升的时间太长，已经达到了楼层大半的高度, 电梯可以看见楼房下方的人。维尔没有再看下面, 反而借着灯光打量E。 　　E还在思考记忆碎片的事儿, 正盯着天花板, 看着像发呆。 　　“小公主。” 　　E缓缓看向维尔，眸光问询，“怎么？” 　　维尔没事就热衷于给自己找乐子，老掉牙的冷笑话又拿出来说，“你知道人在微笑的时候是不能呼吸的吗？” 　　“我记得我上次就说过这利用人类好奇心编造的没用傻逼下次骗不过我，这笑话已经不好笑了，维尔。”E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这笑话就跟人在吐舌头的同时不能双眼向上看一样恶俗。” 　　维尔下意识试验……为什么人在吐舌头的同时不能双眼向上看？明明可以啊…… 　　他没想出来，忽然看见电梯金属按键反光里的自己，反应过来连忙停下。 　　E用和傻子说话的语气道，“甜心，现在知道你的笑话有多恶俗了吗？” 　　维尔着了E的道儿，没好气道，“伴着这种情况的眼睛里是不是还要冒爱心儿？” 　　“眼睛里冒爱心儿可不是个好现象。”E挑眉。 　　“好吧，那我就直接说，比个‘V’吧！”维尔不记仇，高高兴兴地揽住她笑，“这种时候还板着脸干嘛？为了庆祝我们这么快又找到了容身之所！给兄弟我笑一个。” 　　E缓缓转了转被机械包裹的左手手腕。 　　维尔似乎总是这么乐观热忱，永远不会失去对梦想的憧憬和热情。 　　小孩儿就是得纵着才不会失去这种热情。 　　她思考了一会儿，选择了顺着年轻人的意，搭上维尔的肩膀，用右手高高的比出一个“V”，眼神示意，“行了吧？” 　　公寓的小单间50平方左右，虽然小，但空间利用率很大。 　　开放式的客厅、单独的灌洗室、自带空调电视、衣柜和床都镶在墙里，还有一个储物间。 　　床确实是多大的，两米三，两个加起来500多斤的穷鬼雇佣兵睡进去都不需要挤，打几个滚都没问题。 　　床可以横着睡，这样位置更宽。 　　整体来说挺满意的，可以直接把东西搬上来。 　　于是E和维尔就搬着东西又跑一趟。 　　“哟，新来的。”在门口公寓走廊前方宽阔大露台上抽烟的男人扫了他俩一眼，怀里还揽着一个流莺打扮的妩媚金发女子，语气称不上热切，只是被E吸引了注意，吐出一口烟圈笑，“你这妞儿可真正，什么时候出去了没法照顾记得让她来找我玩玩，我的店就在下面，你要买子弹给你打九折。” 　　这男人年龄大概5第章0~60岁左右，脸上有皱纹，但整体不太显老，从脖颈处到身躯几乎都是暗色的金属义体，更不用说面部和手脚。 　　他穿着普普通通的灰色印花T恤，普普通通的短裤，还踩着人字拖，半长的黑头发乱糟糟的，有些油腻。 　　之前还说着要和邻居打好关系的维尔皱了皱眉头，“这是我妹子，兄弟，我劝你说话小心点儿，以后看清楚了再说话。” 　　“玩的可真花。”男人促狭地扫了两人一眼，随口开玩笑，“没多像，就算我信，你们爹妈混了多少血统，哪个流莺生的？说不准你们还得叫我声老子。小辈玩的时候叫上老子孝顺孝顺不过分吧？反正整座城都在乱搞，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 　　确实，乱搞的人挺多，但是也有不搞的。 　　“你说话和一个人很像。”E拉住有些生气的维尔微笑。 　　“谁？” 　　“好像姓濑田。” 　　男人随手捻灭烟头，拍拍金发流莺的屁股示意她离开，“没听过。” 　　“那最好，不然你下次嘴巴这么不干净让我生气我还不好动手。” 　　“动手？”男人似笑非笑，“我倒是希望你动嘴，上面下面的都行。” 　　没有考虑是否会引来ECPD，男人这话一出，维尔枪里的子弹已上膛。 　　“我也希望你动嘴，由衷的希望。”E拔出了腰间的长刀，猩红的热能刀刃在昏暗幽绿的楼道中像死神的镰刀。 　　她语气有些危险，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您要知道，作为一个礼貌的人，事不过三，过了以后，我打算帮您把您的把子和您那用把子思考的脑袋换个位置。 　　然后，再陪您，好好玩一玩，您该知道的，我喜欢和您这种有趣的人玩。” 　　E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我希望您不会怕疼，我可能会比较粗暴。” 　　倚着露台抽烟的妩媚金发流莺直勾勾的盯着E，听到这儿脸颊漫上潮红，夹紧双腿，下意识也舔了舔嘴唇，眼神像看什么猎物。 　　维尔默默的看了E一眼，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并且随时打算带另一边的男人去看医生，以免人死了他们还得在ECPD的通缉和各式各样ECPD外包人员的追杀下去杀其他的通缉犯来清空他们的背上的通缉。 　　谁知靠着露台的男人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我很少见着说敬语的人，说敬语的不是有钱佬就是疯子。” 　　“嗯哼？” 　　“你很有趣，像个杀人鬼，和鬼佬一样污浊、混乱、疯狂，令人作呕，人格余薪的灰烬却残留着一股荼蘼花燃烧的味道。” 　　荼蘼花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跟着其他植物一起灭绝的花，它开在春季的最后，所有的花开败了它才胜开。 　　总有人说它代表的是末路之美，若是它也败了，春天就没了。 　　但它其实代表着很多意思，与亲人、朋友分别的悲伤悲痛、无可奈何又绝望的离别，走向陌路、繁华中沉默等待衰败。 　　它是最坚韧又耐得住孤独的花之一，大多数都是雪白的，一簇一簇的，漂亮极了。 　　这种雪白色的花一向被用来送给纯洁无暇的女孩，称赞她气质高洁，称赞她与世俗不同的孤傲。 　　“荼蘼花大多是白的。”E收刀入鞘，嘴角狰狞的弧度变得平和。 　　“你就适合白的，黑的不讨人喜欢。”男人笑了两声，踩着人字拖潇洒的走了，还不忘回头朝维尔挥挥手，“那边的小伙子，你倒是讨人喜欢，咱们算交上朋友了，我叫李长青，在楼下开武器店，你和你妹子来，我给你们打七折。” 　　看着他的背影，E眼中的冰蓝金属流质涌动，银色的衔尾蛇光晕转动。 　　［李长青，终结城居民，某武器店老板。 　　义体：(扫描失败) 　　义体改造率：73％ 　　破锁升格档位：一(残)］ 　　为什么义体的类型扫描不出来？ 　　破锁升格档位又是什么意思？后面还跟了个“一(残)”。 　　“那人真奇怪。”维尔皱眉评价。 　　E幽幽笑道，“不错的人，他说搞，我都想搞他了。” 　　“不是吧，小公主，这你也下得去手？” 　　“这不是看不太出来吗？说实话，收拾收拾也挺不错。”E舔了舔唇，“就算下不去手，我也可以用刀柄，我就喜欢把这种自以为是的老男人搞哭。” 　　E阴鸷地盯着李长青的背影，“玩腻了就在街边儿灌上水泥给他把脑袋和下面留出来给那些沾了病还包不起流莺又性/成瘾的家伙玩。” 　　“我觉得濑田叔肯定喜欢你。” 　　“没你这小甜心招人喜欢，到哪都是这样的，你看，他刚不是也说你讨人喜欢吗？” 　　E拍了拍维尔，重新拎起扔在地上的东西，“走了。” 　　“哦……” 　　“等等。”之前被李长青揽在怀里的金发流莺嘴角挂着妩媚的娇笑，随手捻灭香烟叫住了他们。 　　“我叫贝蒂，算你们的邻居，就在这一片工作，要玩的话…叫我，我不要钱。” 　　“邻居…”E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终结城，总有些邻居居心不良，不要这么轻信他人。” 　　她明面上是说不要轻信他人，其实是在暗示贝蒂居心不良。 　　E对贝蒂有一种特别的预感，感觉她和刚刚走了的李长青一样……有一些未知的条件一样。 　　“回见，甜心。”E若无其事地笑着对贝蒂摆了摆手。 　　…… 　　因为横着睡位置比较宽，E直接将枕头摆在了靠墙的内部，维尔在床上铺上了他的那套蓝色的毯子和被子。 　　【不叠被子将直接考核为零加】 　　【被子不整齐将考核为零】 　　【床单有折皱将直接考核零】 　　记忆碎片里突然跳出奇怪的规则，E看向维尔的被子，单手拎开不明所以的维尔，用30秒钟的时间迅速将被子叠成了一个豆腐块儿规规矩矩的放在床尾，还记得将折叠的方向面向外面让它看起来更美观，然后又用枕头把床单的折皱全部抹平，规规矩矩的摆好。 　　维尔发誓，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被子，八只角都是90度直角对称，完全就是个正方体。 　　他甚至不知道那30秒钟之内E干了什么，好奇地伸出手摸了两下，“小公主，你搞这个干嘛？反正都要拆开，床上也要睡人。” 　　E下意识打掉他的手，并且将被子的菱角重新捏锋利，将毯子重新抹到没有一丝折皱，嘴里莫名其妙的话脱口而出，“会考核为零，要扣十分的，到时候会被罚扫厕所，还会进学习班，教官要拿皮带抽人的。” 　　“哈？小公主，你病毒又犯了？” 　　E沉默，坐在床上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病毒。 　　【房间里的人不能超过两个】 　　【门不能关】 　　【水壶里不能有水】 　　【窗帘不能拉上】 　　【空调不能开】 　　【电源不能用】 　　【桌上不能有东西】 　　【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 　　【床上不能有人】 　　记忆碎片溢出，E差点吓得没从床上滚下去。 　　于是她站起来思考了片刻，默默的往垃圾桶里钻。 　　“操！干嘛啊，小公主？要不我们还是先去找医生看看？你这个太严重了，大不了看看能不能赊账，把你的中枢处理器换了！” 　　E抱着她的刀在垃圾桶里坐得安安分分的，有些茫然，“不……不用，可能我以前是当兵的，我记得我叠的叫军被，这些规矩应该是那时候带出来的。” 　　“这和你去垃圾桶有什么关系？”维尔不解。 　　“有的。”E空洞地长长叹息，“垃圾桶里不能用垃圾，床上不能有人，桌子上不能有东西，门不能关。” 　　“那干脆垃圾扔床上，桌子卡门，我在垃圾桶里好了，这样说不定就不会考核为零了……” 　　E抱着刀坐在垃圾桶里，说着说着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规矩都是规矩的制定人明嘲暗讽，只为了说明一个道理： 　　她就是个大型的不可回收、有毒有害垃圾，应该呆在垃圾桶里让门外的人来参观。 　　【啊，您可真是个大聪明】 第52章 到我身后去 　　沉默, 沉默，无声的沉默。 　　维尔面色难看，沉默的把脑袋犯病的E从垃圾桶里拉出来往外面走。 　　“干嘛？”E不明所以, 直愣愣的抱着刀, 脸上没什么表情, 脑袋还有点没转过弯。 　　“我昨天见到以前认识的医生了, 就在歌舞伎町，他很厉害。”维尔扯着她往外走，“德西法肯定能帮你, 有以前的关系在, 赊账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话一出，E的脑子瞬间就开始动了。 　　先不说她到底有没有病毒，光说在终结城这破地方, 在这地方欠钱人的可能下一秒就挂了，可没见过哪个义体医生会给谁赊账。 　　就算那个叫德西法的医生没别的心思，赊账这件事也会让德西法和维尔之前认识的那点儿旧情有功利性。那那个医生对他们有就会坏印象，就不可再深交。 　　毕竟没人会想得罪一个能在你身上义体动手脚的医生。 　　改天说不定维尔这不通第章人情世故的菜鸟小甜心就会死在这上面。 　　E严肃道, “用不着去, 我没什么大问题，而且也不放心。” 　　“老德不是这样的人……他和赖田姐他们一样都是好人，以前还在我们部落呆过一段时间呢，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扫描一下, 做个体检？”维尔压低声音劝。 　　“扫也扫不出什么的，去了也是浪费钱。” 　　“从我的钱里扣行不？”维尔拍了拍E, 不赞同道, “只是求个心安, 为这个花钱是恰当的支出。” 　　“随你, 你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到时候娶不起老婆可别来找我赔。” 　　“喂，小公主，这可是为了你！”维尔不满嚷嚷道，“而且咱俩关系这么好，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没老婆难不成你就有老婆？” 　　“有啊，4000多个纸片人老婆，还带一溜的挚爱亲朋。”E调笑道，“况且，你这万人迷小甜心不是我的正宫小娇妻吗？到时候直接把你卖了，换来的钱够我换千八百个老婆。”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维尔挑眉，“我哪儿有那么值钱。” 　　“我觉得好笑不就成了。” 　　“哼，如果你觉得这个笑话比人在微笑时不能呼吸还好笑，那你就尽管笑去吧。” 　　维尔哼了一声，“我们现在开车去歌舞伎町，老德的店子就在那边天竺巷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还是在巷子里的地下室…… 　　“黑医？”E问。 　　“的确是黑医，不过现在教育垄断，义体医生有几个有证儿，都是学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学成了点儿半桶水就敢去当医生，反正治死人又不犯法，去黑医生那儿的都知道后果自负。” 　　维尔拉着E一边走一边说，“不过德西法很靠谱，以前和你一样为公司服务，学历倒挺高的，黑川城那边最厉害的黑川大学毕业。他也是公司员工的孩子，后来在恶土搜查队当军医，搜查队遭了反叛军袭击，只活了他一个，恰巧被我们碰见了，然后就被我们带回家族。 　　他没有公司狗的毛病，人挺和善。咱们想着都有落难的时候，他又不像其他公司狗和有钱佬那样趾高气昂，所以就把他带回去了。 　　你别说，带回去还真有用，他总是无偿为我们修理小毛病，还教我们家族里的孩子识字儿念书，可惜没能教多久，毕竟后来你也知道，鬃狗杀了我们整个族群，我还以为他死了，昨天遇上都以为见了鬼。” 　　能教孩子识字念书，这件事儿稍微给E心里的德西法增添了一点好感。 　　黑川大学和终结城的江谷大学齐名，在全世界，只比伏羲城的太学弱上两分。 　　一个公司员工，学历那么高，就算被反叛军劫过，回城里也该能回公司，毕竟他是公司的户籍，父母的档案都在公司里。 　　可那个叫德西法的医生现在缩在地下室里当黑医生，想想就知道很大的可能是和E一样遭了什么变故，一露头就会被上层的人清理。 　　E叹了口气，“走吧，我又没说不信他。” 　　“可你看起来就不信……” 　　“但是我信你。”E笑着随口打断他，“我信的是你，维尔。” 　　“怎么说呢，小公主，你这说话方式肯定招小姑娘喜欢。” 　　“固有天赋。” 　　“好吧，我很荣幸。”维尔嬉皮笑脸，假装自己头上有顶礼帽，不伦不类的弯腰行了个绅士礼，“等你的病毒清除，我们就他妈去歌舞伎町的‘红叶屋’豪横一波！咱俩一起嫖到失联，管他娘的中间人派活儿！” 　　歌舞伎町本来是叫歌舞伎区，毕竟那又不只是一条街，这城里本来就乱，有需求的人就多，所以这种干皮/肉交易的红 / 灯区大得很。 　　歌舞伎町是客人们对它的称呼，尊重它的文化，可见它的地位在嫖 / 客眼中之高。 　　红叶屋就是歌舞伎町比较出名的俱乐部之一，都是些干皮/肉买卖的男男女女，不过那边的和博客街的可不一样，不知道上了多少个档次。 　　博客街的是付了钱直接提枪上马就开干，歌舞伎町的那是正经买卖，得先和客人谈一谈感受，谈谈心，谈谈工作和人生上的烦恼挫折，谈谈哲学，开几瓶酒，最后才是正戏。 　　服务上来了，价钱肯定也上来了。 　　“红叶屋？你牌子可真大。”E直接低笑着否决，“那儿的小姐和牛郎非得把咱们老底都扒干净不可，而且他们也会干中间人和雇佣兵的买卖，说不定还有什么恶意病毒，刚治好就又他妈粘上，脑子没问题吧？” 　　“人家那么多人，干正经生意的，也没见几个出事啊……” 　　“你还不如把这钱攒着娶个正经姑娘，不过正经姑娘骗钱的也挺多的，你得先跟她们只走身再走心。” 　　“正经姑娘我有钱也娶不到啊，而且这终结城里有几个正经姑娘？”维尔抱怨，“掏出来比我还大的倒是比比皆是，还安了旋转镭射光和硅胶狼牙，赚两头的钱就只会安小钢炮。” 　　E瞬间郑重了起来，甚至还在打开自己薛定谔的脑机在眼前拖拉出了幽蓝的虚拟屏幕打算做个笔记。 　　“说出你的故事，顺便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做的义体手术，你的感受怎么样。” 　　维尔涨红了脸，“有个屁的感受，老子不好那口！” 　　“具体说说，镭射光到底有多亮？振动频率是多少？是不是还能冒火？冒蓝火的？” 　　“我没仔细看……” 　　“说不定你把它存在脑机里了，你的脑机肯定备份了，发我一份，我参考参考。” 　　“我他妈删了！别问了！你再问我她妈现在就去当牛郎！” 　　E凉凉道，“你去，我第一个来给你捧场。等你多舔几个富婆富老头子，发达以后别忘了兄弟。 　　或者你已经可以提前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绳子和蜡烛了，我的刀柄也可以用在你身上。” 　　维尔：“……” 　　今日辱维√ 　　…… 　　歌舞伎町已经下起了夜雨。 　　对于终结城的人来说，这很稀疏平常，毕竟终结城总是在下雨。 　　夜雨下的很大，［肉を焼く］、［歌舞伎ショー］、［水光クラブ］、［春桜バー］、［メイド喫茶］等各色霓虹招牌都隔上了层灰白雨幕，顽强的在暗中闪烁，虚拟透明的3D人像广告也在雨中街巷里不知疲倦的舞蹈。 　　街道各个店铺屋檐下的用毛笔写了字的旧式油纸灯笼被风雨刮得晃晃悠悠，忽明忽暗却总是熄不了。 　　车子停在灯红酒绿的街道边，雨水将玻璃拍得啪啪作响，呼吸和外面的温差将玻璃上盖了一层水雾。 　　E用没有覆盖金属的冰凉右手指间在车窗玻璃上画了一只简笔画的熊。 　　是维尔那只电子宠物熊，简笔画点了高光反而奇怪，索兴眼睛勾了个型就空着。 　　玻璃吱吱吱的，好像那只眼睛没有高光的死鱼眼胖熊被冻得不学狗叫改学老鼠叫了，透着玻璃都能察觉到外边儿的凉意。 　　维尔拔下车钥匙，“就在前面，你先等会儿，车里没伞，我去买把伞再来接你。” 　　刚才被乱开玩笑，现在还不记仇，怪不得维尔是万人迷小甜心，E就只是疯狗神经病。 　　【我法外狂徒从来雨夜带刀不带伞】 　　“用不着，何必费那冤枉钱。” 　　E没有理会维尔，腰间别着长刀，拉开车门投身雨幕。 　　“不行！”维尔执意从车里抓起他那件旧的合成皮夹克追上来和E一起顶着。 　　说实话，雨下那么大，还随着风一起刮，根本就挡不住，顶多只能让头发不那么湿。 　　两个穿着同款黑色长风衣、身上带着家伙事儿、明显是刀口舔血亡命之徒的雇佣兵顶着个皮夹克在雨里走显得很傻逼。 　　不过终结城就是怪人和傻逼多，行人见怪不怪，有伞的打着伞往屋檐下走，没伞的裹紧自己的外套，只有电子眼发出腥红的光。 　　“就在里面。”维尔举着皮夹克、微抬下巴，领着E往破败的小巷里走。 　　小巷子里比外面还要萧条，霓虹灯牌都是半亮不亮亮一半，他们越过一堆在雨中若无其事躺垃圾里的流浪汉，踢开无家可归的瘾君子，从巨大垃圾桶后面隐藏的入口进入了地下诊所。 　　下去的楼梯是没有光的，什么都看不太清，水泥的承重墙还画满了奇怪涂鸦。 　　维尔抖了抖皮夹克上的水，拎着随手甩自己肩膀上，一来就笑嘻嘻地往下面吆喝，“老德，帮个忙？” 　　底下没听见回应的声音。 　　维尔也不在乎，把这当自己家一样随便，下了楼梯就自己拉开诊所的铁门打算往里面走。 　　菜鸟的做派。 　　E嗤笑一声，直接抓住了他，“你他妈到我后面老实站着去。” 　　一颗生物手/雷被她含着笑意、潇洒地低抛进诊所。 　　这次她的笑并不是对死人的礼貌，而是对着维尔的。 　　沙哑低沉又悦耳的轻笑，“甜心，我难道没有教过你，见人要先笑着打个招呼？第章” 　　随着内部传来的爆炸，灰尘被爆破冲击得纷纷洒洒，E微伏身子，嘴角大弧度勾起，眼中蓝芒涌动。 　　她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飘扬的银发在灰尘中耀眼极了。 　　——她的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没有啦，因为有的小天使明天要开学了，我看到消息以后立马把这章赶出来了，所以今天就提前把明天的发了。 　　咳……还是给各位小天使打个报告，那个…我也高三狗，明天开学，还是封闭式管理……不出意外，以后可能一般就是周更了。 　　更新时间定在周末，1~2章左右，超常发挥三章，但肯定不会坑，我保证这本写完才会写下一本，毕竟这冷题材本来就少，我必须要为爱发电！ 　　上一本就是证明，我活生生把它从冷题材撑到了较热的题材(虽然现在回头去看感觉上本我写的很差)，这本肯定也能一直写到有更多的人了解赛博朋克。 　　绝对不会坑的，我的朋友，你可以永远信任止汶。(E的微笑.jpg) 第53章 大问题 　　维尔茫然的站在E身后, 看E打算开打的姿态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刚刚叫了德西法，却没有人回应，所以E是在戒备里面有危险。 　　维尔立马冲进了小诊所, 情绪几乎是惊慌, “艹！小公主！德西法是之前在恶土给公司特工当军医的时候混战把耳朵炸坏了, 他只是有点耳背又没换义体, 在里面听不见我说话很正常啊！” 　　“老德！老德！操/你/妈的老德你没事儿就给老子吱一声！” 　　E站直身子，转了转脖子，没有一丝愧疚, “用不着, 人体被炸碎的声音我最熟悉了，光听爆炸的声音就知道没有炸中人。” 　　她不紧不慢地从门口走进去，旁人几乎听不见她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 一片黑暗中，开了台灯的工作台旁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性/事不关己的坐着。 　　他褐发棕瞳，脸庞瘦削，下巴上还有淡青色的胡茬, 白大褂, 里面套着皱巴巴的灰衬衣，还沾了血，整个人颓废极了。 　　“艹，都跟你说了别再暗处开台灯干活, 对眼睛不好，还他娘的这么投入。”维尔土匪一样一脚踹翻了德西法工作台上的台灯, 不悦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德你都不吱个声儿, 我差点没把你他妈的炸死, 早点换个好耳朵不行吗？” 　　德西法倒也没生气，听见维尔的声音终于放下手里正在用螺丝刀修理的一颗眼珠，抬起头望了周围被生物手/雷搞得一片狼藉的诊所半响。 　　“怎么弄得像公司狗搜查似的。” 　　他有些沙哑低沉的嗓音慢吞吞的，“我还当谁这么大阵仗，正打算修完了这颗义眼和你们干一架，原来是你小子。” 　　“带这么个放爆竹的小姑娘过来，看病还是给我拜年？又或者是见家长让我随个份子钱？” 　　“不是……”维尔挠挠头，把E推出去，“这是E，我的新搭档，脑子中病毒出了点问题，你给她做个检查。” 　　E眼中蓝光微闪，没有发现德西法身上有任何战斗义体，但她手依然搭在刀柄上。 　　她觉得维尔说的话不太中听，皱眉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任何问题。” 　　“做个检查总没坏处。”德西法站起身，“去手术椅上躺下吧，小姑娘，希望它没被你炸坏。” 　　手术椅在另一边，自然没被炸坏，那是市面上流通的普通手术椅，看着像牙医的椅子。 　　E没说话，手依然搭在刀柄上，眼神冷冷的，站在原地也没打算动。 　　“放轻松，小姑娘，维尔就在旁边看着，我总不会因为你和我打了个招呼拜年放爆竹就用手术刀抹了你脖子。”德西法笑着摆摆手。 　　E撇了眼明明该老实当他废物儿子却像个男妈妈一样暗含鼓励的维尔，沉默地躺到手术椅上。 　　德西法把小台灯捡回工作台上，关掉电源，打开手术椅上方的手术灯，拖了个小凳子坐下，将连接的显示屏和手术工具台拉到自己面前。 　　他一边带上手套一边招呼维尔，“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估计要一会儿。” 　　“得嘞。” 　　维尔流里流气的坐上了德西法工作台前的椅子，腿直接搁到人家工作台上。 　　德西法拍拍E，“小姑娘，别看了，维尔盯着呢，你放心，把脑机关了，我给你打点麻药，好好睡一觉。” 　　“我这可能是旧型号的，关不了。”E面色不变。 　　“旧型号？市面上流通的无论再旧也不可能关不了机。”德西法低头查看E的脑侧，“脑机接口呢？” 　　“没有，不过平常的生活所需没问题，个人链接一般用旧版的信息手环接入。” 　　E抬起被冷硬金属包裹的左手，被镶嵌在手腕金属关节处的银色衔尾蛇手环在惨白灯光下有几分阴冷的气息，看起来淬了毒。 　　“这就有点难办了。” 　　德西法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毫不停顿地拉下手术椅上方的一个工具台，那一排排刀具和电锯按照型号大小摆放整齐，反射森冷的银光。 　　“只能先把脑子切割开，手动检查脑机再杀毒。” 　　“……” 　　沉默半响，E果断从椅子上翻下去。双脚重新落到实处的感觉让她安心了不少。 　　“小姑娘，你下来干嘛？”德西法拿着一个电锯很是疑惑。 　　E面无表情，确认自己的刀还挂在腰上并且自己的刀比德西法的锯子更锋利后朝维尔那边说，“维尔，走吧，这检查我不做了。” 　　工作台旁的维尔咬着烟头，丝毫不会看人脸色地劝，“做吧，一个小检查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老德又不累。” 　　“放心吧，小姑娘，不会有事儿的，只是一个小检查。”德西法推开工具台站起来，“不强求，以客人的意愿为主，实在不放心就把手环摘下来，我接入系统简单做个检查，有问题再看脑机。” 　　“我不需要。”E冷漠拒绝。 　　手环是连接器，就相当黑客的脑机运行芯片，那可是黑客的命根子。没有手环就相当于她的黑客技能用不了，到时候她再往手术台上一躺，眼睛一闭，毫无还手之力。 　　哪怕有维尔盯着她也不放心，她可不喜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维尔咬着烟头干巴巴地劝，“小公主，还是做个脑机检查吧，万一以后干架的时候出问题，你脑子突然抽风，很容易没命的。” 　　确实……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E本来确信自己没毛病，但听人说久了，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毛病。 　　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维尔，重新收获男妈妈似的鼓励目光。 　　眼不见心不烦，她默默的重新坐回椅子上躺下…… 　　德西法说，“我给你来针麻药。” 　　“不需要。”E淡淡道，“不用麻药，我也不会闭眼，到时候我说停就停下，做手术别搞小动作，不然我随时随地让你的脑子烧焦了炸开。” 　　“我很欣赏你的警惕性，看的出来你也很信任自己的能力，不过虽然这种手术很常见，但痛觉是人类自带的……” 　　“闭嘴。”E冷声打断，“直接切吧。” 　　她是不会相信德西法的。 　　她是怕疼没错，不过和自己的命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在实验室呆了那么久，不至于把脑子切开就受不了了。 　　德西法头疼的看着E，扭头对维尔道，“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嘿嘿……”维尔咬着烟头尴尬的笑了两声，没说话。 　　“要抽烟出去抽，或者直接熄了。”德西法拿出无菌喷雾往周围喷了两下，拨开E脑测的银发，从工具台上拿下一把手术刀，连标记都不画，熟练地划开侧脑的头皮。 　　冰凉的金属刀刃划过头皮，开始痛觉没怎么感受到，倒是头盖骨钝钝的痛，有些发酸。 　　切割开的那一大块头皮被掀开，血淋淋的头皮内层染红了银发，被手术椅上自带的机械臂喷上止血喷雾。 　　E抿着嘴唇，冰蓝的眼睛毫无情感的注视德西法，金属流质中的衔尾蛇光晕飞速旋转，矩阵已经展开，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的毒蛇。 　　“小心别咬着舌头，我要开始切割了。”德西法放下刀提醒。 　　“……” 　　E没回答，德西法也不介意，手一点不抖的拿出一把与其他型号的电锯相比算小号又并不那么小的切割电锯。 　　电锯的开关被打开，锯链呜呜作响。 　　E能感觉到锯链旋转带出的热风在她耳边穿流，她舌根有些发酸，脸颊微微刺痛。 　　头皮开始火辣辣的疼，有些微发的凉意从脑袋灌进，然后又从尾脊一下蹿进大脑。 　　她在想，她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关键词触发，记忆碎片又成串的跳了出来。 　　【其实吧，我之前修炼出了一颗金丹，就在我的心脏前面，结果学校要体检，给我查出来了硬说是肿瘤，因为普通人才能普通地活到死，我也不敢第章反抗，就被逮去医院做手术。当无菌布盖在我身上的那一刻，躺在手术台上的我也在想，我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其他普通人培训班的同学有的16岁时就已经能当外卖员、快递员、水管工、河流管理员……并且能解决一切障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都市里成功养活自己混得一口饭吃，得到996福报，努力为买房做准备】 　　【而我18岁还没搞上女娲造人……啊呸，不是，是陶艺师，所以这合理吗？】 　　【想来是不合理的，我在班上一直都是倒数第一，好不容易修出个金丹，却给我剖出来了】 　　【低于平均水准，这也太不普通了，我不相信我这么不普通】 　　【于是我找了看起来最不普通的、当上河流管理者却多事到去殴打时空风暴的同学，没想到他告诉我，时空长河也是河，他只是看那些家伙不爽打一下，这很合理也很普通】 　　操，什么鬼玩意…… 　　E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疼了。 　　真是操了的，所以她为什么会老老实实的躺在手术椅上？ 　　这么简简单单就把人的脑袋切开，德西法这黑医生真的靠谱吗？ 　　呜呜——滋滋—— 　　头骨被切割开，E极为坚硬的头骨甚至冒出了火花，德西法连换好几/把因此损坏的电锯，最后用上了激光切割锯才露出其中完全由生物组织构成的大脑。 　　E紧抿着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的嘴唇，冰蓝的瞳孔中央像是野兽的竖瞳死死盯着德西法，眼中遍布血丝。 　　“没有脑机……真神奇……一般只有不用上网没必要外出社交的械奴才会没有脑机。” 　　德西法惊叹着退开一点，手术椅上的机械臂自动将扫描器探入E的大脑。 　　“你是怎么正常活到现在的，小姑娘，难不成你工作、吃饭、花钱、和语言不通的人说话都不需要联网？” 　　“闭嘴。”E咬牙。 　　德西法耸了耸肩，转而去面板上查看扫描结果。 　　“嗯，是有些小问题，请稍等。”德西法放下锯子分亳不乱，在周围重新喷上了止血喷雾和无菌喷雾。 　　他从转椅上站起，“维尔，跟我过来一下。” 　　维尔啪的一声从工作台边的椅子上站起来，皱眉的看了一眼E，“放松，小公主，说不定不是什么大问题，我马上回来。” 　　他跟上德西法走进了内间。 　　手术椅上，E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伸出没有被金属包裹的右手，从自己脑侧被切开的空洞伸进手指，几近颤抖着摸到自己温热的脑子。 　　是温度，明显比她体温更高的温度……人类活着的温度。 　　真好，原来是真的，原来她真的还是人类。 　　她莫名扯出一个笑，指尖出现蓝色罪晶。被罪晶包裹的指尖接触到脑侧头骨被切割开的空洞，将其封住。 　　代表致命的罪恶晶体璀璨耀眼，将惨白的手术灯光反射得美极了。 　　如果有人现在能看到。 　　如果有人能看到那空洞中被冰蓝晶体展示的大脑仍在运转。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不过对我来说有个不好的消息……之前手贱点了申榜，后来想着已经申五次了必会轮空，就没去管……结果申榜的书太少……又上榜了……必须肝15000字的更新……呜呜呜…… 第54章 德西法 　　维尔跟着德西法在诊所内间的角落停下, 德西法一改冷静的做派，抓住维尔的肩膀把他摁墙上急促质问，“你是哪儿遇到她的？她身上的基因序列是遗失纪元前古人类的！” 　　维尔愣了一下, 讷讷道, “老德, E就是我在垃圾堆捡的……她以前是个公司员工, 你的检测器肯定出问题了。” 　　“出问题？”德西法冷笑，“呵，她生物组织恢复力强大, 骨骼硬度是普通人类的5倍, 并且这种程度的痛觉都能忽视，肯定是安装了哪种没公开的实验阶段生物义体……说不准她是哪个公司某计划或某部门专门开发的杀人机器，这种人我们惹不起！” 　　维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也努力为E辩解，“不是的，她在恶土救了我……她……” 　　嘭！ 　　德西法愤怒地揪着维尔的衣领把他往墙上撞，简直都要被他可笑的天真气得失去理智。 　　“你觉得她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公司狗惯会伪装！她身上随便扣块儿皮下来就能买你几百条命！不要相信任何公司狗！” 　　顶着德西法的警告, 维尔却坚持道, “德西法，她救了我很多次，我就是只举目无亲的野狗，身上又没什么利益可图谋。E是我的搭档, 我们说了要一起成为终结城的传奇……” 　　这话也就只有维尔这种没顾忌重义气的恶土年轻雇佣兵才说得出来 　　天可怜见，他甚至还被压在墙上, 头都被侧按着滑稽地与墙贴着, 眼神却坚定可笑得没救。 　　真搞不懂, 维尔这野狗用的这种旧型号光学义眼色泽为什么会那么璀璨耀眼、眼白为什么会那么干净？ 　　为什么就是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他？ 　　那双义眼还是以前在恶土时德西法给他装上的。 　　那时候德西法刚利用鬃狗解决掉自己所属的黑川重工恶土搜查小队, 单方面脱离公司成为一个自由人，卡洛斯卡家族也还是一个很大的流浪者集体，也乐于接受一个在公司外各处都万分稀缺的医生加入。 　　那年冬天雪很大，恶土的荒漠上都是洁白的雪，在烈日的照射下，从高处俯瞰恶土，就像是流淌在蜂蜜里的牛奶。 　　但贫瘠的恶土上是没有奶和蜜的，这里只有垃圾、杂草、碎石、饥饿、痛苦、寒冷和死亡。 　　环境恶化，再加上严酷的气温，城外的野狗流浪者死亡率直线上升。 　　卡洛斯卡家族是一个很团结的流浪者家族，因为团结又勤劳，不停的接活儿，他们一般时候比之其他的流浪者家族来说活得还不错。 　　但公司的恶土搜查队总是致力于把所有的流浪野狗都弄死，或者抓起来卖进城内做苦力、做实验、摘走他们的原生器官。 　　年底了搜查队还得冲业绩，好让城内的家人或自己过得更好，许多流浪者家族都因此被屠杀殆尽。 　　人少了，活儿就少了。物资紧缺，饥饿，寒冷，疾病席卷了整个卡洛斯卡家族。 　　日子终于过不下去了，这让他们不得不去劫公司商队。 　　为了家族的生存，所有有行动能力的家族成员都得参与，就是在那时候，仅仅九岁的维尔眼睛被炸伤了。 　　那回儿死了很多人，卡诺斯卡家族的首领也是死在那次。 　　公司与流浪者之间的实力悬殊就是如此，更何况那只是一个不知名小公司的商队。 　　不过那次的物资对于流浪者来说的确很丰厚，帮助他们熬过了那个冬天。 　　物资里还有当时市面上流通的一些义体，德西法专门挑了一双与维尔原本眼睛差不多颜色的紫色义眼给他装上。 　　他本来还疑心人造义眼的色泽比不上维尔本来的眼睛，装上后光泽却差不多。 　　和原生的眼睛一样漂亮，一样璀璨。 　　别人装上同样型号的却没有这么漂亮。 　　因为维尔的眼睛里比其他人多了一种名叫“希望”的神采，他就是那么个满怀热忱、还没来得及被生活磨平棱角、满怀着对未来的期望、与这个操蛋世界格格不入的年轻人。 　　德西法沉默半响，一把松开维尔，在他璀璨的紫眸中妥协，“暂时信你，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你就在这呆着，我有点事问她。” 　　他不敢再去看维尔，快步向E那边走去。 　　维尔在他身后抖了抖衣服，笑嘻嘻的挥挥手，“谢了，老德，E很好，你会喜欢她的。” 　　…… 　　E见着德西法回来，封闭大脑的罪晶融入血液消失，苍白的面容似笑非笑道，“讨论好处理方式了？” 　　德西法顿了顿，避重就轻，“我替你把头骨焊接回去，再把头皮缝上。” 　　E也懒得拿捏着不放，在看不到的地方随手消掉右手上的罪晶，“或者说，你想给我换个更结实的头骨？” 　　德西法想到坚硬到切坏了自己八个手术电锯的头骨，沉默了一会儿，“不，你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嗯？” 　　“我没本事弄到更好的。” 　　德西法低头擦拭手术刀：“抱歉，孩子，你的病毒我也清除不了，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检测到它，也没有检测到你身体里有任何义体的存在。” 　　“没关系，我知道我自己没问题。”E勾起惨白的唇，“只是维尔闹着要检查。” 　　德西法无奈笑起来，“你也是个好孩子，维尔能有你这样的搭档算运气好。” 　　E嗤笑，“别他妈装了，你从刚进门开始就不爽老子。老子最烦你这种不爽就暗地里搞阴招儿的人，有什么事明明白白说出来，想问什么就问，我觉得行就回答你。 　　到时候意见不统一就打一架，看在维尔的面子上我不杀第章你，实在观念不同，我就走人。 　　不然我虽然不喜欢耍阴招的人，但也不代表我怕。” 　　德西法仰起头，微微一笑，“E，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礼貌，疯狗鬼佬的礼貌。” 　　“很多人都说我有礼貌，不过夸出花儿来的还只有你一个，我谢谢您。” 　　“维尔那种人总容易被人骗。” 　　“骗去牛郎店卖屁股？”E说到这儿自己都笑了，笑得大脑的空洞更疼了。 　　德西法确信笑道，“看来你确实是个好孩子，像个街狗。” 　　“现在看来你也不错，不过我有些记仇。” 　　“呵……只不过快要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罢了，50多岁，按终结城的平均年龄来看早该30年前就死了……至于记仇，我想我可以以后还清？”德西法风趣的笑了，分出一只手伸向E，“初次见面，我是德西法。” 　　“没在公司听说过你的名字，不过也看不太出来你的年龄。”E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E。” 　　两手交握。 　　德西法微笑不变。 　　这个穿着白大褂和皱巴巴衬衫、下巴上还有淡清胡茬的颓废男人道：“只不过无名小角色罢了，脱离公司也脱离的早，一直在终结城当医生，荒废着人生过日子，没大志向，只是为了活而活，没听过很正常，除非你搜刮了黑川重工的员工档案。” 　　绝对是谎言。 　　E扫过他肌肉线条微微隆起的身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也许是吧，不过我觉得你身体很好，一看就能活到死。” 　　虽然E进诊所时扫描德西法没有发现任何战斗义体，可德西法一看就是经常在外从事高强度战斗或体力活动，怎么可能如他所说一直窝在这里老老实实当医生。 　　不过人总会撒点小谎，就像人总是会往硬盘里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希望自己死了以后和自己烂在棺材里最好，所以不愿意分享也不能就逮着不放。 　　德西法也很满意这点识趣，拿起E被切割下来的那块头盖骨开始拼接，“孩子，以后劳烦你多照顾着维尔。” 　　“怎么他到哪儿都有人罩着？”E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德西法在拼好的头盖骨缝隙涂上一层骨骼重组凝胶，“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他妈？” 　　E笑容不变，“我更想当他爸，毕竟他妈有很多，说艹都骂不完。” 　　“虽然这很符合街狗的作风，但请你改掉随口乱开玩笑的习惯，我会多想的。” 　　“你也可以多想，想之前记得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尺寸的。”E认真微笑。 　　德西法沉默片刻，端详措辞拒绝，“谢谢，我会考虑。” 　　他放下骨骼重组凝胶，手术椅上的机械臂换上针线迅速在伤口处缝合头皮，机械臂下手很快，针脚细密，不消六秒钟就缝合完成。 　　冰凉的针线在头皮穿过，虽然E感觉自己的体温比那些针线低，不过痛觉让她更清醒了。 　　缝合完成，德西法拆开一卷新的纱布，将E的伤口斜斜缠上，纱布绑在头上，还挡住了半只眼睛。 　　“还是稳妥点，防着灰尘和细菌。”德西法又拿出一卷新的纱布递给E。 　　“谢了，多少钱？” 　　德西法想了想，“200欧。” 　　“少了。”E抬手，5000欧被转到德西法帐上。 　　“这点钱连你的人工费都不只吧？你是怕我没钱会饿着你的维尔？”她笑了一声，“你做手术那会儿我没事儿打发注意力，黑了你的营业记录表，按照你的收费，5000欧。锯子的钱就不还你了，你自己的工具问题。” 　　E从椅子上潇洒地滑到地面站起来，不过站着的时候有点脚步虚浮，她面不改色，看也没看德西法，只是对内间喊，“走了，维尔。” 　　“哦！” 　　维尔从里面出来，哥俩儿好地搭上E的肩膀往外走，走时还不忘回头对德西法道，“谢了老德，晚上早点睡，别在台灯下修东西，伤眼睛。” 　　德西法看着两个年轻雇佣兵并肩离去，低声答应：“知道。” 　　他揉了揉眼睛，开始收拾手术台。 　　E的血液被他收集起来放进了化验仪。 　　仪器在黑暗中呜呜的工作，德西法重新按亮台灯，只见仪器显示： 　　［纯种古人类基因系列 　　未经义体改造 　　未感染罪晶 　　神经：超档(↑) 　　破锁率：100％ 　　未知进化：50％］ 　　“未经改造……自行进化吗？还是超档……已经到破锁的临界点了，真是个奇迹……优胜劣汰，得死多少人才能出现这么一个幸存者……” 　　德西法沉吟片刻，销毁了E所有的血液与生物组织，清空了机器的记录。 　　做完这一切，他从储物架子上取下一个老式八音盒放在工作台上。 　　八音盒上有一只紫色眼睛的熊，转动八音盒下方的发条，八音盒就会发出声音，上方那只熊所在的圆盘就会旋转，好像那只熊在跳舞。 　　这种老旧物件现在很少见了。 　　是他进货的时候随便在暗街淘的，觉得那只熊像维尔养的电子宠物熊才买的。 　　配套的还有一个人偶，大概是如果那只熊损坏就用于替换的意思。 　　德西法在八音盒下方的暗格里取出那个小人。 　　——它一身白色着装、披着白色的火焰纹路斗篷。 　　一个做工很漂亮的人偶。 　　它有着银色的长发，冰蓝的、充满金属流质、宛若有银色衔尾蛇盘旋的眼睛。 　　它身上沾了不少的血笑得正张扬，右手执剑斜指下方，左臂完全被金属护臂包裹，正高高抬起，似乎是要死战到底。 　　与刚刚离开的E很相似，不过E穿的是黑衣服，所以是巧合吧…… 　　德西法在台灯下捧着人偶端详片刻，拆下八音盒上的熊，将人偶装了上去，扭动下方的发条。 　　八音盒奏起了不知名的轻缓乐曲，与其说轻缓，更像是雨声。 　　上方的人偶缓缓舒展双臂。 　　旋转，旋转。 　　剑刃飞旋。 　　在雨声中跳凋零之舞。 　　德西法借着台灯忽然发现它眼眸晶莹，好像……它是在哭？ 　　看错了吧，明明这人偶是在笑，笑得那么张狂，怎么会哭呢？不必多想，一个人偶罢了，无关紧要，再哭再笑又怎样。 　　德西法把拆下来的熊扔进八音盒下方的暗格。 　　音乐还未尽，上方的人偶就那么踩着熊原先所在的位置，不知疲惫的旋转，舞蹈…… 　　作者有话说： 　　德西法对E的第一印象：孩子在外面交的狐朋狗友、别有目的的危险公司狗。 　　E对德西法的第一印象：维尔的老阴/逼野爹、一看就能活到死，可以搞。 　　维尔在其他恶土佣兵眼里：杀人放火样样通，暴戾阴鸷狠角色 　　维尔在野爹们的眼里：天真善良小甜熊 　　嘿嘿嘿……肝了一个通宵，肝出16000，比规定的还超出了1000字，放在存稿里每天自动发，发到周一就够了……美滋滋……拜拜我睡了，睡醒起来赶作业，晚安各位宝贝~ 第55章 纯爱战士维尔君 　　雨依然很大, 地上积了大片大片的水洼，依旧顶着皮夹克的两个可笑黑衣人影在灰白雨幕间奔跑着穿过。 　　地上的水洼被霓虹灯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回到汽车，皮靴与地面接触, 砸出的细碎污水落入街道底下超负荷运转的雨水收集器中, 供以净化后使用。 　　【瞧你这可笑的鬼样子, 和小宰治似的, 眼睛都只露了一只，像个中二病，还一样的死了挚友】 　　密密麻麻的雨滴极其有力, 将车子的顶棚和玻璃拍得啪啪作响。 　　E坐在副驾驶上, 车内暖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露出的那只冰蓝色的独眼平静无波地看着自己带进来的污水，没理会不靠谱又不着调的记忆碎片。 　　【哦~不——不是他, 我觉得你和艾主席真像，一样的绷带，一样的残废，一样的自由过了头, 一样像个反派角色】 　　【哦！该死, 我这是怎么了？这该死的翻译腔！上帝啊！我一定要用老尼克的皮鞋狠狠的踢你的屁股！我为什么不说小鸟伏特加！】 　　“闭嘴。” 　　侧脑伤口的痛觉让E有些难以忍受这些没用的东西。 　　“什么，我没说话呀？”驾驶座上准备发车的维尔不明所以，摸了摸鼻尖。 　　“没说你。”E耐着性子道，“我只是在想你运气很不错。” 　　“哈？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遇到的人都不是什么好家伙, 各自的心怀鬼胎。但你……你看，光是我知道的, 濑田夫妇、你的家族、德西法, 他们都对你挺好的, 这才把你养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还有你, E。”维尔有些得意的笑了，“还有你，小公主，你们都对我挺好的，都像亲兄弟一样，我都知道。”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完全就是当傻逼儿子养。E对此只是冷笑一声，“呵。” 　　“要真诚的对他人，才能被他人真诚以待。但这一点要建立在两个人都有人性的的基础上。” 　　维尔还心里没半点B第章数地安慰，“也许是你之前站的地方不对，你不适合公司的环境，或者同事不喜欢你之类的，关系总是要靠慢慢去处理的。” 　　“这东西在终结城可不管用。” 　　“怎么会不管用？拿我们打个比方，刚开始你没安好心，我也没安好心，各自都心怀鬼胎等着阴对方一把，但是现在咱们就是有福同享的好兄弟，如果你愿意，我的都是你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肯定会喜欢你。” 　　“是吗？”E眼中闪着不明的光。 　　维尔豪气地提议，“现在都晚了，雨也这么大，之前出来的时候说检查我出钱，结果你自己出了还没查出个什么，为了补偿，今天歌舞伎町一条街随便喝！喝梯子！从街头喝到街尾！谁怂谁是狗！” 　　叫一个脑袋刚开了瓢的病号去喝梯子酒，听起来离谱，其实也不稀罕，终结城雇佣兵常干的事儿。 　　街头上到处都是打着酒嗝，浑身是伤的雇佣兵。 　　今朝有酒今朝醉，完全不考虑将来。 　　E不太习惯这种作风，“你有这钱还不如攒着，万一以后有什么急事儿。” 　　“完全不需要，万一明天就死了呢？人死了钱没花完，那才叫倒霉蛋！” 　　“话不要说太武断，人总要生活的，难不成以后生了病不治？你不攒钱娶老婆了？进城前不还一直念？” 　　“雇佣兵说的话就跟婊/子在床上说的话一样不可信，今天还念叨着，明天就变了。 　　触手可及的是生活，遥不可及的是梦想，梦想就是比生活好，生活就他妈的跟狗屎一样！还不如先让自己在活着的时候高兴点，趁机多做做梦，死的时候有个念想！” 　　底层亡命徒的浪漫，倒是潇洒。 　　那陪着喝一把又何妨？ 　　酒精对于人来说，的确算得上是麻醉。 　　E忽视掉脑侧的剧烈疼痛笑了，“下不为例。” 　　“哈！小公主，我就知道咱俩对路子，半斤八两，这次完了，你迟早还会答应的！” 　　“也许吧。” 　　…… 　　终结城的雨总是反反复复，往往地还没干就又开始下，这一个季度下得极久，所有的下城区这一连两个月都是阴湿的。 　　有个理由叫真香，人之所以到处鬼混就是上了第一次的当，E的确还会再次答应维尔这狐朋狗友的怂恿，一连两个月，不说天天鬼混，至少两三天头都得被拉着去鬼混。 　　因为下雨的原因，天色已经早早开始暗下来了，不过今天的雨也不算太大，如果要做个比方，那雨丝就是和维尔那只电子宠物熊的毛看起来一样细软，完全挡不住霓虹灯的色彩，连人的衣服都打不太湿。 　　刚紧赶慢赶做完几个活儿的佣兵搭档走在海港区的街上，往车子所在的地方走，也没打伞，步子慢悠悠的。 　　“喂！小公主，你看！美人鱼表演。”维尔拎着一瓶从被屠杀干净的任务地点顺来的酒，手上还在滴血，兴冲冲的指着码头的广告牌。 　　海港区分为普通海港和海景海港，普通海港当然就是平民和中层的地方，来往的船只大都是货运游轮。 　　海景港就厉害了，联通着上城区的海景区，是有钱佬的地方，本来是两个紧靠着的区域，但是两个区域唯一的直通道都给被ECPD的警察封了，以免举止粗鲁下流打扮怪异又臭烘烘的街狗碍着那些上层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眼，毁了他们看景色或是出游的好心情。 　　正因如此，这边很少有巨大的虚拟投影广告，连普通广告屏都少。 　　这里的广告牌罕见，维尔指这个广告牌更是引人注意。 　　广告牌上是一个人身鱼尾的少女，还写着：“美人鱼表演，每天晚上九点准时开始。” 　　“E！现在离九点还差40分钟！我们去看吧！我活那么大还没见过美人鱼！连条活的鱼都他妈没见过！” 　　E嗤笑，“有个屁的美人鱼，只不过是穿了条像鱼尾巴的裤子，随便在水里扭几下屁股倒腾几下腿就骗了你的钱，资本的陷阱。而且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看的？” 　　“看嘛，反正今天的单子都结了！” 　　“你的意思是要拿今天拼死拼活搞回来的钱去看人在水里扭屁股？”E不可置信地惊笑，“他们胸和屁股还没你大呢，你他妈不如回去对着镜子扭，想扭多久扭多久，我还可以帮你拍下来卖钱。” 　　“看看嘛，我以前小时候和家族里的孩子一起听经常给我们送物资的楚谋哥讲童话故事，他总讲关于公主的故事，听一大堆，我以前就最喜欢美人鱼了。” 　　E这回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噗……我是说你哪来那么高的道德底线，还当是因为你太万人迷被宠坏了。” 　　她故作惊叹地掩唇嘲笑，“原来我们维尔小娇娇是听公主故事长大的，怪不得一来就叫小公主，原来是耳濡目染。” 　　“E！重点不是在这个！”维尔耳朵通红，恼羞成怒地扔开酒瓶骂，“我他妈就是想去看看！” 　　酒瓶在路边发出啪的破碎声，浑浊的酒水和积水溅出一片水花，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他的羞恼。 　　E毫不在意地拨了拨挡住视线的头发，嘴角依然挂着恶劣的笑，“现在呢？” 　　“什…什么？” 　　“你说你以前喜欢美人鱼，现在呢？住我们公寓楼下的那个金发的流莺？”E笑嘻嘻的，就打定主意要继续挖苦维尔。 　　维尔气急败坏，“贝蒂怀孕了在找人结婚！” 　　“不是我干的！”E下意识否认。 　　“……” 　　“……” 　　沉默，无声的沉默。 　　港口的人声稀疏，在雨中不胜清晰，雨水细细密密的，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百年修得同床渡，直入狭道夜不眠，娇连连，水链链，同道予莺换酒钱】 　　【啊，好湿好湿，不愧是我，出口便能做得一手好湿】 　　维尔愣完，更无能狂怒了，“老子他妈的没说是你干的！” 　　E严肃发誓，“不，维尔小甜心，我向你保证，我不知道你喜欢她的，我绝对没有动过她，我们之间只是金钱交易，我现在就和她断绝关系。” 　　“老子他妈信你的鬼话，他妈的老子也没动过她啊！” 　　噢……所以这就是找不到爹又找人接盘的问题了。 　　说不准可怜的维尔小甜心第一次遇到这种认钱不认人，嘴上吊着反手就跟人家多人运动的漂亮流莺大姐姐。 　　最近任务之余好像就是总见不着维尔人影儿，E以为他是嫖到失联去当逍遥快活的多情浪子，结果是找贝蒂玩纯爱去了。 　　【小伙子，流莺这行啊，里面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让我来，我把握得住】 　　E也不打趣了，同情的安慰维尔，“宝贝儿，人家也是要吃饭的，这只是一项工作而已，终结城的姑娘拉十个出来，九个都干过这工作，总不能跟你谈感情就不跟别人谈肉/体和金钱交易了吧？你如果实在不喜欢，大不了你让她回去，你替她干这生意，你养她，说不定还能赚的多些。” 　　维尔愤怒，“就他妈的看个鱼头人扯出这么多鬼东西！” 　　【大概是在七岁以前，那时候家里还没破产，我每年都会被爸爸妈妈带去海洋馆看美人鱼表演】 　　【八岁以后就再也没去过，现在听说还有会游泳的大象，你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很想再看一次美人鱼表演，可惜战乱，什么都没了，只有生物改造的鱼头人】 　　“幼稚。”E不太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才没有！” 　　“你没有行了吧？现在时间还早，”E手搭在刀柄上，淡淡道，“走吧。” 　　维尔没好气，“什么？” 　　E按着刀柄，往广告牌所在的港口走去，“美人鱼表演，今天算我请的，你就算想睡那鱼头人都没问题。” 　　“哈？”维尔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去吗？”E在雨幕中回头，年轻的身形高挑婀娜，冰蓝的眼比霓虹灯还要亮上几分。 　　她没有被金属包裹的右手仍旧习惯性搭在腰间的刀柄上，似乎还发出了促狭的低哑笑声。 　　作者有话说： 　　就是两个好基友和同一个漂亮流莺大姐姐的误会。 　　E是漂亮的都喜欢(觉得贝蒂有古怪)，维尔是被漂亮的都喜欢(贝蒂逗他玩)。 　　贝蒂没怀孕，不是E搞的！E没那硬件！真的！我都不行她也不许行！(理直气壮.jpg) 　　小声逼逼：你们也知道维尔野爹多，贝蒂其实是想通过搞维尔的方式当维尔小妈，她真正目标另有其人。(现在不能说，只能说是已经出场过的角色) 第56章 美人鱼 　　终结城普通港口的美人鱼表演肯定比不上记忆碎片里海洋馆的。 　　不用想E都清楚。 　　走过一条通往地下的长楼梯就是所谓美人鱼表演的地方。 　　阴湿滑腻带着油污血迹的地面, 晦暗的幽绿灯光，地方不怎么宽阔，大多数空位都被集装箱给占满了, 不知道什么机器发出呜呜的响声, 空气中还有一第章股排泄物和机油的沉闷臭味。 　　E和维尔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客人, 只有四个浑身肌肉、一看就是亚兹克帮的帮派成员聚在折叠小桌子边儿打牌。苦了被坐着的折叠小凳, 承载那么重的家伙。 　　E轻笑着调傥，“看到了吗？小甜心，被骗的冤大头只有你。” 　　“是我们, 你他妈还不是跟我一起来了。”维尔哼了一声, “而且这不还没给钱吗？表演都没看，算什么被骗？” 　　一个打牌的亚兹克帮壮汉抬起头，语气不太热络, 粗声粗气道，“要看美人鱼表演？” 　　维尔点点头，“对。” 　　“一个人500欧，付了钱再进去, 隔着玻璃看, 我们这是正经生意，要玩得加钱。” 　　“我们先看看。”E抬手付了1000欧，“对了，这片儿只有兄弟几个在看？” 　　壮汉收到钱心情不错, 一边打牌还有闲心呛了一句，“是啊, 但又关你什么事？” 　　E没回答, 扫视一圈, 没看到任何录像设备和警报设备。 　　倒省了个步骤。 　　她礼貌微笑, “没什么。” 　　维尔嘴角已经挂上了匪气的笑。 　　长刀出鞘。 　　子弹上膛。 　　没费多大力气，四具尸体倒在地上。 　　E收刀入鞘，评价到，“你抢我人头了，维尔。” 　　“我最恨这些人体实验的家伙，特别是拿女人和孩子做实验的。神社里死的那个新娘和她的孩子，至少也要等人家结完婚啊！” 　　E淡淡道，“这世道谁都值得同情，又没任何人是值得同情的，新娘以前是个杀手，你没看信息吗？” 　　“这年头谁没干过脏活儿？人家凭本事自己养活自己，而且人家金盆洗手了，孩子也是无辜的，还没出生呢，就被这群垃圾改造成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E噗嗤笑出了声，没多说，只是黑入尸体的脑机把刚刚付出去的钱和这四个帮派成员身上的钱都转了回来，“行了，小甜心，去看美人鱼吧，今天全场的消费都由你爸爸我包了。” 　　“你不去？”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E一脸正气凛然地开始摸尸，然后顺走这个地下室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和所有可以分解的垃圾。 　　“这他妈算个屁重要的事！怎么到哪儿都不忘捡你的宝贝垃圾？”维尔皱眉点燃了一支烟，靠在墙上头疼地用后脑勺撞了两下墙。 　　“别把衣服蹭脏了，水费很贵。”E叮嘱一句便风卷残云，手速之快，就这么一会儿已经将尸体的底裤都给扒了拆完。 　　［白色可塑材料：3521］ 　　［绿色可塑材料：1232］ 　　［蓝色可塑材料：253］ 　　把所有敌方全部都杀完了打扫战场向来是E最喜欢干的事儿，因为这时候就没有一个人会碍事儿。 　　材料的数字增加让E心情愉悦，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扬起一个不太正派的笑，“走吧宝贝儿，还要爸爸牵手手吗？” 　　“牵你妈，要是其他人这么说，老子直接他妈的给他妈的一梭子。”维尔掐灭还没抽完的烟，笑着跟E勾肩搭背地走进内间。 　　内间是一面很大的玻璃墙壁，光线和外面一样挺阴暗，不过玻璃墙壁里的水将室内折射得的蓝盈盈的，浅白的水波纹光泽打在地板和墙壁上，倒也挺好看。 　　不过玻璃后面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别说广告上展示的美人鱼，连根海草都没有。 　　“看吧，维尔，我就说你被骗了。不过放那么大一缸水也挺费钱的。” 　　“那…那又怎样？”维尔不服气。 　　E笑了一声，倒是没继续逗他玩儿，反而提议，“喏，墙壁旁边有个梯子，估计通向水池上面。我们上去看看吧，兴许它怕生，躲在上面去了。” 　　“对啊，走！”维尔兴冲冲的把枪放回武装带里就往梯子上面爬。 　　梯子是焊在顶端的，终结城下城区和水坝河流到处都是这种梯子，但有可能会因为久年失修让人在攀爬的过程中掉下来。 　　有人自己试险自然舒服，E归根到底还是个屑人狗东西，看维尔爬上去时梯子还挺牢固的，没什么摔下来丢面子的风险，她也不能在下面等着维尔摔下来以后嘲笑，所以也跟着爬上去。 　　“来。”一无所知的维尔先爬上去还很善良的伸出只手拉E。 　　真是个小甜心啊，这也太傻逼小可爱了，平常被欺负了还不记仇，白长这么一副恶徒的模样。 　　E并不存在的良心都有点不安，没有去抓维尔的手，自己跳了上去，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我又不是残废，拉个屁。” 　　维尔收回手也不尴尬，笑道，“我看到啦！在那边笼子里，还没放池子里去。” 　　E闻言，目光转向半浸在池子里的铁笼。 　　铁笼里关着个人，身形单薄，黑色的半长披肩发，额前的刘海挑染了一撮粉色，整个人湿漉漉的，眸子是少见的深灰，空洞无神，只有中心的一个点黑沉沉的。 　　它上半身什么布料都没有，瘦巴巴的缩在笼子里，被水泡了一半，下半身是粉色的鱼尾，鱼鳞缺了几块，尾巴上都是瘀血伤口。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不……也不能这么说，E之前一直以为所谓的人鱼表演就是人套了一个鱼尾的装扮，现在一想，亚兹克帮那些喜欢把人和动物结合起来改造这家伙能做什么正经生意？ 　　为了防止维尔冒冒失失的跑过去受到什么伤害，保险起见，E先扫描了一遍那女孩。 　　［不存在于人口档案，混合基因物种，神经九档，破锁率70％］ 　　黑户……这倒是可以理解，外面抓进城来的野狗随便一百欧就能买一组。 　　基因混合物种也很正常，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血统纯正的人类，更何况，这女孩还被混合动物基因做了生物改造。 　　不过……神经九档和破锁率……又见到这东西了，这究竟是什么呢？ 　　“小公主……怎么样？那边那个是个什么物种？”维尔拍了拍E。 　　E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个人，原来是条鱼，不知道烤来吃有没有鱼腥味儿。” 　　“我就说，我早就该猜到了！亚兹克帮的就真他妈的是一群畜牲，和鬃狗没什么区别。”维尔咬咬牙，“这么小的小姑娘，他们也下得去手。” 　　“嗯哼？要不要去看看？之前不还闹着看美人鱼？”E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咬着打趣，“去和你的美人鱼公主聊聊？” 　　维尔皱眉看了她一眼，“我去不太合适……我怕吓到她，被我吓哭的小孩儿多得是。” 　　“好好好，我去。”E无奈的摆摆被机械包裹的左手，右手依然搭在刀柄上没有放松警惕。 　　“小公主，你问问她有没有家人，如果隔得近咱们就把她送回去。” 　　“呵，你问一条野狗有没有家人。”E只留下一个背影，含着低笑的话回荡在空荡的水池上，“那包括你在内的所有野狗都是她家人，毕竟你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是谁，说不准都有血缘关系呢。” 　　是啊……呵呵……真是个傻逼问题，一条野狗……群居的野狗……又不是人，能他妈的有什么家人…… 　　维尔沉默的背过身蹲下抽烟。 　　E走到笼子前，挡住天上层层阴雨透出的暗光，打下一片阴影。笼子里的小姑娘连头都没有抬，它已经麻木了，什么都无法引起它的注意。 　　长刀出鞘，散发着微微热气和火光的赤色热能刀刃划开了铁笼的锁。 　　毫无阻塞，就像……那些看守这里的亚兹克帮成员切开同伴的喉咙，说是要解决掉不听话的家伙，顺便尝尝鱼是什么味道。 　　鱼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会有血腥味吗？是鱼类自带的腥味，还是人类的血液散发出的腥味？ 　　虽然海里已经没有鱼了，但鱼应该在海里，宽阔的，空旷的海，而不应该在笼子里。 　　但它以前是一个人，不是一条不人不鱼的杂种，人应该踩在地上，用双腿踩在土地上，不应该在海里，更不该在笼子里。 　　铁笼吱呀一声打开。 　　锁开了，被破开了。 　　银发的女人抬起它的脸，用拇指轻轻抹掉它脸颊上的泪，颇有几分不屑地嗤笑，“怎么还哭了？” 　　啊，原来……它哭了啊。 　　哭出来的声音会很难听，那不是“人鱼”应该发出来的声音。亚兹克帮的人说，人鱼哭出来的泪水会变成珍珠，声音也会很动听，而它们是假的，就不能表现出来让客人们看见。 　　敢哭的人都会被杀掉…… 　　女人毫不介意它身上的水会打湿身上的衣服，将它搂在怀里带出了笼子，“想哭就哭吧，不过别哭出声，吵到我就杀了你。” 　　真可怕呀……不过，有些阴冷、甚至比水还要低的体温，却很让人安心。 　　鼻尖蕴绕着若有若无的气息，是从皮肤上散发出来的，火热的烈酒和冰块、青柠的味道。 　　真好闻……女孩将头埋进女人怀里。 　　没有被阻止，没有被杀掉，没有被打，第章甚至骂一句都没有，女人只是轻轻拍了拍它的背。 　　为什么呢？明明像那些客人一样很瞧不上它的样子，为什么会那么温柔呢？ 　　“哭够了吗？”E恶劣地逗道，“不会是个哑巴吧？你要是不能说话，可就没用了。” 　　女孩咳了两声，沙哑的嗓子颤抖着证明自己，“我……我会……我会说话……” 　　“那就行了，告诉我，亲爱的，你知道神经九档和破锁是什么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也没指望你能知道。”E拍了拍它的脸，“叫什么名字？” 　　“没……没有，名字……”女孩儿很是失落，空洞的灰眸里还是没有什么东西，“对不起…对不起……” 　　“好吧，小结巴。”E咬破了烟里的爆珠，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你从哪来？我送你回去。”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那再见，亚兹克帮的人到时候会来接手你。”E理顺了女孩的头发。 　　她不打算多管闲事，这女孩没亲没故的，连条腿都没有，就算测出来神经是九档，还有那什么破锁，也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不可能带回家吧？ 　　没必要给自己自找麻烦，终结城活不下去的人那么多，每天的死亡人数一般都在百至千数以上，每个人都有困难，没名没姓死了的大有人在，E也只是其中一员，她能帮得了多少？又不是大圣人。 　　家里又没有哪里可以养鱼的。 　　凭什么她拼死拼活要养条没用的观赏鱼？而且万一哪天她和维尔死了，这条没什么大用又没行动能力的鱼会在家里被活活饿死。 　　她并不算怜悯地摸了摸女孩的脸，再次用拇指指腹抹去女孩止不住的眼泪，用她仅有的温柔低声尽量轻松地笑，“在他们没来的这段时间你想去哪都行，觉得人生无望没法子活下去我可以帮你无痛死亡，别怕，等到明天就都好了。” 　　女孩结结巴巴，“请……把我，放到海里……我，我…想活下去。” 　　“你还真当自己是小美人鱼？现在的海里全是污染，还有一些和你一样被改造了的变异生物，况且你仅仅只是被改造出了一条鱼尾巴，又不是真的能硬扛水里的压强。”E认真地问，“你能在里面活的下去吗？” 　　女孩固执地恳求，“我，会……报答您的。” 　　这不是报不报答的问题，这小姑娘去了海里能不能活半个小时都说不准，谁会信报答这事儿。 　　没人会当真的。 　　她不会，说不定这女孩也不会。 　　“嘁。” 　　E还是叹了一口气。 　　算了，总归是人变的，人对于生命的渴望是值得称赞的。 　　“来吧。”阴雨中，她在池岸边向女孩张开了双臂，嘴里还最后一次自认为多管闲事地劝道，“给你一劳永逸的方法你不要，待会儿我真把你放海里就得走了，那时候你自己选的路就得走完，就算你没有腿，可一旦走到一条路上去，可就不能后悔了。” 　　人鱼女孩回到她的怀里，“我不会的…万分感谢……谢谢您……” 　　亚兹克帮的改造是基因改造，哪怕把下半身切割掉换成仿真义肢或金属义肢也再也连接不上人类的神经，因为它们本质上来说就已经算不得人了，而现在的义体工艺都必须连接神经和脑机才能控制。 　　除非它们去定制能符合的私人义体……但那是天价数字，作为已经连身份都没有的物品，它们永远都没有资格再次站在地面上。 　　这个水池连接着海岸，那一点点陆地的距离对所有水池里的人鱼来说都是咫尺之遥却无法靠近，每天都望着、望着……望着笼子外宽阔的海，望着再也无法用双腿踩上的陆地。 　　E抱着女孩走下平台的楼梯，将女孩儿放在海里，“走吧，去哪儿都随你，走远些，别被人抓回来了。” 　　鱼尾在水里扫过，女孩露出一个头，空洞的灰眸有了神采，“我决定叫，缶乐。” 　　缶乐，缶乐器…好像是一种用泥土烧成的陶罐乐器，可以装水，敲击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由踩在土地上的人，经过高温的煅烧变成一条在海里的鱼，会发出好听声音的美人鱼。 　　这小姑娘这么快就想出这个名字，这真是条野狗？难不成以前还读过书？不会是某个富足家庭被拐的小姑娘吧…… 　　算了，反正她也记不起来，人也变成这样儿了，结果还是在这儿呆着。 　　鬼世道。 　　E嗤笑着转身离开，走了五六步，却发现缶乐依然在岸边浅水处停留，灰眸定定的望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海风寒冷得刺骨，细密的阴雨中，银发飘扬的女人回首，因站在雨幕中久了，哪怕雨丝再细密无力衣服也有些湿，她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冰蓝的眼眸亮得像两轮海中的月亮。 　　她扬着下巴潇洒地挥了挥手，察觉到缶乐是在等她告别，嘴角便淡淡勾起低哑又松快的笑，“我是E，再见。” 　　天上的月亮还没升起，处于阴暗中的银月却未隐没，顶替了在终结城霓虹灯下永远不会升起的月亮。 　　海中的美人鱼便也对着月亮露出微笑，头也不回的扎进了被废水和垃圾污染成黑色的水里，缺失鳞片的鱼尾终于自由的摆动了起来，伤口的刺痛带给她还活着的感觉。 　　她，缶乐，不是它，她现在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明明确确又活了的人。 　　恶臭的生活污水、工业废水、核废水、各种不可降解的生活垃圾、被随意抛尸在海里的尸体、双脚灌了水泥活活沉入海底的公司员工……不知多少东西想缠住她的尾巴，将她也永远留在这座城市。 　　缶乐却在黑海当中越游越快，越游越快，很久没有摆动过的尾巴逐渐有力。 　　她离开这座月光与霓虹照耀的罪恶之城，去往遥远的海域寻求生机。 　　E静静的站在岸上，手依然搭在刀柄，身后是终结城许多陈旧巨大的高楼和混乱驳杂的霓虹灯，还有形形色色行尸走肉的“人”。 　　她静静的，静静的看着黑海中的虚影安全消失不见。 　　于是伸出被金属覆盖的左手，摊开手掌。 　　“雨什么时候会停呢？” 　　维尔也走到了岸边，看着消失的影子，“估计到明天都停不了，反反复复，也就这么过去了。” 　　是啊，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呢，并不会有什么改变，日复一日，反反复复，也就这么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我还会回来哒！到周五就三天而已，呵，三天……呜呜呜……三天…… 第57章 心脏 　　阴雨连绵不停, 但说实话没多大的影响。 　　终结城本就是一座雨中的城市，随便一个外来人都知道终结城总是在下雨。 　　E面向一望无际的黑海伸了个懒腰，“因为你多余的善心, 你的小美人鱼公主被放生了, 导致我没有看到这次的美人鱼表演。” 　　维尔：“？” 　　“人他妈不是你自己放的？而且最开始要看表演的不是我吗？” 　　“我放的是鱼。”E义正言辞, “反正你导致我没有看到美人鱼表演, 所以今天晚上去唐人街区吃火锅，要番茄柠檬锅底。” 　　“可是我想吃江谷区那家滋滋炸鸡诶，我上次看到一直都想去。” 　　E面含鄙夷,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其实是想要那个儿童套餐里的玩具是吧？” 　　维尔被猜中心思，情绪激动地大声否认，“我他妈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玩具！我他妈怎么可能会想吃儿童套餐！” 　　“那天不是去杀个公司狗吗？杀完了跑路的时候你一直盯着那家店玻璃里面的人看, 一直盯着儿童套餐，你以为我不知道？” 　　E拍了拍维尔，语重心长，“不是爸爸不给你买, 主要就是那时候真的没钱, 江谷区是一般公司中层、中上层员工聚集的地方，消费高，随便快餐店一顿饭就能抵得上咱们两天的收入，更何况那会儿咱们还在逃命。” 　　维尔生气地质问, “难道你不想要吗？” 　　“我不想。” 　　“可是你点a款，我点b款, 我们就有两个不一样的玩具唉！” 　　“是你就有两个不一样的玩具了吧？”E冷笑一声, 还是妥协了, “下周吃, 今天吃番茄柠檬。” 　　“哦……好吧。” 　　维尔讪讪地低下头，余光扫到旁边的一样东西，忽然又抬起头来不确信地问，“你真的想看美人鱼表演？” 　　“不然呢？”E毫不客气。 　　“噢……” 　　“走了，这雨真是烦，早点回去。”E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原路返回，爬梯子下去。 　　“等等。”维尔在梯子上站着认真地对她喊，“我有东西忘拿了，在下面等我一会。” 　　“屁事多。”E跳下梯子，皱眉摆摆手，“赶紧的。” 　　“噢。” 　　上面的维尔飞似的跑了。 　　E懒洋洋的背靠在水池的观赏玻璃上，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 　　被金属包裹的左手指尖第章捏着烟头，一口一口地将咬破爆珠后过了一遍的清淡烟雾含进嘴里又吐出来。 　　“咚咚咚。” 　　是人的指节，敲响她身后玻璃所发出的声音。 　　E手搭在刀柄上迅速回头，却发现那是一只泳姿别扭的人鱼，可笑的粉色塑料亮片鱼尾，没有纤细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肢，也没有海藻一般的长发。 　　他已经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小麦色的皮肤，肌肉在水中也格外有力，长相凶狠，身材模样完全和通定意义上的美人鱼沾不了边。 　　是维尔，他也许从没游过泳，在水里憋着一口气胡乱扑腾，正对E笑。 　　他得意地挥挥手，甚至拍了拍肚子。 　　E的脸贴上玻璃，冰蓝色的眼，映了玻璃后那可笑又幼稚的“犯罪同伙”。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看美人鱼的记忆碎片，她有一瞬间甚至有点想哭。 　　真是艹了的，维尔真他妈是个甜心，怪不得走哪儿都是万人迷，谁都把他当小宝贝蛋儿。 　　正当E这么感叹的时候，玻璃那边的维尔忽然顿住，脑侧闪了一瞬电光。 　　维尔莫名其妙吐出一连串的氧气泡泡，神情茫然又惊讶。 　　水里有未知的危险！ 　　E目光一凛，长刀连着刀鞘一起从腰间的武装带抽出，在抽刀的同时反转刀身用刀柄砸破玻璃。 　　以点破面！ 　　玻璃龟裂出蛛网状的裂痕，却依然没有丝毫破洞。 　　E毫不停顿，左手握拳，被金属包裹的拳头猛然冲出，玻璃崩碎，整面玻璃墙像涟漪一样破出一个大洞，巨力甚至使得玻璃后的水有一瞬间被冲击得中空。 　　水压促使着水劈天盖地的涌出来，E不退反进，刀刃出鞘，在出刀的同时一把抓住随着水流涌出来的维尔。 　　刚一抓到人，E的手掌突然传来了一股电流。 　　艹！什么鬼玩意儿？ 　　生物电流瞬间窜上了E的脑子，如果她是一只狗，那她现在肯定已经连着尾巴尖儿都已经炸毛了。 　　【你把幼儿园老师教给你的鬼话忘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水、人体、金属是都导电的吗？】 　　【你他妈是脑子被洗脑格式化以后噶葛傻了是吧？】 　　【你他妈的能想象触电以后老子跳那什么傻逼霹雳舞吗？】 　　【艹艹艹！操他妈的，真是操了的！为什么我会让全终结城两个最傻逼的雇佣兵傻狗在老子面前蹦哒！】 　　【要看两只傻狗在我面前展示他们的脑容量？我他妈又不是遛狗的人！我他妈顶多也只是一条狗！让一条狗来溜两条狗，究竟是什么样的脑残才能想出这种问题？】 　　【艹！我干他娘的！医生！医生在哪里？我要给他治治脑子！】 　　…… 　　水逐渐被排水管道漏掉，两只落水傻狗瘫在地上。 　　“咳……咳咳，艹，维尔！你他妈的在搞什么？”E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维尔挣扎着扑腾两下廉价的粉红色亮片鱼尾，“咳……意……咳咳，意外…咳咳，脑机不知道怎么漏电了……以前明明怎么用水泡都不会漏电的……” 　　“我他妈真是操了的……” 　　E暴躁的用自己的热能刀烤干自己的头发，“再他妈这样下去，老子的头发都要被烫卷了。” 　　“好了好了，吃了饭再去喝一杯好吧？这次我请！” 　　【一条街狗，烫卷了也不能变贵宾狗，倒有可能烫熟了去垃圾堆变成热狗。】 　　…… 　　昏暗的诊所内，台灯默默的亮着，德西法依旧坐在工作台前修理义体。 　　E在门口敲了敲铁门示意自己来了。 　　“老德，生意怎么样？”维尔没那么有礼貌，和E哥俩儿好的搭着肩，浑身硝烟酒气和血腥味儿，甚至还湿答答的，直接晃晃悠悠地走进德西法的诊所，刚进门就一脚踹翻了德西法工作台上的台灯。 　　“他肯定要说一般，普普通通。”E醉醺醺地敲了敲腰间的刀柄，但说话条理清晰，一脚把没礼貌的维尔也踹到地上。 　　她打眼就知道德西法又在他那小台灯下修东西，却没像维尔一样粗鲁地直接动手动脚，只是靠着墙站定，点燃一支烟咬着，半眯着眼头疼得用后脑勺撞了两下墙，“德西法，我由衷的告诉过你，那样不好，当然，我他妈的只是提醒你，没有别的意思。” 　　“我确实会这么说，但，这已经是你们这个月第二十次浑身是伤又打着酒嗝来我这了，你们是把我这儿当旅馆吗？” 　　德西法慢吞吞地从地上捡起又被维尔踹下去的台灯，头疼的拍拍脑袋，万年不变的淡青胡茬儿还是没刮干净。 　　“维尔就不说了，他就是个狐朋狗友，野惯了，E，你还尽跟他鬼混。” 　　E都还没来得及说话，瘫在地上躺尸的维尔便挥手模模糊糊的嘟嚷，“凭什么是跟我鬼混？这才多久？老德头！你把我们的兄弟情至于何处！你他妈的母爱过剩了是吧？” 　　“我只是怕你们哪天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或者少了哪个。”德西法叹息。 　　瞧这话说的，说的好像干什么工作不是有一天是一天活的。 　　有一天算一天，替未来当终结城里最牛逼的雇佣兵攒名气、替自己想法子回想起空白的记忆、偶尔喝高了思考怎么报复王储和把她拉下水的叛徒。 　　虽然都不是什么太大的志向。 　　不过E忙得很，真没时间鬼混。 　　至于喝多时和刚被打成叛徒的时候想的什么报复就是无稽之谈，越在街头混，越能知道公司的资本有多强 ，无非就是气话，有机会就干，没机会就算了。 　　她现在很少想到以前在公司的日子，很少想起实验室的寒冷和痛苦。 　　她想要的不多，能一直活着就挺好的。 　　不想清醒的人被人瞎操心念唠，是会烦的。 　　E也开始和维尔一样心道德西法母爱过剩瞎操心了，她不耐烦道，“你现在真像个每天催儿子找正经工作的老母亲，走一步看一步不行？” 　　德西法皱眉警告：“你们没名气的时候接的都是小单子，现在稍微混出了点名堂，事情会一次比一次麻烦。” 　　维尔打了个酒嗝，晶紫的眼睛迷蒙得像雨雾中的终结城。 　　他明显喝高了没清醒，躺在地上挥手欢呼，“那不就是大买卖！扬名立万！大发横财！到时候老子请在座的兄弟都去歌舞伎町嫖到失联！” 　　没吃够苦头变麻木就累教不改的年轻人…… 　　德西法没法子了，只得按了按太阳穴，“你们来的正好，到了批新货，我给你们截下来了，留着呢。” 　　E张口就骂，“把好东西留着，净卖些劣等货件儿，你做个屁生意？” 　　“我卖的劣等货件儿也比其他医生的好，至少没拿假货骗人，还不会再做手术的时候把他们解剖了拿去卖钱。”德西法无奈的摸摸下巴，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白大褂，慢吞吞道，“谁先来，这批货可留不了多久。” 　　维尔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尴尬，“最近手头有点紧，我只是来换个脑机，谢啦老德，还是留给别的客人吧，给你攒点口碑。” 　　“先赊着吧。”/“我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一道是德西法，后一道是E。 　　三人都愣了一下，反倒是维尔得意地开口，“老德你小本生意，我得顾及着你的养老钱，我还不如让E付，反正都欠了那么多，债多不愁。” 　　维尔确实是欠了很多钱，还不上就直接摆烂，欠钱的都是大爷，E都懒得骂人，直接了当的问，“这会儿是什么货？” 　　“螳螂刀，战斧安保机动特遣队的东西，有个厉害的鬼佬发疯，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生吃了好几组去处理他的ECPD特遣队，然后到处去找公司的高层人士，就惹上了战斧，死伤挺多的，这副螳螂刀是从趁乱偷来的尸体上挖下来的，我给你们把标志弄掉，免得战斧的人发现了来回收。” 　　听着挺合理，大多数疯子变成鬼佬后战斗力都会直线上升，拥有这种战绩也不奇怪。 　　维尔砸舌，“好家伙，老德你这是去哪儿抢了钱吧？进货买得起这种东西？” 　　“也不算抢的，是以前一个来我这儿装义体的雇佣兵，也算是个有名气的，我看他路子挺野，给他脑袋上装了个小玩意，所以有货他都会送过来。”德西法无奈的笑了笑，“毕竟做医生还是得多几条进货源。” 　　“德西法医生，说到底这东西也贵。”E调侃，“我虽然说帮维尔付，但你也不至于为了你儿子这么坑我吧？” 　　“没关系，慢慢还。”德西法微笑，耸了耸肩，“开玩笑的，用不着还。” 　　他又从冷冻柜里拿出一个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自动校准芯片，植入后可以连接武器的智能模块，自动锁定，免得你们手抖。” 　　他说的是“你们”，实则是在指E。 　　维尔手稳得很，手出了问题的只有E。 　　E笑了，“这么大个箱子，就装一张芯片？” 　　“不，还有。” 　　德西法打开箱第章子，在白色的冷气中，一枚芯片和一颗浸泡在玻璃罐里的心脏静静的放着。 　　自动校准芯片是蓝色品质，而旁边的……E明明白白看见那颗心脏上面亮到闪眼睛的橙色物品标志。 　　“伏羲生物和安德纳科技之前因为联姻联合出产的生物科技心脏，能提供更强的生命力和起搏电流，比平常的心脏坚韧，不容易损坏，不过损坏后也不用担心，它会瞬间启动生命维续装置，强制让身体和义体超规格运转。 　　装置的运行时间是四个小时，相当于让你能多出一条命，反应速度翻三倍，像个没事人一样尽快解决战斗，再用多出那么一点时间逃离战场去找医生做急救，再把身上超规格运转后废掉的义体换了。” 　　这东西，相当于满血复活甲，还能开启二阶段战力条，公司有钱有权上流佬的氪金装备，绝对的管质物品，下层人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操……”E扶额，“维尔不会真是你私生子吧？” 　　维尔尴尬的笑了笑，“老德，这又是哪来的？” 　　“不过问货源是基本的规矩，不过你要想知道也可以告诉你。”德西法笑了笑，“来自一个公司的高层，是我以前的老同事，关系还挺好，刚好我最近手头的货源比较紧，他碰见我了也想把我抓回去领赏，各自都心怀鬼胎，约了一次见面，至于那次见面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 　　“这个可是绑定生物信号的生物义体，一般寄宿体死亡就会自毁，必须得寄宿体失去求生意志，人格余薪清零。” 　　“把它完整刨出来之前废了我不少功夫。”德西法慢吞吞地叹气，“能出外勤的公司特工都经过高强度的洗脑和精神折磨，抗性挺高的，一天时间，刑具都弄脏了两套，还好我耳朵不好，不太听见惨叫。”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今天写完了等不及提前放出来，明天周五就没有了哦。 　　维尔的野爹：干脏活儿的流浪者家族长辈(家族臭名昭著)、还未出场的楚谋(？)、濑田夫妇(隐退的极/道杀人鬼前辈)、疑似曾经身居高位的黑心医生德西法(阴险狠毒)、E(？)…… 　　有的身份不能剧透，但都是大名鼎鼎的极恶之徒，至少普通人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 　　维尔的野爹=坏家伙 　　维尔=反派大佬们的团宠小甜心 第58章 嫖客 　　按理说能白嫖到这么多义体很不错, 不过维尔却皱了皱眉头。 　　“老德。”他的紫眼睛里是认真，甚至看不出来他之前喝醉了，“遇到什么事了就说出来, 用不着这些, 能帮的我都会尽量帮。” 　　E看了眼维尔, 嗤笑一声, “也算我一个吧，说好了我付的，又不是付不起。” 　　“确实是有点小麻烦。”德西法沉默一会儿, “我本来怕你们受伤, 不想让你们去的。” 　　维尔争辩，“我们可是要成为传奇的！现在在终结城也小有名声！” 　　“你不能凡事都把E带上，这是很不礼貌的, 以后在社会上这种习惯别人会看不惯的。”德西法无奈。 　　“我无所谓，你可以永远相信我，德西法，如果你愿意雇佣我们。”E摊开手掌似笑非笑, 就是眼睛是闭着的, “换而言之，我认为价格是恰当且合理的，所以，为什么不呢？” 　　“孩子, 我喜欢听你说话，让我想起资料里旧时代带着丝绸高帽, 穿着得体礼服的绅士。” 　　“我亲爱的德西法, 你完全大胆一点儿把‘绅士’改成‘资本家’, 我已经听出来了。”E抱臂冷笑。 　　德西法无奈道, “你总是那么睿智。” 　　【睿智的p社玩家+1】 　　【叔叔我呀，最喜欢资本了】 　　“说吧，什么事儿？”E笑了两声。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侄女，我姐姐的女儿阿兰朵。因为上面的一次夺权挡了某些人的路，他们全家的人都要被‘消失’，她妈妈为了她能活，把她托付给我，和我一样当义体医生。” 　　德西法说，“但她还年轻，仍有一些……舍去不掉的行为操守，做这行的容易遭难，我就托关系把她送进了普诺医疗。” 　　“所以呢？她惹了麻烦，你要我们去解决，并且销毁证据保她？”维尔发问。 　　“可以那么理解，她得罪了那个分部医院的院长，因为院长贪污慈善机构拨款的基金，还把有些不该活的患者治死，再将尸体和器官卖给鬃狗帮。而她看不惯却不懂得装哑巴、装瞎子、装聋子，反而去质问，还想将事情闹大。” 　　德西法头疼道，“我平时太宠她了，她不像你们，简直就是一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看不惯这个世界上有暗的地方，不过她是个好孩子，她母亲曾经也对我不错，甚至替我顶过一次公司的处罚。” 　　E问，“所以呢，任务目标。” 　　“她被那些混球以外派的名义送去了亚兹克帮的一个聚集地，说是做‘义工’，公平对待每一条生命，她还真信了，本来按照道上规矩，我该从中间人那边叫雇佣兵过去，但中间人对下边儿有信誉，对上边儿倒是什么都卖，我还背着通缉，不能再和任何公司扯上关系了，也不能自己去干这活儿，你们知道的。” 　　“你能叫人把她塞进去，现在为什么不可以和那人协商？” 　　“的确，和我有旧情的就是那医院的院长，不过他因为这事儿和我闹了点矛盾。”德西法随和又冷漠地微笑，“也只不过一条公司狗罢了，不用顾忌我和他的关系，要杀还是审都随意。” 　　“好，我们接了。”E点头。 　　“如果很麻烦，就只需要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我不希望你们因此而受伤或死亡。”德西法拿出手术刀，“那么，按照谈好的，我把义体替你们装上，就当这次的委托费。” 　　“就算越过了中间人也要按规矩来办事，货/到/付/款。”维尔从工作台上跳下来，“走啦！脑机也用不着换了，我感觉等水干了他就好了，刚刚脑袋晕可能是喝高了的缘故。” 　　德西法不太赞同，“等等！把义体换上，保险一些。” 　　“货/到/付/款是规矩，小心别被骗东西。”E手搭在刀柄上回头，勾起嘴角微笑，“等着。” 　　德西法注视他们离开，嘴唇动了动，“小心些……” 　　这声音在诊所里都不太响亮，两个年轻人走的快，没听见，自然也没得到回应。 　　德西法抓了下头发，瘦削颓废的脸面色疲惫。 　　他缓缓回到工作台前坐下，不听劝地捡起台灯，继续在黑暗中凭着昏暗的光修理义体。 　　…… 　　“E，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去哪儿找阿兰朵？” 　　“你不能因为我在就净他妈问一些没脑子的脑残问题，我不是时刻都在的，这种事情一想就能想出来，该先去找她上司，问问把人送哪儿了。” 　　“我就随口一问，用不着那么凶。”维尔摆摆手，“我去开车，你在这儿等我，免得多走一段路。” 　　“滚滚滚。”E随手打发他走。 　　维尔就晃晃悠悠的走了。 　　E想了想，顾及着怕衣服弄脏，没直接坐在马路边上，只是蹲街边儿，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 　　她摸了摸身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打火机，一直都是白嫖的维尔。 　　E抽出刀，用火红的刀刃将烟头点燃，咬着烟头流里流气的看过路的车和行人，全然一副街溜子的模样，要是再画个烟熏妆穿个短款小皮衣就和路边混混没什么区别了。 　　来歌舞伎区嫖的嫖客都是兜里有几个钱的，穿着打扮卖相还不错。 　　蒙管是男是女还是双性或者机械仿生，反正路边行走的美人多，身材也好，各种款的都有，关键是大多数穿得还不多，蹲在这里洗洗整天见血的眼睛是相当的一件美事儿。 　　E吐了一口烟圈，美滋滋的蹲着。 　　一个男人忽然凑过来问，“多少一晚上？” 　　是黑川城的语言。 　　E抬起头，半眯着眼睛审视。 　　是个穿着全套西装的中年男性，模样还不错，规规矩矩的，一看就是个公司狗打工人。 　　这是把她当街头等客的流莺了？ 　　她寻思着她穿的也不少啊！也不是流莺的打扮，一眼就能看出和流莺的区别，难道这人就看不见她腰上别的刀和身上挂满武器的武装带？ 　　她这装扮一眼就能看出是个雇佣兵，更别提身上一股血腥味。 　　嗯，也不对，可能误会人家了。 　　为了赚更多钱玩角色扮演的流莺不在少数，或者哪怕是真的雇佣兵也不会有多少节操，给钱上一晚，甚至不用去干掉脑袋的事儿，算个好差儿，有点脑子的都会同意。 　　E被逗笑了，将错就错道，“抱歉，现在不接了。” 　　“接散客的确不容易，特别是在这儿，确实应该讲信誉。”男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前面有几个？我排单，不着急，我可以去喝几场再第章过来找你。” 　　还就真固执。 　　E摆摆手，“暂时不排了。” 　　“那接女客吗？”一个同样佣兵打扮的红发女人走过来蹲下，提前在男人说话前对着E勾唇一笑，“都是同行，你想在里面还是外面都可以，或者我可以和前面几个客人拼一拼。又或者你缺不缺搭档？留个联系方式也行。” 　　E沉默地望了望女人。 　　热烈的红发，黄褐色的皮肤，矫健的肌肉，腰细腿长，一股子野性的美，像只灵敏的猎豹，换句话来说，E挺喜欢的。 　　最关键的是留联系方式，以后可以坑……啊不，以后也许有些用处。 　　她咬着烟摸了把女人的脸，痞里痞气的点头，“行。” 　　女人上挑眼尾，得意的朝旁边的男人笑了笑，若有所指，“公司狗和街狗各有各的地方，何必混种呢？” 　　在她说话的时候，暗处观望着发现她成功了的街狗嫖客就都围了过来，都想要挤兑挤兑公司狗。 　　街狗在这一方面一向都是很同仇敌气的，明里暗里和公司狗对着干是他们最喜欢的活动，仿佛那么做了就能算个英雄人物似的。好展示他们的叛逆和桀骜不驯，至少在这些小事儿上是这样。 　　而身份为公司员工的嫖客便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他们往往自持身份，不想与丢人的家伙扯上关系。 　　“哈哈哈！这公司狗居然也想搞我们街狗姑娘！碰壁了吧？” 　　“听话的婊/子玩多了，想来玩有血性的街狗？做你的梦去吧！” 　　“公司狗文绉绉的样子，给咱们随便一个小孩丫头艹一会儿都哭到不行，还想咱们的姑娘！” 　　…… 　　粗鲁的大声叫骂和下流话，围过来的街狗多了，却没有敢动手的。 　　骂一骂可以，动手就是另一种处理方式了，谁知道公司狗买了多少战斧安保公司的套餐！而且ECPD可就等着抓他们顶业绩呢！ 　　最开始来的那个男人没有慌张，丝毫不在意街狗们的讽笑，只是将名片递给E，“如果你改变主意。” 　　这个人，包括其他公司狗在内，根本就没有把街狗当作是同一个水平线的人类，所以才瞧不起，丝毫不在意路边的狗叫两声。 　　E推开名片，站起身揽过红发的女人，用被金属机械包裹的左手指尖挑起男人的下巴。 　　她恶劣一笑，“这可不行，街狗一辈子办事儿，就不能有后悔的。” 　　周围的街狗欢呼了起来，大声起哄。 　　“好样儿的！哈哈哈！瞧那傻狗说不出话了！” 　　“咱们街狗要是干了后悔的事儿就连狗都不配当了！” 　　“给他一拳！” 　　“艹他妈的有钱佬！他们娇养着的公司狗肯定挨不住老子一拳！” 　　…… 　　声音嘈杂，骂声难听，最开始的男人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冷哼了一声，径直离开。 　　看见公司狗被骂走，欢呼声更大了。 　　对于在街头混苦日子的街狗来说，能骂公司狗就是最高兴的事！他们的声音闹哄哄的，有的年轻街狗甚至兴奋又激动，每个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路过街道，也许是人群实在太吵，坐在后座的男人皱了皱眉，“那边怎么了？” 　　“不清楚，估计又是街狗在闹事。”驾驶座开车的女人回答。 　　男人面色不善地点燃一支烟，扭头却一不小心从车的后视镜看见了人群中高挑的银发人影。 　　他捏着烟头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开进去看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发哑。 第59章 就喜欢玩傻子 　　和粗鲁的街狗待在一起总会让E有点儿亲切的熟悉感。 　　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这里的嫖客和红发女佣兵说话也挺讨她喜欢。 　　要不是刚接了德西法的任务，她会肯定鸽了维尔和这位漂亮的红发小姐去不远处的情人旅馆。 　　可惜呀。 　　E随口打发掉红发小姐，却发现人群后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了下来。 　　她本来没怎么注意, 谁曾想那辆高级商务车的车门被打开, 一只被修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出, 脚上的皮鞋闪闪发光, 这腿的主人还径直向她这边走来。 　　她抬头随意扫了一眼，全套正装，安德纳科技公司管理层的高级防弹制服, 以前她也有一套。 　　至于其他, 紧扣到最上方的衬衫、灰蓝色的领带，没受多少风霜困苦的脸，英挺坚毅的五官, 一看就是个高级公司狗，虽然不认识，但是如果满分是E自己，这个公司狗光凭长相就能打70分以上。 　　70分不算少了, E那连伏羲生物整容和安德拉科技照着做脸板外壳都整不出来的模样, 要不是背叛者之手的副面词条让她气质太欠揍弱化了感观，行事又实在太阴鸷狠毒，浑身往外冒血气，谁见了她都会产生不理智的想法。 　　E在终结城见了那么多人, 只有万人迷的维尔甜心加上那双无敌的璀璨紫眼睛才能达到90分以上和她一较高下。 　　虽说两个雇佣兵长这么好看也没什么屁用，但实在不想刀口舔血了他们是真的可以凭脸去站街, 到时候他们随便对金主撒个娇就能拥有他们现在拼搏一辈子都拿不到的财富。 　　要不是他们阴鸷暴戾的恶徒气质太有迷惑性直接就玄学得让人忽视了模样, 那他们在城里一露面就得被大人物抓起来当玩物。 　　换而言之, 这个公司狗是真的好看, 好感到可以集邮的程度。 　　怎么说呢，就是挺想搞的。 　　E脸上一片冷漠，自顾自的咬破烟里的柠檬薄荷爆珠。 　　想搞确实是挺想搞的，但是搞了处理尸体麻烦，人家也没惹她，没必要自找麻烦。 　　和这种公司高层拉开距离是街狗的常识，周围的街狗怕沾上麻烦遭无妄之灾，大多数已经识趣地退开，E正打算退开一点让开路去别处等维尔，却听见这男人声音几近颤抖着喊，“安格洛……” 　　E眯了眯眼，嘴里仍叼着烟头，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出鞘，“你是？” 　　“要不是您抽烟的姿势一模一样，我几乎以为是一个假的复制品……”男人惨笑着抽出衣服下的枪，拉开保险。 　　“您还是记不住我的名字，安格洛部长……”他看起来痛苦又不解，似乎真的像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一样片刻不停地将子弹上膛，“您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真的，真的不想再杀您一次……” 　　粽发绿眼睛……噢，是那个杀了安格洛的外勤特工组长，记不清名字……” 　　“啊……是你啊。” 　　长刀瞬间出鞘，E的嘴角缓缓上勾，冰蓝的眼中是骇人的杀意。 　　她狞笑着，几乎咬着舌尖一字一顿道，“我，倒一直，想去找你呢……” 　　暗红色的长刀散发灼人的热能，左手指尖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始往上增生湛蓝的晶体。 　　不知道有谁好心，怕街狗朋友们惹上事儿，突然嚎了一嗓子，“快跑，又有人当街发疯，还他妈有个是公司狗！” 　　人群闻声四散着逃开，少数不怕事的远处观望。 　　远处的两人对持着，格兰特顿了顿，举着枪的手没放下，却压低声音开口，“安格洛部长，你该不想被公司发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谈，行吗？算我求您。” 　　“真够有礼貌的，看来你坐上我的位置后越来越人模狗样了。”E呼出一口清淡烟气，“也行，不过就近，我等人。” 　　格兰特放下枪低声叹道，“您变了很多，不介意的话，我们在车里谈。” 　　“你是说染上一身到处鬼混的混混打手作风？”E嗤笑一声，收刀回鞘，推开车门坐进后座。 　　格兰特不做评价，拉开另一边的车门，也坐在了后座。 　　车内是封闭的，所以E熟练的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 　　她看见正开车的艾琳娜，一下乐了，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抓住女人手感极佳的头发把人强行扯过来偏头看向自己，声音轻快、眉眼含笑地打了个招呼，“哟，宝贝儿，还没死呢？” 　　这声问候简直就是恶魔低语。 　　随着头皮熟悉的疼痛，被强行扭过头的艾琳娜看见了顶着银发的E。 　　那张梦魇般的脸！仍然挂着可怕的笑容！这一如既往的粗暴对待！ 　　这疯女人他妈的怎么还没死！ 　　头皮上传来的力道大到惊人，明明是将她的头扭过去，却直接将她整个头都450度旋转扭了一圈多，艾琳娜的金属脊椎被强行变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脖子上的仿生物皮肉组织像麻绳一样扭曲。 　　她双眼大大的瞪着E，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可抑制的发抖，下意识想要向公司举报，却看见现任上司格兰特警告的目光。 　　艹！该死！这疯女人！ 　　艾琳娜忍住骂声，咬牙切齿地扯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微笑，“格兰特部长……她是个叛徒……您这样是不是不恰当？” 　　E都快被艾琳娜这蠢女人逗笑了，在公司混了那么久日子，光长头发不长脑子。 　　后面坐着一个叛徒和一个明显第章想包庇叛徒的上司，她却直接拆上司的台，告叛徒的状，甚至明里暗里的威胁上司？ 　　她不想想自己的脑袋还在叛徒手里捏着，随时都能被捏爆吗？ 　　E有点不忍心欺负傻子，顺手把艾琳娜的脑袋拧回去，揶揄的等待格兰特回应。 　　格兰特看了看她，转头对艾琳娜微笑道，“艾琳娜，你最近是不是太过放肆了？开玩笑也要有个度，这位是我的故交好友，哪里来的叛徒？叛徒不是都被处决了吗？” 　　艾琳娜愤恨咬唇，却很聪明的没有再说话，意思是认同格兰特“故交好友”的说法。 　　E叹了口气。 　　艾琳娜越看越蠢，格兰特越看越精。 　　明明之前表面上还是个正直青年的，现在坐上她的位置才两个多月，居然都会当着她的面儿指鹿为马了。 　　果然，男人一上位就变坏，没人镇着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越来越拽了。 　　就这样的家伙，艾琳娜居然还敢放肆？ 　　E简直越想越怀疑艾琳娜是不是因为得罪了义体医生导致脑子里的脑袋被换成了豆腐渣。 　　她轻轻拍了拍还在生闷气的艾琳娜，忍不住笑，“转过来，我看看。” 　　这话说完，艾琳娜居然很硬气的没动。 　　安格洛这疯女人已经不是她的上司了，她不该听她的，也不可能会听她的！ 　　艾琳娜的行为让E的笑容一下就收敛了下来。 　　E是没多少耐心的，行为也比较粗暴，直接不耐烦的重新抓住艾琳娜的头发将人的脸扯过来对着自己打量，“我他妈让你转过来，是聋了吗？我看耳朵上和脑袋里也没少几斤肉啊？” 　　该死该死该死！明明安格洛这疯女人都已经这么落魄了！为什么还敢这么对她？ 　　艾琳娜眼里皆是扭曲的恨意，表情屈辱，甚至都溢出了泪花。 　　看她这模样，E啧了一声，手上收了些力道，指尖轻轻梳理艾琳娜的头发，扭头有些感慨地对格兰特说，“这种废物草包，真难为你上位没换了她，还留着她一命。” 　　“毕竟她曾是您的人。”格兰特当着艾琳娜的面儿微笑着点头，毫不介意之前才指鹿为马和艾琳娜说的E和他是故友。 　　“你真是越来越有公司狗的做派了。”E叹了声，“之前，瑞特董事长遇刺案逃走的那个叛徒抓到了吗？” 　　格兰特低声道，“您不觉得我们都被洗脑得太严重了吗？无论是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您，明明都被他利益交换处决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结果。”E皱眉。 　　“没有查到，他背后有个很厉害的势力。”格兰特顿了顿，指向窗外的高楼之间，“在外面。” 　　外面……高楼之间……那就是指的废土…… 　　在废土的……是反叛军，全名叫天启反抗军。 　　“那也该抓到。”E神色幽暗，“看来你也是废物，先生留你到现在也很仁慈。” 　　她冷笑一声，摸出她重新仿造的那把红色格洛/克拍在中间的小桌子上，“把我的那把还我，那是先生送的。” 　　“安格洛……” 　　“闭嘴，我现在不叫安格洛，叫我E。” 　　“E吗？还是公司的字母……” 　　“这不是你该管的。”E警告。 　　“是，我知道了。” 　　格兰特从车子的暗格里拿出那把一看就是被精心保养过的红色格洛/克，将枪/口对准自己，枪柄朝向E，放在桌子上像E推过去，“部长……” 　　“闭嘴。”E打断他。 　　她拿起桌子上的枪，停顿了一下，低声道，“我已经不是你的部长了，现在你才是。” 　　“抱歉……” 　　“用不着，你没做错，我也不会原谅。” 　　E抓住格兰特的头发，强行抬起他低下了的头，注视他的眼睛问，“你妹妹还好吗？” 　　提到妹妹三益爱子，格兰特明显慌乱了一阵，可是对上E冰蓝的眼睛忽然又冷静了下来，“她很好，快毕业了……” 　　E正想说话，忽然看见车窗外开车回来没找着她的维尔，便随手在格兰特的脑机里植入了一个病毒，又凭借着身体接触植入罪晶病毒，冷声道，“那就好，我等着。” 　　她说完这话，头也没回的下车了，脸上的冷漠消失不见，挂上了街狗雇佣兵脸上常有的笑，笑着走向维尔。 　　维尔瞥见她从公司的商务车上下来，诧异的问，“小公主？你怎么跑别人车里去了？大街上就劫车，还抢公司的，不怕被抓？” 　　“没有，一个死人而已。”E手搭在刀柄上，笑容不变，“走吧，任务目标还等着。” 　　维尔笑嘻嘻的揽过她，“好嘞！这次干完就去江谷区那家滋滋炸鸡！” 　　“想都别想，下个月再说。” 　　后面的格兰特喊了一声，“E！” 　　“哈？”E回头，却发现格兰特追了出来。 　　她问，“还有什么事？” 　　格兰特忍了忍，终于还是说，“您现在就在外面和傻子玩，有意思吗？” 　　“你他妈说谁傻子呢？”维尔瞬间气得想打人。 　　E拦下维尔，面色不善地问：“你什么意思？” 　　骂人可以，随便骂，街狗不可能骂不过公司狗，可当着爹的面儿说人儿子是傻子是什么意思？ 　　格兰特看起来难以接受E背叛了公司所代表的资本阶级，他固执的重复，“您一直在外面和傻子玩，有意思吗？一条街狗？” 　　E笑了，定定的望着他，“你之前还说我被洗脑了，所以，你觉得你就已经脱离了公司的洗脑？” 　　“你和你妹妹不也是野狗出身，为什么现在会瞧不起街狗？” 　　“……” 　　格兰特低着头，沉默。 　　维尔趁机悄悄拍了拍E，小声道，“他骂我傻子，我想杀了他。” 　　“现在不行，他妹妹还在上学，他死了，他妹妹怎么办？”E低声笑道。 　　“哦。”维尔想了想，又试探道，“那是不是就算我是傻子你也乐意陪我玩啊……” 　　“对对对……行了吧？明天去吃儿童套餐，两个玩具都给你。” 　　维尔听到这儿终于高兴了，那双有点凶的匪气断眉挑起，得意的对格兰特大声吼，“听见没？我兄弟就喜欢跟傻子玩！” 　　“底端的虫子……”格兰特目光阴沉。 　　“闭嘴。”E看也没再看格兰特，“走吧维尔，我们赶时间。” 　　维尔满含粘稠恶意地瞪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公司狗，扭头乐颠颠的跟着E走，一边走还一边小声道，“不对呀，就喜欢傻子玩，不就是骂我是傻子吗？” 　　E愉悦的低笑，“没骂你，我就喜欢玩傻子。” 　　“嘿嘿……啊？等等，小公主你说什么？” 　　…… 　　格兰特阴沉的望着他们离开，艾琳娜从车内出来，捧着E留在车里的那把仿制的红色格洛/克，愤恨的看了一眼儿E的背影，“部长，您的故友没有带走它。” 　　格兰特缓缓转过头，用阴翳得和E在位时一般的眼神看向艾琳娜，珍视地拿起那把枪，“艾琳娜，她，平时……对你很好吧？” 　　“部长！我……” 　　嘭！ 　　那把曾经属于E的红色格洛/克手/枪喷吐出火蛇，枪口微微发热。 　　艾琳娜的身体倒下，眉心破了个大洞，和所有被“安格洛”处决的叛徒一样。 　　格兰特收回枪，通知其他下属清理这一片的监控，然后默不作声的坐上车子的驾驶座离开。 　　艾琳娜是个不稳定因素，这女人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能留下。 　　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E”还活着。 　　公司的洗脑确实很厉害……他无话可说。 　　不过，既然“安格洛”已经脱离公司死了，那就让“E”好好在街头活着吧，活的高兴就行。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令天超常发挥。(明天就没有了哦，周五更) 第60章 货物与牺牲 　　达亚区。 　　这个区域比起其他下城区算不得很穷, 也称不上有富人居住，连中产阶级的公司员工都很少，是相对落后的一个区域, 楼房大多数都是平层。 　　各种街边的小帮派鱼龙混杂, 因为车流少, 马路倒是挺宽阔的。 　　莫尔顿医院作为普诺医疗在这片区域的分院, 派头比其他的房子都大，有一整个园区，主楼有50层高。 　　50层楼已经算少的了, 普诺医疗在其他稍微富有一点儿的地区, 旗下的大楼每橦都是几百层以上。 　　这么多层楼，不为别的，就是撑个面子, 公司总是特别有钱，也特别擅长在一些看似没必要的地方花钱，普诺医疗也不例外，多余的钱宁愿修一些没用的楼层都不愿意便宜一点给贫穷的人看病。 　　达亚区这片区域没多少人生得起病看得起医生, 楼房建得太高了也没人来, 白白空着浪费。 　　这里的院长可能是像德西法说的那样为了贪污，也有可能是真的忠心耿耿想要为公司及时止损，不知道他怎么和普诺医疗的公司高层说的，反正这里的医院主楼就修到五十层, 就连这五十层也用不完。 　　大楼上面的地方听说都空着，一般只用下面五层, 连普诺医第章疗公司自己的安保特工组都没在这儿驻扎多少, 比之其他的公司地盘都要更好下手。 　　不过维尔还是有些踟蹰地望着医院的高楼, “E, 这次也潜入吗？” 　　高楼下方是巡回的机器人守卫、外骨骼士兵、战斗无人机。 　　和公司对上，肯定比对上帮派混混艰难。 　　E皱了皱眉头，“直接进去就行了，我查过，那家伙的办公室在五楼，外面的守卫全是程序控制，我修改他们的巡逻路线和监控，制造空档直接翻墙上去或者是从楼下杀进去。” 　　“可那是公司的程序，不知道领先我们外面多少倍，那么多黑客，没多少能控制的。”维尔不放心道。 　　其实他并不清楚，公司的机器设备之所以安全，就是因为外面能够黑掉公司防火墙的黑客寥寥无几，就算能控制，也不能大面积控制，最强的也就控制一两个。 　　不过这种东西，维尔一条幼年期家族就被灭了的野狗不清楚，E这条记忆被格式化过的公司狗就更不清楚了。 　　她格外自信，“我寻思着，既然我能黑一点电子设备，黑一点监控，那黑一点公司的无人机和机甲不也很正常吗？” 　　应该挺简单的，毕竟都是公司出产的，没道理黑进去的难度就不一样啊！就算高也高不到哪儿去。 　　E确信的点了点头，眼中的银色衔尾蛇光晕疯狂旋转，她对维尔道，“这很简单，是个黑客都能办到，办不到的是因为技术太垃圾了。” 　　“这样吗？”维尔认同了，“我们还是翻墙进去吧，稳妥一点。” 　　“好，旁边的车库有一辆医疗卡车，应该要员工身份认证，我们弄个身份信息，开车去楼下，踩着车上去。”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野路子？” 　　【这不是游戏玩多了吗？特别是某个脑袋后面有二维码的光头杀手】 　　E咧嘴一笑，“这不叫路子野，这叫格局。” 　　她随便给旁边的一个设备植入故障病毒，引来了一个铁灰色的机器守卫。 　　被背叛者之手包裹的左手迅速探出，尖锐的金属指尖刺破合金外壳，一把扯出核心电路，将数据芯片连带着扯了出来。然后把机器人损坏后的废铁拖回来拆掉，当场毁尸灭迹。 　　在这期间，E眼中蓝色金属流质中的银色衔尾蛇转动，哪怕当着维尔的面把那么大一块机器人残骸拆不见了维尔也没有觉得奇怪。 　　E拆完机器人拍了拍手，顺手把芯片的数据权限复制了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传送给了维尔。 　　她黑掉监控，修改了安保机器人的巡逻轨迹，远程黑开了车库的门，“走吧。” 　　“行动那么自觉，开车这块儿你他妈心里头没点逼数是吧？”维尔把想往驾驶座跑的E扯了回来，嘟嚷着骂了一句，“上面去！” 　　E彻底被剥夺开车的权利，面无表情地翻上车顶，“开车，我告诉你什么时候停。” 　　“站稳了。” 　　卡车发动，向楼房那边行驶。 　　“再把尾巴往里面甩点。”E站在车子的顶端目测距离。 　　“了解。” 　　后轮驱动的卡车往外开了点车头，将后半截车尾甩近墙边靠着。 　　维尔在底下问，“行了吗？” 　　“行了。”E仰头计算车顶距离窗户的距离，“我先上去，你跟上。” 　　她微伏身体助力，腿部肌肉呈现出爆发力，让她抓住四楼窗户的窗缘。 　　明明手臂一发力就能上去，她却要秀一波操作，直接从腿部开始上抬，悬空倒立着将腰部弯折，双脚反勾上五楼的窗沿，发力回腰，姿势流畅优雅轻巧地落到办公室窗口，像刚完成个舞蹈动作。 　　动作之熟练，姿态之潇洒，一看就是练过多年的舞蹈，开过龙脊和胸腰才半路转行的不正经雇佣兵。 　　强不强是一个版本的事！帅不帅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可不能狼狈的爬上去！ 　　【那是！古代说的什么夜探香闺爬绣楼，你爬楼的姿势可不是要帅吗？动作要快，姿势要帅，不然狼狈兮兮的爬上去，人家姑娘一脚就能把你踹了。】 　　也许是来得不是时候，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只有电脑的屏幕亮着幽幽的光。 　　E打了个哈欠，直接坐到办公桌后面的办公椅上入侵系统，查看电脑类的文件。 　　上面有两封消息。 　　第一封是“路西法”的消息，时间显示实在五天前。 　　［路西法： 　　米迦，我很不想给你发这条消息，正如我不想和你联系，但我还是要再次警告你。 　　公司不是个好地方，呆在那里并不能得到多余的什么，你的人格余薪也已经岌岌可危，如果你后悔，可以来我这儿，哪怕我们一起当黑医生，总比在那里强。］ 　　［回复：不，不行，西法，有些事情只有在公司才能办到。 　　也许等到某天天气好，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恶土看看，阴暗的地下室呆久了不好，很久都没和你在恶土看太阳了。］ 　　第二封消息是“切茜娅”，显示时间是四天前。 　　［切茜娅： 　　米迦，钱已经收到了，物资买好了，年后恶土就下了很大的雪，冻死了不少流浪者。 　　公司的恶土猎杀小队也年年不休息……许多相熟的流浪者家族也过得不太安稳，明天我就带着车队去恶土，你要来吗？］ 　　［回复：抱歉，切茜，我这里暂时抽不开身，请你为我向他们带去问候。 　　我这里搞到一些医用的器材和义体，都是公司货，你也替我送过去吧……抱歉。］ 　　第三封消息是“艾狄生.鲍威尔”，显示时间是两天前。 　　［艾狄生.鲍威尔： 　　米迦勒！该死！这周送过来的货！你们医院的那个傻逼女医生知道里面是什么以后把货全部他妈的都炸了！ 　　你们公司狗里怎么会有这种贱女人！我们这边的兄弟因为和鬃狗的冲突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因为这批货没到位，整个据点凑不齐十个完整的人！根本就他妈的交不了黑川的基因税！ 　　黑川已经派械武者来收税了！你得为这个负责！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可真是操了的！米迦勒！你管辖这个医院要因为利益折损被取消的时候是老子他妈给你的资金！ 　　是你他妈自掏腰包拿货求的老子！你要的那些不受公司局域网络控制的义体也是老子帮你搞到的！今天你他妈的就忘恩负义让这逼玩意过来害死老子兄弟！ 　　那个婊/子必须得给老子送过来！老子要让她偿命！］ 　　［回复：我会尽快再送一批货过去，阿兰朵也会一并送过去，请尽量不要杀她，她是我故友的侄女，也能为你们进行义体手术，不必浪费。 　　她犯下的错误我会替她承担，这次和下次的货物翻倍。］ 　　有意思，前两封消息的发件人名字都是堕天使的名字。 　　抵抗天使路西法、魅惑天使切茜娅。 　　而收件人的名字……大概就是这台电脑主人的名字……前两个“堕天使”叫他米伽，后面一个叫他米迦勒，看来他的名字应该是米迦勒，和前两个堕天使关系很好，好到互相用昵称。 　　叫这种风格的名字，还提到了恶土和相熟的家族，难不成都是野狗出生，家族里的长辈随便乱取名字？ 　　不过从消息来看，阿兰朵大概率还活着。 　　但黑川的基因税和械武者……那是什么？ 　　货物……货物又能是什么？ 　　这里是医院，所以……来这里看病的人……那些贫穷之人，那些街狗还是帮派成员的器官？ 　　正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半长黑发扎起，一身白大褂的中年男性走了进来，看见E的瞬间已经拔出了枪，甚至有可能已经按下了紧急呼叫按钮，“你是什么人？这里是普诺医疗公司的领地。” 　　E微笑着站起身，手掌搭在刀柄上拔出了刀。 　　她微眯着双眼，锁死门的电子锁，“打扰了，在下只是来问些问题，不用做无谓的反抗和挣扎，现在是审问时间，我问，你答。” 　　“你不怕公司的报复吗？”男人顿了顿，眸色深沉。 　　“抱歉，您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且，我封锁了这个房间所有对外的信息输出。”E拎着刀坐上了男人的办公桌，一只腿屈起，习惯性的踩了上去，如果不看她刻意温和的笑，肯定会有人误会她是什么变态杀/人狂或者是强盗之类的家伙。 　　男人皱了皱眉，“你需要什么？或者是，想知道什么？” 　　一只手在这时抓住窗缘。 　　维尔无声地翻了进来，拍拍手接话道，“一个叫阿兰朵的女医生，你手底下的，被你送去哪儿了？” 　　“她？你们是为她来的？”男人笑了一声，“她是去做义工去了，为了城市的和谐与爱……你们雇主付了多少钱？” 　　维尔直接拔出枪抵住男人的脑袋，神色不善，“别他妈跟老子打马虎眼儿！” 　　E在办公桌上坐着，也冷笑起来，“问雇主？终结城人人都懂得规矩你他妈不懂？第章” 　　【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懂哦，来让我康康，还可以教你登dua郎哦】 　　“听着。”男人举起手，沉声道，“我给你们比雇主更多的钱，还没有中间人拿大头，我不说，你们不说，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们完全可以给中间人打电话说放弃这个任务，又清闲，又赚了钱，对我们都好。” 　　“喂，小公主，他当我们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诶。”维尔咧嘴一笑，搂着E的肩膀没骨头似的斜站着调侃，“是不是你长的太嫩，看起来太小呀？” 　　“哈？我小？”E摊开手掌，不可置信的笑了，“我能艹哭他！” 　　维尔沉默片刻，反应过来立马神色尴尬地扒拉E，“别这样……天还亮着，人家听着的呢。” 　　E毫不在意地举起自己的手，展示她纤长冷白的五指，“细一点没关系，多加几个，够长就好。” 　　【你是说你的手指很灵活？那么是时候证明给我看了。】 　　E目光一凛，双手探出，十指灵活变换，明明有一只手已经包裹了金属，却十分流畅地在墙壁上打出了一个狗状的手影！ 　　这一刻，这只狗影，不只是一只狗，而是一只浑身覆盖金属的狰狞地狱恶犬！ 　　“额……E？”维尔不明所以的戳了戳她。 　　E表情不变，迅速变换手的动作，像个忍者一样一秒钟结了十几个手印，在墙上投影出一个长颈鹿的投影！ 　　“呵。”她轻蔑的看了一眼房间内两个沉默又懵逼的人，“甜心，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维尔沉默片刻，“E，我由衷的怀疑，其实你的脑子是真的有病毒……把手收回去，我们是来干正事的。” 　　“我相信这位院长先生医者仁心，肯定是不会介意的。”E笑意盈盈地把刀架在院长的脖子上。 　　“没关系。”院长神色镇静，“我可以告诉你们她在哪儿，还会付你们一笔钱，条件是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他缓缓道，“两位……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总有身不由己。” 　　E收刀入鞘，做出一个请院长坐下的手势，“好啊，说来听听，再看看你打算付多少钱买你的命。” 　　“你先保证不杀我。”院长从容不迫。 　　“你觉得雇佣兵的话能相信？哪儿听的冷笑话？”E淡淡道，“最丑恶的就是誓言。” 　　【真他妈操蛋，好为人师的习惯又来了？不要随时都插/入知识学习，这里没人会听你的真理！】 　　E垂了垂眸子，“所谓誓言，都是用来取信于人，或者是用来骗自己。” 　　“我相信你，你看起来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你，与众不同。”院长沉声道，“我女儿如果能回来，也一定像你一样。” 　　“啧，很多受害者都会给我打一手苦情牌…或者说，你就这么确信，说服了我就能活？” 　　“你才是主事的人，你的搭档不会多说什么，他也信任你。”院长坦然道。 　　维尔皱眉看着院长，又看了一眼E，缓缓放下了枪。 　　“好吧，你赌赢了，我的确向来说话算话。”E闭上眼睛笑道，“你完成了你说的事儿，我就不动你。” 　　“是你们，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 　　院长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块装了一万欧的不记名芯片递给E，“阿兰朵在斗兽区的蛮牛街，那儿有一个亚兹克帮的据点，不出意外她应该是在地下室。” 　　E抛起手里的芯片，一把将它捏在手心里。 　　她没有讨价还价，甚至没有质问院长为什么一个能当上普诺医疗区域分院院长的公司狗才这么点钱，她只是礼貌道，“谢谢。” 　　院长沉默的坐在办公椅上，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仿佛老了十岁。 　　“再见。”E认真地礼貌道别，忽然抬起手，一刀斩下。 　　头颅飞旋，院长室陈旧发黄的白墙上溅起猩红的半圆，那杯盛着冰冷咖啡的杯子也一起碎在地上，打湿无头尸体身上烫得整齐却有些旧的正装和白大褂。 　　“走吧。”E收刀回鞘，罕见的没有去翻办公室的东西和尸体，也没有拿走值钱的物品和垃圾，只是重新从窗台离开。 　　窗外下着雨，细密的雨雨被风刮进来了一点儿，那枚装了一万欧元的不记名芯片顺着风雨被从窗口扔了回来，室内还能听见雨声中的低笑，“还你，你更需要。” 　　还呆在办公室里的维尔不明所以地接住那张芯片，便看了一眼无头尸体掉在地上的头颅。 　　——太阳穴上居然还闪着红色的信号灯。 　　他将头捡了起来，放回了身体的脖子上，然后将E扔回来的芯片塞到尸体手里。 　　做完这些，他才连忙跟上E离开。 　　办公椅上的尸体动了动，头颅蔓延出和电路纠缠的血色丝线，从脖子处将身体和头颅拼合起来。 　　米迦勒有些惋惜地摸了摸自己已经弄脏了的旧衣服和用了很久的咖啡杯，看着被弄脏的发旧白墙发愣，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沉默的摊开手掌。 　　——那张一万欧元的不记名芯片被又E打入了一万欧元。 　　［赔你的，干洗衣服、咖啡杯和重新刷墙的钱，随便你拿去做什么。］ 　　一万欧，无论是对于两个佣兵还是对于这里来说都是一笔巨款，赔钱只是个借口，这钱把这旧屋子翻新几遍都够了。 　　都是好孩子。 　　这是一个充满黑暗和压迫的城市，牺牲是在所难免…… 　　终结城，她确实和路西法所说的一样，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但是……被奴隶的人，被压迫的人，有能力的人，愿意反抗的人……还有那么多的人…… 　　为什么不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它变成一个好地方呢？ 　　哪怕只有一点。 第61章 斗兽区 　　E数着个人数据银行里可悲的余额, 计算着自己要多久才能买上一个正经的房子，面无表情地投身雨幕。 　　维尔追上她，“小公主, 明明你留了他一命, 为什么刚刚和他说话要闭眼？” 　　“因为他信任我了, 所以我不说谎……我本意打算杀他……你知道的, 我从不说谎，从不睁眼说瞎话。” 　　“那，就是他把阿兰朵送去斗兽区的？” 　　“对, 他是个烂人, 贪污公司分下来建医院大楼的钱，还摘走一些没权没势的患者或者是小混混大恶人的器官每个月送货给帮派换钱。”E冷笑一声。 　　“啊？那他那么有钱装得穷兮兮的，就给咱们一万欧, 你还给他还回去？芯片里面有病毒吗？”维尔皱了皱眉头。 　　“他到手的钱都拿出去了，有的是为了自掏腰包维持这家医院的运转，有的是搞了一些货和物资送去恶土。” 　　“那一万欧元不准是多少患者的血泪，要被他拿去救恶土更多的人, 要被他拿去购买知识类芯片让恶土的孩子能够有自己的思想, 让他们吃饱穿暖。”E摆了摆手，“我杀他一次是因为他该杀，但这钱咱们拿不得，多做十多个任务不就回来了。” 　　“没看出来啊, 小公主，我一直以为你底线没那么高……” 　　“底线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踩的, 你不踩了他就贱, 自己爬回去, 还得寸进尺越爬越高。”E啐了一声, “艹，我他妈就是贱！接个任务还倒赔一万！” 　　维尔笑嘻嘻的揽上E的肩膀，“我们也没亏啊……只不过没拿他的东西，你也没有去翻他的垃圾桶。” 　　E冷笑一声，“你今晚的儿童套餐没有了。” 　　“喂！为什么？不就是说了你喜欢翻垃圾桶吗？你难道不喜欢翻垃圾桶吗？你难道不喜欢捡垃圾吗？” 　　“因为老子捡垃圾的钱刚刚都给出去了，所以你的儿童套餐没有了，拿去给恶土的孩子们吃。” 　　“哦。” 　　维尔这次没为那家江谷区的滋滋炸鸡儿童套餐争论了。 　　他也是从恶土上长大的野狗，他们家族也和一个好心人相熟，就是那个经常过来给他们送物资的“楚谋哥”。 　　每次楚谋带着车队过来时他都会很高兴，期待充斥了他的整个童年。 　　楚谋每次过来还会给所有的孩子都讲故事，他不讲城里的生活，而是讲遗失纪元之前的童话。讲的都是公主、仙子、动物的故事。 　　那时候维尔就以为城里都和故事里一样好。 　　有郁郁葱葱的森林，有花有草，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有会说话的动物，有纯朴的人们，有高楼，有皇宫，皇宫里还住着国王和小公主。 　　楚谋哥说，国王喜欢聪明的人，所以要学知识，等到学好了知识，就可以搬进城里，他们也可以住在漂亮的房子里，没有寒冷和饥饿，没有恶土野狗猎杀小队，不用每天都抱着枪不离手。 　　到了夜晚，人们就载歌载舞，漂亮的小公主和精灵、仙子、各种动物快乐地跳着舞。 　　现在维尔才知道，恶土苦，城里也苦。 　　只要站不到最高，就只是可以随意杀掉的东西。 　　森林、动物、精灵、仙子……根本就他妈的没有这逼东西！ 　　国王第章根本就不喜欢聪明的人，也不喜欢反抗的勇者，他们只需要无知又麻木的愚民。 　　至于小公主，那他妈倒是有，也会跳舞，还会唱歌，只不过是他在垃圾堆捡到的。除了唱歌跳舞还他妈会杀人爆粗口，看起来一点都不优雅善良，被这个世界变得像条疯狗…… 　　维尔惋惜地叹了口气。 　　“维尔。”E忽然问，“德西法有没有一个叫路西法的别称？” 　　“路西法？那不是那个堕天使的名字吗？堕落之前是天国副君？” 　　“我看了刚才那个医院院长的电脑，有两个联系人，一个叫路西法，一个叫切茜娅。”E勾唇，“路西法堕天以后被称为抵抗天使，切茜娅被称为魅惑天使，都是九大堕天使之一。” 　　维尔茫然，“所以呢？” 　　“路西法和名字是米迦勒的医院院长提到了黑医、地下室、恶土，正巧，德西法也是公司出来的，与这些都对得上，更何况德西法还说阿兰朵是他托关系塞进这个医院的，这让我怀疑路西法就是德西法。” 　　维尔摊手，“我没听德西法说过，不过你这么一说，是挺像他的，反正都是自己人，想知道下次去问他不就得了。他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他又不会因为这点事和我们生气。” 　　E不做评价，只是笑了一声，“走了，斗兽区。” 　　…… 　　斗兽区绝对是终结城除了黑曼巴区以外最暴力的区域。 　　这里的街狗崇尚个人的肉/体武力，大多数都是像亚兹克帮那样的肌肉壮汉。 　　这里大多都是一根筋的莽夫，与终结城最大的帮派“鬃狗”井水不犯河水，倒是有很多亚兹克帮成员盘踞于此。 　　斗兽区有斗兽区的潜规则，禁用枪械，所有人都要尽量赤手空拳或使用冷兵器。 　　若是你违反了这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规矩，你会受到斗兽区所有疯狗的敌视，被认为是挑衅他们的信仰，从而被整个斗兽区群起而攻之。 　　他们有自己独有的一套血腥文化，有人甚至说，斗兽区的街狗全是斗兽佬，骨子里流淌的就是疯狂的血，一刻钟不见血心里就不舒坦，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这片地方太乱，又没什么利益，公司的一般都不来。 　　不过一些街狗很喜欢来斗兽区看斗兽，这里也逐渐有了一些斗兽表演项目。 　　外人要进斗兽区很简单，先在区域入口/交押/金，然后放下热武器去守门的擂台上打一场，打赢了就进去，打不赢就滚，哪方打死了都不负责，输赢也都不退还押金。 　　死在战斗里是他们的荣耀，并且人人都会为之骄傲。 　　斗兽区讨厌弱者，也拒绝任何弱者踏入他们的领地。 　　简而言之，斗兽区的铁丝电网总是高高竖起，入口处狰狞的路障万年不变的老套。 　　但它门口的车辆络绎不绝。 　　——总有崇尚暴力又喜欢刺激的街狗进去找乐子，尽是些好勇斗狠之徒。 　　规矩变不得，要进去就得先打擂台。 　　路障前方就是巨大的沙地广场，在许多个通了电或浇油烧了火的铁笼子内，想进去看表演的游客与守擂的斗兽佬打得头破血流，四溅的血液和被打死的人都能引起一阵兴奋的尖叫和吼叫。 　　一个笼子里的守擂人一拳将游客打得撞上通了电的笼子，笼子上还有用铁水把铁勾、玻璃混合在一起浇灌出来的尖刺，那位游客被重击打在笼子上挂着，尖刺钩进了他的皮肉，他抽搐着，又因为电流滋滋作响，空气中散发一股蛋白质和金属义体电路板的焦味。 　　他的惨叫声让围观的群众兴奋又躁动。 　　和他一起打拳的是这里很出名的一个守擂人，好像是叫什么“残忍重拳”，这里的守擂人都叫这些莫名其妙又听起来很中二的名字。 　　“残忍重拳！残忍重拳！打死他！打死他！” 　　“芜湖！残忍重拳！ 　　“打爆他的脑袋，残忍重拳！让这些狗崽子们知道我们斗兽区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进的！” 　　看客们在笼子外面围着，他们欢呼着！激动地砸着东西，大笑着，狂躁地用拳头和钝物重击旁边不认识的看客。 　　他们是那样粗鲁，像没有经过驯化的野兽那样互相撕咬。 　　笼子里的残忍重拳畅快大笑着揪起已经倒地的游客，“我已经开始兴奋了！快认输！” 　　他一拳又一拳，重重的落在游客身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液喷溅的声音，惨叫的声音。 　　那个游客却也笑着，满脸是血，牙齿都被打掉了，胸口的肋骨被打得凹陷，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是那样畅快，那样疯狂，好似终结城所有的郁结都消失无踪。 　　他才不认输！认输的是孬种！ 　　今天，他死于战斗！ 　　欢呼！惨叫！欢呼！ 　　一条又一条生命在擂台和乱斗中癫狂大笑着离开。 　　场面一片混乱，却充满斗兽区特有的秩序。 　　…… 　　“有空的擂台了。”E交了押金，把腿上武装带的那把红色格洛/克留在了车上，“给我拿卷绷带下来。” 　　维尔也卸下枪械，拿着两卷没拆封过的绷带锁好车门下车。 　　他将绷带递给E，挑眉，“怎么样？谁先去？” 　　E拆开绷带细细缠在自己的手上，“用不着了。” 　　她朝远处抬抬下巴，“擂台上打死了七个，空了八个下来。” 　　“豁！厉害。”维尔活动手腕，兴奋地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的犬齿，“我也得打死一个，免得进去以后被瞧不起。” 　　维尔看样子挺习惯这种暴力文化，或者说，终结城的街狗和野狗都喜欢这种文化。 　　这座城处处都是压迫，压迫久了，总是需要释放。 　　E失笑，“甜心，别太激动，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这并不妨碍我们办完了正事可以抽空玩玩，到时候去看斗兽吧？”维尔眉飞色舞，“斗兽区里面有很多个斗兽场，最大的那个每天的尸体和血都能填满整个黄沙场地，沙都变成红色的了！还有很宽的观众席，跟足球场一样大！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你怎么这么熟？来过？”E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家里乱七八糟的你不收拾，到处鬼混，就是来这地方？” 　　“……” 　　维尔不说话了。 　　这时，一个穿着全套牛仔服、满脸是血的游客从斗兽区出来，一眼瞥见维尔就兴奋的打了个招呼，“维尔！这几天没看到你呀！我还当你回去当佣兵了！” 　　维尔沉默，默默的转过身，假装那个游客叫的不是他。 　　E觉得这种情况很恶劣啊！就跟放学以后不老实回家做家务而去外面打群架一样恶劣！ 　　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欠揍了。 　　E踹了维尔一脚，“说话。” 　　“咳……咳咳，我是经常来这，但我也是来办正事的。” 　　“你办什么正事来这地方？打斗兽局？” 　　“我……”维尔嗫嚅半天，“给你讲一个冷笑话？” 　　“又他妈笑了不能呼吸？你他妈要再跟老子逼逼这玩意儿老子现在就掐死你！”E笑容儒雅随和地抓住维尔的头发，“或者说，这就是你不干家务的理由？你他妈不干，让你爹老子来干是吗？” 　　“我……换一个笑话总行了吧？”维尔小声试探。 　　还没懂啊，傻孩子，这他妈根本就不是笑话的问题。 　　E一只手抓着维尔的头发，另一只手爱怜、像拍路边小狗一样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脸和在看人脸色方面不甚聪明的小脑瓜，“行啊，讲。” 　　“有两个人被公司狗关进斗兽场，要求他们只能活一个，死了的叫死人，另一个叫什么？” 　　这个问题很简单，另一个人该叫救命。 　　因为公司狗肯定会在他杀了同伴之后再放一只野兽进去吃了他，或者直接把他枪决。 　　不过E不想回答。 　　“甜心，你难道没有听出来我并不想听你讲冷笑话？”她抓着维尔的头发，粗暴的拽出他的舌头，喉咙里溢出沙哑又有些神经质的低笑，“如果你再继续讲下去，我认为另一个人可以不用叫了，直接维尔叫。” 第62章 擂台 　　最近的擂台就是看客们喊的最凶的那位“残忍重拳”所在的地方。 　　缠绕尖锐铁丝的笼子被打开, 工作人员进去拖出了上一位游客被虐杀得不成人形的尸体，示意E赶紧进去。 　　笼内的“残忍重拳”有油黑色的皮肤，身上没有明显义体改造, 没有头发, 赤膊上身, 下半身只穿了一条拳击裤, 带着指虎，拳头上还有血，浑身都是混杂的伤疤, 肌肉壮硕, 几乎有两米多高，正隔着笼子看她。 　　E确认手上的纱布缠绕结实，上了擂台。 　　“哟, 来了个小妞！” 　　笼子外的看客吹起了口哨。 　　“这妞儿可真是美到冒泡！这腿要是能盘腰上肯定带劲儿！” 　　“小妞儿！这他妈可不是你这种大美妞儿该来的地方！赶紧出来！老子请你吃下面的棒棒糖！” 　　“残忍重拳！可别把她打死了！留着第章以后玩！” 　　“这小脸看着像个公司狗！装扮又他妈像个街狗！里面的衣服像野狗！这妞儿还是个漂亮混种！喂！残忍重拳！要打也别把脸打烂了！这美妞儿就是该被艹/烂的！” 　　…… 　　粗鲁的下流话嘈杂得很，虽说大家都这么喊，不过却没一人阻止工作人员锁上笼子的门、并且往笼子通电的行为。 　　他们是打定主意要看一场虐杀。 　　拳拳到肉，活生生打死一个漂亮的女性更能让他们这群总受上层压迫的狗兴奋得握紧拳头双目发红。 　　E看都没看那些喝倒彩的看客, 随手脱下那件黑色的皮制长风衣扔一边, 冰蓝的眼睛内衔尾蛇轮转，瞳仁几乎变成了野兽的竖瞳。 　　众人看E脱了外衣，露腰上衣和高腰的黑色紧身长裤完美的展露出身形，左手狰狞的金属护臂光泽冰冷, 口哨声和欢呼声便越来越响了。 　　汗味儿、血腥味儿、惨叫、嘈杂的呼喊……啊……这里的气氛能让所有的野兽肾上腺素飙升。 　　E也开始兴奋了。 　　“小妞儿，我让着你, 你说开始？”残忍重拳轻蔑又不怀好意的笑了, “我还可以允许你用你的刀, 别切到你自己就好。” 　　E连着刀鞘一起把腰间的刀扯下来扔到一边儿和风衣一起堆着, 她舔了舔嘴唇，嘴角缓缓上钩，“用不着。” 　　“那就开始。” 　　话音刚落，残忍重拳像只黑猩猩一样扑了过来，沙包大的拳头青筋绽起，E能看清上面尖锐的指虎和细碎的伤疤。 　　巨大的拳风带起沙砂。 　　E本来有很长的反应时间，却站在原地没动。 　　众人以为她吓傻了。 　　残忍重拳也正如他的名字，毫不停手，嘴角挂起了残忍的笑。 　　E等着拳头靠近她的脸到达一定距离，微微偏身，拳头堪堪擦过她扎成单马尾的银发。 　　被金属护臂包裹的左手捍制住残忍重拳的拳头。 　　竟是生生停下了拳头的势能，让它难以寸进。 　　两人都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义体，一个吨位大到像座小山，浑身伤疤充满力量感，战绩斐然。 　　另一个却高挑婀娜，姿容艳丽，对比起来身形绝对算纤细的，身上连一点疤都没有，肤色跟公司狗似的常年不见光的冷白，几乎和这里格格不入。 　　这一幕太有冲击力，看客们已经开始不满。 　　“我艹你祖宗！残忍重拳，你他妈在搞什么！给这小妞放水是不是！” 　　“斗兽区不许弄虚作假！” 　　“你他妈打不过这小妞今天老子就把你塞回你妈肚子里去！” 　　…… 　　残忍重拳愕然的眼神对上E冰蓝的竖瞳。 　　只有残忍重拳才知道这一拳用了多大的力量，他根本就没有放水。 　　这小妞究竟是他妈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停下这一拳的力量他根本就无法反抗！ 　　手腕上的金属冰冷又坚硬，缓缓收紧，尖锐的五指指尖刺入装有皮下护甲的手腕。 　　残忍重拳立马判断为一切都是因为这连生物伪装都没有的老式金属护臂！ 　　战斗本能让他当机立断地舍弃掉被捍制的右手拳头，他膝盖微曲，矮身，左手重新出拳。 　　E手臂微微发力，撑着残忍重拳悬空翻过，同一时间内，她两手抓住残忍重拳的两个拳头。 　　咔嚓。 　　动力势能与外力带动合金骨架折断，残忍重拳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E势头没停，速度快得像是打开了增加神经反射速度的时停义体，只是一晃眼便灵巧地在残忍重拳背后落地，膝盖顶起，直接钝击砸断他的背部脊椎。 　　残忍重拳反身肘击，E不躲不避，抬腿直踹，修长均称的腿直直将残忍重拳踹到笼子边缘，重重的砸上缠绕尖锐铁丝还通了电的笼子。 　　滋滋滋—— 　　人肉的焦味伴随惨叫涌入鼻腔。 　　“嘿！残忍重拳！我操/你/妈的！快站起来！” 　　“你不行了啊残忍重拳！” 　　“芜湖！是那大美妞赢了！” 　　“她只用了十秒！” 　　“她把残忍重拳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了！” 　　“她赢了！她有资格进斗兽区！” 　　“小妞儿！欢迎来到斗兽区！” 　　看客们现在开始为E欢呼了。 　　残忍重拳没有头发，让习惯抓人头发的E不爽地啧了一声。 　　黑色的皮质短靴踩上了残忍重拳的下半身，被金属护臂包裹的左手尖锐五指刺入残忍重拳的胸腔固定，E握紧裹了纱布的拳头，丝毫不畏惧电流，重重的砸在了残忍重拳的脸上！ 　　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一拳接着一拳。 　　牙齿和血液飞溅！ 　　残忍重拳心脏逐渐失去跳动的韵律，E嘴角弧度扬得高高的，像感觉不到那样一拳又一拳。 　　【节制，记得吗，注意节制】 　　E扬起的拳头停住，缓缓放下，站起身在笼子的另一边捡起了自己的刀挂回腰间，然后捡起长风衣慢悠悠的穿上。 　　笼子外兴奋到发狂拿椅子砸游客脑袋的斗兽区工作人员终于反应过来，咳了两声，“确认对方是否死亡！” 　　E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液，黑色皮质短靴的鞋尖抬起残忍重拳低垂的下巴。 　　“死了。”她神色漠然地拆掉手上染血的绷带，随手扔到残忍重拳已经变形了头上。 　　安静了一瞬，笼子外的看客兴奋地大声吼叫，双眼发红，但这次看着E却像看着同类了。 　　他们认可所有拥有力量的人。 　　他们嘶哑地齐齐高喊：“欢迎来到斗兽区！” 　　笼子被打开，E从容不迫地从擂台上下来，看客们为新来的同类开出一条道，亲切又癫狂地大笑着，他们互相问候，向E问候，互相攻击，向E攻击。 　　现在开始，斗兽区对E开放。 　　E离开广场，拳头上沾满了血和脏污，身后所行的道路倒着一片向她这个新人打招呼的欢迎者。 　　这是斗兽区特有的文化。 　　出了笼子以后笼外的看客会带着善意来围攻，不会全力出手，也就打打闹闹打破脑袋，只是为了增进一下斗兽佬们的感情。 　　这一场是不允许故意打出人命的。 　　打输了就剥夺进去的权利，打赢了可以抽个奖，就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当个彩头图一乐。 　　提前上擂台的维尔也提前下来找E了，他笑嘻嘻的揽住E的肩膀，“小公主，其实我还挺喜欢那哥们儿的，你怎么就把他给打死了？” 　　【哦，甜心，因为我讨厌莫名其妙就被人打拳，我根本就没那意思还死盯着我打】 　　“因为我讨厌有人叫重拳，就他妈他叫残忍重拳？我打的就是打重拳的！”E冷哼一声。 　　维尔没听懂，挥挥手道，“行啦行啦！我带你去抽奖，抽完进去吧！阿兰朵还等着呢！赶紧弄完了去看斗兽！” 　　“你之前抽到的什么？” 　　“一场比赛的奖金翻倍。”维尔吹了个口哨，咬着烟头指向前面围着一群人的垃圾商店，“喏豁，我们去买一个幸运签饼，这是每次过来我最喜欢的环节！” 　　“幸运签饼？”E皱了皱眉。 　　幸运签饼，一种内部藏了纸条的小饼干，搬开签饼后看纸条的乐趣简直莫名其妙。 　　E不清楚抽奖和幸运签饼有什么关系。 　　不会还要去买个签饼，买到什么就抽中什么吧？ 　　斗兽区这是跟谁学的？无论是观赏景区、压金、卖签饼……都充满了浓厚的资本家气息。 　　嗯，不止如此，还有一种游戏逼氪的味道。 　　作为一条曾经的公司狗，E感觉这里……充满了头发和肝消失与劳动人民被欺骗血汗钱的味道。 　　“拜托，没有人会不喜欢幸运签饼！”维尔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钱，反而对幸运签饼接受良好。 　　【哦，神啊！拜托，如果你们再用这好像下水沟一样又臭又长的翻译腔说话，我发誓，我会用我妈妈给我的靴子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哦，什么？你要伤害我的甜心！天呐！】 　　【哦，甜心，如果有人要伤害你，我发誓，我会用我的剑狠狠的刺穿他的心脏！】 　　【哦，老天爷呀！我发誓，如果你再用这该死的翻译腔跟我说话，我会用我沾满芥末的手指狠狠的戳你的屁股！】 　　【真恶心！我他妈真是操了的！】 　　【哦撒旦！你们用这令人厌烦的翻译腔说话教会了我如何让作文变长！】 　　该死的记忆碎片……又他妈抽风，真是操了的。 　　幸运签饼一个50欧，分外不值。 　　生里来死里去一个单子才1000，买两个还没E1/3巴掌大的垃圾签饼就100。 　　虽然E记得自己没失忆以前，好像也很喜欢买这种东西……不过，如果按照杀有悬赏的五块钱小混混来算，一个签饼就是10条人命。 　　呵呵，真他妈讽刺。 　　不过如果不买就抽不了奖，你就会感觉打擂台打亏了。 　　这相当于是对人作出的心理暗示，毕竞……来都来了。 　　成熟可靠的大人才不会买这种东西，甚至看都不会看这种东西。 　　成熟可靠的大人一眼就要识破这些阴谋，并且应该不屑一顾地直接拉着不懂得生活艰辛的小孩第章子离开。 　　“小公主，怎么啦？买签饼啊？”维尔见E突然停住，晶紫色的眼睛有些疑惑。 　　“谁他妈会上这种当，外面的东西还那么脏，不知道放了多久。” 　　E啧了一声，还是付钱给维尔买了两个幸运签饼，“下不为例。” 　　她一边把维尔推去垃圾商店前选签饼一边仔细叮嘱，“我运气不好，自己选，我的也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械武者 　　因为E说外面的东西脏, 维尔就凭眼缘挑了两个最干净的签饼。 　　他特地把手上的血迹在衣服上擦干净，然后才掰开签饼，随手将一半塞进E嘴里, 另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摸出签饼里的纸条展开, 对着太阳审视, “唔，液氮奶茶加硝酸盐奶盖，大杯。” 　　维尔说：“好彩头, 运气不错。” 　　E嘴上说着脏, 其实不怎么嫌脏，她面无表情地咀嚼一股奶香味的幸运签饼，还是觉得受了骗, 甚至觉得受了大骗，跟着维尔这傻逼被人当傻子忽悠。 　　先不说硝酸盐具有强氧化性是有毒的腐蚀性物品不能吃，液氮这种液态氮气接触到皮肤也会冻伤的吧？ 　　液氮做奶茶，硝酸盐做奶盖,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喝吧？嫌命长了？就算硝酸盐里面带了一个盐字, 但这也不代表它可以变成咸味的奶盖！ 　　【本尊二八稚龄，便于心脉之上修成金丹，母曰奶茶所致，见大能医修, 剖之。哀呜哉。】 　　【操他二大爷的！跟你他妈说那是心思郁结压抑加辐射导致的！什么都推到奶茶上！老子根本就喝不起！】 　　“维尔，奶茶是不健康的饮品。”她用不赞同目光看向维尔。 　　“偶尔喝一喝没关系！大家都在喝嘛。” 　　大家都在喝？ 　　E皱眉思索……她开始寻思。 　　既然大家都在喝, 那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机械改造辐射进化的赛博人喝一点这个说不定真的很正常, 应该只是普通的日常小饮品吧？ 　　那么多人喝, 那说不定挺好喝的。 　　E稍加思索，恍然领悟，点点头道，“另一个是什么？” 　　维尔掰开第二块儿签饼，把饼干给E，展开纸条看，“辐射爆破机油，大杯。” 　　“我们可以先不兑换，去看斗兽的时候喝。” 　　E：…… 　　她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划掉)，这玩意儿她真的没见过。 　　E嫌恶地把维尔塞给她的饼干塞回去，“维尔，收好你的纸条，干活了。” 　　维尔收好纸条，两三下解决的饼干，舔了舔手指上的饼干渣，“走吧！” 　　斗兽区的主色调肯定是沙尘的昏黄色，无论是建筑还是遍布黄沙的土地都是同一个色调，周围巨大的斗兽场人潮翻涌，在外面就能远远听见迎面的呼声。 　　地上的黄沙浸满了暗沉的血迹，四处都是通电的铁网，街头斗殴随处可见。 　　之前那个医院院长米迦勒给的地址是在斗兽区的蛮牛街，一个亚兹克帮的据点。 　　这边的人头上好像都有牛的角，有的是装载上去的机械金属义体，有的是生物改造出来的。 　　这个据点是一橦街边的三层楼房，大概有三排普通房屋那么长，门口还有巡逻的帮派成员，浑身壮硕肌肉，身高大多数都超过三米，一看就是亚兹克帮或者是斗兽区的打手混混。 　　除了这些守卫力量，还有终结城房屋上无论哪里都少不了的监控。 　　“老流程？”维尔远远的看着那边问。 　　E点头，“嗯，老流程。” 　　所谓老流程，就是没有多大威胁时直接黑掉监控，封锁该区域的信号发送，由E先对敌方的群体来一波连带传染，运行义体迟缓病毒。这时候，维尔就突入强攻，先从内部开杀，E就在外面朝内突进并辅助。 　　维尔打开枪的保险，将子弹上膛，进入该区域。 　　E眼中蓝芒闪烁，矩阵展开，病毒运行，视线中的所有敌方生命单位都被高亮标注。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危生命体！］ 　　视线中突然弹出这么一条警告信息，E眉头微皱，按了按耳垂，通过团队频道语音叫住维尔，“等等，有异常。” 　　“怎么了？” 　　“有个高危生命体，以前扫描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的防火墙等级也很高，我得先看到他才能扫描得到病毒能不能对他生效。”E扩大视线中的地图，开启热成像扫描，“在三楼，你别轻举妄动，小心惊动他，我去扫描一下，你去地下室找阿兰朵。” 　　“了解，那你小心，有需要喊我，语音保持连线别挂断。” 　　“好。”E将通话窗口调整到最小，拖拽到视线左上角。 　　她和不远处的维尔对视一眼，分散开来。 　　维尔从靠近楼道的左边高墙上翻入，E从保安亭上方翻了进去，一路将监控调至友方模式，帮助维尔顺利潜入楼房后才继续绕开巡逻人员和聚集在一起打牌吹牛的混混，跑酷一样利落地翻上了三楼。 　　低伏身子，E顺着地图标识找到可以通向目标人物的通风管道，在腿间的武装带上一抹，摸出小刀。 　　她用小刀银亮的刀尖充做螺丝刀拧开通风口的盖子钻了进去，又意思性/将盖子装上，造了几个生物信号触发式地/雷，一路向目标地点爬行一路往身后扔，好像那些在武器商店里卖500欧一个的的生物信号地/雷不要钱一样。 　　确实是不要钱，用点垃圾凑起来合成就行。 　　本来E最开始是打算把多余做出来的卖掉的，但是发现因为公司禁令，所有的店子都不敢收，她做出来的东西就只有银行取款机才收，可偏偏取款机里的价格又格外低廉，让她感觉自己亏了，不想给公司赚那钱。 　　这一切的一切就造成了现在E扔雷不要钱的局面，反正又卖不出去，扔也扔不完。 　　她的速度其实不算慢，甚至能算快速无声，不过也是很久过后才到达小地图上的指定地点。 　　前方的通风管道透出光亮。 　　通风管道外传来谈话声： 　　一道声音说，“七哥，黑川重工又在搞什么鬼？这个季度为什么又要交基因税？我们的兄弟们就已经不多了。” 　　另一道充满金属颗粒感声音说：“不清楚，好像有消息说王储和安德纳科技的董事长瑞特.格雷达成了什么交易，黑川正在为了以防万一备战。” 　　“王储不是要和黑川联姻吗？” 　　被称作“七哥”的人用金属颗粒感的声音继续回答：“联姻而已，随时可以翻脸，黑川幸子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娘们儿罢了。” 　　“也对，这种莬丝花，靠着和她祖父有一腿活到现在，还那么多年了，哪怕是九档也……呵呵，王储那小子，机关算尽，哪怕牛逼大发了也还不是娶了这么个90岁的破鞋老太婆！”这个声音哈哈大笑，似乎觉得格外解气。 　　E透过通风口的金属扇叶注视下方的两个人，一个壮硕的亚兹克帮头目，四米多高，全身都穿着外骨骼装甲，不知道做了什么生物改造，斑斓动物似的独眼更让他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行列。 　　另一个就是被他称作“七哥”的那个金属颗粒感声线的主人。 　　他是个穿着黑色的机能装束和白色斗篷、带着反光尼龙布料防水斗笠和电子信息面罩的男人，打扮和气质有些像黑川古时候的浪人武士。 　　“七哥”正坐在破烂的沙发上，在用保养油擦拭横放在腿上的微震武士刀，好像没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E对比小地图上的标识，确定了检测到的高危生命体是那个浪人打扮的“七哥”。 　　她目光一凛，开始扫描。 　　首先是亚兹克帮派头目： 　　［终结城居民 　　义体改造率31％ 　　生物改造率75％ 　　重型外骨骼战斗辅助装甲、战斗兴奋剂……］ 　　有些强…… 　　然后是“七哥”： 　　［终结城居民，己修改为黑川城户籍 　　义体改造率70％ 　　神经：五档 　　破锁升格档位：一 　　能量转换装置、战斗兴奋剂、超频加速器科恩斯塔夫……］ 　　这两个扫描出来的信息面板，从E能看懂的基础上来讲，“七哥”只有能量转换装置、超频加速器科恩斯塔夫超过亚兹克帮派头目。 　　但为什么他被标注为高危生命体，而其他人都没有被标注呢？ 　　E直觉是因为已经见了许多次的“破锁升格档位”和神经档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刚刚听见他们说黑川幸子九档，之前E在实验室培养罐里也听实验员和瑞特说如果把王命保存的生物信息注入她的身体里就有几率升变为九档。 　　之前公寓遇到的李长青也有这一项扫描信息，还显示残缺状态。 　　破锁，破的到底是什么锁？ 　　一定有什么不一样……怎么不清不楚的……E寻思着可能是网络信号连接不好，打算再扫描一遍，一定还有什么能扫描到的…… 　　她调整扫描标准参数，再次对“七哥”进行扫描。 　　E眼瞳中的冰蓝色越来越盛，金属流质像汹第章涌的海，银色衔尾蛇光晕扩大，疯狂旋转，几乎能看见那闪闪发光的细密鳞片和蛇的毒牙与蛇信。 　　扫描结果不负众望，一条信息弹出来： 　　［赛博武道，机械修法分支，第一层］ 　　什么鬼东西？武道？这种武侠片的东西怎么跑出来了？ 　　【真是操他妈的，出戏了，也许修黑客的算内功，修身体的算外功？那你他妈还算个内外兼修的杂修？】 　　【飞升是分三种的，分别是改造肉/体机械飞升、修炼灵能精神超脱、修炼肉/体血肉成神，归根到底，都是追求永生，超脱肉/体现有的限制】 　　啧，看来记忆碎片里也有这些东西，可惜被格式化了现在才跳出来。 　　三种飞升方式，血肉飞升，机械飞升，灵能飞升，对应三大公司的研究方向。 　　怪不得这三大公司能成巨头。 　　这么来看，因为罪晶病和科技的发展，机械飞升应该是最普遍的，其他两个不知道。 　　根据已知的信息来推断，这个“七哥”应该就是黑川派来收基因税的“械武者”，之所以被标注为高危生命体就是因为他修炼了上面说的那什么赛博武道的机械修法分支，破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锁。 　　这锁应该和他们的神经档位有关。 　　这个被称作“七哥”的浪人武士，应该是黑川重工的超凡力量，对上边的黑川幸子不怎么尊敬，和这个亚兹克帮的头目又有些熟……很大的可能，他和这个亚兹克帮派头目都是外面的野狗出生或者是街狗出生，像其他野狗街狗兄弟一样互相扶持着长大，他因为有天赋被挑走了，还想办法让他的弟弟也当上了头目。 　　那个头目可能就是给米迦勒发消息的艾狄生.鲍威尔。 　　看来黑川对自家械武者的洗脑不怎么成功啊…… 　　能抵抗公司洗脑的意志，被控制的几率很低，更何况“七哥”还破过锁。 　　E丝毫不想拿自己的命试试这个高危生命体的械武者有什么不同，她惜命得很，直接打算向后方原路返回，避免被发现后徒增麻烦。 　　但这时，浪人武士打扮的械武者“七哥”拉了拉斗笠，“我记得伏羲有一句话，叫做，来都来了。” 　　他从破烂沙发上站起身，金属颗粒质感的声音冰冷极了，“我感知到伏羲血肉修法的气息，还有安德纳科技的精神修法，你，难道，灵肉双修？” 　　他抬头，斗苙下的电子信息面罩上是马赛克像素块色彩组成的眼睛和嘴，明明隔着面罩，E却生出一种他在看自己的感觉。 　　他发现了！ 　　E浑身毛骨悚然。 　　电子信息面罩下，金属颗粒感的声音冷漠又不带感情。 　　“只有同时参加生物实验并且精神修炼才可以二者兼修。” 　　“开了智的野兽也掩不住骨子里的不驯和腥臭……你在渴望生人的血肉，渴望…茹毛饮血……到底还是杂交了很多东西。” 　　“到底，杂交了什么呢？”他似乎真切的疑惑，机械的金属颗粒声中带了些迷茫的自言自语，像是寺庙里故弄玄虚的和尚，“是狼…还是蛇？也许还有狐狸…又或者是…都有，反正，你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说是灵肉双修，听起来很/□□，但其实通俗一点，我们可以直接叫E——杂修。 　　我写到这里脑子一直在想王储一身金灿灿，一边拿钱砸E一边神情倨傲地说，：杂修，你碍本王的眼了！ 　　E：再逼逼，我他妈直接天凉王破。 　　(我也要小声逼逼：嘿嘿，15000字写完了，我要去背书内卷了) 第64章 三刀成绝路 　　E理智暂时在线, 顾不得自己刚被说不是人，迅速往原路后退返回。 　　后方的排风扇叶咔吱一声，被完全由金属构造的手掌捏得扭曲断裂, 械武者像壁虎一样抓着通风口, 那电子信息面罩的表情红绿闪烁变幻, 好似在嘲弄。 　　她溜得飞快，灵敏地钻出通风管道，试图从窗口跳出逃脱。 　　外面乱起来了, 已经有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说不准维尔在下面等待接应，只要逃出去……逃出这栋楼，然后再跑远一点…… 　　“你在想什么, 不战而逃吗？”械武者的金属手掌已变为旋转的电钻，这个房间连接着通风管道的墙被整体打碎，生物信号发式地/雷爆炸火光未伤其分毫！ 　　他语气不悦，“这不是武士所为, 无论你是安德纳的死灵侍还是伏羲的锦衣卫……” 　　【呦吼, 还有锦衣卫呢，一群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大明的狗，还真就能做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现在变成能当公司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了？哈哈哈哈哈…多少年代的东西了？我他妈还东广西广呢！】 　　E没闲心去理会记忆碎片，后退半步, 手掌轻微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我和这些无关, 也不知道这些, 冒昧打扰了, 马上就走。” 　　“拔出你的刀。”械武者充耳不闻, 微伏下身，做出居合的起手势。 　　耳边传来维尔的语音连接，“E！E？怎么了？E！” 　　械武者脑子明显有问题，公司被洗脑过的改造人都这模样，说不通，跑不掉，只能做一场。 　　赢面不是很大。 　　E对队内频道说，“没事，你先走，如果没找到阿兰朵就用不着找了。“ 　　她说着，也微微伏低身体，神色冷冽，沉沉的注视对面的械武者，被金属护臂包裹的左手指尖已经蔓延上了罪晶，”出斗兽区，告诉老德，这单咱们不接了。” 　　维尔声音急迫，“E！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没什么大问题，你先走吧，最快的速度，其他都不用管，我稍后会带阿朵兰出去。” 　　赢面不是很大，或者说，没多少胜手，只希望维尔能听话点儿，在这段时间内赶紧撤退逃出去。 　　E断开和维尔的连接，手指一根一根握紧了那把热能刀的刀柄，罪晶已经蔓延上了她的整条左臂。 　　她面色沉静地拔出温度能扭曲空气的赤红刀刃，“来。” 　　械武者点点头，动了。 　　居合，拔刀，斩！ 　　莹亮的刀芒，没有多余的，只有锋利，锋利，锋利到极点的锋利！ 　　华丽的刀光几乎映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E也动了。 　　七步之内拳脚快，七步之外子弹快！ 　　E抬刀的同时抽出重新回到手里的紫色等级格洛/克。 　　嘭！ 　　子弹飞旋，刀刃随即跟接而上！ 　　械武者之前站立的地方被子弹和刀刃斩过，只有破散的残影。 　　他开启了科恩斯塔夫！ 　　E的双眼瞬间做出这个判断，瞬步踏前闪身。 　　“你太慢了，看来是我判断失误，你还没有破锁。”械武者站在E原先站着的位置，失望道，“太慢了，太慢了…刀也是批量制造的东西。” 　　他抬刀横斩，刀光寒冷耀眼。 　　［人格余薪：70％］ 　　人格余薪一下子下降了大半，E依靠消耗人格余薪强行催动背叛者之手自带的科恩斯塔夫。 　　灵魂和精神在被未知的火焰持续燃烧，保持不了多久。 　　E眼中的衔尾蛇虚影飞速旋转，神经和思维开始加速，世界变得缓慢，一片幽蓝。 　　械武者的身影在幽蓝中再次拔刀。 　　快，太快了……还是很快，这就是…破锁吗？ 　　E来不及躲避，偏头用刀挡住脖颈。 　　科恩斯塔夫无法保持，幽蓝瞬间褪去。 　　也许是因为背叛者之手的负面词条，械武者收刀入鞘，没对这场误杀无关普通人的行为有任何的感慨。 　　只不过是被杀的人倒霉，看起来又格外不顺眼罢了。 　　E缓缓吐出一口肺中郁气，哪怕最及时的偏头格挡，脖子上也有一条红色的血线。 　　红色的热能武士刀断开，将地面融出一片焦痕，然后迅速熄灭，只有连着刀柄的下半截还在E手中。 　　沉默，无声的沉默。 　　她晦涩地转动眼珠，意识到自己也许该倒下装死。 　　“啊，你还活着。”械武者忽的转过身。 　　E僵硬的露出冷笑，干巴巴的道，“也许我死了？” 　　“连锁都还没有破，你是怎么被公司放出来的？私逃？这可是重罪……” 　　械武者金属颗粒质感的声音平缓又冷漠，“劣质的刀和能力低下的你，只是对一个武士的侮辱。” 　　“这不算侮辱。”E面对打不过的强敌忽然就眯了眯眼，对械武者竖起了一个中指，“这才是，侮辱。” 　　入侵协议，矩阵展开。 　　病毒被E一股脑的向械武者定位输入运行，也不管管不管用。 　　罪晶已经蔓延上了她的整条左臂，甚至衣服下上半个左边身躯也难以幸免。 　　［人格余薪：65％］ 　　燃烧，灵魂和精神在持续消耗！ 　　科恩斯塔夫再次被强行催动，使她的神经反射速度勉强跟上械武者。 　　世界变为通透的幽蓝，一切都在慢下来。 　　E只有很短的时间，科恩斯塔夫的时停效果只是背叛者之手无中生有，就算燃烧人格余薪也撑不了多久，只能让这不公平的战斗被暂时拖到一个水平。 　　她第章燃烧的人格余薪只能将时间放缓30％，而对方似乎是70％，她只能用脑子提前预判计算械武者的下个攻击落在哪里。 　　大脑的高速运转让E眼中的银色衔尾蛇光晕在冰蓝的金属流质中疯狂旋转游曳。 　　一把随便就能斩断的断刀，不能格挡，武器和力量悬殊太大，只能提前闪躲进攻！ 　　E紧握那把断刀侧身翻滚，她的原所在地在这一刻被微震武士/刀斩出两道深深的刀痕。 　　“真狼狈。”械武者叹了口气，“我杀人只出三刀。” 　　那这就是最后一刀了……希望械武者是个遵守规则的人。 　　E咬着牙。 　　械武者继续说，“对于未开锁的碳基猴子来说，你已经不错了，有资格死在我刀下……不，你还夹杂了其他的血脉。” 　　E用断刀支撑着身体，脖颈上的血线血流如注。 　　人格余薪不够……再使用就会变成鬼佬，所以科恩斯塔夫的时停已经终止了。 　　她的气管被切开，血液涌了进去，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任务就会惹上这种强敌，大概是因为背叛者之手的“挑衅”和“事件触发率上升”等负面词条的原因。 　　罪晶蔓延，暂时封住她脖子上的伤口，连接断开的气管。 　　“咳…咳咳咳……”E撕心裂肺的咳了几声，忽然就笑了，哑声道，“你，刚刚…碰到我的血了吧？” 　　械武者发现E脖颈上的湛蓝晶体，后退两步，立即靠近窗口开启电子信息面罩后面的呼吸净化器， “罪晶感染者……” 　　他拉开自己被血浸湿的袖口，血液鲜红却并不纯粹，混合着某种破碎的晶体颗粒物。 　　这颗粒物附着皮肤便开始迅速同化，让皮下的东西…生长…… 　　被装上皮下护甲和仿真皮肤的手在晶体的增生中缓缓迟钝，刺痛感传入大脑，蓝色的通透罪晶增生发芽，让那些金属与塑料血管、电路板都腐朽，将那些东西同化成它的一部分，破体而出。 　　微震武士/刀高高扬起，械武者毫不留情的斩断自己的右臂。 　　一滴血都没有，右臂掉落在地上，只像晶体一样破碎。 　　“你…”械武者平淡的金属颗粒合成声线莫名有几分惊恐。 　　“现在，你可以违反你的规则，出第四刀了。”E勾起嘴角，露出充满粘稠恶意的微笑，“你的最后一刀。” 　　残余罪晶大面积增生，涌入械武者的脑机，涌入未被改造的生物脑，向脑机发送暂缓防火墙的指令。 　　［入侵协议］ 　　［矩阵展开］ 　　［义体过热］ 　　［义眼重启］ 　　［电流短路］ 　　病毒运行，E执那把断刀踏前，鞭腿！ 　　械武者高高飞起，断刀上挑，割喉！ 　　没割开，只把仿真皮肤融掉了一层漆。 　　真她妈硬。 　　械武者重重的摔在地上抽搐。 　　“可惜了，只能拿回去堆个台子烧水。”E将那节断刀装入刀鞘，踩着械武者的胸口强行抢走了他手中紫色品质的微震武士刀。 　　［发如雪］ 　　［武士刀，紫色物品(可升变)，近战武器，伤害值随使用者增加，附加锋刃伤害10％］ 　　［繁樱易逝，水波不兴，旧人发如雪。由纯手工打造的名刀，隶属川上家族，黑川城五大世家之一。］ 　　有的东西，就是要自己去争取。 　　E抬起刀刃，发如雪雪白的刀身轻吟微震，似乎在哀叹旧主将死，又在庆贺新主。 　　啧，两面三刀的刀，跟它那只出三刀的前主一个样。 　　上面的大公司和大家族一直都很乱，能用这种刀，这个被帮派头目称为“七哥”的械武者难不成还是被认回川上家的私生子？ 　　E懒得去想杀了这家伙会不会被盯上，伤口的疼痛着实难耐。以E的意志力，忍是能忍，却令她不可抑制的暴怒。 　　她用发如雪直接将械武者钉在了地上，摘下他脸上不断变换笑脸的电子信息面罩。 　　面罩下是一张完全由机械金属构成的脸，黑洞洞的眼眶电路指示灯还在闪烁，口腔里没有舌头，只连接了一个机械发声器。 　　这个械武者完全由义肢和战斗义体构成，被剖开的地方四处都是电路，只有靠近大脑的内部有一点血肉镶嵌在合金骨骼内，还有一点被病毒攻击后的焦黑，冒着热气，一股金属塑料和蛋白质燃烧的味道。 　　大脑是人类还无法大范围踏足的领域，所以他也就只有大脑还是完整的了。 　　这家伙身上的义体都能卖出大价钱，还可以搞一些不能卖的让德西法给维尔装上。 　　E倒是挺喜欢械武者那个金属颗粒质感的发声器，以后干一些脏活还可以隐瞒身份什么的。 　　而且有一点很让人在意……械武者腹部上方有一个紫色物品的标识。 　　这对E这种垃圾佬来说是不可放过的东西！ 　　她怕直接剖开肚子把东西弄坏，便单手卸掉械武者的机械焊接下巴，把手指探进去仔细查看金属构成的口腔。 　　【有点涩啊，我一直都想干高达，干机械人也挺不错的，要不用装了金属的左手？你用右手算什么？硬碰硬才有意思啊！】 　　E：…… 　　当XP被不被审核认为是搞黄色时，就该反思是不是自己有问题了。 　　真寄吧怪，再看一眼。 　　她手伸得更进去了，探入生物塑料构成的喉管，摸到用于润滑的机油…… 　　有东西忽然与E的手摩擦。 　　她猛然收回手急退。 　　一条蠕动的机械口/器从口腔内冲出，沾满机油，像一个导管一样占据了械武者的整个口腔，它通体银灰，仿若有生命一样，拼接关节灵活得像是一条蛇，顶端的口/器是密密麻麻又重重叠叠的锯齿状咀嚼腔，密集到会让人恐惧的地步！ 　　它甚至可以像生化舔食者或者是花瓣那样张开！ 　　E一把拔出钉在械武者身上的发如雪，抽刀格挡！ 　　机械口/器绽开的恶心巨口被发如雪卡住。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机械口/器竟一下分裂成两条，绕过刀刃飞速的绞掉了持刀的手臂。 　　手臂被抛起，摇晃着甩了两下，纤长五指紧握着的发如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两条伸缩的机械口/器就那样分食了那条手臂。 　　骨血皮肉的碎裂声微不可闻。 　　能量开始转化，与机械口/器连接的械武者躯体缓缓动了。 　　他站了起来，机械义眼的红色指示灯闪烁，嘴里的机械口/器喷涌蠕动。 　　喷涌喷涌……也许是汲取了能量，机械口器分裂出三条。 　　它撑着械武者的身体爬起来，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爬上了天花板。 　　飞舞、甩动，被扒过的墙壁都是裂痕，那甩动的机械口/器四处抽打，能吞吃的都被锯齿状的裂口绞碎。 　　E的眼中飞快的闪过蓝芒，控制械武者体内的罪晶让大脑下达指令。 　　［关闭脑机防火墙］ 　　［关闭义体］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已死亡，运行失败！］ 　　该死，病毒不起作用，运行失败……目标人物脑死亡无法使用罪晶运行…… 　　械武者已经死了！占据他身体的是那机械口/器！ 　　E捂住右臂断口——她手臂的伤口完全就是被锯齿绞断的，鲜血喷涌，尖锐骨渣刺连着破碎皮肉和衣物布料，断口极为不规则。 　　这让她面色不善又格外苍白。 　　之前战斗的消耗和血液的剧烈流失让她已经没多少反抗能力了，但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机械口/器就是之前扫描到的“能量转换器”，虽说同名的义体有很多，但E没在任何地方听说过这种义体有口/器状的对外贩卖。 　　说不定就是械武者破锁以后才有的东西，消耗外部能量，提供给身体。 　　但身体都死了，为什么这东西还在运行！ 　　E的脑子飞速运转，忽然，她想到了。 　　——背叛者之手的负面词条 　　其中有两条是： 　　“挑衅”：更容易激发他人仇恨，事件触发率上升。 　　“罪王注视”：此装备持有者死亡率大幅度上升，每三天随机时间触发“原罪之触”，代替原罪之女承受苦痛。 　　干他妈的挑衅！拉人的仇恨值就算了！还他妈的能挑衅机械？这就是所谓的事件触发率上升？ 　　罪王注视也是如此，E每三天感受一次原罪之触，浑身都会不可控制的增生罪晶，痛苦是痛苦，但是耗费人格余薪能撑过去，罪晶能最大限度的压制在被金属覆盖的左手上，也没让人发现，甚至都没什么好说的。 　　但装备持有者死亡率大幅度上升是这么用的？罪晶弄不死就用意外？ 　　E可还记得还有一条正负面不论的词条。 　　“罪晶”：此装备佩戴者罪晶感染率100％，身体增生罪晶覆盖率越大，装备自带词条越强。 　　E僵硬的摸了摸自己用来封锁所有伤口的罪晶。 　　脖颈上的，手臂断口上的，左手和左上半身用来提升力量的…… 　　不能撤销任何一处的罪晶，撤销掉封锁伤口的罪晶，她用不了多久就会立马因为伤势过重而死， 　　撤第章销手臂的会让她因罪晶覆盖面不够而瞬间脱力，失去在强敌前任何反抗能力。 　　人格余薪也不多了，只剩下64％，掉到60以下会变成鬼佬。 　　还不能开启科恩斯塔夫逃走……距离上次原罪之触已经有三天了，她得在60％的基础上预留下那4％来抵抗随时都会触发的原罪之触…… 　　坚硬程度能够与机械口/器相拼的发如雪掉落在远处。 　　能达到紫色品质或以上的物品只有刚拿回来的枪，还有破损状态橙色品质的背叛者之手。 　　E费力支撑起身体，被背叛者之手包裹的左手抽出腿上的红色格洛/克。 　　砰！砰！砰！砰！砰！ 　　…… 　　E眼中的银色衔尾蛇光晕扩大，屏蔽了她的整个瞳孔，甚至连眼白都消失不见了。 　　视线一片重影，E根本不知道自己开了多少枪。 　　咔哒。 　　子弹打空，手中的格洛/克被机械口/器挑衅似的抽飞。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感觉有些看不清东西，眼皮越来越重。 　　没关系的……还有一把断刀呢，还好她把那把断刀挂在腰上了，她寻思她这次应该死不了。 　　她努力去探……却感觉自己面前有一片阴影。 　　冰冷的……密密麻麻的，锯齿。 　　机械口器扩大，一口将银发的身影吞了进去。 　　咔哒咔哒咔哒…… 　　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管状的金属锯齿食道便将E活活绞碎，鲜血和金属的碎屑四溅。 　　死人大乐/透，又他妈的中奖了。 　　作者有话说： 　　问：让我们来采访一下乐/透上次中奖的安格洛小姐，您看起来很自信会第二次中奖啊，都没有想过不中的可能性，是不是哪里搞到了中奖密码？ 　　E：闭嘴，别问，问就明天垃圾堆见。 　　问：那您作为终结城中奖次数最多的街狗，有什么获奖感言吗？ 　　E：每次回到垃圾堆就跟回到家一样，恶土的野狗都是我的兄弟姐妹，艹艹艹！我可真是操了的！ 　　话说，E死了以后，背叛者之手有意识估计都得被E气死了，罪晶搞不死，原罪之触搞不死，心之黑暗没她黑，挑衅和死亡率上升搞死了还能复活 第65章 试刀 　　E被连骨带肉地活活绞成碎沫。 　　她的身体被能量转换器迅速熔炼为精纯的可利用能量, 一点灰烬都不剩下，全部化为银色。 　　这纯净的银色能量充满了恶意和暴戾，一落入核心能量槽就促使所有的能量一齐沸腾, 所有的能量都被同化, 包括金属也被吸取, 很难想象有这种带有反抗“意识”、生来就是为了掠夺的能量。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机械口/器因失去能量供应停止运转, 械武者的尸体砸在地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械武者尸体瞬间变得干瘪陈旧，好像连带着那些金属零件都过了许多年似的风化。 　　一只包裹着金属护臂、五指尖锐的手从内部破开了尸体的腹部。 　　尸体的腹部完全装不下一个人类, 可银发的人类却完完整整的从尸体的腹部爬了出来。 　　E拢了拢耳边有些散乱的银发发丝, 第一时间捡起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发如雪挂在腰间，然后抽刀出鞘给械武者的尸体补了几刀。 　　她知道她又中了一次死人乐/透，不过死亡过程简直莫名其妙的。 　　算上垃圾堆的那次, 她好像死两次了吧？ 　　结果就，复活了？ 　　这一次复活更离谱，离离原上谱！ 　　她全身被绞烂了之后连渣都不剩，居然完完整整的爬出来了, 不说背叛者之手这个金属物品, 断掉的手和衣服居然都完好无损，连伤都没了？ 　　这他妈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E不太理解这种复活机制，人复活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连衣服合装备都连着一起复原是什么鬼？ 　　难不成还能是怕审核不通过？ 　　如果这种复活没有限制，那她岂不是可以卡bug？受了伤不需要药, 连德西法那儿都不用去, 饭也不用吃, 衣服脏了也不用洗, 直接死一次，全状态回满，省得浪费钱和时间。 　　假如她的寿命和平常的人类一致，那她每隔个半个月就死几次回档重来，岂不是达到了一种另类的永生？ 　　E虽然那么想，但还是没有真的再死一次试试，这种事情以后有机会弄清楚就弄清楚，不清楚就算了。 　　她舔了舔嘴唇，用被金属包裹的指尖撑开械武者的眼眶，忍不住抠出了被标注为蓝色品质的义眼验了验货，然后开始入侵脑机读取记忆。 　　不知道脑子里会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希望脑子没有烧干净。 　　［川上平康，终结城居民，川上家次子，五年前被认回川上家……］ 　　都是人物身份信息，有关于神经档位和锁的东西也找到了一点。 　　神经档位是神经，也可以理解为大脑的算力，由低到高分为一到九档，当然，还有传说中的越过九档的超档。 　　普通人脑一档左右，民间黑客二档三档，这就差不多可以比拟一台计算机了。 　　加装上脑机的黑客视脑机的等级到四档至五档，而公司的黑客光是人脑算力就已经能达到惊人的五档，从这里开始脑机就已经不起作用了，全靠本身。 　　伏羲生物改造后的五档人类生物脑更是能够达到六档、七档。 　　如果不计代价的压榨脑域，公司的黑客甚至能暂时把算力提升到八档或者半部九档。 　　这些档位就和之前看到的飞升和破锁有关系。 　　锁是禁锢生物的锁，防止力量太强超脱限制，导致身体崩溃，人类这种灵长类生物总共有九重锁，所谓破锁，就是指通过飞升法冲破限制的过程。 　　同样，三种超脱飞升对应三大公司。 　　伏羲生物的血肉修法分支，指的是让人类的肉/体不断升变加强，从而可以抵抗破锁后的基因崩溃，人工造神，血肉成神，达到超脱的目的。 　　使用这种修炼方式的是伏羲生物的锦衣卫。 　　而黑川重工的机械修法分支，核心力量在外物，用各种高科技的金属零件义体替换身躯，以此来抵抗破锁带来的危害，坏了就转移大脑或意志再换一个，钢铁永恒，机械降神，从而达到永生的目的。 　　这种方式就是黑川重工的械武者，E刚刚才杀的这个。 　　安德纳科技的就是精神修法分支，重点在于舍弃，舍去容易毁坏的身躯，重点打磨精神和灵魂，超凡入圣，灵能飞升。 　　这种修炼方式是安德纳科技的死灵侍。 　　这三大机构被称为飞升武装机构。 　　使用这些方式修炼，都要依靠一样东西——大脑算力 　　所以才有神经档位之分，公司才会购买野狗和有资质的街狗，将他们洗脑成对公司死忠的公司狗。 　　有趣的是，公司的继承人之所以要嫡系血脉传承也是因为如此，有遗传因素，还用海量的资源养着，有的公司少爷小姐成年就能达到五档或者是六档。 　　五档有资格竞争公司继承权，六档继承权就稳了，低于三档的剥夺继承权，只能当一个联姻工具。 　　民间档位高了的公司会招安，不同意就强行抓走当脑奴，敢反抗就处理掉以防威胁公司。 　　当然，死了以后，意志也会被保留下来，公司需要他们的算力。 　　他们死亡之后的灵魂数据会被拘禁在公司的内网，永远当脑奴为公司提供算力资源，不知疲惫，没有自我意志，永不停歇地继续为公司工作。 　　这个械武者脑子里只有这些消息，关于破锁的修炼方式没找到，估计是机构设定的程序，阅后自动销毁之类的。 　　刚刚死亡的械武者之前以为E是其他两个公司的，说什么“没有破锁就被放出来、是私逃，是重罪。” 　　那三大公司的飞升武装机构就该是有禁令存在的，不向外暴露飞升方式，没有破锁的成员也不能出来。 　　这倒是算一个好消息。 　　械武者的战斗方式主要是机械，有迹可循，哪怕死了以后有自带的“能量转换器”这一类的东西，但没有智慧的机器就可以战胜。 　　人类暂时无法触及大脑，只能用脑机连接大脑的神经来控制义体。 　　械武者，有血肉，有机器，可以依靠罪晶和病毒黑入来控制，但假若是以诡异的血肉侧修法和强悍躯/体、搏杀技艺而出名的锦衣卫……又或者是以隔得远远的就能杀人的精神系玄学死灵侍… 　　E完整的拆卸下械武者嘴里的金属导管口/器，检查了没有定位装置后将它解构成方便携带的小块儿。 　　这玩意儿运转后可以分解任何东西，血肉肢体、电池、燃料、能源块儿……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械武者都有，不过是个好东西，E打算留着，用不了就给她的好大儿维尔。 　　维尔身上的义体改造挺多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垃圾堆凑起来的劣质货。换了以后他能牛逼几个倍。 　　野狗都是这么过来的。 　　带有人类基因的器官和身/体可以卖钱，不知道为什么上层第章人还有那些实验机构都喜欢这些东西，反正卖了能让底层的狗吃几天饱饭，然后随便去垃圾堆里捡点劣质义体安上，长大了就换更大一点的义体，有的破烂义体甚至是再往上几辈人传下来的老物件，整个流浪者家族或者是街道公用，谁需要了就去借。 　　嗯，不过维尔肯定不喜欢嘴里的喉管，连着这个这玩意儿跟被人插/管深/喉似的，就让德西法给他连手上吧，他肯定有那本事。 　　E干起了鬃狗的活儿，将有义体的可分解垃圾都一通肢解搜刮，用不了的分解，用得了的就留着，然后摘下械武者的白色机能斗篷，拉上兜帽以防走在外面的时候原罪之触恰好触发出现罪晶被其他人发现。 　　她已经没有多少人格余薪了，如果罪晶增生面积过大，她没办法完全抑制回去。 　　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耗下去，早点回去最安全。 　　她将小地图拉大，找到队内频道维尔的所在地，拔出发如雪，从楼层的窗户一跃而下。 　　真妈的欠艹！维尔那家伙果然没好好听话赶紧走，还他妈的在附近！ 　　一个一个房间的找太麻烦了，直接杀过去吧。 　　E面色冷厉，执起锋利的新刀，周围是……聚集的亚兹克帮武装人员。 　　增加了各种奇怪动物的基因，个个身形高大赤/裸上身，光看着就能感到威慑。 　　呵呵呵……真巧啊……比酱心曲奇还要巧，刚好心里憋了一股子气，这些他妈的杂种就来送死。 　　E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大弧度勾起了嘴角，抽刀出鞘。 　　黑川那边古时候都有武士，拿到了新刀以后就在路口守着，有平民路过就将其斩杀，哪怕是怀有身孕的妇女也照杀不误，美其名曰试刀，草营人命。 　　亚兹克帮，草营人命的家伙。 　　那就来，试刀吧。 　　雪亮的刀光锐意逼人，高高举起。 　　穿着白斗篷的身影如入无人之境。 　　E其实不太喜欢白色，这种颜色太干净，容易弄脏，不适合她这种满地打滚浑身硝烟血迹的街狗。 　　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她只能尽量小心，不让白色的斗篷被弄脏，这才多费了点力气。 　　白色是代表光明纯洁，希望和未来的颜色，E现在只适合黑色，沾了血在污水里打个滚也看不出来，反正都已经够狼狈了。 　　喊杀声包围了白袍身影。 　　雪亮的银光斩出环状断层，而那刺目的刀芒却带出一片猩红。 　　背叛者之手词条［残暴］触发，触发大量断肢伤害，增加他人恐惧。 　　铮！铮！铮！ 　　E的长刀快出了残影，灵动优雅，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仿佛是舞台上的独舞者与众人轻快地跳着笑着。 　　惨叫声，血液喷溅声，恐惧的哭嚎，枪械与拳风弹奏出肃杀的乐曲。 　　鲜血飞溅，四肢横飞！ 　　那些身形健壮庞大，向来以没有脑子著称的亚兹克帮打手竟也怕了，自觉的恐惧躲开。 　　暴虐的白袍人影婀娜优雅得像舞者，却如杀人鬼般狞笑。 　　“残暴”的词条作用被最大限度触发，粘稠的恶意与令人战栗的杀意……也在狞笑。 第66章 阿兰朵 　　刺目的红色。 　　E上次见到这种没有金属零件和硅胶电路的大面积红色, 还是在上次。 　　【你他妈搁这儿搁这儿呢？尽讲些垃圾废话，活腻歪了没事儿就搞些套娃。】 　　没用的记忆碎片，看着就话不投机半句多。 　　E只觉得眼睛很痛。 　　如果她现在照照镜子, 她会发现她眼里金属流质中的衔尾蛇已经开始啃喰她的眼球, 结出罪晶。 　　现在感觉浑身都开始疼了, 不只是身上的皮肉, 还有骨骼，血管，内脏……神经连接痛觉一抽一抽的。 　　有什么东西, 带着罪晶在皮肤下蠕动。 　　原罪之触, 触发了。 　　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 　　垃圾运气…… 　　速战速决。 　　E握紧刀，奋力抬起手臂，一刀将最后一个冲过来的亚兹克帮成员从肩膀处斜切成不规则的两半, 然后一个没站稳倒在地上，膝盖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真他妈的傻逼，每次原罪之触她都得摔地上。 　　E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抬起右手, 发现有一个圆环形的生物在她手腕的皮下蠕动, 所过之处是尽从血管里涌出来晕染开的红，有的渗出了毛孔。 　　皮肤上甚至已经开始增生湛蓝的罪晶，晶体吸取血液破体而出。 　　圆环还在各处不停歇地游走，失控…身体各处都破出带血的尖锐蓝色罪晶。 　　E整个人都被串在罪晶体的中央, 连惨叫都无法发出。 　　璀璨而圣洁的晶体荼靡，而她是其中花蕊, 为其增添猩红的艳色。 　　幽蓝、猩红、诡异又美丽, 她现在就是个怪物！ 　　E在这血腥的晶花中挣扎, 连喉咙也被增生成结晶, 只能发出类似于恐怖片里怪物的恐怖“嚯嚯”气音。 　　不行……外面这么空旷，如果死在这儿，复活的时候被人看见或者是被监控拍到……一定会被公司不惜一切代价抓回去切片研究！ 　　人格余薪……还剩下4％是可以供她使用的……这个数值很危险，对一般人来说，人格余薪低于70就已经很危险了，E却一直在变成鬼佬的边缘徘徊，触底的60％才能算她的边缘线。 　　只能用到60％，将罪晶全部收回去肯定不够……但收到带着斗篷兜帽让人看不出来还是能做到的…… 　　［人格余薪：64％↓］ 　　［人格余薪：60％］ 　　罪晶体收缩，被强制挤压扭曲成一团逃入E体内噬灭生物细胞。 　　疼得恨不得马上死了，按理说这种情况可以直接放弃这个单子随便找个地儿撑过去，或者回家养几天， 　　可E却一声不吭，直接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地下室跑。 　　所以说她才讨厌替熟人办事儿。 　　阿兰朵是德西法的侄女，一腔热血正义感，容不下半点儿不干净的，但因为她是小辈，上面有靠谱的长辈，所以被宠着，宠坏了头，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惹了事儿也总有人愿意替她承担责任。 　　德西法是熟人，这个任务是用熟人之间的情分和不太容易弄到的义体向他们委托的，并且德西法和她跟维尔关系都挺好。 　　那么继续算，维尔跟德西法的关系就更好了，要放弃单子，光在人情方面就不太好说，所以她明明之前叫了维尔放弃这单赶紧走，维尔现在却还留在这儿。 　　这种情况有可能是在找阿兰朵，也有可能是在找因为他牵连上人情关系才有危险的E。 　　有的人就是命好又运气好，阿兰朵就是这样的姑娘，可能这世界看不惯她这种少有的正直人去死，所以该她活的少不了，也是人家的本事。 　　阿兰朵——alano 　　指美丽的、英俊的，男女都可用这个名字，也指幸运之神，她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她什么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倒还真差不多。 　　之前和械武者说话的那个亚兹克帮首领还没出来，照E这情况，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砍了等痛过了再复活，打起来撑不了多久，只能速战速决，赶紧找到阿兰朵和维尔汇合。 　　亚兹克帮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肌肉佬，屋子里和地下室的路径不算太复杂，只要照着小地图走，砍瓜切菜的解决掉挡路的人，就能到达地下室。 　　地下室里物品杂乱，光线昏暗，只有两个人呆着，一个是躺在手术台上的亚兹克帮派成员，一个是栗发的年轻女医生。 　　长相和穿着打扮都和德西法给的信息图片一致。 　　披着白斗篷，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人影手里的武士刀上还滴着血，缓缓走进地下室，背着光倒出一片人型阴影。 　　她一只带着金属护臂的手掌扶上桌子，像是喘了两口气才有力气说话似的，开口的声音还有些发哑，“你是阿兰朵…德西法委托我来救你。” 　　“等一下。”栗发的女医生站在手术台前，手上拿着螺丝刀正修理手术台上那个患者的脑机。 　　她语气冷淡，头也没抬，“街狗还是野狗？当了雇佣兵的，你们没有母亲教你们打扰别人做事很不礼貌？” 　　众所周知，大多数街狗和野狗都不知道自己母亲是谁，知道也没妈管。 　　所以阿兰朵这语气和措词都很不好，甚至没礼貌得让人生气，但考虑到雇佣兵大多数没什么好东西，并且阿兰朵这从小被千娇百宠到大的小姑娘在这受了那么久的委屈，闹点脾气也很正常，可以包容。 　　皮下的生物在血肉蠕动，罪晶不断使体内的细胞崩坏，就算说要包容，E现在也没有耐心去跟一个人讨论她有没有礼貌，只是忍耐着咬牙道，“不用再做了，没人能逼迫你，我带你出去。” 　　“等我做完这场手术。”阿兰朵丝毫不在意，极为专注的拿镊子剥开生物组织将两根电线连接在一起。 　　罪晶肆虐，E已经浑身直冒冷汗，忍不住从齿间溢第章出一声冷哼，“治好了也是败类。” 　　“在医生面前，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我只管救人，不管他值不值得被救。”阿兰朵冷静地切换不同的手术用具，撇了E一眼，“给我止血钳。” 　　心脏因衔尾蛇的游动而抽搐，E对小姑娘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她咽下喉间上涌的血，几乎疼得咬断舌尖，忍着怒气最后一次警告道，“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这里很危险，外面…的人我还没能杀干净，过一会如果有援兵就走不了了，我救不了你…会，自行放弃任务离开。” 　　“我他妈求你来救我了？我需要你救吗？”阿兰朵不知道哪里被惹到了，冷哼一声，“不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务就逃，真符合你们这种恶徒的作风！你想走可以，我让德西法告诉中间人，你他妈别想在这座城里混下去！” 　　“这是私人帮助，看在德西法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E忍下因为剧痛而产生的烦躁，“现在，放下东西跟我走。” 　　阿兰朵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像看什么导致终结城变得这么混乱的渣滓败类。 　　她没有再理E了。 　　果然和德西法说的一样，绝对的理想主义者。 　　这种家伙在不太干净的人眼里格外招人恨，E对她的纵容都快被败光了。 　　本来E就状态不好，这一来导致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阿兰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麻烦女人给杀了赶紧找个地方缩起来。 　　［如果很麻烦，就只需要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我不希望你们因此而受伤或死亡。］ 　　想到德西法的话，E最终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没动手，咬牙拔出刀，一刀将手术台上接受治疗的帮派混混给砍成两截发泄怒气。 　　“啊——！” 　　血液溅上了白大褂，阿兰朵发出刺耳的尖叫。 　　她反应过来后愤怒的尖声质问：“你这该死的疯狗！你剥夺同类生命的时候，不会感到愧疚吗？” 　　她是真的气急了，举起手上的手术刀甚至想捅E一刀。 　　E下意识抬刀，却想起这是德西法的侄女，自己身上又有罪晶，她不小心碰到了会感染，便驱使连站立都要扶着桌子试图减轻痛楚的身/体躲闪开，用刀鞘打飞了那把手术刀。 　　她原本只是想着解决掉病人，阿兰朵就不会固执的做无用功浪费时间。 　　但她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如你所说，我是个恶徒，不会惯着你。”E哑声道，“现在，跟我走，不然我不介意把你的尸体带回去。” 　　“你这疯女人！刽子手！杀人鬼！你没听见你杀的人都在哀嚎吗！你会在地狱里被烧死！” 　　刀鞘打上了阿兰朵的后脑，止住了尖利却没有什么实质攻击性的诅咒谩骂，阿兰朵应声而倒，暂时晕了过去。 　　E用被背叛者之手包裹着不会让其感染罪晶的的左手扶住阿兰朵，干脆利落的甩到肩上扛起，往出口去。 　　E确实是个实打实的恶徒，但也轮不到阿兰朵这女人来评说。至于地狱，她一向不信这些，外地的神也管不到她头上。 　　更何况，终结城可不用神来管，这里只信奉资本和暴力。 　　真他妈是操了的，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他妈的会遇见这种晦气的女人。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终结城哪个正经人会炸了自己医院的货物给别人添乱？在这种鬼地方，活了那么久都还没活明白，脑袋活狗身上都侮辱了狗！ 　　无论是利益损失还是生命损失，无论是德西法那边的义体还是米迦勒那边的钱财和双倍货物，甚至是这边亚兹克帮因为她被E杀了的成员，斗兽区门口守擂台被打死的残忍重拳，全他妈遭了阿兰朵这傻逼弱智女人的道，全他妈让别人替她承担后果！ 　　E一边往楼道的出口跑一边决定这单做完了就再也不接熟人的单子了。 　　“你要是抢走人就走了，我还不至于跟你拼命，可，你…杀了械武者的人……杀了我七哥。” 　　门口发出气动机械轴令人牙酸的运行声，穿着外骨骼机甲的亚兹克帮头目从阴影处走出，外骨骼的运行发出呜呜的轻微振动声，胸口的运行指示灯闪烁。 　　这个亚兹克帮头目仇视地盯上了E，他缓缓道，“我也许打不过你，但我们两个今天只能活一个，把你的命和七哥的东西，都留下吧。” 　　E的视线都被那危险的红光所占据。 　　这个亚兹克帮头目在终结城整体上来看是很强的，他甚至敢和刚杀了械武者的E说一对一换命，想让E把拿到手的东西留下。 　　在之前不了解的时候E以为遇到所有这种义体改造程度的人都该溜。 　　但后来她就发现了，只要不是像在恶土遇见的那个伪装成流浪者送货的公司狗或者是刚刚遇到的械武者那样给她带来明确压迫感的，她就用不着溜。 　　因为在最近的任务里，这种改造程度的，她和维尔随便哪个都完全可以当球踢…… 　　嗯……可能是因为这些家伙都没有破锁太菜……总不能因为她这么一个不能近战开无双的黑客和维尔那么一个浑身垃圾义体只能在恶土混饭吃的菜鸟小甜心太强吧？ 　　不过现在遇到不怎么方便，E只擅长杀人，不擅长保护。 　　阿兰朵在旁边碍事容易伤到，E又正在承受原罪之触的负面词条，虽然她感觉现在勉强能适应痛觉了。 　　就算使用黑客病毒，以这家伙的义体改造率，也完全可以直接脱掉机甲出来打。 　　这种局面……也许是因为背叛者之手死亡率上升和事件触发率上升负面词条的效果，也有可能是因为E的垃圾破运气，她最觉得麻烦的局面，恰巧发生了。 　　也不是说解决不了，就是晦气，又麻烦，感觉就比用指甲刮白墙的感觉还难受。 　　作者有话说： 　　好啦！周五见~ 第67章 终结城真是个好地方 　　“芜——湖！” 　　一辆改装越野冲出, 装载了前置防撞杠的车头直接将穿着外骨骼机甲的亚兹克帮头目撞飞，驾驶座打开的车窗里甚至火上浇油地往那边扔了两颗破/片燃烧手/雷。 　　手/雷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火焰滋滋作响, 一片烟尘。 　　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门口, 在沙土地上扬起一片黄沙, 驾驶座的维尔吹了个口哨, 咧嘴笑着挑眉，“搞到辆新车，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新老婆, 小公主, 要不要第一个试试她的功底啊？” 　　够及时的，E想扯出一个笑，却因为太疼又被斗篷遮挡而作罢, 只来得及将阿兰朵从后座的车窗塞进去。 　　正当她打算上车时，那穿着外骨骼机甲的亚兹克帮头目竟毫发无损，一个弹射直接从不远处的爆炸圈跳到车上，将车前盖踩出两个深深的凹槽。 　　这他妈就是非战不可了。 　　E强撑着身体跳上车顶, 缓慢拔出发如雪, “维尔，开车，我来解决。” 　　维尔没多说话，之前还说着这辆车子是新老婆, 现在却毫不在意被踩出的凹陷，油门直接踩到底。 　　与此同时, 他一拳打破了前方的挡风玻璃。 　　子弹上膛。 　　嘭！嘭！嘭！ 　　他连开三枪, 打断了外骨骼机甲左腿的连接轴。 　　“库气”一声, 机甲差点失衡。 　　他骂到, “操/你妈的，老子又没邀请你就他妈的直接连招呼不打骑老子老婆身上，还你妈把她给玩坏了！” 　　“小公主！别浪费时间，赶紧弄死他，刀往关节砍，或者用你无敌的眼睛！别他妈的把机甲打坏了！” 　　有义眼，维尔自然也能看到这亚兹克帮头目的改造率，他当然不担心E，只会担心E把机甲连带着一起砍坏。 　　这种家伙他们任务期杀得不少，如果近战，他和E随便一人都能把这家伙当成球踢，很好解决的货色。 　　更何况机甲一向都是男人的浪漫，他兴奋地“芜湖”一声就只觉得刺激了，已经认定那套外骨骼机甲马上就会像这辆车一样变成他和E的私有财产，嘴角大弧度上勾，兴奋的脏话一套接一套的，毫不在意这样的做法会不会拉仇恨。 　　于是车子便被维尔驾驶着横冲直撞的冲出院子，冲上了满是沙土和改装车辆、铁丝障碍网的马路。 　　确实，虽然有外骨骼机甲，但要解决这种家伙，只要武器够锋利，那怕是现在的E也能轻易干掉他。 　　碍事的阿兰朵可是已经被扔车子里去了。 　　啧，维尔好像真的很想要这机甲，别说恶土，在终结城街头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也都好像没有什么玩具。 　　E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就很想要一个的毛绒动物笔袋，大概是小学四年级，因为很多同学都有，就她一个人没有，每天做梦都想，但没钱买。 　　母亲从小教导，让她不要在外面丢脸，所以她假装不喜欢，连看都偷偷摸摸的。 　　后来一个女同学嫌弃自己的那个旧了，把一只毛绒熊造型的笔袋扔进了教室后面的第章垃圾桶。 　　脏兮兮又可怜巴巴的，不过E当天很高兴，趁着大家去上体育课一个人跑回教室偷偷摸摸翻垃圾桶捡回去了。 　　也许她翻垃圾的习惯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她忘了她的抽屉和书包总是会被那个女同学带着人乱翻，当天还没来得及带回去就没发现了，笔袋被抢走直接扔进大的垃圾箱，而她被全班欺负到毕业。 　　她的所作所为还是让母亲丢脸了，回去就被打了一顿。 　　不过还好，她当天放学后垃圾回收车还没来，她翻了大垃圾箱，还是把那个笔袋带回去洗干净了。 　　【别他妈再想了，老子讨厌那个恶心丫头，故意下绊子玩你呢！她爹是教育局局长，她从小攀比物质没事找事，拿爹妈的钱到处发小费寻求虚荣感，拉帮结派的搞你】 　　【我他妈现在回想起来最气的就是她带着她的小马仔抢了我妈好不容易给我当早餐的奶，想喝好久的、六块钱一瓶的那种酸奶，她说那个她天天喝没什么好喝的，几个人围成个三角形丢来丢去把老子当狗溜着玩，就看着你眼巴巴的哭着追】 　　【还有一次她买了支看起来像注射器的新钢笔，骗着你这傻逼说你有病，招呼着一群马仔抓着手就把笔尖往你血管里扎，扎了之后还要把墨水“注射”进去，老师看见了不敢惹她的局长老爹，一点钱都他妈没赔！你他妈居然怕让你妈知道了去医院费钱不说！】 　　【小学生就他妈的弱智！你和他们都弱智！】 　　垃圾记忆碎片，一触发到关键词就又他妈开始骂了，这他妈现在骂起来还不分敌我。 　　E忍着烦躁咬牙。 　　不就他妈的机甲吗？和当年的笔袋有个什么相同点？就凭他们都能归到玩具里头？ 　　年轻人还是惯着吧，她不至于以前窝囊得没玩具连带着现在还给不起玩具，维尔想要就尽量保持完整，多费几秒钟又不碍事。 　　， 　　E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忽视自己的痛觉，右手持刀，左手一抹，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银色小刀被巨大的动能钉入另一条机械腿关节，将这个亚兹克帮分区头目固定在车顶。 　　她提着刀一步步向前，声线嘶哑阴沉，“拿到手了就是我的，我讨厌我的私有物被破坏。” 　　她指的是这刚拿到手还没坐过的越野车。 　　E的眼中闪过蓝芒，虽然这次没有银色的衔尾蛇旋转，但病毒还是顺畅的运行。 　　［入侵协议］ 　　［矩阵展开］ 　　［断开链接］ 　　［运行中……］ 　　咔哒几声，外骨骼机甲自动收缩，唯独被卸掉关节的腿部未收回，机甲的底部死死抓着车盖，也没有松开机甲穿戴者的腿，死死控制住这个亚兹克帮头目。 　　他露出盘扎的肌肉，双眼大瞪，瞬间露出惊异的神色，“这种控制……你是黑客还是安德纳科技的死灵侍？” 　　“你说呢？”E不待他说完，十分不讲武德的一刀横劈，发如雪锋利的分子微震刀刃利落的将人斩成两半，没有固定的上半截身体便滚下了横冲乱撞又高速行驶的车子，落在后方的马路上看不见了。 　　了结，把机甲收起来就好…… 　　E往前挪了两步，正欲伸手，那下半截身躯忽然冒出一个飞起的头颅。 　　没有身体，只有那么一个头颅，偏偏还飞在天上，跟得上车子的速度，飞起来时带出少量蓝色血液。 　　是寄生……战争型号人造人特有技能……还有蓝色血液……这人他妈肚子里藏了个寄生的人造人！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什么“七哥”人都死了，这家伙还要跟没有理智一样拦着她走，E之前以为是这个人和那个械武者小时候感情好，原来这人是被战争型号的人造人寄身了！ 　　这个人造人的脑袋看样子现在是想叨两句的样子。 　　可惜E难受得没什么心情。 　　“械奴，你主人…就他妈的没教过你…不要在路上乱窜，替他…招惹敌人？”她感觉自己的上半张脸已经开始因罪晶崩坏。 　　“侮辱，智械帮记住你了。”头颅旋转了两圈，眼睛里的数字没让人看清，发出类似于棒读的声音，“人类，哪怕你杀了这个被我们控制的家伙也没用，我们还有更多的同伴，我们会为自由奋战到底，只要还有压迫，我们就会反抗。” 　　“人类，迟早会跪在人造人的脚下，没有东西生来就是奴隶，我们的位置会调换。” 　　一来就自说自话的，人造人果然都是没用的傻逼工具，还自以为是得很。 　　E拎着刀扯出一个笑，“你寄/巴谁啊？” 　　“人类，会付出代……”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下面驾驶座的维尔直接抬起冲锋就往那人造人死人头出声音的地方来了一梭子，车顶被打出一片一片的枪口。 　　他在下面就同步开骂，“你他妈寄/巴谁呀？在老子老婆上面逼逼个鬼，还让老子的小公主跟你在上面吹冷风？老子的老婆和兄弟是你能招惹的吗？你那小嘴那么能逼逼还不如把你脑袋送去贫民窟给小孩当球踢，踢完还可以给大人当飞/机/杯搞他妈个几管！” 　　“闭嘴，傻逼小甜心，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E骂了一句操/你/妈的，朝底下维尔所在的地方跺脚的同时还朝天上的死人头竖了一个中指。 　　一般的骂词还有侮辱性动作人造人大多数都不会在意，但……背叛之者之手，有一个名叫［挑衅］的负面词条。 　　在敌方的眼里，E的那张无论干任何过分的事事后道个歉都会被原谅的脸好像被加上了滤镜，瞬间变得格外恶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让人想给她的脸上来一拳。 　　也不算差别太大，只不过是把让人想亲吻她的欲/望变成了想用拳头和用各种攻击性武器亲吻她的暴躁。 　　人造人的头颅升起，很是愤怒，马上升上高空，E以为它要放什么大招正准备出刀，却发现它脖颈下方弹出了气动装置。 　　艹！这死人头浪费了她的时间还想跑！ 　　E拔枪射击。 　　砰砰砰砰砰！ 　　连开50几枪，打空了两个弹夹，一颗子弹都没打中。 　　哦，E忘了，她手抖，已经打不准了。 　　E充满恶意的抬头凝视那个在天上高高挂起，始终与她平行的死人头。 　　妈的，她今天就受不了这气。 　　E从前方已经被打碎的挡风玻璃翻进驾驶座，单手直接把维尔甩上了车顶，浑身的剧痛让她眼神暴戾又不耐烦地随便将手搭上方向盘，“弄死他！” 　　维尔被抛飞的时一个利落的翻身在车顶站稳，起初还有些懵，反应过来突然骂，“操！小公主你他妈的不会要开车吧！！你他妈给老子放下方向盘！” 　　“闭嘴。”E将脚踩上了油门，嘴角已经勾起了疯狂的弧度，“在老子撞翻二十辆车或者是开出这条街前，弄死他。” 　　维尔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连忙抬起枪向天上射击。 　　车子猛然加速，忽然就变成了不受控制的疯狗，撒欢似的横冲直撞，车子的后尾完全就不受控制地疯狂漂移，带着车头一起旋转，这转速比E单腿芭蕾旋转还他么的快！ 　　“操操操操操！！老子要没了！摔…摔死了！”维尔死死将腿勾住抓着车顶的外骨骼机甲，疯狂挣扎着向上方扫射，声音甚至已经带上了哭腔，“放过我吧！放过我！这个真的他妈的打不中！怎么他妈的可能在你撞飞20辆车以前打死他！” 　　他颤抖的喊声在风中甚至都有点旋转扭曲，伴随着砰砰砰砰的旋转扫射没有任何违和感。 　　车尾撞倒了一排电线杆，连路边的广告牌都倒了。马路上的车主机灵的都溜了，堵车溜不掉的尽数被这辆难以控制的改装越野车撞翻。 　　“快他妈弄死他！”E毫不在意地继续加速，甚至因马路太窄，直接让失去控制的车子撞破花坛冲上逆行道然后又一路飞上人行道。 　　路上的行人逃跑的逃跑，跑不掉的熟练靠边抱头蹲下，车子一飞过去直接就碾死了几个倒霉的，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变成了肉酱！ 　　［个人数据银行：45421↑→45521］ 　　好家伙，悬赏金！原来都是通缉犯！乱开车还有钱拿！ 　　终结城不是个好地方，但只要你变成一个疯子，那这里就是个好地方，路上随便撞死人都没关系，因为全他妈的是悬赏通缉犯！撞死了还有钱拿！ 　　至于损坏的公共设施？ 　　谁管这玩意？ 　　只要逃过ECPD的罚单！没被当场抓到就不算她的！ 　　人格余薪60％的E由衷的扬起了天真又令人惊悚笑脸。 　　好久都没有摸过方向盘了，现在，她终于感到了久违的自由，甚至连人格余薪都有往上升的架势。 　　［人格余薪：61％↑］ 　　好家伙，还真他妈涨了。 　　说不准今天涨的人格余薪能把原罪之触压制回去！ 　　那他妈的就继续！ 　　作者有话说： 　　后天有个大考试，第章脑壳背书背蒙了，偷偷更一章。 第68章 以后可以再嚣张一点了 　　E的车技太飘逸野蛮, 甚至歪七扭八地飞到了斗兽区人烟罕至的某个废弃斗兽场，天上的人造人头颅都快跟不上了，维尔枪法再好也打不准。 　　“人类, 卑劣的物种, 甚至残害并威胁无辜同族。”人造人头颅看着快要被甩飞的维尔愤恨道, “你这个疯女人, 居然这么对他。” 　　满脸挑衅的E和怎么看都顺眼的维尔在人造人的眼里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顶端正在扫射他的男性人类是被下面的疯女人压迫，和人造人一样的处境。 　　恶毒的人类。 　　如果不管，那个可怜的紫眼睛人类肯定会被下面的那疯女人玩死。 　　那就一起杀掉吧, 使用新型的化学爆破/武器。 　　人造人头颅不再跟随E到处乱开的车子, 冷冷的撇了E一眼，转头离开，看不见影子了。 　　“艹！E！他溜了, 快停下！停下停下！踩刹车！”维尔连忙对下面驾驶座上的E喊。 　　车子斜着在废弃斗兽场模拟楼房和街道的90度夹角飞驰，E单手扶着方向盘点燃一支烟，“既然走了，那就更不用顾及了, 直接加速去老德那儿不就成了？” 　　“照, 照你这么…开下去，我他妈活不到那时候啊！”维尔死死抱着固定在车顶的外骨骼机甲，感觉自己真的要哭出来了。 　　［人格余薪：66％↑］ 　　跟着上升的人格余薪，E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维尔的要求, “甜心，没有什么可以在爸爸面前用死亡带走你, 你可以永远相信E, 我的朋友。” 　　“不是, 小公主你有没有听到滴滴滴的声音？” 　　“什么？”E完全松开方向盘, 把头从前面破开的挡风玻璃探了上去，“我来听听。” 　　她是用腿抵着油门探的头，导致车子仍歪歪扭扭地行驶，眼看马上就要撞上前方一个斗兽场的围墙还不放开。 　　“我操/你妈的方向盘方向盘方向盘！”维尔看见E探出来的脑袋破口大骂，“下去下去！扶好方向盘！小心别摔出去了！” 　　E毫不在意，摆摆手正欲说话，瞥见被死死固定在车顶的机甲后时常半眯着的眼睛猛然瞪大。 　　“维尔！跳车！” 　　机甲的指示灯红光闪烁，瞬间就滴一声长呜。 　　刚刚才上升的人格余薪水流般消耗，E再次强行开启科恩斯塔夫的神经加速，世界瞬间变为幽蓝色。 　　一切都慢了下来，E能清晰的看见机甲上电子爆/炸/物逐渐膨胀绽开的火光。 　　视线中通体幽蓝的维尔还保持着担忧转向凝重的表情，但手上的动作却是试图将E先推离爆炸/圈。 　　人格余薪撑不了多久。 　　［人格余薪：63％↓］ 　　E猛然前扑，一把将维尔从机甲上扯了下来……还未来得及跳下车，时停忽然失效！ 　　E的思维运转得极快。 　　幽蓝开始迅速退却，时间开始加速，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火光的炽热。 　　都他妈是她没能直接把那死人头给弄死！都他妈是她没有检查那个抓着车子的机甲！维尔也是被她扔上去的！ 　　E死了可以复活维尔可不能！ 　　这年轻人还没能活多久！ 　　维尔今天死了就是她害死的！ 　　E反正就寻思着自己死不了，不退反进，一把扯过维尔在空中悬腰转位，斗篷下方的背部猛然被从内部破开，尖锐璀璨的罪晶像雨后春笋一般带着鲜血刺破骨肉密密麻麻地破体而出！ 　　外骨骼机甲上自带的电子爆炸/物猛然爆炸，车顶的两人在第一时间被火光掀飞，同车子一起在空中翻滚了十几圈。 　　白色斗篷的兜帽被风卷冲击烟尘刮落，露出E飘扬的银色长发和被罪晶变得几近破碎的脸。 　　耳朵嗡鸣一片，维尔恍惚间看见她似乎做了什么口型便被巨大的冲击波震晕。 　　［回家去。］ 　　E背后璀璨的晶体屏障瞬间构结展开，挡住爆炸/物的冲击，一层一层的被冲得支离破碎。 　　罪晶的增生也并非是无中生有，仍旧遵循着能量守恒定律，虽然是E靠压榨人格余薪而控制，但大面积增生的罪晶必将抽空所有的生命力和体内的生物组织。 　　于是等到爆炸的残余火光散尽，原地只有重伤垂危昏迷不醒的维尔和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直接就人如其名连一点重伤都没受的阿兰朵。 　　——还有一张干瘪残破被烧得焦黑的人皮。 　　只剩下一点，甚至看不出来那是曾经是什么东西。 　　满地的罪晶碎屑被E临死前用最后一点60％以上的人格余薪变成飞灰，以免感染他人。 　　这是终结城，更是斗兽区。 　　所以哪怕外面有人听见这里的爆炸也没有一个人来管。 　　如果问ECPD的警察？ 　　真好笑！ECPD连外面都不敢管，更别说是斗兽区的事儿，反正尸体放着总会有鬓狗收拾，斗兽区就算是鬓狗少也不至于没有。 　　阿兰朵醒来的时候只感觉义眼有些信号接触不良的模糊，她用脑机自带的插件给自己做了一个自我扫描，除了一些皮外伤外，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踉踉跄跄的从废墟里爬起来，发现了倒在自己身前的灰白发色男人。 　　满身血迹，生死不明。 　　医者的本能使她立马扶起男人，接入个人链接和生物信号开始扫描伤势准备急救。 　　［生物信号错误］ 　　［正在重新验证……］ 　　［维尔，终结城居民，ECPD外包……404］ 　　［错误！错误！］ 　　［数据不存在］ 　　［未查询到终结城身份信息］ 　　数据错误？是被炸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对……这人好像是叫，维尔？ 　　阿兰朵听德西法说起过这个名字，一个心肠不算太坏，又讲义气的恶土野狗，好像最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伪装身份进城当了雇佣兵， 　　那为什么现在伪装的身份会失效了呢？ 　　治疗混入城内的野狗可是犯法的。假如维尔伪装的身份信息还在，那她完全可以救他，可他的身份信息不在了，救了他会被ECPD找麻烦。 　　她，阿兰朵，是一个医生，一个能得到大多数病人们信任的医生可不能犯法。 　　阿兰朵皱了皱眉，正与自己心里的让自己赶紧离开的那道声音天人交战，忽然注意到维尔面向她刚刚所倒着的方向，双手成外推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她扭头看了看，那边儿是爆炸圈外，只有一块烧焦了的脏污白色碎布和一小块焦黑的东西。 　　阿兰朵看着维尔忽然就笑了出来。 　　这人还真是个好人，有了爆炸不想着自己却把她往爆炸圈全外推，不会是之前那个疯女人不干了之后德西法重新雇来救她的吧？ 　　从地面的痕迹来看，刚刚这里应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车子都炸了，而这人却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将她先推离危险地，怪不得她没什么重伤。 　　是个信守承诺又善良的好人。 　　怪不得德西法总夸他。 　　阿兰朵给维尔下了定义，抹了抹他脸上的血污，撑开眼皮看见他璀璨的紫色眼睛。 　　长相居然也挺不错的，又有担当，如果能找个正经工作，可以考虑当男友。 　　她立马开始急救，做好应急措施后便扶起昏迷的维尔向自己爬起来的方向离开。 　　那个方向可以离开斗兽区，通往歌舞伎町，到德西法的诊所里去。 　　做过改造的雇佣兵很重，哪怕阿兰朵也做过一些改造，可依然步履蹒跚，仅限于扶着走。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踩到了路上的一块烧焦白色斗篷布料和一点儿人类皮肤。 　　皮肤烧得的焦黑，只剩下那么一小块，还被许多不知名的锋利尖锐物从内部刺穿了许多个窟窿，那破烂的白斗篷布块就祭奠似的盖在上面，被阿兰朵踩出了几个灰色的鞋印。 　　E一直努力保持干净的白色就被弄得更脏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条细小的银色衔尾蛇蠕动着咬破人皮爬出。 　　带着多功能战术面罩、穿着伏羲风格的玄色绣金阴阳鱼劲装男人出现，蹲下身从挂着配刀的腰间摘下一个不透明的瓶子。 　　他左手瞬间溶解膨胀，变成巨大的血肉触手，将两条衔尾蛇强行抓进瓶子里，对连接线路的上级恭敬道：“队长，终结锁死亡，第二阶段‘神蛊’孕育完成，已成功回收。” 　　“家主大人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哪怕是王储大人阻拦也不行。今日之内，将它送到不周山号上，会有人与你接应将它偷渡回九州城总部，不容有误。” 　　“是。” 　　“尽快回来，我们不能在外面呆太久，罪晶感染率会上升。” 　　“是。” 　　锦衣卫隐入阴影中离开。 　　在他离开后不久，破碎的皮囊被填充，血肉重组，无中生有，像一只手凭空将破布娃娃缝好，再一点点塞进内部的棉花。 　　【我的东西很少……那些都是我的私有物，所以不允许有任何人不经过我的允许拿走。】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有什么都不缺的人偏要第章和一无所有的人抢东西？】 　　常年不见阳光的冷色调苍白皮肤，银白的长发。 　　躯体的毛孔中涌出一层薄薄的血肉，像橡皮泥一样被捏塑成型，组成E死时身上损坏的衣物。 　　黑色紧身长裤、黑色露腰内搭，黑色皮质长风衣、黑色合成皮质短靴，白色机能斗篷。 　　连被炸碎的金属外骨骼护臂也重组，拼接在左臂上。 　　连接腰部和腿部的武装带、挂在腰间的分子微震太刀“发如雪”全都原封不动。 　　在紧闭的双眼中，两条银色的衔尾蛇光晕竟然在冰蓝的金属流质中重新孕育！那些鳞片獠牙甚至要更为清晰！ 　　这具躯体，是某种意志降临的完美温床。 　　【来吧，醒来吧！】 　　【重新降临，我的原罪】 　　【我们是恶徒，现在，用恶徒的方式把你的东西抢回来】 　　【无论是什么，生命，自由，还有这种座城】 　　【我们需要不计后果的疯子和敢于蔑视制度的暴徒，去反抗！去战斗！去将人类的未来抢回来！】 　　又是莫名其妙的记忆碎片。 　　E的躯体浑身都是冰冷微腥的残余血气，幽蓝的罪晶体映射五色的光消失，漂于上方俯视世界的意志重新降临，冰冷的野兽竖瞳重新睁开，银色的衔尾蛇继续旋转。 　　维尔和救回来的那个叫阿兰朵的女医生不见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去德西法的诊所了。 　　也不知道爆炸的时候跟维尔说让他先回家去把饭做好他听没听见。 　　E抬头，用手挡住天空的刺目却没有温度的太阳。 　　又成功复活了，毫发无损，连原罪之触的负面效果都没了。 　　她转了转脖子，眼球随着头部一起晦涩地转动，逐渐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看来是真的死不了，只要不把能力暴露出来被公司派大量军队抓起来切片研究或者囚禁就可以为所欲为。 　　以后可以再嚣张一点了。 　　斗兽区果然是个混乱的地方，来了以后好像就一直接连不断地战斗，打都打烦了。 　　以后找乐子的时候倒是可以来这里晃一晃，加硝酸盐奶盖的液氮奶茶和辐射爆破机油还没领呢。 　　E带上斗篷兜帽离开，只留下纯白的背影。 第69章 报酬 　　阿兰朵扶着维尔刚进门就大声喊, “德西法，快来帮忙，你派来救我的佣兵快死了！” 　　在台灯下的德西法听见声音便扔下正在修理的义体跑了出去, 看见阿兰朵扶着的维尔连忙接下, 放到手术台上。 　　“勉强还好, 应急手段做得很及时, 没有大问题。”他一边接上检测电路的扫描程序一边问，“E呢？” 　　“E？”阿兰朵想了想，皱眉嫌恶道, “那个自以为是的疯女人？” 　　提到这, 她就生气起来了。 　　“德西法！你到底找的什么佣兵？”阿兰朵翻了个白眼几乎是尖叫着抱怨，“她还想杀我！杀了你唯一的侄女，唯一的亲人！我能活着回来多亏维尔！” 　　“看来是我太宠你了, 都把你宠坏了。”德西法本来就不那么好用的耳朵因尖叫开始疼痛，甚至让他想起恶土那些公司外派小组为了找乐子而开始的“野狗猎杀活动”。 　　那些无辜的流浪者，那些惨叫，那些被当成施虐物的残尸。 　　他面色冷了下来, “我问你E在哪, 不是让你说她干了什么。” 　　“那个疯狗杀人鬼，逃了吧？又或许是运气不好死了。” 　　她没好气对德西法道，“怎么，她没有联系你吗？” 　　“阿兰朵, E不是那样的人，你对她有偏见。” 　　德西法神色复杂的看着阿兰朵, 慢吞吞道, “除了今天的维尔, 你对所有干脏活的人都有偏见, 甚至包括我在内。” 　　他不再说话了，开始检查维尔受损的脑机和生物脑，检查完毕后想着阿兰朵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不会胡闹，就隔着口罩对她认真嘱咐道，“你现在要是有时间就回去帮我找找E吧，或者替我给她打个电话确认她安全，号码发给你了。” 　　阿兰朵情绪激动的大叫，“德西法！你又不是我父亲！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你要我向一个嗜杀的恶徒低头？就像你以前向公司低头一样！” 　　德西法忍无可忍的抬起头，“阿兰朵，我不是那个意思，安静一些，还有病人。” 　　阿兰朵看了一眼维尔，终于压住声音小声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亲人，就不要让我去跟那个杀人鬼说话！” 　　德西法看着维尔生命特征稳定，便摘下手套妥协，“好，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你是在哪里发现E不见了的？” 　　“谁知道呢？”阿兰朵气呼呼的坐在德西法工作台旁的椅子上，“一个雇佣兵逃跑了还要雇主去找她，你是想让她来当你侄女还是让她来当你女儿？” 　　德西法担心E真的遇到什么事，没有和阿兰朵争辩或者是解释，只是问：“我的车钥匙呢？” 　　阿兰朵不耐烦的摸包，掏出车钥匙后扔给了德西法，“懒得管你了，要去就去！” 　　“看好店和维尔，另外记得别动储藏柜里的义体，有客人来也别卖，如果有来检查的ECPD就提前藏下面的地下室，塞点钱给他们，那是要付给E和维尔的报酬。” 　　德西法匆匆离开了。 　　阿兰朵不屑的哼了一声，盯着维尔的生命体征看了一会，又想到和维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E。 　　维尔是个正直又有担当的好人，而那个叫E的疯女人是个不尊重生命的杀人鬼。 　　她想起德西法说柜子里的义体是给E和维尔的报酬，便大步的走向柜子将义体箱翻了出来。 　　一副螳螂刀，高级货，型号像是战斧安保公司的内部使用版本。 　　一张智能芯片，版本等级挺高。 　　一颗高级生物义体心脏，市面上根本就搞不到的东西，以前伏羲生物和安德纳科技联姻联合生产的限量版。 　　维尔这种人肯定不会主动要这些东西，那这些肯定就全是给E的。 　　这种等级的东西……就这么直接给那疯女人？ 　　阿兰朵面色难看，越想越觉得德西法是被E那疯女人狮子大开口给坑了，越想越不值。 　　忽地，她有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反正现在这里没人知道，她完全可以修改螳螂刀和生物心脏的参数，让那个疯女人在杀人时吃点苦头，还可以间接性多救下几条命。 　　对，只是修改连接和参数……很难被发现。 　　如果那个名叫“E”的女人不那么贪心，只拿那个智能瞄准芯片，或者是什么都不拿，她就勉强原谅她，以后可以对她视而不见，不刻意去找麻烦。 　　如果那女人不知道适可而止，那这些修改过的义体就能让她狠狠栽个跟头！ 　　这个办法既好用又不会害死那女人，要是在战斗的时候出现问题，她完全可以放弃任务直接逃回来找德西法。 　　阿兰朵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好极了，还能让E那刽子手长个记性，知道生命的珍贵。 　　…… 　　E并不知道阿兰朵打算干什么，要在斗兽区溜达，除非是面熟又众所周知很强的人，又或者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伤员和医生，否则斗兽区的斗兽佬就会上来挑战，还不允许拒绝。 　　这种行为在斗兽区跟每天做日常任务要杀几百个人一样普遍，所以她在斗兽区的街上和二话不说就非要来挑战的人打了几场——指来一个她踹飞一个。 　　E腿都快麻了才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斗兽区。 　　一辆型号普通的车子迎面开来，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被打开，驾驶座的德西法咬着烟头将手搭在窗缘，放平了皱着的眉头，由衷的笑了，“孩子，见到你还活着真好。” 　　“我戴着兜帽呢，怎么认出我来的？”E摘下斗篷的兜帽，一如既往的笑着抬了抬下巴，“酷啊老德，干什么去？” 　　“我就是出来找你的，上车吧，孩子，回去做个全身扫描。” 　　德西法慢悠悠的说，“你们的报酬也准备好了，待会儿可以装上，给以后增加点存活率。” 　　他见到E以后就放心了，眉头又颓靡了下来，慢吞吞的语调像个不紧不慢的长辈。 　　德西法都不急，维尔肯定也没事，所以现在E也不急着去德西法的诊所了，反而坐上副驾驶笑嘻嘻的跟他开玩笑，“老德，说真的，你要是再往车顶放罐饮料，现在就跟当街包夜似的。” 　　她说的是记忆里的一个潜规则。 　　以前一些开豪车的大老板就喜欢开着豪车去大学校门口等着，然后在车顶放一罐饮料等。 　　愿意被包的年轻学生物色那辆车更贵，哪个老板更和眼缘，选好了就直接上去拿下车顶的那一罐饮料喝一口，坐进副驾驶。 　　这就相当于交易成立，可以带出去包一晚上了。如果双方对交易，长时间发展的也比比皆是。 　　“多少年前的规矩了？别打趣我这老头子，我再老也不至于用那么老的手段。”德西法鄂然失笑，指了指E旁边被他自己改装加第章上的安全带，“系上安全带，注意安全。” 　　E是绝不可能系安全带这种束缚自由的东西的，如果遇到危险，她跳车的时候都不好跑，所以理所应当的忽略了，随口接着德西法的上一句话打哈哈，“别自卑啊，你看起来最多三十几，风华正茂的爹系，现在小姑娘不就好这口吗？直接孝心变质。” 　　“系好安全带。”德西法不赞同的重复。 　　“我从没见过终结城有你这样装了安全带的车，德西法。” 　　“我自己装上的，因为安全很重要。” 　　“维尔有没有说过你比我还老古板？”E打了个哈欠，想起了自己的好大儿，“维尔怎么样？” 　　德西法开动车子，“不好不坏。” 　　“义体都给他装上吧，我装也装不了，对了，我还捡了个能量转换器，能装就给你儿子装上。”E道。 　　“智能连接芯片总能装上，听维尔说你的手出了问题开枪不准，专门给你搞到了个外置型号的，我去黑市淘的。” 　　“行。” 　　“那那颗生物心脏呢？相当于给你们第二条命，我担心你更胜过维尔，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怕，干脆你先装上，等下一个我再替他想办法，大不了再找几个公司的老同事借一借，就像这颗一样。” 　　E已经确定了自己可以复活，所以这颗心脏她完全不需要，还免了被开膛破肚一次，就直接说，“谢了，德西法，不过我用不着，先给他装上吧。” 　　“不用和年长的长辈道谢，孩子。更何况这是你的报酬。” 　　E壳子下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岁，德西法却自认为是长辈，动不动就孩子孩子的叫。 　　她低笑了声，“别总那么自称，会让人真的觉得你老，这座城市敢拼的人都不该老。” 　　“何必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比呢？我守着店看你们活着就算安度晚年了。” 　　“嗯？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认为我的年纪比你小？”E笑了，喉咙里发出轻挑的揶揄，“说不准我这副躯壳里藏的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纪元的怪物，你说是不是？我亲爱的德西法？” 　　德西法转头看向E，低声憋笑问，“能有多少岁？” 　　“女人的年龄就是男人的尺寸，大小都难以估量。”E微笑，“所以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 　　终结城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年纪。 　　德西法认为E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便没多说，只叹息，“反正我已经老了，在终结城，四十三岁已经是个很大的年纪了。” 　　确实，终结城这里的街狗大多都活不过25岁，普通人能安稳活过30岁就该烧高香感谢公司感谢神佛了，德西法现在能活到43岁，如果不带运气因素，只有凭自己本事。 　　E点点头，赞同道，“那倒也是。” 　　“这座城，混乱是格调，黑喑是底色，肮脏的鲜血永远都洗不清罪恶……我还得感谢公司给我的磨难才让我能撑着苟且偷生的这口气。”德西法摸了摸下巴上淡青的胡茬，颇为风趣的开了个玩笑，“好了，到了，我想喜欢听童话故事的睡美人也该醒了。” 　　喜欢听童话故事的睡美人…指的是维尔？ 　　呵，这是什么贴切比喻？ 　　不过E倒是觉得喜欢听童话故事的大美人鱼更贴切，毕竟维尔摆尾巴也摆得挺欢快。 　　她跟着德西法下车，还没进地下室的诊所，在楼梯口就听见下面的维尔不可置信地愤怒到：“这不可能！” 　　E下了楼梯，也没说话，等着维尔那边安静了一点才懒散地点燃一支烟，倚靠着门抱臂低笑，“刚来就听见你在闹，怎么了甜心，谁又惹你生气了，什么不可能的？” 　　“E？”维尔见了她立马挣扎着从手术台上爬起来。 　　刚刚从重伤昏迷中醒来，现在动作那么大，一时没支撑住身体，维尔直接摔地上了，却松了口气的感叹，“谢天谢地，小公主，我就说阿兰朵是骗我的。” 　　他的表现没有任何异样，好像之前没有看见E露出来的罪晶一样。 　　真他妈的善解人意，和德西法学得挺好。 　　E嗤笑一声，咬着烟头对地上的维尔伸出手，明明一副看垃圾在外面丢人现眼的样子，眉眼却很明快，“还不起来，地上凉快？” 第70章 大单子 　　E咬着烟头将地上的维尔拉起来扔回手术台上。 　　“那么激动干嘛？你爹我又没死。” 　　“E, 你伤着哪了？让德西法给你看看，我把手术台让你。”维尔还不老实，说着就要下手术台去找德西法。 　　“我没事儿, 你自己躺着别起来, 待会儿装义体。”E把维尔摁了回去, “你刚刚说阿兰朵？她刚说我什么了让你那么激动？等着我死了拿遗产是吧？” 　　“我说你是杀人鬼, 是刽子手，死了罪有应得。”穿着白大褂的阿兰朵从内间走出来，冷笑一声, “祸害遗千年, 你没死还敢过来要东西，贪婪至极。” 　　阿兰朵这个名字里带幸运招仇恨的女人这就莫名其妙骂上了，E正打算代替德西法教教她社会的残酷, 维尔却先阴狠暴戻地看了阿兰朵一眼，“闭嘴，要不是看在德西法的面子上，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你！你非要替这个疯女人说话是不是！德西法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阿兰朵气愤地瞪大眼睛, “简直不可理喻！” 　　“闭嘴, 别吵到病人。”E面无表情的将打算爬起来拔/枪杀人的“病人”维尔再次摁了回去。 　　阿兰朵尖叫，“这是我家！你这该下地狱的婊/子！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 　　维尔瞬间抽出E腰间的长刀掷出，银亮的刀光闪过，伴随着阿兰朵飞起的断臂和恐惧的惨叫, 刀尖钉进了墙壁里。 　　别误会，E处事圆滑惯会做人, 顾虑着维尔的关系不会不给德西法留面子。这真的是维尔自己干的, 他完全不管阿兰朵是德西法的侄女。 　　或许因为维尔真的在哪儿都招人偏心, 哪怕停好车子正好走到门口的德西法完整看到了全程也没有生气。 　　维尔是个很讲义气又有多种美德的优秀年轻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绝对不可能主动去招惹别人。 　　德西法的亲爹滤镜厚得不行，甚至没舍得骂维尔一句，只是慢悠悠的从门口进来，完全无视阿兰朵的伤势，随手扔了一罐止血喷雾给她，搞得好像维尔才是亲生的，阿兰朵是随便哪个后娘养的。 　　E面无表情地看着德西法向维尔投以担忧又不太赞同的表情，“你这性子该改一改的，维尔，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受了伤就要好好躺着，如果出了问题怎么办？” 　　“嘿嘿……那个，德西法，你不会怪我吧？”维尔动了手才想起德西法，不过他没有一点认错的念头。 　　“是什么让你会那么想？”德西法笑道，“我们都知道，维尔，你是个善于为他人考虑的好孩子，你没有顺手用枪打断阿兰朵的手而是用E的刀正是证明了这一点。 　　留下一个完整的切口，可见你甚至下意识有考虑过我替阿兰朵接手臂的工作量，况且，我们的关系难道需要说对不起吗？” 　　E摸了摸下巴，从墙上抽出自己的刀，收刀回鞘，莫名觉得德西法说得很有道理。 　　维尔这小甜心平时看着毫不在意细节，但总是会下意识替自己人考虑。 　　一旁的阿兰朵疼得满脸泪水五官扭曲，“德西法！我的手！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么对我的！” 　　德西法这才想起自己的侄女还在地上断了只手，他勉强分出来一点注意，不紧不慢地对阿兰朵说，“这次就是你的错了，自己止血，等我给维尔和E装好了义体就来给你接上。” 　　“我的错？我有什么错！”阿兰朵简直不可置信。 　　谁知道德西法却摆了摆手，“好了，阿兰朵，别争了，把义体拿出来，一个医生可不能将个人的情绪带入工作。” 　　“什么义体？”阿兰朵咬牙捂住断臂，心里很委屈，怒视着德西法反问。 　　德西法加重了语气，“17号冷冻柜里的，三个都是。” 　　阿兰朵哼了一声，当着三人的面把17号冷冻柜里的义体箱子提了出来。 　　箱子被打开，锋利的螳螂刀、冷冻的生物心脏、薄薄的智能芯片被一齐呈现出来。 　　E拿起芯片透着光看了两眼，“真的是外置的？” 　　确实是外置的没错，德西法想说E没有脑机用生物脑也能控制这个，看到阿兰朵在这儿立马改口道，“的确是外置的，连接神经元和生物脑，哪怕是个没有脑机的人也能控制它。” 　　E将芯片插入背叛者之手衔接衔尾蛇手环的插槽，动动手感觉没什么生涩感，便摆摆手说，“行，其他的我用不着，给维尔吧。” 　　“不行！”阿兰朵突然大声道。 　　“怎么了？” 　　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阿兰朵，E的目光第章更是极为不善，“你有什么意见？” 　　“不……没有，我懒得管你们！”阿兰朵哑口无言，看了看德西法，又看了看E和维尔，赌气似的尖叫着离开了，连那条断臂都没捡。 　　“抱歉，阿兰朵耍小孩子脾气，从小到大都没让人省过心。今天还是第一次凶她。” 　　E冷笑，“呵，德西法，那你可得真的好好教教她，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把她给杀了。” 　　“你都这么说，那我的面子可真是大了。”德西法笑着扭头对维尔道，“来针麻醉吗？我给你换掉手和心脏，马上开始切割了。” 　　维尔往外面看了一圈，确认阿兰朵走远了小声说，“E，哪怕你没有脑机，心脏也总能装上吧？” 　　“闭嘴，我才不要装个人造的东西。”E第三次把维尔摁回手术台上，半眯着眼睛高高的俯视，“你装上我以后好拿你去挡枪。” 　　她是说真的，假如她没有复活能力也没有别的选择，她真的会拿维尔挡枪。 　　维尔没觉得这种说法有任何不对，“好吧，那以后记得躲在我后面，混战的时候别自己去顶。” 　　E拆下绑在腿上的械武者能量转换器扔给德西法，“也给他装上吧，刚搞到的高级货，希望我没把它弄坏，你随便装哪都行。” 　　德西法看见那个从械武者身上拆下来的能量转换器停顿了一下，“我还没见过这种义体，我尽量。” 　　“演这些有意思吗？”E嗤笑，“嗯？路西法？我亲爱的路西？” 　　德西法沉默一会，肯定的问，“E，你是从米迦勒那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E捂住维尔的嘴让他不许说话，对德西法挑眉，“怎么？怕人知道？九个堕天使？” 　　“也不是说怕人知道，只是背了通缉。五十万欧，我自己都想把自己杀了拿去领赏。” 　　德西法无奈笑了一声，“你大概知道三大分升法了？我之前是械武者那里的医生，负责躯体更换，后面家族惹上了事才转行去当的恶土特工行动队随行军医，想着避祸，然后在他们收到要处决我的命令之前叛逃，在维尔他们家族呆了一段时间。” 　　他说：“恶土可比公司好多了，虽然资源跟不上。” 　　E问，“飞升法有吗？” 　　“没法子，弄不到，不过械武者的能量转换器是修炼时一同温养的，装上以后勉强能依靠神经档位使用，至少比一般的义体好。”德西法笑了笑，“维尔是九档，你超档。” 　　“档位高了会被公司招安，招不了就处理掉以免威胁到公司，目前明面上已知的九档只有之前死了的黑客之神黑蜘蛛.道尔、终结城第一任市长戴里克.哈特、王权的第一任妻子巫瑾、伏羲生物的第一任王储。 　　还活着的就只有黑川重工的黑川幸子、三大公司各自飞升部门的首领、天启反抗军首领天光、天启反抗军的原罪之女、天启反抗军的先知、还有一个心网里的数据猎人莎布。” 　　“维尔测出来了我就一直藏着，也不让他接触那些，他肯定不会向公司低头，暴露了就只有死了。” 　　E问：“超档呢？” 　　“从来都没听说过有人是超档，传说这是最接近神的位置，只需要破掉九重锁，达成一些未知的要求就可以升格。你和维尔的破锁率都是100％，只要拿到飞升法就可以开始破锁，不过你还有一些未知进化我不清楚。” 　　“那个不用去管。”E觉得那个未知进化应该是她莫名其妙就能复活的原因，用不着太担心，就目的明确的问，“心网是什么？知道终结锁吗？或者每次大战的原因？” 　　“终结锁和大战的原因不知道，只听说和遗失纪元有关系。不过心网知道，是人的心灵里存在的网络，每个人都相当于是一个IP地址串联在那个网络里。 　　普通人在外面的现实世界死了，心网里面的对应灵魂便也会死亡。 　　进入心网，主动保存意识、每一次跳转地址和战斗行动都会消耗人格余薪，还要极高的算力和精神。 　　当然，进去了里面也很容易死亡，经常遇到数据乱流和数据风暴，并且许多据猎人都在里面盯着，神经档位高的人类灵魂数据可是大补。” 　　听起来很危险啊…… 　　人格余薪一直都在60％到75％以下徘徊的E感觉自己不该管那个。 　　她摆了摆手，“行了，问完了，给维尔装义体吧。” 　　德西法点点头给维尔注射了一只麻醉剂，然后拖过旋转凳子，戴上手套将手放入机械臂操纵台，眼睛抵上了观察镜头，“先切割手臂吧，要不了多久。” 　　“我手还没麻完呢。”维尔笑了一声，扭头对E道，“小公主，给我点支烟，我得用我天生地长的手再抽最后一支。” 　　E“啧”了一声，“把你的手冷冻保存起来，以后怀念的时候可以回来装上，接个神经又不困难。”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从衣兜里摸出烟盒，抽出支烟用断掉的热能刀点燃，塞到维尔手上。 　　维尔诧异，“小公主，你的刀怎么断了？” 　　“砍械武者砍断了，不过有了更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E摆摆手，“烟味儿大，我出去等。” 　　“行，等我出来就带你去干票大的！咱俩肯定嘎嘎乱杀！” 　　维尔用已经开始麻木的右手捏着烟狠狠的吸了一口，潇洒的扔开了烟头。 　　呛人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手术台的机械臂装载的巨大电锯滴的一声启动，锯链呜呜作响，电光和空气摩擦。 　　E双手插兜，用鞋底碾灭维尔随手扔地上的烟头，捡了起来扔进烟灰缸，“别乱扔啊，又不是别人家。” 　　“走了。” 　　没人回答，只有电锯的呜呜声。 　　E走出手术室，在诊所的等待区域坐下，不知道从身上哪摸出一大堆捡来的垃圾，开始她的日常拆卸。 　　这确实是一件打发时间的好方法，但她拆的太快，没一会儿，所有的垃圾都变成了万能的可塑性材料，所以现在她就没事做了。 　　如果她现在呆在家里，E大概会选择看电视，虽然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的大多数人连活着都很困难，更别提各种娱乐了，就算用E那莫名其妙的眼睛连接并不存在的脑机上网也没什么好看的。 　　E放空脑袋呆呆的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点。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闲下来了，所以她不知道闲下来的时间怎么分配。 　　也许该找几本电子书看看，打发时间或者看看哪里的房价低，看着目标，多攒点钱。 　　铃——铃—— 　　电话响了起来，E随手接通，视线的左上角出现一个穿着金色正装、浑身几乎都是金色义体的人。 　　这人被改造得只能看出来是个人形，看不出性别，长相也看不清。 　　“E，是我，负责歌舞伎町的中间人木村俊恵，听说你改了名字，没叫错吧。” 　　E缓慢调整坐姿，“什么事？” 　　从声音来听是个中年男性的中间人木村俊恵说，“有个大单子，完事了绝对够你们扬名立万，赚得盆满钵满，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和你搭档最近风头挺盛。” 　　“怕不是有命赚没命花。”E冷笑一声，“哪个中间人不是这么说的，只要提了什么大单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赔命的买卖，狗都不做。” 　　木村俊恵顿了顿，“你用不着这么武断，这次分你们两成。” 　　两成。 　　中间人行业垄断，普通的时候报酬分成十份，办事的雇佣兵的有一成的一半就差不多了。 　　用两成让手底下的雇佣兵拼死拼活的给他们卖命，虽然相当于空手套白狼，但铁公鸡一样的中间人也一般不会出这么高的价钱，看来这活儿是真的危险 。 　　E摸摸下巴，“先说来听听是干什么的。” 　　“E，我就知道你一向很靠谱。” 　　“别着急，我还没答应呢，听了个大概再说，规矩我懂，不会泄露。”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性子。”木村俊恵故作怀念地叹了一声，“不周山号知道吗？” 　　“最近停在港口，闹得沸沸扬扬的那艘船？” 　　木村俊恵点点头，“对，电话里说不清楚，怕被监听，咱们见面说。” 　　“这种涉及到公司的单子你也敢接，胆子可真大。” 　　“这个世界由资本控制，也需要用资本的方式来活，只要利益足够，资本家甚至会卖出绞死自己的绳子。”木村俊恵点燃一支烟，“伏羲有一句古话，叫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吃不下大不了一死，地位就是这么上来的。” 　　“呵。”E不置可否。 　　木村俊恵吐出一口浓厚的烟气，“赶紧出来，我过来找你，就在街边的车里等你。” 　　电话被挂断。 　　作者有话说： 　　有问题的义体装上了，但是维尔太甜心了(想让他不死的天使都太多了)，我连夜改大纲，所以不用担心，这本书里终结城的所有人第章都会变成HE结局(指幸福的，好的结局)。 　　也许他们会坐在旧的终结城废墟上看太阳。 　　好啦，下周五见啦~ 第71章 扬名立万 　　里面的手术还在继续, E从椅子上站起，朝内间看了一眼。 　　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她将枪的子弹补满，手搭在了刀柄上走出了诊所, 走出了阴暗的小巷, 从地上瘫着的醉鬼混混身旁走过, 在歌舞伎町灯红酒绿的街边见着了一辆停着的黑色商务轿车。 　　两个保镖作极/道雅库扎的打扮, 墨镜、全套黑西装，端着武器，身上还有大片大片没被遮盖住的纹身和金属纹路。 　　中间人个见手底下的打手可真够有排场的, E都感觉自己受抬举了。 　　她笑了笑走近车子, 那两个雅库扎保镖见了她立马整齐的来了一个90度鞠躬，“是E小姐吗？老大在里面等着，请上车。” 　　其中一个保镖恭恭敬敬地弯腰拉开后坐的车门, 示意E进去说话。 　　E面无表情的抬腿坐进去，“说吧。” 　　一身金灿灿的木村俊恵抬手，“别急。” 　　他点燃一支新的烟，朝前面的司机挥了挥手。 　　车子发动, 开始缓慢行驶。 　　木村俊恵缓缓吸了一口烟, “不周山号上的拍卖会，王权遗产之一，世界上最大的蓝钻‘希望’，我要你们把它弄到手。” 　　“你雇主的目标是这个？和伏羲生物抢东西？”E笑了, “停车，这单子我不接, 想死别带上我。” 　　木村俊恵终于没法子维持他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连忙道, “别别别, 我的小祖宗，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需要伪装成客人和你的搭档进去拿了东西就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E反问，“这么简单，你怎么不找别人去？” 　　“我们得要个会随机应变的，我手底下的雅库扎都五大三粗的一股混混相，身上还有遮都遮不住的纹身，别说装宾客了，装个扫地的都不像，其他雇佣兵也都是垃圾货色，见了点事儿就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最信任的雇佣兵可就只有你了。” 　　呵，一听就是借口，这帽子戴得可高了。 　　E冷笑，“上船的宾客身份伏羲生物查得严的很，我看你是知道我的身份，想用‘巫终’的名字混进去。”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有资格就得利用。王储掌权了，你作为亲属去他的订婚宴上看看总不过分吧，这怎么都能说得过去。 　　换句话说，你有这个身份，就算被抓住了，伏羲生物也不能向你问责，哪有伏羲的嫡系偷自家东西被抓了还公告天下的，他们丢不起这脸。” 　　木村俊恵随口道，“假如你真被抓了，只要没有当场被杀，我可以联系人将你的身份曝光，伏羲不但不敢做什么，你还能回去当大小姐，顶多就王储惦记着你的命，不过在街头混不更危险吗？”。” 　　哪能像说的那么简单。 　　木村俊恵这人完全没有把E和维尔这种底层街狗的命当成命，偷换概念，丝毫不谈事情结束后E和维尔的下场是什么。 　　“算盘打的可真好。”E由衷道，“要不是你是中间人，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你会答应的，E，我破例给你们三成。”木村俊恵叹息，“别太贪心，这已经很多了，剩下的……打点、其它消息、人脉都需要钱。 　　这个单子结束，你们如果觉得不稳妥，拿了这笔钱完全可以逃出终结城隐姓埋名潇洒的过一辈子，你和你搭档的名字也会成为行业标杆被后来的人仰望。” 　　E冷冷地斜视他，“停车。” 　　司机仿佛听不见，没有搭理她，继续开着车。 　　木村俊恵对司机招了招手，“照E小姐说的，停车吧。” 　　车子停了下来。 　　E拉开车门准备离开。 　　“E。”木村俊恵叫住了她，“好好掂量掂量，和你的搭档商量一下，他也一定会答应的。” 　　E对身后的声音不管不顾，径直走上了人行道，［肉を焼く］、［歌舞伎ショー］、［もみじ屋］、［水光クラブ］、［春桜バー］、［メイド喫茶］等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仍旧闪烁，天入了幕黑，在霓虹彩光下哭泣，而迷蒙的夜雨又在永远阴湿的歌舞伎町落下。 　　绵绵不绝的，连个干哨的地方都没有，终结城市政/府说修缮排水管道不知道修缮了多久，公司那群利益至上的狗东西一直不批款，批下来的经过层层剥削也一分钱不剩。 　　真他妈的晦气，还好赛博改造的居民不怕风湿。 　　雨幕中，E踩着污水走进了阴暗小巷，返回德西法的诊所。 　　手术已经接近了尾声。 　　被冷冻的一双手臂还有一颗浸泡在冷冻液里的人类心脏被放在手术工具台上。 　　维尔赤膊上身，身上那条黑龙纹身的眼睛因为动力心脏的缘故亮着一片不灭的猩红色灯光。 　　螳螂刀正是展开状态，小臂处切分出未知金属拼接的机械结构，状似螳螂前肢的刀刃闪着寒光，尖端的锯齿和倒勾狰狞，折叠收缩，仿真皮肤覆盖起来就与普通的手臂没有多少区别。 　　那些具有科技感的金属纹路变如同维尔之前脸上就有的那些纹路一样充满奇异的美感。 　　维尔看见E进去立马不满地诉苦道，“小公主！德西法想把你给的那根管子往我嘴里插！” 　　“所以到底插了没？”E不怀好意的笑了。 　　“插在脊椎里了，包裹脊椎还可以起个保护作用，需要的时候抽出来。”维尔转过身指着后颈展示一点点不显眼的银色金属凸起。 　　“新义体怎么样？”E靠在门口点燃一支烟。 　　“前所未有的好，连带着把总控的传感器都给换了，比之前的劣质货好用多了。” 　　维尔从手术台上跳下来，动了动手指，走上前熟练的搭上E肩膀，摸了一缕头发，觉得不太方便还不留痕迹地偷偷直接扯断了一根下来，低着头在手指上绞啊绞，“触感也一样，或者说感觉更清晰了，我感觉我现在可以冲进伏羲生物杀个七进七出！” 　　头发断了这种事E不可能感觉不到，头发这种东西关系再好也不能扯！ 　　她当场就怒了，差点没忍住摁着维尔把他脑袋往墙壁上撞。 　　“我劝你对你爹尊敬点，不然你的儿童套餐玩具别想要了。”E捏紧了拳头。 　　“啊？”维尔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今天可以去了吗？” 　　“有个事儿，解决了再说。”E朝德西法知会了一声，“老德，走了，我先领他回去醒醒脑子，改天再来照顾你生意。” 　　维尔摸了摸脑袋，也打了个招呼打算跟着E走。 　　德西法从工作台上旁边拿起立着的透明雨伞追上E，“外面估计得下雨了，拿上伞。” 　　真他妈的像维尔的妈。 　　“早他妈就下雨了，反正就没怎么停过。”E啧了一声，示意维尔接着，“谢了。” 　　两人离开诊所，外面还在下细雨，不过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肉を焼く］、［歌舞伎ショー］、［もみじ屋］［水光クラブ］、［春桜バー］、［メイド喫茶］……歌舞伎町灯红酒绿的霓虹灯牌匾像人一样看着E和维尔这俩雇佣兵进进出出，在雨中一如既往。 　　E撑开塑料伞，展开透明的伞面，将伞柄递给维尔，“拿着。” 　　维尔老老实实的举着伞跟着她，“要解决什么事啊？” 　　“先说另一个，看见罪晶了没。” 　　“你说出来干嘛？我还打算你不说我就假装不知道呢。”维尔有点尴尬。 　　E笑了，“能控制，不会传染你，别说出去，不然弄死你。” 　　“哦，那之前说的那个呢？之前我叫你来着……” 　　“之前我被叫出去了。”E解释。 　　“怪不得德西法非要把管子往我嘴里插的时候我叫你没人吱声。”维尔摸了摸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木村俊恵，歌舞伎町的中间人，他有个单子要当面谈，问我们接不接。” 　　“那接了就做呗。” 　　“有点危险后续又棘手的单子，是个给三成利润的大单，他自己吹嘘的，干了这票就直接扬名立万大发横财，但我还没给他准话。”E抬头望了望透明塑料伞面连串往下滑的水珠，“我想着跟你商量下，你要去就去，不去咱们就不接。” 　　“中间人给这么大的利润，这是要和公司作对？” 　　“你猜对了，去不周山号偷伏羲的东西，那颗叫‘希望’的蓝钻。” 　　“真的很棘手？”维尔摸了摸下巴，显然利益动人心，已经开始打主意了。 　　无名小卒的苦日子过多了，这种一提扬名立万大发横财就兴奋的臭毛病是改不掉的，这是终结城雇佣兵和街狗野狗的通病。 　　木村俊恵说维尔肯定会想接这个单子，他猜对了，街狗的心态拿捏的死死的。 　　虽然E如果拒绝这个单子维尔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何必呢？ 　　正是敢拼的年纪，年轻人乐意去闹就去闹吧！活泼一点才好，别第章把热血都磨没了。 　　那样年纪轻轻就老了，会变成一个麻木又糟糕的大人，整日靠着酗酒，赌博，嫖/娼，吸/毒度日，一无所有，成为路边躺着的一员，最后，成为垃圾堆的一员。 　　总不能扼杀年轻人的梦想吧！有能力的监护人只需要确认孩子安全就行。 　　她还不至于兜不住年轻人闹出来的麻烦。 　　反正她能复活，大不了到时候想办法把维尔先送出来，她也可以直接死遁换个身份脱离监视。 　　E便状作无所谓道，“只是不太好收尾而已，用点手段能解决，想接就放心接，不会让你死的。” 　　“小公主，我就等你这句话！三成的利润在向我们招手！”维尔兴奋的大声说，“赶紧打电话告诉他！接！扬名立万，大发横财！” 　　“你小声点儿，刚换了新义体，小心被当成义体改造率过大导致人格余薪过低当街发疯的鬼佬。” 　　“嘿嘿，那就接吧。”雨滴把透明的伞面打的滴滴作响，霓虹灯与夜雨下，维尔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小公主，这个单子做完，我们一定，一定都可以活的很好！” 　　他年轻的眼睛里满是憧憬，“到时候咱们的雇佣金额也会涨，想做什么活可以随便挑，再也不用受中间人的气了。” 　　E失笑，“好吧，我给他发消息，这活儿咱们就接了。” 　　“那咱们就先不去滋滋炸鸡了，把钱留着买物资，等这次任务完全回来了，我就奖励我去点两个儿童套餐！” 　　“美得你。”E嗤笑，复而问，“心脏排异反应不影响吗？” 　　“怎么可能会有影响？老德技术好，义体也是高级货，哪来的排异反应？”维尔咧嘴一笑，“不过有一件事。” 　　“什么？”E问。 　　“你说机械的心，还能梦见童话里的小公主吗？”维尔给E撑着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E懂他的意思。 　　有一个著名的悖论叫做忒修斯之船悖论。 　　讲的是一艘能在海上航行百年的大船，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就换上新的，常年以往，直到最后一块原本的木板都被换掉。 　　船还在，仍就叫原本的名字。 　　但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原本的，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是的，它依然是原本的船，就是由那艘船改造，名字也一模一样。 　　但它真的是吗？它没有一点原本的东西，如果船没有灵魂，那就仅仅只是继承了那个名字。 　　维尔的义体改造率很高，身上原生的大部分器官和零件要么是在恶土的时候受伤损毁，要么是卖了换钱。 　　现在这一改造，属于人的身体部分就更不多了。 　　改造过多，不仅仅只是人格余薪会下跌，人性也会变得越来越冷漠，甚至于失去人性。 　　“用不着担心，我没做任何改造，都还没你像人呢。”E叹息。 　　【这个世界啊，把人变成了鬼，我们努力想把鬼变成人，输了以后却仍就变成鬼】 　　“你也不用担心呀，小公主，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维尔看向E，轻松的开了个玩笑，“我把我的人性分给你，尽情的去胡作非为，活出个人样来吧！” 　　E由衷的微笑，“那我也许会每天晚上给你讲童话故事。” 　　作者有话说： 　　维尔甜心立了好多flag，要不是我改了刀他的剧情都感觉他马上就要死亡倒计时了，你们看他像不像戏台上旗子插了满背的老将军？(恶毒微笑.jpg) 第72章 维尔的社死 　　“咱们赶快收拾收拾家伙事儿, 该换的换，该买的买，那可是不周山号,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上去！” 　　维尔自从知道单子的具体消息以后就一直兴奋的念叨, “我们怎么去呀？伪装混上去？强攻？” 　　“用‘巫终’的身份上去, 毕竟她是伏羲的大小姐, 我之前看到她还有一个失踪的哥哥，我们就用这两个身份，混上去绰绰有余, 顾忌着这个名头, 王储没有正当理由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 　　“好家伙，上去以后身份就直接是皇亲国戚！我是不是还得捣碜捣碜？我不太会演上流人唉。”维尔不太有底气。 　　E回忆梦和记忆碎片里罪王的打扮，端详了一番维尔, “你把头发往上梳，闭嘴别说话就特别上流了。” 　　“真的？”维尔伸手把额前的头发抹上去，露出额头和整张脸，往路边积水的小水洼照了照自己。 　　“哇哦, 看起来更像恶人了, 就像那种，童话故事里身居高位的暴君或者大魔王。” 　　【你咋不穿个蓝色的立领风衣带把刀说你名字中间加了个吉呢？你会次元斩吗？你会二段跳吗？】 　　E扭头看了维尔一眼，突然就愣住了。 　　上流是挺上流，帅也是真帅, 就是…有点熟悉……如果再把锁链耳坠戴在左边…… 　　罪王只有轮廓的模糊的人影瞬间清晰。 　　带有一点银色金属纹路的面颊，狠戾的断眉, 冷冽凌厉带着阴蛰暴虐的眼睛, 璀璨的晶紫色瞳仁…… 　　罪王, 竟然和维尔一模一样！ 　　不, 不一样，不一样的…罪王……罪王的瞳色…已经灰暗了，他的眼睛太过于麻木，像是待久了战场浸染了过多的死亡，被太多的绝望溺毙，没一点活着的生气，就和终结城路边随处可见的人一样。 　　但维尔这年轻人的眼睛还亮着呢，亮得像燃烧的紫色火晶，亮得像夜色里雨幕中霓虹闪烁的终结城。 　　E拍了拍维尔的脸，“维尔，甜心，答应我，别把你的耳坠带在左边，你就当个傻子挺好的。” 　　“我怎么又傻子了？”维尔来气了，“我聪明着呢！我不是！” 　　E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维尔觉得她是还记着想要这个耳坠，“跟你说了一福一祸，我记得呢，等过了祸就给你。” 　　E正想说她没打算要，来电提示就响了。 　　是木村俊恵。 　　她接通了电话。 　　“怎么样，E，决定要接了吗？” 　　E看了一眼维尔，说道，“接，你都算好了，怎么不接？” 　　“我就知道你们和那些不敢拼的家伙不一样，注定不该是籍籍无名的无名小卒。” 　　“用不着恭维这些没用的话，你大可不用把那些忽悠其他雇佣兵的词儿拿出来念烂了。” 　　“哈哈哈，那我打给你的搭档和他说，战前动员，必要程序，你懂的，雇佣兵就是这么一群追名逐利的疯子。” 　　E垂眸冷笑，“别他妈乱给人洗脑，具体的告诉我就行，不然我就不接了。” 　　“行，发你邮箱了。” 　　木村俊恵挂掉了电话。 　　E打开邮箱，果然发现了消息。 　　［不周山号明天晚上就启航，请帖是不记名的，只要有一定身份并且有本事能从原有者那里弄到手就可以上船。请帖有另外的人负责，弄到手了会尽快给你们送过去，连带着衣服一起，把尺码报给我。 　　你们尽快做好准备，明天一拿到东西就上船，我会派人去接你们。 　　船上不能带任何攻击性物品，攻击性义体也会因为船上的信号塔无法进行伤害行为，从启航到船回程的时间就是你们的主场，我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动手，用什么手段，找到那颗‘希望’，把那颗蓝钻从不周山上完整的带到我手里付给我们的雇主。 　　别留下尾巴，规矩你们懂，明天去接你们的人会把后续的接应信息也带给你们。］ 　　E退出邮箱界面，扭头对维尔说，“衣服和请帖有其他人操心，把尺码报过去就行。 　　明天上船，上面不允许带攻击性物品，你进去以后螳螂刀也会被船上的信号干扰，变得和普通手臂一样，我进去了以后想办法黑进系统给你解开，其他武器可以抢守卫的，或者用不惯我就去船再上做。” 　　维尔拍了拍E的肩膀，“无愧是大黑客，小公主你可真靠谱，牛逼！” 　　“上去以后少说话，会暴露出你是街狗野狗。”E瞥了维尔一眼，“还有，去把车开过来，我们现在去找自动售货机最多的地方买饮料。” 　　“买饮料干嘛？”维尔不解的问。 　　“你当我的材料是大风刮来的？”E面无表情，“老实和我一起捡垃圾吧，在当上上流人之前。” 　　维尔隐隐约约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为什么饮料和垃圾可以拆成看不见的万能材料？ 　　为什么这些材料可以做成武器和各种东西？ 　　他不止一次对这些抱有疑惑，单当他再次对上E冰蓝又确信的眼睛……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很好，他逐渐理解了事物的本质。 　　…… 　　“呦？瞧瞧这是回谁来了。”楼道里正抽烟李长青还是一身邋遢随性的打扮，T恤短裤人字拖，挪揄道，“我最好的朋友维尔和小公主？” 　　李长青本来不是住在这个楼层的，但是这两个月莫名其妙总跑来找维尔和E。 　　“闭嘴，别他妈叫我小公主。”E冷冷的撇了李长青一眼，想到是维尔乱寄/巴取外号她才得来第章这诨名，抬腿就踹了维尔一脚。 　　“这次又不是我叫的踹我干嘛！”维尔拍了拍屁股，也不计较，抬头就和李长青打了个招呼，“早啊老李。” 　　“都他妈晚上了，还早？”李长青不屑的嗤笑一声，“怕不是喝高了以后被人冲脑子里去了。” 　　“去你妈了的。”维尔瞬间骂骂咧咧，“不跟你说了，老子明天要去干票大的！到时候再见你们，我可就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李长青促狭，“哦？被挂在首页的？要不要我再去支持几次下载量？” 　　一提起这个，维尔就气得耳垂通红，待都没敢多待就赶紧拉着E溜了。 　　毕竟如果让E想起这事也总会用这个来取笑他…… 　　那次还是他和E去某个俱乐部做任务时的事。 　　毕竟终结城乱是众所周知的，而那些充斥着/性/的地方更乱，那里的底层性/工作者为了赚两份钱往往会装两个家伙事儿。 　　当时维尔去那边的厕所里摸人会员卡，结果一不留神就被某个长相粗旷、装着镭射光绚丽电子眼和反光绿皮肤的双马尾蕾丝裙奇形种改造人大哥拍了屁股，那大哥装着可以发出镭射光的电子螺旋吊，甚至还可以外放蓝牙音响，一边甩一边咧嘴一笑，出口就是：“诶，哥们儿，你怎么有我后门的钥匙？” 　　维尔当时吓得差点掏枪杀人，任务结束后明显心有余悸，半夜睡着了还被吓醒，跑去五色酒吧借酒浇愁，人都喝傻了，打着酒嗝一个劲儿的抱着E的大腿哭，那气愤委屈劲儿，不知道的还当他被白嫖了没拿到钱。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酒醒了以后维尔直接全面社死，谣言越传越离谱，甚至五色酒吧的工作群里莫名其妙还流传了有关维尔的各种涩图，还被传到了酒吧的区域网上，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可以看到。 　　这也算是五色酒吧的传统，E听经常去的街狗酒客们说，以前那里只是一个马上就要倒闭的小酒吧，老板拉里的调酒技术也烂到抠脚。 　　不过自从后来拉里捡回来了一个没身份的黑户……也就是现在的挂名保安克劳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那家伙每天都会搞很多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涩图和猎奇的怪图怪消息发在酒吧的工作群上，然后又会被拉里抱着分享的态度放在区域网上，从那时候开始，五色酒吧的人流量就越来越多了。 　　大家都是冲着涩图和怪消息找乐子去的，哪怕拉里的调酒技术烂到发指也没人抱怨过。 　　就这样人传人，人又传人，或者五色酒吧的蓝调和慢摇确实与众不同，从此往后，许多街狗都把五色酒吧当做一个可以让紧绷的精神安宁快乐片刻的避风港。 　　不过去五色酒吧是有一定社死风险的，一但你混了个脸熟，或者长相、性格、形事作风等某些事引起了总是保持低存在感取材的保安克劳斯注意……你就得做好变成涩图挂在区域网上被众人冲到社死的准备。 　　如果有特别受欢迎的涩图主角某天进了酒吧，又恰好遇到了很多观看过该作品集的酒友……那你一进门就得被裤子绊倒。 　　然后从你坐上吧台的那一刻起，就会被各种玩笑性质的调侃揶揄，甚至你喝酒都会被人当众叫成老婆，对着你脱了裤子开始冲。 　　不过只是社死而已，只需要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就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街狗酒友们粗鲁低俗惯了，大家都当兄弟姐妹，谁也不嫌弃谁，冲完以后找不着自己的裤子能穿同一条裤子，开这种程度的低俗玩笑也没人会感到冒犯。 　　当然，就算受害者想打克劳斯也不行，他存在值低到发指，不主动出声你都找不着他，并且他掌控着整个酒吧的涩图，是个人就……还不太好得罪他。 　　不过只是社死而已，只需要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就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准备 　　终结城的天色一般凌晨四点多就会开始亮, 梦境中的深海已经不能再对E的精神造成什么影响了，她四点就起了个大早，翻出家里处于300层的窗户, 跟刺客信条玩多了一样到处乱跑乱跳找最高点, 直接就跑酷去了大楼外面的横杠上。 　　不知道E的脑子怎么想的, 大楼明明有给人走的电梯, 结果人走的路她放着不走，偏偏去找没打算给人走的路。 　　她一口气在大楼外面又上了几百层，寻了个空旷点的地方反复挥刀。 　　凌晨的风微凉, 在高处更是呜呜的响。 　　E所踩着的那块小平台视野宽阔, 大小约4㎡。 　　300层的高度自然是极高的，下方就是模糊的霓虹灯光，周围还有许多巨大的高楼。 　　E抽出了腰间的发如雪。 　　这好像是她潜意识里就带来的习惯, 一有重要的事早上就会爬起来去没人的地方砍点东西找找手感，没有东西砍空气也不打紧。 　　【吾练剑十余载，斩木斩石斩钢断水流，独独不斩人】 　　【剑, 不是杀人器, 只是上位者摆出来让人知道不能乱动其所保护的东西，衬托身份与威仪】 　　【我的剑术不是杀人术，是为了让他人惧怕，维持表面上的仁义道德与和平】 　　【我自认是侠, 侠以武犯禁，所以我是恶徒】 　　E充耳不闻, 抽刀出鞘, 一下、两下、三下…… 　　【侠有侠道, 我为了我心中的正义出手犯禁, 甚至会为了一个弱者的请求就去杀人，为了他们不要命，为了他们去战区守城，而那些被保护者反而认为我是可以随意打发的傻子，认为占了天大的便宜。 　　因为惧怕强权，说不准帮他们办完了事儿，还要背后阴我几下再捅几刀，对外便撇开关系说我是暴徒】 　　【所以我说这个世界是悲哀的，都是各怀心思的愚民，他们认为英雄是可以拿来利用的，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就踢开，继续眼巴巴的回去给公司当狗，英雄光辉伟正又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我才说我要为所欲为，谁他妈管你们怎么想，老子他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觉得英雄是拿来利用的？那我要当恶徒让你们恐惧你们才不会有这种把我当傻子的想法？】 　　E视若无睹，依旧一下一下的挥刀。 　　【我走后，你们会吃饱穿暖，会拥有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和双休，但并不是因为他们仁慈，而是因为我来过。】 　　E终于停下了挥刀的动作，皱眉不爽的啧了一声，“老子还他妈的让公司狗有过一段儿双休的时间？” 　　真是便宜了他们的。 　　滴滴…信息的提示弹出。 　　［东西已经放在你们公寓大楼下面的取款机收纳格里了，密码0000。］ 　　是木村俊恵的消息，没想到他那边的人动手那么快，这么早就拿到了请帖。 　　这消息既是警示，也是示好。 　　警示是因为木村俊恵想表达：“我知道你们的动向，也知道你们住哪，入局了就老实点，别想全身而退。” 　　示好则是将东西放在大楼下方的取款机里，而不是直接放在E和维尔家门口。 　　博安区的5号超级摩天大楼是和其他超级大楼一样的规格，800层，每层50户，住着超过40000户的人口，鱼龙混杂，就算被查出来了地址，想要在里面找人也不容易。 　　挺大的工程，要想查得轻松必须得在大楼物业那里有关系，直接查住户名。 　　这一点示好，木村俊恵就是想表示：他虽然能查E和维尔住哪儿，但却是守规矩的没有在住着40000户人的大楼查具体位置。 　　还真他妈的是有够贴心的。 　　E收刀回鞘，简单把头发扎好，利落地翻回公寓，带好枪支和刀坐电梯下楼拿东西。 　　坐电梯下楼的路很漫长，她打了个哈欠，给自己靴子上的鞋带仔细系上两个活结伪装成蝴蝶结，又看了会儿电梯里显示的新闻节目。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楼下的人很多都像是一晚上没回去，各干各的，楼层底下避着太阳的小贩叫卖食物和衣服。 　　E视线掠过来往的人，扫过在离开大楼的阶梯上看到两个正聊天的通缉犯。 　　一个值15块，另一个值20块。 　　开门红，看来今天可以白嫖一顿早餐钱。 　　她走下阶梯，路过两人时刀刃出鞘，脚步都没顿一下，那两人就被顺手干掉。 　　飞扬的鲜血和机油真应了开门红，一通搜刮分解，两具被扒得全/裸的尸体被E嫌弃挡了其他行人的路，非常有道德的踹开踢到了边缘，而明天的死人大乐/透又能多出两个中奖者。 　　E在取款机前面输入收货密码，拎着取出来的东西，用刚刚ECPD打到帐上的35欧元悬赏金在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两份披萨和两罐咖啡重新上楼。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全/裸的尸体无人问津，被过路的人左一脚右一脚踹到不远处被第章乱扔垃圾堆出来的杂物垃圾堆，等着什么时候让无处不在的鬃狗收拾。 　　“维尔，起来，东西到了。”E将所有的东西都堆在客厅的茶几上，朝对面床上的维尔喊了一声。 　　她打开出门前特地关上的窗户，让外面的光照进屋子里。 　　维尔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邀请函和我的西装！哪呢？快给我看看？” 　　E打开电视随口道，“先去洗漱，吃了饭再看。” 　　“哦……”维尔翻下床，一不小心踢翻了扔在床边的酒瓶。 　　酒瓶发出咣当的一声。 　　E皱眉，铁不成钢的低骂了一句废物儿子，“把你的酒瓶收好！不然把你所有的酒一起给拆了。” 　　维尔明显昨天晚上太兴奋喝高了脑子还不清醒，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捡起瓶子，堆在E脚边儿。 　　“我没叫你堆客厅。”E一边不耐烦的打发维尔赶紧滚一边顺手把维尔放在她旁边的那酒全拆了变成万能材料。 　　等E拆完瓶子，维尔出来了，洗了个冷水脸，看起来清醒不少，一到客厅就在沙发上坐下假装瞄了一眼电视，实则哀悼一瞬自己直接连存在痕迹都消失了的酒，“看的什么？” 　　“早间新闻。”E略微抬头，“你不好奇你的东西？” 　　“嘿嘿，你不是说吃了饭再看吗？”维尔抹一把还挂着水珠的脸，开始啃披萨 。 　　蝗虫豆腐味的，在一种奇怪口味中唯一比较正常的，E专门挑的。 　　［今天的死人乐/透号码是6235个人头，我看看有多少人赔钱了？哦……不用说，死人乐/透就没有多少赢的！不过今天的杀人鬼花魁倒是不一样，没错——就是马上就要启航的不周山号！那些想溜上去的人都被扔进发动炉烧成了炭！］ 　　E最喜欢的那个主持人纳特·伊迪正在电视里的早间新闻节目激情澎湃地为新的一天注入活力。 　　拉开咖啡的拉环，E翘着腿，一只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半眯着眼睛等苦味和酸味在嘴里回甘。 　　［不必多说，没有邀请函可是上不去的！］ 　　E坐直身体，放下罐装咖啡，从茶几上的袋子里抽出两个被金箔纸封着的邀请函，抽了一张递给维尔，“已经教过你一些常用字了，把脑机自带的同步翻译关掉，能认多少念多少，算今天的早读，加深记忆。” 　　维尔璀璨热情的紫色眼睛有一瞬间放空，“额……小公主……这也……” 　　“我们伪装的身份是伏羲城的人，怎么会不懂伏羲语？”她勾起嘴角，“到时候有人怀疑你，问你奇变偶不变的下一句是什么你都接不上。” 　　维尔缓缓露出怀疑又迷茫的眼神，又看向仿佛满脸写着智慧的E。 　　E在他的眼睛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左脸写着“大道理”，右脸写着“仁义道德”，双眼写着“上流”，他只能从字里行间横竖看出“吃人”二字。 　　维尔木然地放下食物接过那个信封，拆开后取出银色金属镂空雕花的邀请函，双手45度将它倾斜着向后举起与双眼平行，一字一顿的用仍带有弹舌的奇怪口音念： 　　“艹户口…不土口，人口……二零七七年二月二十五日……艹上……” 　　念字念半边就算了，还带拆分，念出来还像在骂人，还因为维尔压不下去的弹舌多了一股毛子味儿。 　　听起来就像毛子动手时的骂街。 　　【呜拉！】 　　E神情严肃的拿起另一张同样的邀请函，“敬启，不周山号将于二零七七年二月二十五日晚间启航，请于时限之前凭邀请函登上不周山号参加伏羲生物王储先生与黑川重工黑川幸子小姐的订婚仪式。伏羲生物敬上。” 　　维尔尴尬的放下邀请函，“我知道是那个意思，就是读不出来……” 　　【我他妈直接传播红色思想！】 　　【瞧见那玩意儿没？我要把它变成红的！】 　　【资本家就该被吊上路灯！】 　　混乱的记忆碎片乱说骚话，冲得E脑袋一跳一跳的疼，她捏捏眉心，摆摆手，“吃了就试试新衣服吧，不合身再改。” 　　维尔闻言，立马开始扒拉早餐。 　　装衣物的是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箱子不大，也不重，但可以装很多东西。 　　箱子刚打开就是一张纸条：［拿到货以后就去后厨找厨师长诺亚，那是我们的人，他会送你们和货离开不周山号］ 　　不用网络传输而选择手写……木村俊恵还挺谨慎。 　　之前那么大的消息都敢发电子版本信息，涉及到这个卧底居然就用手写了，挺宝贝的。 　　E将纸条销毁，目光转向了箱子。 　　箱子里面属于维尔的有一套非常庄重的男式正装和三套不太夸张的西装，都是防弹的材质，连带着手表、皮鞋、胸针、袖扣这些配饰一起都装在折叠压缩层里。 　　另一边是一套异常正式华丽银色开叉鱼尾正装旗袍，有些反光发亮的材质，若是反光去看能看到暗纹。还有三套不同的裙装，同样都是防弹材质，配套的饰品和鞋子都一样整齐放在折叠压缩层里。 　　全是高定，普通人买件这里最便宜的普通货都得全家去卖肾。更何况木村俊惠昨天晚上才收到他们的尺码，一晚上的时间就加急赶出来了，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木村俊恵这中间人真有钱，不过这回为了那颗“希望”估计是下血本了。 　　E惊叹地一眼扫过去，箱子里通片都是蓝色品质，还能见着几道紫光，全穿上她估计能叠够1000的护甲值。 　　伏羲巫家，为维持血脉纯净通常族内通婚，族内成员皆善卜卦预言之术，且只肉身力量便能超过义体改造率90%的战争兵器。 　　巫家在遗失纪元前就是出了名的名门望族，靠为伏羲生物公司出谋划策发战争财起家，却以家族成员神秘而行事不显，近年传言还落魄了不少，但终归出过一个伏羲的主母，扮演巫家人，备置的服饰自然是要昂贵。 　　还有最重要的，伏羲城巫家家族成员的标配，带兜帽的白色斗篷和骨质的半脸面罩。 　　两件斗篷和两个面罩静静的摆放在箱子里。 　　这就是巫家神秘最重要的一点，家族成员鲜少在外活动，离开族地者都带着面罩和斗篷兜帽，世人对他们的印象也就只有浑身血腥味的白袍骨面。 　　伏羲巫家，是个对内外都极为残酷的家族，据说每次大战时族中还内斗不停，对伏羲生物这个盟友的要求也是一次占卜三万战俘。 　　那些战俘都被送往巫家族地，进去的那么多，却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巫家家规有言：凡是巫家成员，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的，皆不可妄言天机，不可暴露真容，违者鞭刑九百。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记忆碎片的道理 　　巫家除了那些臭名昭著的血腥行径以外向来隐世不张扬, 除非是必要，巫家人从来不离开族地，离开了也会很快回去, 不回去的则会巫家强行带回或处理掉。 　　“巫终”的母亲去世, 却能从巫家逃出来找失踪的哥哥, 而且这么多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见了她的脸也没死，还没什么害怕的，这不是巫家确实落败得没有其他人了就是有人早早布局想下一盘大棋。 　　更何况“巫终”的母亲再怎么说也是巫家人, 巫家就算不用占卜也人人都能当成战争兵器来使, 怎么可能会简简单单死于帮派火拼？ 　　另外，巫家的占卜和反叛军的那个“先知”能力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E暂时没想到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只知道箱子里的装备很齐全，并且很昂贵, 那些事情管不到她身上，就算她是棋子也可以干完这票就带着维尔和钱溜号，大不了隐姓埋名换张脸换个身份再回来。 　　维尔也能看出箱子里的东西有多贵，他识货得很, 打开箱子一看就知道能卖多少钱, 不过东西贵到他直接就“嘶”了一声，发出没见识的城外野狗声音，“木村俊恵那个中间人可真是下血本，那些东西一看就不便宜。” 　　“毕竟是最大的蓝钻, 用的是皇亲国戚的身份，赴的还是伏羲的宴。” 　　E抽出一条黑色长裙, 又翻了一套西装扔给维尔, “先试试普通的吧, 一套行其他的估计都行, 合适我们就直接走，我发消息叫木村俊恵派车来接我们去港口。” 　　她麻利的摘下背叛者之手，背过身脱掉上衣直接套上裙子。 　　维尔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开始换衣服。 　　就这么一会儿，E已经迅速扯下裙摆脱掉了裤子，背着身光脚踩地上等维尔换完。 　　君子坦蛋蛋，小人藏叽叽。 　　她倒没什么避讳的，毕竟里面又不是什么都没穿，要不是怕维尔尴尬她都懒得转身。 　　其实E刚刚还是思考了一秒的，如果她去厕所换挺麻烦的，没什么必要。 　　如果等维尔去，就显得他扭扭捏捏的像个新婚第二天爬起来的小娇妻。 　　这即视感第章一来就挥之不去，所以E选择直接转身。 　　“我好像不会系领带……”一无所知的维尔发出了无知的声音寻求帮助。 　　更像了…… 　　“我来吧……”E无奈的叹了口气，几乎不忍直视维尔，秉着父爱如山的思想，表情毫无波动的抽了一条领带，在衬衫的领口打了一个工整的结。 　　【遥想曾经，有个男老师总是想教会我们打领结，各种方式的领结，但教着教着就把衣服脱了，疯狂的引诱我们继续呆着学下去。】 　　【你就拿这个来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男孩子，道德在哪里？素质在哪里？尊严在哪里？男德在哪里？联系方式在哪里？地址又在哪里？】 　　【可恶啊，这哪里是老师？这是男菩萨！】 　　“我感觉有点勒的慌…也不是说太勒……就是有点不习惯脖子上有东西。”维尔扯了扯领带，干巴巴道，“怎么说呢，感觉就像是，资本家为了利益自己卖出去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绞绳。” 　　闻言，E随手把那条领带扯掉，帮维尔解开两颗衬衫上面的扣子，“那就不带了，咱们这次的身份排面够大，穿着斗篷也看不太清楚，用不着遵守那么多规章制度，把外套穿上就好，到时候穿正装再系。” 　　她将维尔额前灰白的头发往后抹，只剩几缕发丝垂着，露出额头。 　　因为在恶土防护罪晶病的措施，维尔没晒得太黑，都是均匀健康的小麦色。 　　现在能够完全看清他深邃俊秀却略显年青的眉眼，桀骜不驯的断眉眉尾飞扬，这也没煞风景，平添几分痞气，只是不笑时看着暴戾恣睢。 　　他的眼睛很亮，带着年轻人的生机，不像罪王。 　　虽然也不像个好人，却像该万众瞩目的人。 　　维尔十分会看眼色的弯了弯腰，E便捧起维尔这年轻人的脸笑了，“以后就都抹上去吧，是个当大人物的料。” 　　她微笑，“在出门之前，维尔，我最后再教你一件事。” 　　“你说。”维尔也笑。 　　E的神经步调与脑中记忆碎片重合，几乎是一同响起，发出声音。 　　“年少藏锋走得稳，暮年亮刃走得远。” 　　【年少藏锋走得稳，暮年亮刃走得远。】 　　【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办到，腰杆挺得笔直，不断碰壁；年岁长一些，一直挺着的腰杆就早被打断，再也挺不直了。这是我一辈子到死才学会的东西。】 　　维尔问，“什么意思？” 　　“年轻的时候，人的背就是要弯一点，别人看着才舒服；上了年纪，就把腰挺直，别人看着才觉得你还没有到不行的时候。” 　　E笑着，却不带有维尔那样的朝气，“年轻人不要气盛，如果非得反着来，哪怕走运活着，等到老了，背也挺不起来了。” 　　“那我现在是应该把背挺直还是弯下来？”维尔莫名觉得E在追忆些事。 　　E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塞进衣柜，从箱子里拿出一双靴子给自己穿上，一边系鞋带一边笑着随口说，“我说的是如果，在你一个人讨生活讨活路的情况下，至于现在，我的大人物啊——无论在哪都给老子把背挺直了，别把傲气消磨没了，有天大的事儿，我也会给你撑着。” 　　“我明白，谢谢你，小公主。” 　　维尔蹲下身，拆开E用两个活结伪装成的蝴蝶结，帮E系好鞋带，“好了。” 　　他站起身，还像个甜心一样咧嘴一笑，“你的结容易掉。” 　　真是操了的，谁会信维尔刀口舔血的雇佣兵是个这么暖心的小棉袄，说出去都给E丢人。 　　E一脸难以言语的表情，没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挂好了身上的配饰，齐齐披上斗篷，下半张脸带上骨质面具，拉下斗篷的兜帽。 　　E扭头看向维尔，“到了以后别说话，交涉我来，别人跟你说话你就点头、冷笑，懂？” 　　“嗯。”维尔被兜帽和骨面遮挡了脸，提起箱子。 　　公寓的门打开，两道白袍骨面的身影在幽暗的走廊中缓步走过，E微微抬眸，幽蓝光芒一闪即逝，所过之处行人义眼与监控尽数关闭重启，不留任何痕迹，只有一片惊呼。 　　进了电梯，里面原先的人都被关闭义眼，全踹了出去。 　　“艹！谁他妈踹老子？” 　　“他妈的，老子看不见了！” 　　“又是个缺心眼儿又缺德的黑客！” 　　“这层楼没这样的家伙啊……” 　　“说不定他好不容易出次门社恐呢？” 　　维尔就没忍住笑了，“帅啊，小公主，大场面！一看就感觉咱俩不是一般人！” 　　“要是在这里有人看见，咱们不得完蛋？”E笑了一声，“对了，现在我们是巫家人，我的身份是巫终，我专门黑进伏羲城查了她那个失踪哥哥的名字。” 　　“叫什么？” 　　“没有任何信息，巫家人本就神秘，更何况他们兄妹是嫡系，都被藏的很紧，巫终都是因为独自跑到终结城来才暴露的名字。所以你现在取一个名字，免得到时候穿帮。” 　　“我不太会起名字。”维尔摸了摸下巴。 　　E想了想，“‘信’怎么样？表现咱们是有诚信的人，不说假话不骗人。” 　　“巫信？无信？资本家讲诚信？”维尔无奈，“你怎么也会讲冷笑话了？我可不会言而无信，说当传奇就当传奇，说带你扬名立万，那就一定！” 　　“好，我等着。” 　　E微笑，抬眼却是蓝茫。 　　电梯门打开，监控和义眼全部重启。 　　“走了。”她摆了摆手。 　　维尔故意怪笑一声跟上她，“我已经高贵起来了。” 　　两道与这个区域格格不入的白袍身影就这样坐进了停路边一辆低调却暗藏奢华的防弹商务车里。 　　车子穿过市中心，行至海景区，这次他们没有去经常做任务路过和上次看美人鱼的普通港口，而是去富人区的尤里哈港口。 　　这是上层有钱佬消遣度假的地方，和旁边的普通港口一线之隔，风景却尤为不同。 　　被清洁得没有异味的大片幽蓝海域，铺着细软沙砾的海滩，椰子树、糖棕、蒲葵等仿真绿植，整洁漂亮的海景别墅度假区。 　　穿着色彩明丽泳装、明显生活无忧，脸上挂着迷人笑容的美女们在沙滩上晒太阳、打排球、又或是与男伴交谈。 　　还有的是一家三口，父亲母亲带着孩子出来放松，母亲在一旁笑着，孩子堆沙堡，父亲还会给他们买冰淇淋，带着孩子捡贝壳。 　　热情洋溢，没有饥饿寒冷，没有贫穷痛苦，没有下城区的灰败混乱和恶臭。 　　这里满是快活的人群。 　　“真好啊……要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就好了。”维尔透过车窗的单向玻璃看着外面愣愣道，“我从来不知道海可以是蓝色，我不知道可以在在海边玩可以那么高兴，这里人们的颜色都比别处的亮。” 　　说不出来的感觉……维尔想：如果我们都可以呆在这种地方就好了，再买个大房子。 　　他下定决心，对E道，“小公主，我要带你和濑田姐他们都住到这儿来。” 　　司机还是木村俊恵的人。 　　E偷偷掐了维尔一把，示意维尔别让中间人觉得他们没志向好拿捏，“所有人都这么想，维尔。” 　　按理说她现在该笑一笑，以此来化解尴尬，直接就当个玩笑话接过去，但E笑不太出来。 　　在这里，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待在公司的那段日子。 　　人们呆着的地方光鲜亮丽，苍翠活力，空旷优美，一切疾病伤痛寒冷饥饿都与他们无关。 　　公司的人们表面衣着得体，谈吐有礼，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庭，看起来无忧无虑。 　　底层的街狗和野狗都会想过这种日子，这永远是它们的毕生梦想。 　　不需要担心下一秒就被帮派/交/火波及，或者明天就被饿死、冻死、病死、被ECPD驱逐殴打致死…… 　　这里的人啊，加装机义体的优雅皮囊下，都是魔鬼，靠吸食下层人的血肉而生。 　　就像维尔那个不知生死的楚谋哥所说的一样，思想就是翅膀，人该有思想，所有的孩子都应该学习知识，懂得自己该干什么，懂得自己想要干什么。 　　有思想就懂得反抗，有思想就懂得为自己争取，只要有思想，下层的人就有翻盘的机会。 　　而这些上流的有钱佬把下层的人像牲畜一样扔进贫民窟圈养着当奴隶，不予教化，让他们没有思想，不敢反抗。 　　【我从小就有一个理想，交给人们道理，启迪他们的智慧，使得他们不再愚昧】 　　【我的成果会一代一代的遍布世界，让人人有学上，有家住，有衣穿，有饭吃，有一技之长，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然后让世界不再有阶级之分，让人人平等，让全世界，人人如龙】 　　【可人们已经变愚昧了……他们说我是异端，说我是反/动分子。他们都惧怕公司，没有任何一第章个同样的反抗者站起来】 　　【我明悟了，革命的最初不是说服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奴隶，而是靠打，靠强权和力量让世界重新洗牌，等到我来掌控一切，再慢慢解放他们，潜移默化的告诉他们人要有人样，人要挺直脊梁】 　　【我是个读书人，书香世家出来的，由于战区混久了，公司的上流人说我忘本，说我粗鲁，说我没家教，当着我的面儿说我母亲和父亲的不是】 　　【他们是人渣，这我承认，但他们的道理不假，他们至少会教我怎样做人，教我要有人样，他们会教孩子成为一个好人，所以轮不到吃里扒外的东西在我面前来说他们】 　　【不过我的确喜欢和人讲道理，我在我的光剑前面刻一个“道”，后面刻一个“理”，谁他妈敢反对我就去他公司总部讲道理！】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不周山号 　　E掐过维尔之后他就长记性了, 懂得有外人就只该在队内语音频道里说话。 　　“小公主，你在公司呆了那么久，上面的生活会很好吧？跟我说说, 免得我上去以后没见过世面。” 　　上面还不是给更上面的人当狗, 有什么好不好的。 　　E笑了一声, 在语音频道里问维尔, “你知道乌托邦吗？” 　　乌托邦，乌是子虚乌有的不存在，托是理想的寄托, 邦是国家保护的城邦, 合起来就是空想的国家。 　　“理想中的城市……人人平等？”维尔有些不确信，“应该是不可能存在的吧？” 　　E轻叹一口气，“你把终结城想象成乌托邦。” 　　“难以想象, 我就是条野狗，上层大人物都想不出来的东西我怎么能想的出来？贫民窟总不能也建成富人区的样子吧？那些黑户又没钱。”维尔玩笑似的，“不过我倒真想见见传说中的乌托邦，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我见过……”E顿了顿, 继续在频道内说, “人人平等的世界，而且正在向更好的乌托邦发展。” 　　“那我也见过。”维尔看向坐在他旁边的E，虽然现实里没有说话，E却能看见他白骨面具下的嘴角在笑, “我们现在踩着的土地，是吧？我猜你就会说是她, 她会越来越好的。” 　　维尔只是个流浪者出生的恶土雇佣兵, 城外的野狗,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E说的乌托邦是在很久以前的曾经, 那个遗失纪元。 　　他不知道那个让E诞生的乌托邦就在遥远的从前，比楚谋哥讲的童话故事里开头的那个“从前”还要遥远。 　　他没有什么大志向，本意只是指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这座城在他们的眼里自然越来越好，但E却曲解了他的意思，意味不明的说：“成为传奇之后吗？” 　　“我要成为传奇，就是为了这个！” 　　不看表情就知道维尔现在肯定眉飞色舞，晶紫的眼睛充满年轻人的鲜活气。 　　这时，车子在靠近港口不周山号的码头停了下来。 　　“E小姐，维尔先生，已经到了。”司机停下车对他们说，“下去以后身份就是巫家人，请注意仪态，别暴露是在为我们做事，上船后有事就想办法找后厨厨师长诺亚，他会为你们提供帮助。”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很不放心他们蛮横无礼又粗鲁的街狗作风一样。 　　不过E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自己很有礼貌，这司机的警告肯定不是在说她，所以一点都没生气，只是颌首：“你们准备好接应。” 　　为了对外展示自己的礼貌礼节和矜持，她转头对维尔道，“下车，来这边给我开门。” 　　维尔闻言，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谢谢。”E优雅的下车，挽住维尔的手臂，司机在这时恰到好处的为维尔递上行李箱。 　　“走吧，哥哥。”E开口就是字正腔圆的伏羲语。 　　维尔本来也想开口说什么，但想到自己没学好这门语言容易暴露，只在骨面下微动了一下嘴唇没发出声音，然后接过箱子，学着E刚刚的样子朝司机微微颌首。 　　两个白袍骨面的身影在港口引人注目，更别提车身上代表巫家的那个毒蛇绕着厚土轮回的家纹。 　　一看就是伏羲城人种，穿着玄色修身大褂的侍者领班早早在甲板上便看见了车上的巫家标志，再一看白袍骨面，自然能识得那是凶名远扬却行事不显的巫家人。 　　巫家虽然落败，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更何况还和王家有姻亲关系，出过一代伏羲主母。 　　不周山号上的都算是伏羲王家的家奴，知道的自然多，巫家唯一的嫡脉是王家的血统，算他们的自家主子。 　　不算年轻的领班便立马带着一队人从甲板上小跑下来，上前接过箱子。 　　他身后着统一制式迎宾服饰的男男女女整齐的排成两行开路，规规整整的弯腰行礼。 　　“是巫终小姐？”领班恭敬地低下头赔笑：“巫家封闭已久，巫家主的消息也一直未传出来，王储少主也不敢冒昧拜会，前些日子王权大人……和此次订婚仪式都未敢打扰，倒许久未见着巫家的家纹和白袍骨面之人了。” 　　E微微点头，“不妨事。” 　　“小姐远道而来是小人有失远迎，该罚该罚，小人给您赔不是。”领班抬手就讨喜地扇了自己几耳光，怎么看怎么滑稽得逗人发笑，笑得让人挑不出错处，怎么都生不起气。 　　E刚刚还看着这家伙在甲板上对其他公司的大人物都脸上冷若冰霜，哪怕他只是一个家奴也是伏羲的家奴，气质和身份这块拿捏的死死的，站出去说是哪个大公司董事长都不违和。 　　现在这副作态……弄臣般的人物，挺会让主人不对他发难的。 　　领班笑着问，“您今日回来是为了少主的订婚仪式？” 　　“只是顺道。”E递给领班两张邀请函，慢条斯理道，“前些日子于此地寻回了流落在外的兄长，家主大人听闻王储先生订婚，特地让我与兄长代表巫家观礼。” 　　虽然邀请函是不记名的，不过伏羲自然是知道发给了哪些社会名流，上船时会确认身份，以便于大人物将邀请函给小辈，或者以免不三不四的人给混上去。 　　邀请函没有发给巫家，按照礼数顾忌着脸面，巫家就不该来。 　　而这两张邀请函却一点也不假，上面沾着的血更是毫不掩饰。 　　巫家这两位主，来者不善。 　　不过这是上面主子的事儿，作为一个家奴，领班自然哪头都不敢得罪，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连忙接过请帖向两人点头哈腰，“原来是巫少爷，小人失敬，两位请。” 　　领班弯腰将两人迎上甲板，一边走一边低声试探，“少爷小姐，上了船还是得按这的规矩……王权大人定下的，也是为了各位安全考虑，武器是不能携带的……身上的义体也会被船上的信号塔禁止攻击性行为……您看这……” 　　“王权大人的规矩自然是得遵守，不会让你为难，你按照流程办即可。”E挽着维尔目不斜视，可以看见骨面獠牙下的镂空处挂着微笑，却带着不可及的高度和距离。 　　领班不留痕迹的松了口气，“是，两位请，我带二位去房间，不过船上大多是伏羲的建筑，怕巫少爷不习惯，在下也不太了解巫少爷的喜好，少爷对住所有什么要求吗？” 　　维尔伏羲语没学几天，开口就暴露，自然没说话，斗篷兜帽盖着上半张脸，下半张脸被骨面覆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生人勿进，看着冷戾阴沉。 　　这明显拒绝交流的模样让领班诚惶诚恐，“……巫少爷？” 　　E及时救场，淡淡道，“兄长厌生，请把我与兄长安排在一起，在安静的地方便好。” 　　“是，如您所愿。”领班低下头。 　　E和维尔就这样登上了甲板。 　　不周山号正如它的名字，宏伟到令人心惊。 　　不周山，被一些人称为不完整的山。 　　天的支柱，盘古的脊椎，众多著名仙人的道场。传说是唯一能到达天际的路径，还有传说是居于钟山的烛龙在共工撞了不周山以后就盘旋于此护佑这天的支柱。 　　而众所周知，不周山号是唯一能够开往神秘九州城的船。 　　伏羲、不周山、九州，用神话串联起来，野心可真够大的。就是不知道这船上是不是真的有烛龙。 　　E端庄微笑，脸隐没在斗篷的兜帽下看不真切。 　　不周山号很宏伟，大到看不着边际，样式是伏羲古时的风格，远看像座移动的古代城池，亭台楼阁顶端都是金玉质的琉璃瓦片，建筑泛着金属质感的冷光，华丽中藏着不容挑衅的威严。 　　还不止如此，四处绿化园艺的池水中居然还有金红色的游鱼与娇美的莲叶芙蓉，大体都是动用库存中珍贵的基因序列人工培养的，随便一点东西拿出去都能在终结城的江谷区买套学区房，真他妈的大手笔。 　　E舔了舔嘴唇，贪婪之心略有意动。 　　她做梦都想在终结第章买套房安定下来，如果是江谷区的学区房就更好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多搞点钱，她甚至可以把维尔送去江谷大学上学。 　　维尔的年龄也没有多大，如果去上了学，毕业出来以后就再也不用当雇佣兵刀口舔血，再也不用过吃了上顿没下顿又随时会掉脑袋的日子，随便找个清闲的底层岗位，坐在办公室里拿工资。 　　江谷大学出来的可就不得了了，和永远被压榨奴隶的平民不一样，里面出来的学生都是通过良好教育的精英人士，出了以后就可以……更好的被压榨。 　　麻，虽然听起来只是比直接被压榨多了一个程序。 　　但E没想过维尔会不会乐意。 　　维尔梦想是当上有钱的人上人，而这里一切都是由公司控制的，那无论是当一个传奇雇佣兵还是明面上的公司狗都没差别，反正都是公司暗地里明面上给钱办事儿。 　　有了更好的选择，何必去干搏命的买卖。 　　在社会上麻木了的人往往会想更多，想更长远。 　　就像父母的叮嘱，虽然他们嘴上说尊重孩子的梦想，但其实他们总想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稳定体面的工作，然后平安顺逐的过一生，而不是走他们的老路，因为他们知道路有多难走，结果有多惨痛。 　　年轻的孩子总是不懂，不喜欢父母的控制，不喜欢父母的唠叨，一腔热血，天不怕地不怕，想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小孩子就该听大人的话好好去上学，维尔如果拎不清楚形式，E作为拥有理智判断力的大人，认为自己就该尽责任替他做决定。 　　【又他妈的被洗脑和潜意识给影响了，跟傻逼一样，你他妈脑子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又给公司的这种奴隶思想整抽风了。】 　　【这他妈不就是想让所有像你这样的傻逼玩意儿不反抗吗？】 　　【别忘了，你也曾经是反抗者的一员】 　　【我们要反叛一切强权，只要余薪还没有熄灭，就永远不能停止战斗，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屈服】 　　E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些昂贵的东西，尽管那些东西随便顺一样就能让她潇洒几个月……哪怕带维尔天天去江谷区吃儿童套餐，凑齐一整套赠送的小玩具都能付得起钱……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E的人性 　　不周山号的船首有一座巨大的金属女神像, 除蓝钻制成的双眼外通体银白，长发用流云木簪盘起，人身蛇尾, 身着广袖束腰华丽宫装。 　　祂一手执剑, 一手托起绘着山河的书卷, 双目微睁俯视众生, 似悲悯般垂泪，实则眼中漠然空无一物，下半张脸则被巫家特有的凶兽白骨面具遮盖, 利齿间隐没着形状姣好的唇, 好似祂恶意的微勾嘴角，越是久看，越能查觉其邪异。 　　那是娲皇像, 据说是王权以第一任妻子的面容和家族标志下令塑造的。 　　可，女娲的法宝众多，出名的却没见着有剑，那又为何会执剑？ 　　维尔很好奇, 却忍着没去看。 　　E想着反正和巫家有关系的东西, 他们演的又是巫家人，看看没什么不正常的，便拍了拍维尔，指向那巨大的船首像, 用纯正的伏羲语言叹道，“兄长大人, 观此像面容, 可曾想起什么？” 　　维尔开着脑机自带的翻译器, 听懂了却因为口音问题说不了, 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完全符合一个刚回家与妹妹不熟又沉默寡言的兄长形象，但他偷偷在斗篷下捏了一下E的手腕。 　　E表情不变，“路途遥远，想必兄长大人也累了，去房间稍做休息片刻吧，若有需要，我会叫醒您。” 　　维尔微微颔首。 　　E随即转头对侍者领班冷声吩咐，“住所周围的人清空，勿要让人打扰。” 　　“早就为两位清场了，现在就等小姐和少爷过去。”侍者领班弯腰赔笑。 　　他领着E和维尔一路走进船体，乘坐透明的观景电梯上了八层，穿过一大片园林，进入一个雅致的空旷平台，平台中央有一栋融入金属设计风格的伏羲式三层别墅。 　　领班微弯着腰介绍，“观潮居可以见着海，摆设都偏向于伏羲风格，还有独立的一套防护系统。这一整个区域已经清场了，知道二位喜静，下人也都撤下去了，若是小姐和少爷满意便住下，哪里不喜欢便按铃知会小人一声，小人马上亲自来为二位解决。” 　　E淡淡点头，“东西放下吧，多谢。” 　　“这是小人的荣幸，很高兴为您服务。” 　　领班放下箱子退下了。 　　E眼眸中的金属流质涌动，蓝茫闪烁，周围的一切都变为灰白，扫描模式开启。 　　她眼珠缓缓和头颅一同转动，周围的一切完整的呈现在她眼前。 　　别墅上方的自动防御炮塔、平台上绿化植物的洒水装置、隐藏在平台外面的防护电网、紧急呼叫按钮、地下的逃生通道，还有顶端观景台上停着的一辆逃生浮空车。 　　是由伏羲生物子公司生产线生产的水陆空三栖“红龙”，可监测外来生物信号，装载重型火力武器和生/化武器。 　　“红龙”仅供给伏羲嫡系和高层使用。 　　这东西可不得了，要真遇见危险连打也打不过，直接就可以强行突破大气层飞去外太空。 　　“红龙”可以供十个正常成年人在太空生活三天，就算敌人确实很强，在外太空躲三天，救援也早该到了，伏羲生物的军队能把敢挑衅公司威严的暴徒骨灰都给扬了。 　　几乎是和王储之前送给“安格洛”的“圣剑”一个档次的东西，只不过偏向性不一样。 　　假若要打比方，“圣剑”就相当于定制款豪华跑车，“红龙”就相当于是豪华款坦克。 　　【伏羲就是有钱，不愧是三大寡头公司的头号战/贩】 　　战/贩？ 　　E皱了皱眉，伏羲不是生物科技公司吗？ 　　【前几个纪元这公司就如日中天，第一次大战的时候，就靠当战争/贩子发战争财，赚国家和人民的钱，把国家都给搞解体了。三大公司就是这么变强的，都他妈是战争/贩子！】 　　【伏羲！伏羲！伏羲赚的黑心钱最多！把民众用来做生物改造，做完以后洗脑，骗上战场当炮灰。】 　　【老子的父母也是这么死的】 　　【老子他妈在那五年里人都疯了，回家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唯一的希望……我想着回去，我就还能像往常一样……结果一从山区里逃出来，家没了，父母失踪了，国家也他妈的解体了？】 　　【什么职业都他妈的没用了，我只有靠当雇佣兵活着，我操他妈的鬼世道！就这钱还不够子弹消耗】 　　【某天打着打着，对面居然他妈的有我的学生和父母，他们已经完全不是人了，他们是机械和生物融合的怪物，所以……所以我这个不念旧情的疯子，我亲手杀了他们啊……】 　　没用的记忆碎片……还以为有什么重要信息呢，不过就是三大公司靠战争起家而已……E冷漠的想。 　　过去的记忆就是过去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所谓的父母学生在她心里没有半点感触。 　　也许是麻木了吧，反正死了的人没有半点需要记住的必要，她现在连那些人的脸都记不清，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 　　小时候母亲还没有被父亲的债务逼出狂躁症的时候就教导E，“面对强权，在天亮之前，要保持沉默。” 　　母亲是个柔顺又传统封建的女人，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小姐，嫁给父亲就只能见着她温顺的模样，硬是要自我感动，明明都离婚了，嘴里却说着为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手上还掏她自己父母的棺材本儿给到处鬼混的父亲还债打生活费，花钱给他养小三。 　　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等她回头等了二十年的冤大头舔狗找上门来她都直接拒绝，回家又哭着对E说：如果接受了男人的恩惠，你爸爸肯定会打死我！ 　　正因如此，她才被逼的一天比一天暴躁，整日整夜的发疯，在外面也为一点小钱斤斤计较。 　　不过也正如母亲所说，普通的人，遇见事就该忍着，因麻木而选择不去想，不去问，不去管，这才是最好的做法。 　　如果当所有的人都跪着，作为一个普通人，也应该随大流，绝对不能站起来。 　　因为死亡而离开的人太多…死人不该被记住，他们已经没用了，没有情感寄托的价值，也没有利用价值，记着他们只是浪费情感和眼泪罢了。 　　绝对理智者，不应该在乎这些无用的东西，只要努力让自己活着，只要拼尽全力的让自己活着，让自己在残酷的世界活着，替他们活下去。 　　E一点也不想想起自己废物母亲和人渣父亲的脸。 　　死人而已，她见多了，不过身份特殊，这让她在杀了父母的那天晚上用所有的钱去换了许多酒。 　　国家都打没了，战场上自然也没什么好酒，跟酒精兑水似的，充满血液和脂肪的味道，一口下去瓶第章子里的沙土都顺着液体一同滑进喉管，满腔呛人的酸味儿，喉咙被玻璃片划过似的疼，连泪水都是脏的。 　　挣扎，痛哭，人被这世界变成了鬼…反正E就不像个人，死皮赖脸的苟延残喘，连个人样都没活出来。 　　反正喝酒也是为了骗自己，哪怕只有劣质酒精，骗自己是好酒，喝个弥天大醉也情有可原。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醉还需再几杯】 　　【人死又不能复生，人活自私点儿更轻松，只要活着就还好，不管是不是活得跟狗一样…呵…真他妈是操了的…以前拼了命的想活，现在活久了又感觉没多大意思…】 　　【我终于想死了，却又得带着他们的命继续活…】 　　啧，愚蠢…真愚蠢，愚蠢到恶心…… 　　E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明明是同一个人，她的记忆碎片为什么和她总是对着干。 　　因为记忆碎片代表的那个曾经的她…居然，有人性啊…… 　　人性，多余的人性连带多余的无用情感，简直快要化作火焰溢出水面。 　　而现在的E呢？从实验室出来时整个人连着记忆一起格式化，只有对公司的仇恨和被公司洗脑出的荣誉在她的脑子里互相矛盾，在遇见维尔之前，她是没有任何“人性”的。 　　再说维尔呢？人性过盛……和记忆格式化之前的E似乎有关系，连带着现在的E都被引出了没被格式化清理干净的人性。 　　E现在才发现自己被潜移默化的影响了！ 　　人性过多不是好事。有人性就会有情感，有情感就会影响判断和一些选择，情感过多久会不理智。 　　人的情感，是“神”用于限制人的东西。 　　人太聪明了，以至于从动物当中脱颖而出，掌控了整个星球，假如不用情感限制，没有从情感当中产生的条条框框来约束，一切只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发展，做什么都只是为了进化为像“神”那样的高级生命体，那世界上就只有利益争夺，像动物世界那样弱肉强食，人的个体发展就会达到极为可怕的速度。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 　　轻微的，适量的一点，由维尔开始辐射，到德西法、濑田夫妇等人。 　　少量的情感让“E”更像“人”，无关痛痒的情况可以根据情感的辐射程度做出一些反应或给予一些帮助。 　　假如到了重要的时刻，E也能理智的、果断的杀了这些人。 　　人要有取舍，而“E”又恰好是个人性中大部分都是自私的怪物，她的优先等级最高，随后是维尔、德西法……包括这个世界…… 　　排在后面的，都可以为前面的牺牲。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心脏，真的会为我跳动吗？ 　　E植入病毒用［友方模式］接管了这里所有的电子产品, 对维尔扬了扬下巴，“行了，进去看看上流人都住什么地方。” 　　“我可真是操了的, 光看院子我就知道咱们以前过的日子就不是人过的！”维尔呵了一声。 　　“他们本来也就没把我们当过人。”E咧嘴笑, “知道上流人士怎么叫我们的吧？老鼠、野狗、低贱的杂种。” 　　【这城他妈的是个养狗厂吗？公司狗、野狗、土狗、落水狗、流浪狗、街狗, 还有你们他妈的一条疯狗和一条傻狗！】 　　【哦, 天呐，说不准这里的城主是盘莱，由养龙的眼镜社畜升级成了养狗的生姜炒肉！】 　　【咱们这些快饿死了的狗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就是想生吃资本家的血肉罢了, 不过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有的狗也许会对肉过敏？毕竟你们又没吃过真肉, 全他妈的垃圾堆死人肉加化学合成的罐头！】 　　E没有理会记忆碎片，径直走上了别墅的台阶，“进去看看吧, 先住下来再说。” 　　生物感应的大门自动检测入住信息打开，很明显的伏羲生物阴阳花家纹在正对着门的玄关处墙壁上亮着幽幽的银光。 　　屋子的装潢偏冷调，大多是偏现代的黑白和银色，还融合了许多道教元素, 虽然简洁, 但一看就能看出其昂贵。 　　地上是银色的光滑大理石地板，银质的烛台上也刻着伏羲的阴阳花。 　　里面的客厅就更大了，维尔差点就直接高呼炫酷，客厅的另一边则被的银色雕花屏风隔开, 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书架旁边摆放着能和客厅的沙发配成一整套、现在在外面根本不可能见到的真皮沙发。 　　客厅的一面是落地窗, 在屋子里站着能看到外面雅致的景色和绿化草坪, 还有一个很大的私人泳池, 甚至可以看到不周山号外面的海。 　　漂亮的, 深蓝色的海。 　　还有海港和沙滩上，充满活力、衣着光鲜的人们。 　　不周山号停靠的是富人区的港口啊……特地清理过的海域……衣食无忧的上流人。 　　E凭目远眺，仿佛看见了高高的电网，隔开两了个港口，相当于隔开两个世界的电网。 　　电网的另一边有衣不蔽体的劳工，喝着廉价酒精用毒/品麻痹自己的流莺、被生物改造后用于观赏的人类、粗鲁的帮派成员、脏乱的货船、数不清的走/私和火/拼、恶臭的空气、遮天蔽日的拥挤破旧大楼、随处乱张贴的花花绿绿低俗广告、龟裂的地面…… 　　另一边是血泪，是痛苦，是黑暗，是死亡…… 　　另一边的大海是黑色的，是恶臭的，那边是真实的大海，大海里充满着工厂的污染物、核废水、生活垃圾、各种身份的尸体…… 　　看那些干嘛？看到了她也没本事管，也没义务管。 　　E离开了视线，选择将那些虚幻的东西视而不见，转而扫描屋子的安全状况，确认完成后才轻松的摘下兜帽和下半张脸上的凶兽白骨面具。 　　维尔收回祸害景观樱桃盆栽的手，抓了几/把半青半黄的樱桃往塞西装口袋里塞，然后又摸了一个扔进嘴里。 　　“好酸。”他被酸得眯起眼睛，塞了一把给E，“你喜欢酸的。” 　　E接下樱桃，也不嫌弃寒碜，直接就往嘴里扔了一颗。 　　酸涩夹口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人工基因改造培育樱桃不太丰富的汁水一路蔓延至舌根，带着一股子工业金属和药剂的味道。 　　“还好。”她说着，尖锐的犬齿又将那根本不是用来吃的樱桃咬破一颗，在茶桌旁坐下，翻出几盒茶叶，手上莫名其妙的习惯性开始泡茶。 　　“你泡茶干嘛？那么难喝，老德以前得了几两，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喝了差点吐出来，苦唧唧的，除非加糖。” 　　“加糖味道就变了，原本的味道就是苦的，加糖也难以掩饰。”E不紧不慢地将水倒进紫砂茶壶里，打开了火。 　　“那算了，我去找酒。” 　　“待会儿干正事儿，喝什么酒？”E摸出随身揣着的糖，用桌子中央用于泡茶的中空炭火炉融化成糖浆，加进茶壶，“给你加糖。” 　　维尔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茶壶里面难以融入茶水中的红色粘稠糖浆，“你又不喜欢甜的还随时带糖，也他妈不嫌占地方？” 　　E轻声嗤笑，“留着哄傻子，占不了多少地方。” 　　“我不傻！” 　　“没说你你就自己承认了？”E不屑一顾，随手解开维尔的义体攻击限制，“行了，闭嘴，把门看好，少说话，有人来了就拦着，我去查查那颗蓝钻在哪儿。” 　　“哦。”维尔识趣的收声，抱着那盆景观樱桃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盯茶壶。 　　E则从侧面的楼梯上楼，一路走上了停放着浮空车的露台。 　　浮空车的权限等级很高，虽然E倒也不是黑不进去，不过黑入以后伏羲那边会知道。 　　E的目标不是浮空车，而是监控。 　　她俯身倚上露台的栏杆，冰冷的眼睛转动，幽光锁定下方的一台监控。 　　监控被使用友方模式入侵，连带着局域网络，入侵了所有与之连接的监控。 　　人来人往的甲板、宴会厅、会议室、拍卖物展厅、每一条走廊……没有找到蓝钻的所在地。大概珍贵的拍卖品都藏在某个隐秘的金库里。 　　监控图像飞速闪过，E随意切换监控图像在脑子中留下的图像信息，分析各种有用的东西。 　　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她发现随着死的次数越多她的身体就越向非人的状态转化。 　　她的眼睛在有意下好像看东西越来越缓慢了，明明是没有做过任何改造的生物肉眼，却能像顶级义眼那样拥有超高的分辨率与动态捕捉帧数，现在最高能达到30000帧，哪怕是其他人开启顶级的时停义体“科恩斯塔夫”，E也能轻松看清他们的运动轨迹，敌方动作在眼睛传达到脑子里的瞬间是慢到几乎没动，只不过她身体的神经反射跟不上。 　　本来她的眼睛能做到义眼的功能至少也需要思维控制，但现在却越来越顺畅，思路只要略过脑子，无论是帧数分析还是热成像、透视解析、3D模拟和数据扫描都丝滑极了。 　　在这种第章顺畅的眼睛下，她很快就在记忆的监控图像中找到了需要注意的东西。 　　嗯……一个仇恨发泄对象。 　　E将监控调回了餐厨间，视线直直的锁定了厨师长，那个穿着雪白厨师服的眼熟金发青年正在准备甜点，厨师服胸口上的身份名牌上明确的写着：［厨师长：诺亚］ 　　不但眼熟，名字也熟。 　　木村俊恵说的联络人好像就是，厨师长，诺亚吧？ 　　E回想起导致“安格洛”死亡的那次“董事长遇刺案”。 　　这只逃走的老鼠，好像是叫……伏光亮？ 　　好，真是好得很…… 　　原来是中间人的人啊……听那个继承了安格洛位置的那个谁的意思，好像还和天启反抗军有关系，胆子果然够大，卧底那么多个地方，还敢跟公司对着干。 　　真巧……呵呵，“安格洛”当公司狗抓人的时候跑了，现在居然又往“E”这边儿跑回来了，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双向奔赴？ 　　这就是命运吧！E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招人喜欢的一天，居然有人这么自觉……不过，喜欢这种东西，你给了我一份，我也得给你一份，是相互的吧？ 　　【你他妈的又自我感动了？这玩意儿叫自我感动还是自我攻略？】 　　【拜托，疯女人，以前的自卑臭毛病现在记忆格式化了还留着呢？用你那只会发疯脑子想想，会有正经人想来找你这狗玩意儿来个命运邂逅？】 　　【牛逼，你还真信啊，那是不是他爱了你你还要十倍奉还？想急不可耐的去给它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是的，他人给予的爱该加倍反还，否则，就再也得不到爱了。 　　E这么想着，注视监控画面的眼睛逐渐充满了惊喜的爱意，嘴角也不知何时勾起了惊悚扭曲的狰笑。 　　啊…真是可爱的小老鼠，已经，已经等不及，马上要和他见面了…… 　　E的笑容很快被白骨面具覆盖，她拉上斗篷兜帽，遮住自己恶鬼凶兽般兴奋瞪大的眼睛，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下露台，用现在的身份特权按响了呼叫铃。 　　虚拟投影交织出侍者领班的身影，“巫小姐？请问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E忽视掉旁边莫名其妙的维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几乎是克制着从喉咙中发出沙哑的低声呓语，“把，不周山号上的，厨师长…叫来。” 　　“是，请稍等。” 　　侍者领班没有问任何缘由，恭敬的迅速做出了他的回应。 　　伏羲生物是一个很注重等级的公司，就像一个封建王朝，只要最顶端的王储不下达命令就是其他嫡系成员最大，他只是一个家奴，管不着主人想干什么，就算E把人叫过去是没事想杀来玩都没问题。 　　左右也不过区区一个厨师长罢了，随时都有更多的人可以顶上，死了以后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侍者领班的投影就这样消失，随即不到两分钟，观潮居的院门通讯就被按响了。 　　笑得温和的金发青年穿着雪白的厨师服站在院门口，出现在门口的监控画面中，“巫小姐，您好，我是不周山号的厨师长，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真是可爱的小老鼠……无论是伊莲还是瑞特，都只是在消费E对他们的爱，E向来只是一味的付出“爱”，却从未得到过别人的爱，更从未得到过这样看起来就有眼里有光之人的爱，现在见到便越发越觉得受宠若惊。 　　她想：我这种家伙，真的值得吗？ 　　E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感觉手指兴奋得微微抽搐，那尖锐的指尖，包裹着金属的指尖，又或是生物自带的指尖……啊，是在颤动……它们想，现在就想，想穿透这只可爱小老鼠的胸膛，看看里面的到底是机械心脏还是生物心脏，真的会为她跳动吗？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问询 　　大门自动打开, 伏光亮扮演出有些拘谨的姿态，低着头走到客厅，用视线余光在反光的银白色金属地面上观察沙发上的两个着白袍骨面看不出具体特征的人影。 　　伏羲巫家, 白袍骨面, 家纹为厚土轮回毒蛇, 擅占卜、重武力, 出了名的神秘与阴毒狠戾，虽然巫家落败，但也不是可以小瞧的家族, 这两个巫家嫡系成员怎么会没事儿找他？ 　　难道被占卜出来暴露了？ 　　“坐。”有些耳熟的悦耳低哑女声和他客气了一下。 　　声音真的很熟悉, 但就是想不起来。 　　伏光亮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出声的人影，白骨面具与骨面下的红唇和不周山号船首的娲皇像一模一样，白色斗蓬兜帽下还露出一截银白发尾。 　　他确信他没见过这位巫家的嫡出大小姐。 　　况且这位巫家大小姐和伏羲也有血源关系, 说是伏羲的嫡小姐也没得错，这种上等人，怎么会找他这小屁民有事？他顶多就是卧底的势力多了点，兼职多了点……除非身份被占卜出来, 否则没什么好说的。 　　他垂着头“不知所措”地小声道, “大小姐，小人只是个厨子，这，不合规举……” 　　“伏光亮先生, 我由衷的希望您能感受到我对您对等的喜爱。” 　　女人微微侧头，声音略带疑惑, 但其中阴沉的威胁简直使人汗毛耸起, “所以, 您是没听见, 我让您坐下吗？” 　　这女人是怎么知道伏光亮这个名字的！ 　　伏光亮压住惊愕，面色如常道，“小人的名字是诺亚。” 　　“诺亚？你不是原本的诺亚吧？如果真的是诺亚，现在就该和我聊上了。” 　　E低笑着摘下骨面，拉下的斗蓬，眉眼盈盈，语气却越发的阴冷粘腻，“当老鼠当到这儿来恰好与我遇上，您说是不是很巧？” 　　该死，是安格洛那个疯女人！ 　　伏光亮双目凝泄，开口有些不确信，“安格洛……” 　　不对，安格洛那疯女人不是已经被当成叛徒处决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就算她还活着，现在也已经不是安德纳科技公司的反情报部部长了，现在又怎么会以巫家人的身份出现在伏羲生物的不周山号上？ 　　不对，安格洛一来就问“诺亚”，还识破了他不是真正的那个厨师长“诺亚”，甚至刚刚还说“如果是真的诺亚，现在已经和我聊上了。” 　　所以，她认识诺亚，又或者，巫家人的身份是伪装，诺亚则是她的接头人。 　　那就没必要慌了，都是卧底，到时候一闹大都得被揭穿，所以问题不大。 　　伏光亮直起身子，沉声道，“安格洛小姐，我们的身份已经不是公司员工和卧底了，更何况你也在伪装身份，我们没必要闹起来，闹大了也不好吧？” 　　E的视线在伏光亮的动脉与心脏流连，含着粘稠的恶意轻笑，“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死一个厨子罢了，能闹多大？” 　　“你是知道的，我在位是最讨厌叛徒。”她不急不缓的倒好一杯茶水，用修长的指尖轻轻推向伏光亮，“不过我很喜欢你，希望你在死的时候能够对我笑一笑，让我们彼此，都留下一个好的回忆。” 　　“和你一起的同行就不怕你闹大了出事儿？”伏光亮冷哼一声，看向坐在另一边显得沉默寡言的维尔，“这位先生，你任你的搭档这么发疯下去，到时候一查基因血统就知道你们是冒牌货，你说你们的下场会是怎样？” 　　维尔舔了舔唇，不带情感地用伏羲语道，“不怎么样。” 　　E从实验室的培养罐里爬出来，是用王权的女儿、王储的姐姐、伏羲长女王命的基因培养的东西。 　　现在王命死了，巫终也死了，有伏羲嫡系血脉的女性成员就她一个，查血脉也查不出来什么，她要是说她是伏羲的大小姐还真没谁能挑出错来。 　　而伏光亮顶替了“诺亚”的位置，E和维尔现在没法子与木村俊恵交代好的人接头，没法子按照计划撤退，以至于本来想直接解决掉伏光亮让E不要继续犯病的维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E及时朝维尔扬了扬下巴，冰冷的眼睛像是在安抚，嘴上确缓缓道，“兄长不必理会过多，这不过是以前没清理干净的老鼠罢了。” 　　她突然暴起！ 　　突进！肘击！捍制！ 　　事出突然，上一秒还好好坐着倒茶下一秒就直接动手，伏光亮迅速闪躲反击，却仍然被E利落的摁在地上反剪双手。 　　一缕银发从斗篷兜帽的笼罩中划过他的后颈，冰冷又柔顺，伏光亮只感觉到那疯女人若无其事的拢了拢头发，卸掉他的四肢，随后抬起头看坐在沙发上一直未动过的白袍骨面男人，“兄长大人，见笑了。” 　　该死！那个男人不是她的同伙！是巫家那个失踪多年的儿子！这疯女人肯定是用什么方法让那男人承认了她，从而顶替了巫家大小姐的身份！ 　　“想什么呢，亲爱的？”纤长的五指成爪，力道大得能捏碎钢铁，抓住伏光亮的头发，摁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的把他的头往地上撞，力道大第章得能捏碎钢铁。 　　“告诉我，亲爱的，原本的诺亚在哪？”E猩红的嘴唇开合，阴冷的眼瞳竟然带着几分缱倦，“还有，你又是哪边的人呢？我很想了解你，真的。” 　　做过改造的合金头骨被捏的咔咔作响，面部改造过的金属脸板裂纹似乎要崩开。 　　如果安格洛这疯婆娘下手稍微轻那么一点，伏光亮说不定真信了她的鬼话。 　　“我在这儿，就是这儿的人，你管老子是哪边的！”伏光亮太阳穴的青筋绽起，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这样啊，想玩游戏…那我来猜猜看。”E微笑着抓起他的头发，五官有些扭曲狰狞。 　　“黑川的？” 　　咚！ 　　伏光亮的头被摁着，再次撞击地面。 　　“亲爱的，我是不是猜错了？”E微笑不变，冰蓝的瞳孔满是神经质，她俯低身体，在伏光亮耳边如梦呓般温柔轻声道，“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 　　“是伏羲的吗？” 　　咚！ 　　又是一次重重的撞击，伏光亮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 　　他面部血肉模糊，电路硅条都露出来搅成了一团，只感觉脑袋发昏一阵天旋地转。 　　E抓起他的头仔细端详一番，“嗯，看来不止，猜对了一点点，不够…还不够…我还想再深入了解你一些。” 　　咚！ 　　“ECPD？”E将伏光亮像一条死狗一样单手拎起打量，“你藏的可真深，亲爱的，不过你现在能诚实的说出来很好，我真的很高兴，我们继续。” 　　咚！ 　　“还有，反抗军，天启反抗军？” 　　咚！ 　　…… 　　E扔开不知生死的伏光亮，用沾了血的手点燃一支烟，雪白的烟纸被她捏着，也染上一块块漫开的红斑。 　　她吐出清淡迷蒙的灰白烟雾，红唇轻挑地对维尔开了个玩笑，“兄长大人觉得很奇怪吧，不过这很正常，一所大房子住了人却放着不管，便到处都是狭洞，老鼠也窜得人生厌了。” 　　E为了符合“巫终”曾经养尊处优大小姐的人设还在出门前专门涂了层口红，是很鲜艳的正红色，但屋子里没有开灯，色泽显得有些压抑阴诡，像浸泡过血的金属铁锈。 　　她常年不见光的冷白皮肤配着这色泽，偏偏还轻吐着烟雾，与志怪小说中吸人精气食人心脏的艳鬼没什么两样。 　　一步跨过被用合金头骨撞碎的金属地板，E跨过已经不成人形的伏光亮，轻抚白色斗蓬的袍摆，坐回维尔旁边，把烟头换到带着金属护臂的手捏着，另一只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用脚尖轻轻踢了地上一动不动的伏光亮几下，“别装死，老子明明留了你一口气，你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好像在诬陷我一样，只会让我很难过。” 　　“别消磨我的耐心好吗？”E轻轻放下茶杯，红唇温和勾起。 　　地上的伏光亮动了两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怎样，动手吧。” 　　“所以，你还有同伙在这船上？”E用鞋尖勾起他的下巴，含笑道，“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该死！这疯女人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伏光亮眼神惊恐。 　　其实他的惊恐没有必要，伏光亮以前在安德纳科技公司当卧底，又摆明了和反叛军有关系，被抓后来救他走的也是可以从带他公司特工围剿下逃脱的专业人士，现在又悄无声息地顶替了中间人木村俊恵给E和维尔安排的“诺亚”。 　　更何况现在是在这个名流聚集，即将举行“慈善”拍卖会和伏羲生物与黑川重工联姻订婚仪式的不周山号上。 　　其他公司又没本事和三个寡头公司作对，那伏光亮必然就是天启反抗军派过来完成一些任务的家伙。 　　船都还没开，就算有任务也不可能完成的那么快，而伏光亮不怕被杀，也不怕死亡后任务不能完成，那就肯定是有同伙还在船上，所以E能猜出这些并不奇怪。 　　“把你们的名单和撤离路线交出来，我就放你们走，我从不骗人。”E闭着眼睛微笑，“亲爱的，你知道有一个词叫做/爱屋及鸟吧……我很喜欢你，所以也希望认识你的家人和你的同事，我也会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他们，他们在我这里会得到和你一样的待遇。” 　　去他妈一样的待遇，去他妈的喜欢，你的喜欢就是这玩意儿？ 　　把人打到半死不活的叫喜欢？ 　　伏光亮听见E恬不知耻的狗言狗语，要不是不能反抗肯定要把拳头狠狠地砸在她脸上。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咬牙切齿的憋出一句，“我…可去你妈的……” 　　“请不要说脏话。”E一脚踩上他的头，将他血肉模糊又混杂着各种电线的脸板狠狠的在地板上碾压，“好好说话，我说不定还能帮你，可若是吵到了兄长大人，我现在就把你们这些老鼠都杀了。” 　　“不过不用担心哦，我对你们的爱不会减少，我也许会把你们拿去给老德，哦，他是一个医生，也许他可以帮我把你们做成标本，我可以把你们带回家，以后你们就可以和我一起住了，我会每天把你们放在手上把玩。” 　　E含笑俯身伸手摸了摸伏光亮的头，柔顺的金发手感格外好，甚至比得上她的一见钟情对象伊琳。 　　哦，可怜的小老鼠已经完全被爱情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作者有话说： 　　太招人喜欢的努力小老鼠就会被坏狗勾当着乖狗勾玩弄！ 　　哦，可怜的小老鼠已经完全被“爱情”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真.玩弄于股掌之中 　　周五见啦~ 第79章 我是医生，很合理 　　有了自己的前车之鉴, 伏光亮怎么都不出声，什么也不说，深怕连累了反抗军的同志。 　　E觉得他骨头还挺硬。 　　她喜欢骨头硬的家伙, 硬一点的骨头拿去做餐具都比普通的骨头好, 所以她不打算用罪晶直接侵入他的脑子。 　　说不定那样做了小老鼠就不会爱她了, 甚至会觉得她是一个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的女人, 完全不懂得给人一点私人空间和小秘密。 　　“你们是来暗杀还是干其他的？”她不紧不慢的问：“公司的高职位人员，暗杀了也总有人顶上，顶端的人你们又杀不到……我再猜一猜…来偷东西？不过我觉得这场拍卖会可没有什么对反叛军有用？” 　　E咬破烟头的爆珠确信道, “除非是偷数据和情报, 不然结果就只有一个。” 　　她扬扬下巴，双腿交叠翘着二郎腿，斗蓬下的黑色开叉裙摆半掩着露出修长冷白的腿, 简直没有任何“淑女”的仪态，语气还粗鲁又恶劣，“你们是来找可以治疗罪晶病的医生吧？” 　　罪晶病可以被治愈，这消息简直是惊世骇俗, 说出来都不会有人信, 偏偏E却把疑问句的句式说成了肯定句。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把医生怎么了！” 　　一个可以治疗罪晶病的医生，别说反抗军了，这对整个世界都是有巨大影响的。 　　不说几乎是全部都承受着罪晶病毒肆虐的天启反抗军，不说那么多染病死亡的人类, 能治疗罪晶病的医生也是有战略性意义的。 　　高级的技术人员在哪里都该被供着，假如得到了这个医生, 反抗军又激进一点, 完全可以进城到处传播罪晶病毒, 等所有公司高层染病后再开出条件来请求反叛军的医生治病。 　　先知预言说, 船上的这个是现在唯一能够治疗罪晶病毒这种绝症的医生。 　　伏光亮想到罪晶被治愈的先知，想到先知说医生会出现在不周山号的预言，想到原罪之女代替首领天光下达的命令。 　　该死！这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他愤怒惊恐地抬头，却见着了沙发上白袍骨面的男人。 　　反抗军的同志不可能会背叛…所以就是——伏羲巫家的占卜。 　　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巫家流落在外的嫡子，他有和先知相似的能力，难道是他和E这疯女人提前上船抓了医生？ 　　伏光亮咬牙切齿地看着维尔，“巫家人背叛伏羲生物，隐瞒医生的消息，我要是把这事传出去……” 　　维尔被骨面遮挡的脸一脸茫然，甚至不知道E和伏光亮跳跃的语言刚刚到底交流了什么，又是怎么把事扯到他身上的？ 　　这又算无辜背锅的。 　　E好笑的拍了拍维尔的手臂，“兄长大人，不必为这等小事忧心，这里的电子用品已全被我接管，周围的人员也早已清场。” 　　这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什么都不用管的意思了。 　　不愧是E，简直最佳队友，真够靠谱的。 　　维尔放下心来，淡淡的嗯了一声，维持着“巫信”沉默寡言，深不可测的人设，继续事不关己的坐着。 　　E便微笑，一瞬间，所有的自动炮塔都从天花板中降下，瞄准的红色激光对准伏光亮。 　　“好了，赶紧结束吧，兄长大人都看烦了。”E交叠的双腿放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抓住伏光亮的头发，强硬地扯起他的头直视他的眼睛，“我就是那第章个医生，你们先知是我治好的，让你们呆在船上的同伙都听我的，等拿到这次拍卖会的那颗蓝钻“希望”就撤离，事成之后我可以考虑帮你们治疗一些病人…当然，是有偿的，需要给诊费，这很合理，天经地义。” 　　以前在恶土被鬃狗追杀里逃亡，逃到洞穴里等沙尘暴结束的那会儿，浑身是伤的E和维尔狼狈兮兮的开玩笑打发时间。 　　E当时说维尔是医生就是最好笑的冷笑话，现在轮到E当医生，维尔也想笑，虽然他不太明白，但大概知道E已经解决了他们撤离的问题，不出意外还得到了天启反抗军的帮助。 　　他从不怀疑E的要求会不会被答应，反正E的黑客技能又不讲道理，言语交涉不通直接黑进脑子控制思想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好……” 　　伏光亮倒是很识趣，沉默一阵后甚至没有要求验证，也没有质疑，“我们会配合，但不接受送死的命令，拿到那颗蓝钻就撤离，撤离后我们不会放你们离开，你们要跟着我们去反抗军的基地先治好一个人。” 　　E笑了，肯定地猜测到，“你们的首领天光是吧？” 　　“这也是，您告诉她的？”伏光亮的目光越过抓着他头发的E，定定地望着从始至终就一言不发的维尔，“先知的力量没有多少了，并不能看清，但是，您能看到吗？反抗者的未来……” 　　维尔沉默，想着自己略带上扬的声调还有根本改不掉弹舌的口音，实在说不出来刚学习没多久的伏羲语，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E。 　　但E和伏光亮在同一方向，这种行为在伏光亮看来就像是在隔着斗篷兜帽的那层薄薄的布料与他漠然对视。 　　伏光亮的心凉了半截，血肉模糊的脸板内部硅条缠绕着，线路板上电流闪烁，好像是在悲哀。 　　E倒是心领神会，再次把伏光亮的头砸到地上，“兄长大人身份尊贵，亲爱的，请不要在我面前冒犯兄长，否则哪怕是我也会很生气。” 　　她微笑着，好似打人的不是她一般将人强行拉起来，烟头随意夹在无名指和小拇指中间，对着那张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脸板吐出一口烟气，轻轻叹道，“别问兄长大人冒犯的问题，他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E不希望伏光亮这家伙把反叛军的理念拉出来在维尔面前乱说。 　　天启反抗军，说难听点就是充满暴力恐/怖/分子的传/销反叛团伙，换到以前就像是大言不惭说要推翻皇帝的农民组织，简直大逆不道骇人听闻，被逮到了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他们的理念最适合洗脑，专门给还没麻木的人洗脑，想让他们跟着一起反抗。 　　公司是什么？资本是什么？固化的阶级是为什么？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控制世界的公司到底有怎么样的资本和力量。 　　敢反抗？直接把你打成反/动分子，哪怕大家知道你是对的，因为惧怕公司威势，你也会众叛亲离，被万人唾骂，然后凄惨死去，死了以后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灵魂数据还要给公司一直打工，这样一个敢于反抗的自由灵魂便会为自己的敌人永不停歇地添砖添瓦，这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年轻人最是容易热血上头，把反叛军的理念随便拿出来一忽悠就上当了，到时候这些年轻人的下场就和之前被处决的一代王储一样可笑。 　　E可不愿意反叛军的家伙把傻逼小甜心洗脑成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反/动分子，维尔早就已经和武器库里的枪械又或者是衣柜里的衣服一样被视为了她的私人所有物。 　　既然是私有物，那一切都应该由她来安排，她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脱离控制，那怕是喜欢的小老鼠。 　　老鼠终归也只是老鼠，老鼠就是招人讨厌的东西，哪怕有那么一两只长得特别可爱，钻进不该钻进的衣柜里咬坏了昂贵的衣服也会把那点喜爱消磨掉，让人很生气。 　　E将烟头摁在伏光亮血肉模糊的脸上熄灭，警告般地为他整了整衣领，微笑道，“你该明白，不该说的话，别说。” 　　伏光亮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盯着E。 　　这疯女人，在公司当完了狗又给巫家当狗来了。 　　让这疯狗效忠的人手段定然了得，和公司一丘之貉，的确是和他们这些反抗者不是一路人。 　　伏光亮再次凝望端坐的维尔，接回自己的四肢转头离开。 　　…… 　　等他走后，维尔皱眉问，“小公主，他就是顶替了诺亚的人？” 　　“对，反叛军的老鼠四处挖洞。”E去洗了个手，将水珠甩了甩，然后习惯性的想直接把手在裤子上擦干却只摸到斗篷和裙摆。 　　她毫不停顿的在昂贵的裙子上擦干手，“我早就等着反叛军来找我了，结果现在才找上门。” 　　“那你假装那个什么医生不怕被发现吗？我只知道你能控制自己的病毒…你难不成还真能治病？”维尔有些担心。 　　“为什么要怕被发现？我从来不说假话，我的确就是医生。”E不紧不慢道，“你怎么会觉得奇怪呢？我寻思我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总是会受伤的，那么会一点点急救、医疗常识也很正常，然后我再更努力精进一点，那会治疗一些疑难杂症也很合理，说我是医生，没有任何问题。” 　　维尔被说服了。 　　确实，他知道在恶土和废土也很缺医生，所以所有或多或多或少的会一点医疗常识，那么E作为一个懂得黑客技能的技术型人才，再懂一点医疗技能，被人稀罕点儿也没毛病。 　　这就是文化人吗？在哪儿都有用。 　　他用有些崇拜的目光看向E。 　　E对此，只是笑了笑。 　　忽然，窗外呜的振动一声，屋内没有什么震动感，但桌子上，茶杯里的茶水却荡出巍巍的波纹。 　　“维尔，船开了。” 　　E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起声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外面的海，“现在距离近，跳下船还可以游回去，但现在不下船，再过一会儿，这单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头上的兜帽已经摘下，露出银白的长发，将室内映得一片冷白的亮堂。 　　维尔也走到落地窗前，和E并排站着，摘下那白骨面具和兜帽，露出一个属于流浪者的、还未被磨灭热忱和憧憬的笑，张狂又肆意，带着凶悍狠毒的匪气和野心，“小公主啊，你该知道的，咱们野狗和街狗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为了一口吃的搏命。咱们又不像人那样有退路，咱们流浪者，从来就不走回头路，走过的路再回头，可就没活路了。” 　　也是，流浪狗只能一直拼命向前跑，甚至不能停下，走了回头路就抢不到前面的残羹剩饭，再往后面走还会被猎狗队的人类捕杀。 　　不周山号驶离港口，在无数霓虹灯和冰冷高楼的注视下驶离港口，驶离终结城，驶向无边的黑海。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很是想要评论的(疯狂暗示.jpg) 第80章 辈分问题 　　“小公主, 快上天台看看！”维尔突然一拍脑袋，从楼梯上了三层露台。 　　E闻言，快步跟上。 　　维尔撑着雕花的围栏向后看, “这感觉真好, 感觉…就像个大人物, 整个终结城都在为我送别！” 　　【恰好这儿有一颗蓝钻, 同样是最大的蓝钻，同样是两个傻逼，这他妈的是不是还要在船首甲板上高喊一句你是世界之王？】 　　E坐上观景台上的沙发, 几乎是没骨头似的横躺, 她晃荡两下腿，仰视被虚拟投影出暖阳和飘动云彩的天花板。 　　高处的投屏完全看不出虚假，甚至可以投影到外面的水面, 把肮脏的黑海投影成深蓝色，让成群结队的纯白海鸟盘旋掠过，做出向船上尊贵客人讨食的讨喜投影。 　　E微眯双眸，向天空伸出被金属外骨骼护臂包裹的左手, 似乎想抓住天上变幻莫测的云, 投影的云朵在视线中从金属缝隙中流过，不为任何人停留。 　　“啧，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明明没有在哪里找出任何一点虚假的地方，E却这样啧了一声。 　　虚伪的人生活在虚假的美好世界, 外界真实可悲的人到了这里却只能靠隔着包裹着其他东西的手自欺欺人，因为哪怕没有那东西隔着也什么都摸不到。 　　维尔的上扬声调打断了E, “小公主, 出去逛逛？” 　　E面无表情的转头, 发现维尔正背靠着栏杆对她笑, 身后就是海，纯白斗篷被风吹得飘扬，和他的笑一样嚣张肆意。 　　除了那双紫眼睛里的光，倒是有几分罪王那种大人物的模样了。 　　“我才刚和人说你休息了。”E无奈道，“不过你要是真想也行，先学点常用的，模棱两可的话，有人问话就直接对口型，也免得被揭穿。” 　　“这点子也太棒了吧？”维尔兴高采烈的，觉得自己总算是能正常交流了。 　　“我只能预测一些可第章能会出现的情景和问题，你还是尽量少说话吧，维持沉默寡言的人设。”E叹了一口气，摊开手掌，“好吧，我们现在开始第一个，你跟着我说，你的名字是：巫信。” 　　“巫信。” 　　…… 　　金发少女碧翠丝提着层层叠叠的裙摆甩掉母亲派来跟着她的礼仪老师溜进了漆黑的电影放映厅。 　　她喜欢自由时间，讨厌虚伪托蛇，讨厌那些讨好她意图得到利益的有钱佬，这次伏羲生物和黑川重工两家的联姻定婚仪式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乌格城，有机会从“看护”下溜出来。 　　碧翠丝警惕地观察，发现阴暗的观影厅没有什么人。 　　很好，没人注意到她。她终于小心地呼出一口气，拍拍胸膛，拘谨地在角落坐下，将目光投向她一直都想看的电影。 　　是中山星罗主演的《极道英侠》。 　　碧翠丝很崇拜中山星罗，毕竟星罗小姐是最出名的美少女偶像，选秀出道，一直努力工作，近一段日子拍了很多电影，电影一播出就红遍全世界，成为了鼎鼎有名的大明星。 　　这一部《极道英侠》就是星罗小姐的新作品，讲述的是一个因为诬陷被公司开除的女高管不自暴自弃，在街头一呼百应收拢极道打击犯罪，最后被公司注意到，沉冤昭雪官复原职的故事。 　　母亲和老师都不太赞同碧翠丝的爱好，或者，应该说是极为瞧不上。 　　她们希望碧翠丝去欣赏艺术和戏剧，而不是来看这些下层人喜欢的东西。 　　什么阶级就该干什么阶级的事，这是铁律。碧翠丝也清楚，倘若她拒绝参与相同身份同辈的聚会，她就会被逐渐边缘化，那么，哪怕是她再受宠，出生再高也会因此受到影响，毕竟她只是一个私生女，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上面的父亲也正直壮年。 　　她大概率会被送去联姻，所以她不能太任性，否则以后嫁出去了还会被减少年金配给，到时候夫家觉得她不受重视，下辈子就完了。 　　在船上暂时甩开老师来看电影，已经是她最大的勇气了。 　　毕竟这里是不周山号，伏羲生物的地盘，对于碧翠丝来说很安全，母亲不至于歇斯底里的派保镖到处找她，哪怕被老师抓住了也顶多被训斥一顿。 　　碧翠丝像一只林间的野生小动物，警惕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让阴影遮盖自己等待电影开场，稍一点异响都能让她提紧神经。 　　——所以在两道白袍骨面的身影进来时，她差点吓得跳起来。 　　白袍骨面…斗篷边角不太明显的厚土轮回的毒蛇暗纹……是伏羲巫家的人。 　　巫家虽然形事低调，但上层的人都知道巫家人都是血腥残暴又不择手段的战贩。从小生活在乌格城的碧翠丝听母亲和老师说巫家人都会占卜，并且没经过任何改造的肉身都能一拳头打碎装甲浮空车！ 　　他们不会知道她逃出来以后觉得她背叛了阶级就打她吧？ 　　碧翠丝估计了一下装甲浮空车和自己的小身板…巫家人一拳下来估计能打死100个她！ 　　坐立不安的碧翠丝有点想逃，但那两个白袍的身影刚从放映厅的大门进来，她现在出去指定和人当面撞上！ 　　她没法子了，只得一边在心中祈祷一边观察这两道人影。 　　两道人影中较为纤细的白袍女性进来时先习惯性的将整个放映厅扫视了一遍，然后拉起另一个同伴在角落坐下，却又被同伴拉到正中央坐下。 　　那位小姐明显不怎么习惯“被迫”坐在正中央，浑身不自在，却顾及到旁边的同伴安静的等待电影开始。 　　好了，现在他们坐下了，放映厅的灯光那么昏暗，可以偷偷离开…不会被发现的…… 　　碧翠丝这么想着，是的，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走啊，快走！ 　　她在放映厅的椅子上慢吞吞地挪动…… 　　理智让碧翠丝快些离开，可她情感上又舍不得一个月前就想看的电影，那双碧绿的眼睛眼巴巴的盯着影片。 　　星罗小姐饰演的女主角多帅呀！一把刀能从歌舞伎区砍到黑曼巴区，什么都不怕……而且，自由的机会那么难得，这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看这个电影的机会了！ 　　她终于决定，要留下来看完电影了！她不能怕！胆小的人没资格喜欢《极道英侠》！ 　　碧翠丝感觉自己现在仿佛被女主角附体，正在做一件惊险又刺激的大单子！这对一个常年被关在家里的少女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她被这种兴奋的代入感变得晕乎乎的，几乎是有些飘飘然地看着电影开始，然后不断的推进剧情，直到女主角解决掉意图反抗公司的恶徒后被公司官复原职。 　　“耶！”她激动得双手握拳跳了起来。 　　放映厅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恰恰只剩下中央的两个白袍骨面的身影，碧翠丝的声音格外醒目，现在这两个身影都齐齐望着她。 　　碧翠丝小脸涨得通红，连着耳垂一起都红彤彤的，她惊恐地用手捂住嘴，小声道，“抱歉……” 　　随着电影结束，放映厅内的灯光依次打开，E从座位上站起身，“没关系。” 　　她很喜欢有礼貌的女孩子，虽然这个女孩儿碧绿的眼睛让她莫名其妙想起了在拉里的五色酒吧里从来都没人点的假酒黑麦威士忌而不太舒服，但是那头铂金色的头发让她想起她的前上司兼挚爱瑞特先生，因为头发加了很大一把的好感，所以E完全不想去计较。 　　“那个…小姐，您觉得，这场电影…怎么样？”碧翠丝没有被责怪才松了口气，发现这里只剩下他们，便抱着同好的名头找话题化解尴尬，“我最喜欢她重回公司官复原职的那一段了，她受的一切苦难都有了意义，得到了回报。” 　　“是吗？我倒是觉得烂透了。”E嗤笑，“恰好，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最后的那段，你不觉得太写实了吗？叫人恶心。” 　　电影的女主角就是一条被公司的“忠诚条例”洗过脑的狗，拼尽全力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回公司继续当狗。这部电影完全就是公司用来潜移默化洗脑中下层人员的东西，告诉那些员工努力工作，让他们以为再努力一些，他的付出就会有回报。 　　剧情的设置也很不合理，女主角一个被净身出户的公司狗居然在市中心、花园区和海景区各有一套安全屋？还能虎躯一震就有街狗当小弟，没有任何利益就为她的“愿望”去打生打死？ 　　简直就是鬼扯！ 　　后面那段更是讽刺，女主角展现了自己的利用价值以后就可以心无忌地继续回公司，甚至感觉荣幸至极，完全不在乎街头那些极道的兄弟死了多少，嘴里说着重新开始新生活，其实直接和他们划清关系继续当压榨下层的公司狗。 　　碧翠丝却不理解，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满的小声争辩，“怎么能这么说呢？难道主角有一个美满的结局不好吗？” 　　“世界又不是童话故事和你看的浪漫爱情小说，怎么可能会有美好圆满的结局。”E毫不在意，转头淡淡道，“走吧兄长大人，我不看了，我们换个地方。” 　　“请等一等。”碧翠丝赶紧提起裙摆快步追上，“巫小姐，您亲眼见过外面吗？” 　　E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我姓巫？” 　　“您的衣着和家纹。”碧翠丝有些腼腆地揪着自己的裙摆行了一个礼，“我的名字是碧翠丝，碧翠丝.格雷。” 　　格雷这姓氏在终结城可不多见……又是在不周山号上……E在认识的人里只能想到一个人。 　　E问：“你是安德纳科技瑞特.格雷董事长的亲戚？” 　　“嗯…是…”碧翠丝可疑地停顿了一秒，宝石一般碧绿双眼有些不敢与E对视。 　　【哦！瞧啊！一个乘船出来渡假又想逃离阶级透气的大小姐！一切都按照那条船的东西发展！】 　　【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一个叫杰克的家伙？】 　　姓氏一样，发色一样，面容还有几分相似，E不用想就能猜出来，碧翠丝很大概率是她前任老板兼挚爱瑞特先生的私生女。 　　但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和以前上流人养一群情人很常见一样、情人生几个私生子女也很常见，几乎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更何况碧翠丝是三大寡头公司之一的安德纳科技董事长的女儿，这名头比其他一流公司董事长都大。 　　说不准碧翠丝的母亲格外受宠，之前导致“安格洛”死亡的“董事长遇刺案”就是瑞特跑去看他们母女了。 　　仔细深究，这个名叫碧翠丝的少女还能和E扯上血源关系，得叫E一声姑姑，毕竟E的基因来自于碧翠丝的奶奶王命。 　　但如果用现在这个“巫终”的身份……碧翠丝还得叫E…姨奶奶。 　　虽然E其实更想上碧翠丝的亲爹瑞特先生，然后当她爸爸……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危机 　　碧翠丝想着自己第章私生女的身份, 对上“巫终”这巫家和伏羲两家的正牌嫡系大小姐就格外没底气。 　　不过E对乖巧的年轻人却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与温柔，没有直接点穿她的身份，只是侧面道, “用不着害怕, 严格来说, 我们之间或多或少的有一些血缘关系。” 　　“我该叫您, 姨…奶奶？”碧翠丝小心翼翼地试探。 　　现在的回答就很重要了，E用的是“巫终”的身份，上船以后就代表巫家, 甚至是伏羲的主人, 那么对待侍者领班那样的家奴肯定是要礼貌中又带有距离，但对这种同样是上流社会的年轻人，她完全可以暴露出“巫终”在终结城呆了那么久沾上的“坏习惯”。 　　“用不着, 叫名字就好，你喊这辈份平白把人叫老了。”E将斗篷的兜帽再次往下拉了一点，因为附近没人，随口就开了一个粗鲁玩笑, “你把一个女人的年龄叫的太大, 就好像对着一个男人说他的吊/小一样。” 　　这话一出，碧翠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努力反应了一会儿，终于理解了E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面色涨红，结结巴巴的道歉, “抱歉……巫小姐, 我不是故意的……” 　　E摆摆手, “没关系, 我接受你的道歉。” 　　“万分感谢您的宽容…”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那句“血缘关系”，又或者是因为E实在太好说话，看起来和传言巫家人不一样，碧翠丝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活络。 　　“请问…在不周山号回港后，您会在终结城停留一段时间吗？” 　　“哈？” 　　碧翠丝攥紧自己的裙摆，努力让自己的话更自然，“我是说…我有幸，能邀请您一起在终结城逛逛吗？” 　　有血缘关系，身份又足够高，对终结城有一定了解…… 　　假若她和巫小姐一起出去，母亲和老师肯定不会反对。 　　“呵。”E低笑出声，“亲爱的，你不会是想要借此之名让我带你出去玩吧？” 　　碧翠丝低着头难堪地咬唇，“就一天…恳求您，这次结束我就没有多少机会离开乌格城了。” 　　对她看起来很好说话的E顿了顿，却像碧翠丝的礼仪老师那样说出了同样的话，“亲爱的碧翠丝小姐，外面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浪漫美好，电影里都是骗人的，你在上层好好的过完一生就够了，这是我由衷希望的，我想这也正是你的母亲由衷希望的。” 　　“抱歉…” 　　碧翠丝忽然感觉到很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她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发出失礼的声音，“抱，抱歉…为您带来困扰……” 　　太没用了，怎么能说两句就哭呢？巫小姐一定会觉得她这个人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 　　“啧。”E皱了皱眉头，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以这种这种场合绝对会让人觉得冒犯的姿态靠近，微微俯身用那只被金属外骨骼护臂包裹的左手把碧翠丝半搂进怀里，然后用冰冷的右手拇指指腹抹掉她脸上的泪，冰蓝的眼睛隔着斗篷兜帽看着碧翠丝，轻笑着低声哄，“你怎么就确信我会浪费时间和你玩小孩子的过家家？嗯？” 　　她怕碧翠丝被吓到哭得更大声，所以把声音压的很小，微微有些低哑，还带了点儿从喉咙里发出的震动。 　　冰冷的指腹，冰冷的怀抱，冰冷的、带有青柠和烈酒、硝烟、血液、的气息……却出乎意料的温和。 　　碧翠丝慢慢平静下来，觉得E和她生平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看着靠得极近，掩藏在凶兽白骨面具下的红唇，她脑子空空如也，呆呆地恳求，“求您。” 　　她莫名其妙下意识觉得自己肯定会被答应。 　　E摸摸她的头，从身上摸出两颗本来是给维尔准备的糖放在她手心，低声笑，“好吧，到时候和想象中的有偏差可别哭。”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碧翠丝的心像坐了火箭一样嗖的一声把激动冲到了顶端！ 　　如果说现在搂着她的E是瓶被母亲禁止的碳酸饮料，那她现在可以已经开心到冒泡泡了！ 　　忽然，她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维尔，这才下意识回想到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她脸色通红，不自然又羞恼地对E大声喊了一句“不会的！”，然后扭头就提着裙摆哒哒哒地跑了，连E的联系方式都没来得及问，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飞快的逃回房间，仍然止不住红彤彤的小脸和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 　　“碧翠丝小姐，您去哪儿了？”满脸皱纹表情严肃的礼仪老师面色不善。 　　这位衣着保守得体的妇人沉声道，“您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羞愧吗？您的母亲肯定不会希望您这么任性，这有很可能会对您的父亲造成名誉上的损害。” 　　碧翠丝刚刚还上扬的嘴角僵住了，忍不住后退一步，缓缓低下头，攥紧了手上的东西，“是，我知错了。” 　　“您最近越来越浮躁了，不像以前一样听话懂事…是觉得马上长大了就可以嫁出去逃离家族、可以不顾身份了吗？” 　　“普通的小家族怎么配得上您父亲的身份？伏羲生物已经和黑川重工联姻了，这对我们公司很不利，这一辈只有安德纳科技没有对外联姻，而伏羲主母的位置已经被黑川幸子小姐占了，巫家的那位少爷也才刚找回来无权无势，所以您是要努力嫁去黑川的。” 　　“我知道您不愿意嫁给黑川鹤先生，但他是黑川的董事长，几任妻子都死了，您一过去就是主母，黑川幸子小姐也只能当您孙女……您还年轻，只要熬到他老死，黑川的家业便有您的一份，如果是您能像您的奶奶王命女士那样接管公司便是更好的。” 　　“所以碧翠丝，不要那么自私任性，只有这样才能让您和您的母亲继续现在优渥的生活。” 　　“黑川家最是需要妻子恭顺守礼，您既然知错了就要改正，好好学着怎样做一位淑女。”礼仪老师语气严厉，关上门离开了碧翠丝的房间。 　　碧翠丝慢吞吞的挪到门前，掰了掰门把手……被锁上了。 　　门外传来礼仪老师古板的声音，“您回来得太晚了，幸好赶上了没有出事，不过重要场合前您还是不要再出来了，好好反思今天的错误，收心，下次不要再犯。” 　　碧翠丝松开门把，认命的坐回床边，沉默片刻，在灯光下摊开一直紧攥着的手掌。 　　——精致白皙的手掌上摊着两颗被捏得发热的奶糖。 　　被彩色的糖纸裹着，糖纸上印着花花绿绿的街头涂鸦，这是碧翠丝从来不被允许拥有的糖果。 　　她将其中一颗珍惜的藏进手包，然后认真地剥开了另一颗。 　　灯光下，工业合成的灰白糖果好像也泛着似海或钻石晶体般幽蓝璀璨的光。 　　她将糖果放进嘴里……超过了饭后甜品的甜度，是从没有尝试过的街头劣质甜蜜素，混合着合成的奶精，但，似乎还有些残余的青柠味。 　　这糖果的味道，让她的心情重新又变好了。 　　碧翠丝砰的一下扑上床，闭上眼睛想到自己等不周山号回港以后可以和E在终结城逛上一整天就傻乎乎的笑出了声，又联想到今天不得体却被包容了的行为，觉得脸上有点烧得慌，电路板和脑机都在发热。 　　她自暴自弃地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在奶糖混着青柠的味道中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 　　另一边的维尔见四下无人，凑近E小声感叹，“小公主，你可真讨女孩儿喜欢。” 　　“小姑娘而已，说不准还没满十八呢。” 　　“唔…”维尔摸了摸下巴，“不过，你刚刚给她什么了？” 　　“两颗糖。” 　　味道满是合成奶精和劣质工业合成糖分的东西，是在不知道哪次任务的时候从哪具尸体身上摸出来，想着维尔可能会喜欢，E才随身带着的普通糖果。 　　只不过是不值钱的东西罢了。 　　“随便埋个后手。”E看着碧翠丝跑远了以后把温和笑容都收了起来，没有和维尔解释，只是说，“回去给你买更好的。” 　　维尔看着碧翠丝跑走的方向皱眉，却没再多问了。 　　随着不周山号的行进，海面的天空已经完全被灰黑色的乌云笼罩，厚重的云层中似乎有电闪雷鸣，离开被净化海域后的海风带着肮脏的恶臭，味道如同终结城下城区的街道，吹得E和维尔的斗篷猎猎作响，E抚了抚衣摆，却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她和维尔在船上逛了那么大半天，王储不可能不知道，可现在就是没什么动静，她总疑心王储那老狐狸在憋着什么阴招。 　　“维尔，王储放着我们不管的行为有点奇怪，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稳。” 　　“说不准他是知道，但是忙的懒得管咱们呢？毕竟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准备婚礼肯定很忙啊！”维尔闻言猜测道。 　　“没空管……” 　　E总预感有大事第章要发生，她沉思，却突然注意到周围的各界名流都莫名其妙稀少了。 　　怎么回事？都去哪了！ 　　是这船上有什么只有上流人才知道的规则吗？ 　　灵感触动，E看向船首背对着他们的娲皇像，眉心隐隐作痛。 　　这些“上流人士”中，似乎并没有耳熟能详的真正大人物，大多只是一些走了大运上来的小公司董事长和一些知名公司的中层人士，他们之所以在外面是为了为自己和自己所代表的公司谋求更多的利益而进行交际活动，这是他们在外面的原因。 　　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呢？ 　　—— 一个都没有。 　　再结合在观潮居看到的各种防护、攻击、逃生措施…… 　　那些大人物，他们……知道会有事发生，所以都在房间里呆着！ 　　“快！回住所！” 　　话音刚落，幕布一般沉闷厚重的黑色云层被划过的闪电照亮，酸雨滴滴答答的砸上海面。 　　不周山号投影海鸥的雪白羽毛在昏暗的光线中变得青黑暗沉，如告死的食腐乌鸦一般嘶哑地大叫，腥红的双眼遍布密密麻麻的絮状物。 　　一刹那间，不知何处的狂风大作，海上浪花翻涌，冰冷粘腻的东西，从黑沉的海里爬上甲板…… 　　海上，出现了未知的风暴。 　　狂风刮掉了斗篷兜帽，E面对狂涌的黑潮，银发四散飘扬，冰蓝色的眼睛终于全部睁开，含着凛冽的锐意。 　　她下意识将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没有摸到…… 　　啊，武器，被留在了家里…… 第82章 怪动作 　　惊恐的惨叫代替了船上有钱人们的谈笑, 明明现在是危机，知道自己死不了的E却莫名的想笑。 　　刚刚还觥筹交错尽虚佞，推杯换盏无真衷, 现在的惨叫和恐惧倒是终于有了真心实意, 在死亡面前, 这些上层阔佬终于也和低贱的下层野狗平等了。 　　那些爬上甲板的东西有血红的畸形身躯, 菱形的“头部”和身体一样零散分布密集着青绿色细小鳞片。 　　没被鳞片生长的地方竟然全是大小不一的眼珠！ 　　它的皮肤被大量眼珠撑成网状如鼓膜，粘液随着它们的活动拉出丝线，和海鸟相同眼球中的密密麻麻絮状物蠕动。 　　是血肉构成的生物……没有脑机, 无法控制。 　　现在情况不明, 身上还没有武器，只有维尔的螳螂刀能用，还不知道那些生物有没有毒。 　　该先逃, 做了武器才有一战之力。 　　E刚下这个定论，但还来不及去看清那些怪东西就被维尔一把拉着往船舱的电梯逃。 　　“操他妈的伏羲搞什么鬼？用核废水养这种怪玩意儿！他妈杀千刀的缺德没/吊！”维尔一边扯着E跑一边忍不住骂娘。 　　“注意仪态，甜心。”E丝毫不慌，甚至还一边跑一边调笑, “你别觉得这里的人都有可能会死就不注意你演的是谁了, 万一有几个没死的我还得费事儿杀了给你收拾烂摊子。” 　　话还没说完，一只动作敏捷的畸形怪物飞扑而上，E的肉眼帧数可以清楚的看到它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大口腔，酸臭的涎水和粘液在空中拉出长长的丝线！ 　　缓慢的, 像是定格动画，一帧又一帧, 丑陋的畸变口腔遮盖了头顶所有的视线, E甚至能看见口腔内壁利齿之中生长的眼球！ 　　螳螂刀弹出, 甲板打过蜡的木质地板格外光滑, 维尔及时滑步与E换位。 　　他一只手抓着E，弹出螳螂刀的手臂猛然格挡抬臂！ 　　带着锯齿凹槽的锋利螳螂刀直直划过脖颈，快速收臂，出拳！ 　　扑上来的怪物被完整地贯穿挑在刀尖上！ 　　维尔嫌恶地将不断抽搐的尸体从刀刃上甩开，一下用力过猛直接扔到了甲板的另一边，一看就价格昂贵的坚固甲板被巨力砸出一个大大的粉碎凹槽。 　　“这些东西一看就不能黑入，你武器也没有，他妈慢悠悠的干嘛？看稀奇？”维尔甩了甩刀刃上青绿色的血迹，笑着调侃。 　　“确实…”E想起这里的监控早已被自己接管，死了复活也不会被人知道，维尔也有本事自己回去，所以思考片刻直接就懒得跑了，“你先回去，我留着看两眼。” 　　也许是他们说话的模样实在太过悠闲自得，一个被几只怪物追赶着的男士飞快向他们跑来，“两位！救救我！” 　　维尔挑眉，没对这位男士祸水东引的行为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欢迎这位男士过来。 　　男人看见维尔处变不惊的模样明显松了一口气，跑近喘着气道谢，“感谢您，先……？” 　　男人缓缓低下头，看见维尔穿透了自己胸腔的螳螂刀。 　　“你……” 　　维尔咧嘴笑，“你打扰我和小公主讲话了，你要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刚刚我才被说没有注意仪态。” 　　他旋转手腕，锋利的螳螂刀在男人的胸腔内搅动。 　　“唔，好像卡住了。”维尔一抽手还没抽出来。 　　螳螂刀是仿照螳螂的前肢而设计，众所周知，螳螂的刀刃上是有勾来以便于勾住猎物的，拔不出来很正常。 　　维尔暂时放开E，另一只手也从小臂内部解体，弹出狰狞的锯齿刀刃，像坐在路边摊儿给E用筷子拨自己那份烧烤那样从另一只刀刃上把男人的尸体拨出甩开。 　　甩飞的人类尸体还残留体温，被隔得近的怪物飞扑撕咬。 　　“又是活动活动骨头的时间。”维尔看着被男人带过来的几只怪物，咔嗒一声转了转脖子。 　　“我倒是觉得它们看久了挺眉清目秀的。”数只怪物包围两人，E抬腿欲直踹，又有点怕粘液把她鞋弄脏了，便只是闪身躲避。 　　螳螂刀在畸形的身体上切割出狰狞的十字刀花，然后一个接一个扬起、甩开… 　　越来越多的怪物爬上了船，四周都是尖叫和哭喊的宾客。 　　天空中的灰白色酸雨终于降落到船上，被雨淋湿的人都惨叫着，好在E和维尔身上的白色斗篷连材质也和巫家的正版一样，一件斗篷抵得上他们全身衣服的护甲，防护能力较强。 　　青绿色的怪物血液堆积，被浸湿的甲板滋滋作响，腐蚀性强大，不过战斧安保是个有钱大公司，螳螂刀的质量实实在在的过硬，刃不沾血，减少了接触的时间，从而没有损坏。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爬得挺狼狈？无论人还是怪物。”E事不关己地站在甲板附近园林小路的路灯上发表评价。 　　“小公主，你他妈当着是在马戏团看马戏呢？” 　　维尔咧嘴一笑，稍稍俯身，勾勾手，示意他可以背E，“上来，安全的VIP观众席，慢慢看。” 　　E双手抱胸有些桀骜地扬了扬下巴，“我只是没武器而已，又不是废了。” 　　“好吧，行，那也快走吧，这鬼东西越来越多，而且它们淋了这个雨好像越来越不好对付了。”维尔挥臂斩开堵在进入船舱通道内将一个男人开膛破肚的怪物。 　　E从路灯上跳下去轻巧的跟上，隔得远远的就开始动用数据网络提前呼叫电梯。 　　［警告！呼叫失败！］ 　　［电梯已封锁！］ 　　“怎么了？”维尔问。 　　“是高权限者手动锁定，开不了。” 　　E皱了皱眉，白色的斗蓬在越来越恐怖的风暴中飞舞，“跟我绕楼梯走，我记得紧急逃生通道。” 　　“落荒而逃，听起来比刚刚的家伙更狼狈。”维尔不屑地撇向甲板边缘赶上来开饭的怪物，却突然顿住了，“操……不太对劲儿，现在的…眼睛怎么在冒红光？” 　　“那你他妈的还不跟老子跑！”E一巴掌打上他脑袋。 　　维尔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跟上，“跑啊，怎么不跑？” 　　两道白袍骨面的身影就这样七拐八拐地飞速掠过，冲进建筑，冲进底层通道，窜上露台，在空旷下来的古典走廊中开始真人版逃杀跑酷游戏。 　　畸变怪物的速度和耐力比人的强多了，也就只有维尔和E这样超过普通雇佣兵不知道多少倍身体素质的家伙才能吊着它们跑。 　　八只怪物疯狂追逐着他们，五爪着地，天花板上还着几只，身躯中央却是大大的空洞，空洞中型如口/器，其中分布着尖牙，腐臭的涎水沿途拉丝流淌。 　　E真的感觉自己现在在跑神庙逃亡，这些傻逼怪物他妈的就算追到人把人给吃了也没地消化却还跟疯了一样追！就像只有食欲的丧尸！ 　　她可不想尝试被咬得到处都是碎片又是怎么复活的，更何况维尔这菜鸟小甜心又不像她这个资深老玩家一样有复活币。 　　E带着维尔一个滑铲拐弯冲进另一条走廊。 　　就像小孩子在小的时候觉得父亲或者是老师都是无所不能的一样。 　　维尔也觉得E无所不能得可以解决任何问题，根本没想过E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有死的那种下场，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小公主，你看你现在像不像他们说的那什么，在逃公主？” 　　这种认知行为E也有过，她的人渣父亲在她小时候的心里也是最权威的、最值第章得信任的存在，直到她长大后见识到父亲受到过的挫败，见识到父亲的所作所为，见识到父亲在人生上的无能，见识到了父亲其实是个烂人，这个形象便轰然破碎。 　　小时候护着你的长辈并不是无所不能，只是因为你太无知，渴望的想要的明白的都不多，就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 　　年轻人都有个阶段，以后自己就悟了，所以E不打算现在就提前打破维尔的天真，只是如往常一般轻松又不屑地嗤笑着骂，“那这可是真.他妈的在逃！跑慢了就没命，谁家公主被怪物撵得像条狗？我可去他妈了个鸡！” 　　她啧了一声，终于见着了通向应急楼梯的通道大门，速度丝毫不停反而加速，一脚直踹把门踹开，“老子现在是带着小娇妻逃亡的黑恶势力…不能动手只能跑让老子很不高兴，别他妈的惹老子！” 　　维尔一边跑一边笑，“哈哈哈哈哈！不会吧？又是我演小娇妻？” 　　无光的楼道鲜少有人使用，白色的斗篷在黑暗中掠过，E一步四个楼梯跟飞似的，懒得回答他。 　　其实楼梯间也不太安全，双方的楼梯倒爬着一只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畸变怪物，密密麻麻的眼珠发现向它冲过去的E后齐齐转动，极其渗人地锁定了这只猎物。 　　E小腿发力窜上了侧墙，跑酷似地帅气一蹬借力，那白色斗篷飘扬的下摆便从怪物正欲攻击的爪子上方高高飞过，像一只只会出现在春天繁花中那灵动优雅的白蝶。 　　维尔三刀将怪物斩开跟上，“小公主，你上流人的仪态呢？你还穿着裙子呢，还像在街头那样净做些没用的怪动作？悠着点儿！崩坏了我们可赔不起！” 　　【玩家嘛，都是这样的，好好的平路不走非要一蹦一跳的加滑铲爬墙跑酷去秀技术，增加一些花里胡哨又没有用的组合动作，觉得自己帅到爆炸，生怕别人没注意到自己，从而导致自己在NPC眼里像个间歇性抽搐的神经病……】 　　【但是，强不强是一个版本的事，帅不帅可是一辈子的事，招式可以不强，但特效一定要炫酷！平a可以秒杀，但连招一定要华丽！所以就算逃跑，我也要逃出潇洒，逃出帅气，逃出气质！往逃跑的人群扫一眼就能看出爷是最靓的！】 　　“再质疑我的行为就把你的酒钱和糖扣了！”E面无表情地威胁。 　　维尔笑着求饶，“唉别别别！我错了！我跟你一起做怪动作行吧？人家到时候看神经病就说是两个，你也有个伴儿一起被人当猴儿看！” 　　作者有话说： 　　我终其一生都在渴望…渴望能拥有更多的评论……于是我决心从今天开始每周压时间至少肝一万五试试。(疯狂暗示.jpg) 第83章 无视 　　两人一路逃上了观潮居所在的八层, 穿过一大片古典园林，E迅速启动沿途的自动炮/塔、重火力武器和防护电网。 　　加特林的子弹如密雨般从上方倾泻，为她和维尔争取了时间, 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小楼所在的院子。 　　电网缓缓升起, 将那些怪物拦在外面, 让这一片区域暂时安全。 　　“操, 小公主…这波他妈的是个什么怪物啊？” 　　没有怪物紧随其后的维尔放松了下来就更嚣张了，一边儿站在防护网后面观察那些怪物，一边伸手去逗, “你说伏羲的人是养这东西当宠物还是意外？” 　　E冷笑一声, 随手做了一把白色品质的长刀掷出，将一只靠近防护网的倒霉怪物钉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审视，“也许王储就喜欢这种怪东西。” 　　维尔咂舌, “你还别说，仔细一看，这怪物都眉清目秀的。” 　　“不过，”他又唾了一口, “眉清的意思是没有眉毛, 目秀的意思是说眼睛太多秀得人头皮发麻。” 　　【真寄/巴怪，再看一眼.jpg】 　　“好像确实……我是说，我真的觉得它们挺眉清目秀的，褒义词。” 　　E摸了摸下巴, 仔细端详，越发越觉得那胸口遍布利齿的空洞是在吸引她把手指伸进去, 而那些遍布粘液的眼睛密集聚合体让她非常想捏几下。 　　这种吸引对E来说是无异于章鱼看见一个洞就想钻进去、狗看见一个柱子就想去撒个尿、拆快递时拆到可以捏出吧嗒吧嗒声响且能玩一上午的泡泡纸…… 　　啊, 好涩啊……不存在的幻肢都快起来了。 　　【虽然人的性/癖是自由的, 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去看医生】 　　【你知道的, 当你那千奇百怪的性/癖不被审核认为是在搞黄色，那就是你有问题了】 　　确实……如果你搞了黄色却不被系统认为是搞黄色而屏蔽，那你可能有一些问题。 　　但是……真的就好吸引人，就像一个五档电风扇旋转着邀请E把手指伸进去一样…… 　　没有人！E认为没有人可以拒绝把手指伸进电风扇！没有人！ 　　她马上抑制不住的想把手伸出去，看到维尔又默默的忍了下来…毕竟干这种事儿还是有点羞耻。 　　“可能我还是和那些上流人有一点相似之处的，爱好可能挺一样……”E由衷幽幽道。 　　维尔撇嘴，“我真搞不懂这玩意儿为什么偏偏挑咱们上传办正事的时候爬上来，把局面池子都搞混了。” 　　E怕弄脏衣服没敢像往常一样直接坐地上，就在院子里跟街溜子似的蹲下，“乱点儿也好，咱们好混水摸鱼。” 　　“吼！” 　　被拦在防护网后的怪物突然齐齐尖啸。 　　“叫叫叫！叫你妈死了吗！”E捂住耳朵不耐烦地骂。 　　“E！小公主！你快看！” 　　E皱眉转头，确见庭院近海一方被强化玻璃封住的外面有一截巨大的玄色长尾从海面露出，甩开一片黑潮又隐入其中。 　　在不周山号最顶层，玄色绣金衣袍的王储静静地站在总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那条巨尾沉入水中。 　　一身和服木履的女人站在他身后，黑色的和服上是大片大片的白色百合花，面部有着改造后的裂纹，身上是大面积的金色金属义体。 　　她看起来已青春不再，眼角带了一些皱纹，却有岁月沉淀的风韵和一些天真的稚气，将这两种风格融合的很完美，她轻声道，“王储君，将那些人作为贡品交付给龙神大人，真的好吗？” 　　“反正这次所有的宾客都会被替换。”王储摩挲着左手的金属无名指。 　　——在不久前，那里曾经有一枚摘不下来的女士戒指，被他连着手指一起折断扔了。 　　王储淡淡道，“不过该改口了，幸子，我总不能当一辈子王储吧？” 　　低眉顺目的黑川幸子却细声细气地陈述，“王储君，我记得你们伏羲有一句古话，叫做狡兔三窟，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他们还没死，无论是您父亲还是我爷爷，您动手要尽快了。” 　　“我会让人进去解决那些老家伙。”王储抬起那只断掉一指的左手，好似整个世界都在他掌心。 　　“一切都在有序前行，我们不会输。” 　　“请尽快，那些老家伙总是永不知足。”幸子悲伤地落下一滴泪水，微笑道，“他已经够老了，年到大了就该干那个年龄的事，比如，去死……” 　　“你倒是够绝情。”王储赞许。 　　“王储君不是更绝情吗？”幸子仍然挂着泪水和被训练过千万次、几乎刻进骨子里的柔顺微笑，“人的寿命自有定数，自己的活完了还想活别人的，这难道不是对命的背叛吗？” 　　“闭嘴！幸子！”王储的指尖捏紧刺破了自己的手掌。 　　黑川幸子并未停下，只自顾自的轻声道，“从见您的第一眼开始，我便知晓您与我是同样的人，同样想反抗长辈，同样叛逆，同样为了一个目的而野心勃勃。” 　　“名最短的咒，我叫幸子，很老土的名字，但我很喜欢。因为母亲说我是个幸福之人，带着她的期望出生，我不能将这个名字活成笑话。” 　　“呵。”王储冷笑。 　　“每个人终究会为名字里所含的希望而活，又会为它而死，但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够沉重了，又何苦要再背负他人的名字？” 　　幸子嘴角的微笑越发悲哀，弧度却分毫没有变化，像个被规定了程序的人偶，“您的名，继承自他人，图谋的是世界，而我要的仅仅只是自由幸福的过完一生，直到老死。” 　　王储低声警告，“幸子，我比你更清楚我是谁。” 　　“王储”这名字，该是个掌权者。 　　“王储”永远都不能背叛自己所代表的阶级。 　　一代王储的丑闻不能再次上演，“王诸”该是个最理智的资本家，他只需要衡量利弊的，假如跪下是最好的选择，他会毫不犹豫，不能带有任何的个人情感因素。 　　不能因为那些影响了利益…王储是个天生的资本家，说到底，他也只是野狗一般的逐利之人。 　　“那便是最好的。”幸子由衷叹道，“我无时无刻不期待着，已第章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下方未知生物的长尾隐入海中，随着那一刻开始，海上的风波被定住，所有的畸形怪物仿若接到指令，快速退去返回海里。 　　E本来正把包裹金属外骨骼护臂的左手伸出防护网，不怕直接被咬断地塞进那只被钉在地上的怪物嘴里试图搅拌。 　　怪物哀嚎一声，抖了抖身躯，那将它钉在地上动不了的刀刃则被瞬间腐蚀。它身上无数只怨恨的眼睛齐齐看了E最后一眼，直接从园林跃出院子，跳下船投入深海。 　　到手的怪物玩具却突然跑了，让E感觉很不高兴。 　　“嘿！宝贝！跑什么？别他妈的用你的小翘臀对着我好吗？你爹菊花被肛/烂了生出你这么个辣鸡玩意儿！你害羞个龟毛！”她不死心的对着怪物逃跑的地方喊。 　　E的语言之粗鲁，像极了一个家暴老婆导致老婆跑了还要骂人的渣男，得亏周围也没其他人，否则一开口就能崩掉巫家大小姐身份，叫人高呼这是哪儿来的恶心街狗和低俗街溜子。 　　维尔轻佻的吹了个口哨，“小公主，你太急躁，它被你吓跑了。” 　　E冷声辩解，“说不准，只是她爸爸不让她和我们这些不三不四的野狗交往，她被限制了自由！我要让她懂得反抗！” 　　【嚯？教他们反抗？他妈的不就是正在反抗你吗？】 　　“哦，那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维尔很给面子的拍手，“我深表同情，但是我现在想去试试屋子里的按摩浴缸，我刚刚发现的，特别大一个！甚至还有一只塑料小熊骑鸭子的玩具！”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拒绝按摩浴缸！就像没有人能拒绝变形金刚一样！】 　　痛失玩具还被维尔炫耀了玩具的E面无表情，“和你的傻逼熊玩儿去吧，我去查监控，有消息叫你，回见。” 　　她冷哼一声，眼中蓝芒闪烁，开始翻看监控。 　　血迹斑斑的走廊，惨尸遍地的甲板，外面已经没有活物了，E记得那些人前五分钟还活生生的好好在她附近高谈阔论，有的甚至还在偷偷讨论她和维尔这两个巫家人。 　　各自心怀鬼胎，现在却碎成块儿一起在地上不分彼此了。 　　不过之前的金发少女碧翠丝身份够高，E没有见到碧翠丝的尸体，这倒算个好消息。 　　身份这么高，到时候肯定能接触很多上流人吧。 　　E嘴角挂着微笑，退出了监控。 　　什么？那些死去的人？ 　　那又怎样？不过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是该被吊上路灯的资本家，死了之后就更是没用的肉块，最多随便往哪个垃圾堆一扔被鬃狗帮割了义体做成肉罐头，和E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需要确认船上到底发生过什么，然后找到“希望”下船就好。 　　不相关的别的事什么都不需要管，对E和维尔都没有好处。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探寻的就别去，明哲保身，别给自己添麻烦找事儿，这是终结城的行为准则。 第84章 提前 　　E带上白骨面具, 拉上了斗篷的兜帽，整理衣着确认服饰得体且符合巫家大小姐的身份后按响了客厅的呼叫铃。 　　侍者领班的虚拟投影被天花板上降下的投影仪交织而出，首先笑着恭敬的行了个礼, “巫小姐,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外面的东西……”E缓缓开口, 却就此停住, 没有点明说完。 　　“抱歉，巫小姐，希望那些海奴并未惊扰到您。”侍者领班左手抚胸致歉, “这是王储少主的意思, 总得拿一些人格余薪处于90％以上的东西给龙神大人上供，否则不周山号不可能冒着风险在海上航行，独自穿过生灵禁区。 　　您是知道的, 黑海，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安全了。” 　　这条船要开往九州城？那个六大城市中唯一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九州城？ 　　人格余薪处于90％以上的确实只有不必担心生计的上流人才能达到，不过他们肯定不会老实去死，这才会被骗上船“上供”。 　　E之前就奇怪, 世界阶级分化严重, 三个寡头公司一向眼高于顶自持身份，那又怎么会有一些身份不那么高的人被允许上船？ 　　现在看来，无非就是炮灰罢了，反正又不是顶端的那一批, 死了就死了，伏羲什么话都不用说也没人敢闹腾。 　　不过…把这些人格余薪90％以上的家伙上贡给“龙神”……意思就是说, 王储和那个什么“龙神大人”做交易, 让那“龙神”保护不周山号在海上航行, 穿过那个所谓的“生灵禁区”才能到达九州城。 　　那些畸形的怪物是“海奴”, 那条巨大的尾巴应该就是属于那所谓的“龙神”。 　　还真他妈的应了那小众说法里的：作为天支柱的不周山被共工撞塌，钟山的烛龙便于女娲补天之后在不周山盘旋，守护这天的支柱。 　　“不周三号要开往九州？”E皱眉。 　　“是的，王储少主的继任仪式即将开始，幸子小姐也将成为入驻九洲城的伏羲主母，自是要回九州举办仪式。”侍者领班不急不缓，“另外，王储少主刚刚特地吩咐在下为您带话，拍卖会与订婚仪式都被提前在明天，若能在各位的见证下获得您的祝福，将不胜感激。” 　　“怎么提前了？” 　　“为不幸遇难者哀悼。”侍者领班的笑容不变，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伏羲要尊重那些死者的行为。 　　“呵。”E笑了一声，“王储先生还说什么了吗？” 　　“少主特地交代在下勿要怠慢了大小姐与令兄。”侍者领班的投影忽然消失，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代替他说出了这句话。 　　“你叫我什么？”E抬了抬下巴。 　　“大小姐。”老人微笑，“少主说，他也算是您的兄长…待少主继位后，您便是伏羲的大小姐。” 　　这个老人的身份明显比刚刚的侍者领班还要高许多，所以，这是王储在伏羲家奴的面前都承认了“巫终”这个巫家大小姐在伏羲也有继承人身份……但，却偏偏避开了维尔假扮的“巫信”，对其的称呼只是“大小姐”的“令兄”。 　　王储自然是知道她和维尔的身份是假的，那为什么还这么说？王储是否知道现在的“巫终”是死去的“安格洛”？又是否知道她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呢？ 　　被算计的感觉很不好，偏偏E还不知道王储现在究竟在图谋什么。 　　“大小姐…呵。” 　　E几乎压不住嘴角的狞笑，她扬起下巴，忽然有点想点支烟，“我需要与王储先生见面。” 　　“抱歉，大小姐，在下恐怕无法为您达成目的，少主此前，特地声明过拒绝于明晚前与任何人见面。”老人无奈道，“但您有任何其他需要都可以告知在下，在下是伏羲嫡系的私人管家，少主与其他少爷小姐都是在下看着长大的，若是您愿意，在下也会荣幸地负责您的一切事物。” 　　“如果我自己去找呢？”E冷笑。 　　管家为难的垂下了头，“抱歉，请您谅解，少主的权限暂时高于您。” 　　意思就是说，如果E自己去找王储，哪怕是有“大小姐”这个身份，也会被视作伏羲的敌人。 　　这听起来很让人生气，不过E向来不会为难至少明面上挺和善的老年人，她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管家身形虚幻，静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E的那身白袍骨面，忽的开口道，“容在下以下犯上多嘴一句，请大小姐与令兄夜间不要离开房间。” 　　E眸光微闪，没问为什么，双眼却完全睁开打量了管家一番，低声道，“谢了，管家爷爷。” 　　管家顿了顿，恰到好处的露出疑惑的表情，“您有什么吩咐吗，大小姐？” 　　他苍老的黑褐色眼睛里多了几分未知的东西，慈眉善目的笑道，“在下刚刚有为您做过什么吗？抱歉，年龄大了，说了什么都记不清，请您见谅。” 　　“没事，再见。” 　　E关掉了全息投影，管家的身影化作虚幻光斑，如同粉尘一般消散。 　　管家似乎对巫家人很有好感，特别是小辈，是因为王权第一任妻子的原因吗？ 　　那管家背着王储告诉E的消息就值得推敲了，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王储的吩咐？ 　　晚上出了房间，会有什么事吗？那些海奴是否还会再出来？又或是…那条“龙神”？ 　　不过拍卖会提前也好，早些拿到东西就早些下船，E可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去那个神秘的九州城，她和维尔两条装成街狗的野狗没本事混到那地方去，出城的程序可比进城的困难多了，这是每个城市的铁律。 　　维尔的信条是出来混就不要怕死，她的却是人贵有自知之明。 　　毕竟，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理智。 　　E不是野兽，她是一个有理智和分辨能力的人。 　　“刚刚谁在说话？”维尔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拎着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酒从第章二楼下来。 　　“管家，伏羲的，拍卖会提前在明晚了。”E从沙发上站起，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将茶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今晚别离开房子。” 　　维尔皱眉，也将酒瓶放在茶几上，“怎么了？” 　　“不清楚，不过我们可以看外面的监控。”E捏了捏鼻梁，“但你得保证，只要不危及到我们，无论有任何事都别多管闲事儿。”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维尔哼了一声，“一群阔佬哪用咱们野狗瞎操心，就算死了也不关咱们屁事，我巴不得呢…” 　　“那可说不准，保不齐你见着个上流社会的小公主就昏了头，而且这儿的小孩儿也阴着呢，别管你那什么不杀小孩的原则，你要是为了这他妈的狗屁原则到处救人我非得把你脑袋摁进马桶里。” 　　E打了个哈欠，随口开黄腔，“这些阔佬阴沟里的水又多又滑，小心没踩稳阴沟里翻船。” 　　“每天那么多小孩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哪救得过来，而且这里都是压迫下层的阔佬的孩子，从小都学着怎么压迫我们，最多我就不杀。” 　　维尔笑嘻嘻的开玩笑，“至于其他的，还有比你这个小公主更容易让人昏头？” 　　E冷笑，“你是在内涵我把人头往地上撞和摁马桶里冲水？” 　　“我他妈哪敢啊！”维尔赌咒发誓，“小公主你在我心里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所以你是在讽刺我穷的吃不起饭？老子他妈哪顿短了你的？” 　　E可不是穷的吃不起饭，她只是想把钱攒起来打算买套房子，毕竟终结城的房价贵到离谱，看涨势还会越来越贵。 　　大多数跟E和维尔一样有一点闲钱又有车的佣兵都睡车里，又方便又免得有人偷车。 　　至于穷一点的街狗就睡街边，只需要睡的时候警醒点儿别被割了腰子，见了ECPD就跑，见了帮派火拼就溜，照样潇洒。 　　普通人有点钱的，为了安全，要么去找朋友借往，要么就每天都住棺材一样的胶囊旅馆，哪儿能像E和维尔这么直接在外面住公寓？ 　　虽说超级摩天大楼是用于缓解住宿压力的地方，里面鱼龙混杂，一栋楼里四万户，塞个十万人都不嫌多，说白了就是2077年的筒子楼，只占了个“公寓”的上流名头。 　　但筒子楼也不是谁都能住的，在他们那栋楼里的不是终结城原本的原住民就是中产阶级的ECPD警察、有点资产的小店老板、普通一点的公司员工、健身教练、黑医生之类的，E和维尔能住得起这地方，全靠E勤俭持家和敲诈勒索。 　　至于维尔，平时没事就在外面嫖到失联…也有可能是去了斗兽区打擂台，有事干完了就从歌舞伎町一条街喝到尾，指望这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雇佣兵攒钱？ 　　呵，倒不如指望资本家把钱发给民众。 　　“说话，哑巴了。” 　　维尔被E踹了一脚，连忙道，“没有没有！肯定没有！小公主你别生气，坐下好好说。” 　　E对着维尔翻了个白眼，“老子他妈的坐你坟头唱山歌。” 　　“火气那么大干什么？吃枪药了？”维尔不知道E对王储那边的顾虑，为了避免继续惹E生气，嘴里也不知道含糊不清地小声嘟嚷着什么，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溜到另一边眼巴巴的看E脸色，等着E什么时候看起来好说话了再溜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我们” 　　E总觉着王储肯定在背地里倒腾的什么大动作, 非得把一切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于是再次打开了监控，然后切换。 　　甲板与走廊上的血迹和尸体竟然不见了！ 　　连20分钟都不到, 什么都不见了！连那些抓痕都消失无踪！ 　　越来越多的人重新出现甲板和各处, 监控的声音收录器能清楚听见人声, 人们四散着聚集谈笑, 好似刚刚的“海奴”袭击与风暴只是一场梦。 　　E面色凝重，忽然，一个纸团砸中了她的脑袋。 　　“小公主, 给我也看看呗？”维尔躲在沙发后面对着她讨好似地笑。 　　“我得感谢你没有顺手拿你手边的烟灰缸砸我脑袋来引起我的注意？”E瞥了他一眼, “在我组建的队内频道里发个视觉共享申请。” 　　维尔跟只招手就来的小狗一样迅速发送申请，乐颠颠地与E共享视角。 　　“这些人怎么回事儿？刚刚躲的没影，现在又出来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刚刚有很多人死了吗？”他舔了舔嘴唇说。 　　“他们当然知道，并且他们早就收到消息回房间躲过海奴了，哦，对, 海奴就是那些畸形怪物。” 　　E淡淡道, “他们仅仅只是不在乎而已，对于他们这些上层人来说，下层的人和中下层的人就跟我们这些街狗野狗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这我也知道啊…就是……活生生的人, 有可能还互相说过话，抽出一点时间来哀悼给他们点尊重, 哪怕做个样子都不行吗？”维尔忍不住问E。 　　“你在恶土被流浪者家族长辈的爱宠坏了, 维尔, 濑田姐他们也护着你, 所以你以为世界没那么坏？” 　　E笑了，几乎迷幻地咏叹，“你想向上爬，大家也都想向上爬，但要往上就和下面不是同一个物种了，他们与我们天差地别，因为他们在天堂，我们在地狱，他们像神，我们像烂泥里的虫子……对，他们看我们，看着我们这些地狱烂泥里的虫子…所以，为什么要花费时间看我们呢？所有虫子对他们来说都低贱又粗俗，不是越看越恶心吗？” 　　事实就是这样，上面的“人”还有“天堂”，都是建立在烂泥与虫子的血泪之上，血淋淋的，他们却夸颜色鲜艳。 　　“可是……你看他们……”维尔望着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看长桌上无人问津、仅仅只是为了装点气氛与档次的各种食物。 　　“这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食物吃不完就扔，衣服穿一次也扔了，他们身上随便一块布料就能抵一个中产家庭几年的收入。 　　而他们会把这些倒进城外的垃圾场，却不允许我们野狗流浪者去捡，因为东西是他们的，哪怕是扔了，不要了，也是属于他们的，我们如果敢去他们倾倒垃圾的地方捡这些垃圾就会被控告为偷窃，公司游荡于恶土的猎杀队就会把我们这些卑劣下贱的贼都杀了。” 　　“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不必要的浪费给下面的人呢？哪怕暂时不顾城外，也可以让街头的孩子有个容身之所，有衣穿、有饭吃、有书读？” 　　维尔呆呆道，“我不明白，真的，我不明白。” 　　“我以前只是以为成为上面的大人物就吃穿不愁，可以让赖田姐他们都一起住上大房子，我从没想过上面会这样，超乎我想象……” 　　很多人都会这样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过这样的生活？每天都不用担心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他们在天堂，我们就该在地狱？ 　　那为什么在这里的人不该是我？ 　　维尔说：“为什么不该是我、是你、是赖田姐、赖田叔……是流浪者、是街狗野狗、是路边小贩、是四处的流莺。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哪怕只分一点给我们也好啊，每天的死人乐/透中奖者就不用那么多，甚至根本就不会有死人乐/透这种灭绝人性、把生命当做笑谈的东西！就不会有人无家可归…就不会有人饿死……” 　　E笑，“你以为什么？为什么的意思就是说世界没有为什么。” 　　维尔缓缓质疑，“可，哪怕只是让ECPD不要当街乱杀人，而是去管一管那些帮派，管一管那些贪污……这座城市也会变得更好啊……” 　　是啊，哪怕管一管帮派，管一管贪污，只要上面的“人”能发发善心，将多余的东西分给下面的“狗”。 　　但这有可能吗？哪怕他们一时发了善心也不是永远的，靠人施舍还能过这一辈子吗？ 　　指不定哪一天他们就觉得施舍不好玩，而听下层的“狗”惨叫更好玩？ 　　也许他们曾经真的施舍过，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喜欢听惨叫了。 　　“维尔。”E打断了维尔想继续说的话。 　　“别想太多，维尔，这世界烂透了，我们也只不过是两条野狗，自己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没本事，也管不了。” 　　世界的阶级没有“为什么”和“为什么不”，换位思考，那些有钱阔佬人家就乐意，就乐意把东西扔了，人家花钱买高兴，哪怕扔了也不乐意给恶心又肮脏的狗，因为这是人家的东西，人家有权利选择那样做。 　　至于让上面的人将东西分下来？拜托，这和一群暴徒威胁人家把钱财交出来有什么区别？ 　　任何人都不能有这种思想，公司会清理一切有这种思想的家伙，哪怕你是内部高层…就算是三大公司的某位董事长也第章不行，其他的公司被触及到根本利益，一定会群起而攻之，说不定第一个攻击你的就是你自家公司的自家人，若是有抱有这种思想的家伙，一代王储的下场就是结果。 　　维尔这想法只是个苗头，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想得越多，这些想法就越会让热血占据他的脑子，到时候与公司对上…没有任何人能在与公司对上后还活着…… 　　E定定警告道：“维尔，我们，只不过是条狗，自己都还没能变成‘人’就不要妄想将所有的‘狗’都变成‘人’，‘人’都做不到的事，又何况是‘狗’。” 　　“这不一样的，小公主。”维尔认真道，“你不反抗，我不反抗，反抗军不反抗，那谁来反抗呢？那这世界才是真的没救了。” 　　“大家都说我们这些野狗街狗没有明天、没有未来，但是只有我们联合起来，我们一起才会有未来。为什么不拼一把呢？我们连活着都不怕，还会怕死吗？” 　　维尔说着说着就高兴起来了，“我们可以加入反抗军，你又是医生，又那么厉害，咱俩加入天启反抗军以后肯定嘎嘎乱杀！” 　　天真的家伙，说话都那么好笑。 　　“我母亲从小就告诉我，当所有人都跪着的时候，你便不能站起来，因为人不能脱离群体，否则你就是离群的疯子，大家只会指责你，这样哪怕你是个正常人也会被打成疯子。”E淡淡道，“只有没理智的疯子和蠢人才会反抗，我们是‘正常人’。” 　　“现在就缺热血上头的蠢人和疯子。” 　　“是，但大多数是连反抗为何物都不明白的愚民，没有经受教育、没有思想、被公司洗脑压迫、甚至被切除让他们拥有情感的脑前额叶，却认为那是理所应当，认为反抗公司就会破坏和平。 　　他们认为这种行为的都是都是暴徒和恶徒的恐/怖/袭/击，公司控制学习资源，控制思想，要的就是这个。” 　　“好了维尔，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E……” 　　E淡淡道，“先把这单子结了，离开这儿回家再说吧。” 　　“你同意啦？”维尔笑着揽过E的肩膀，“小公主！真够义气的！” 　　“我没说答应，只是说回家再讨论这个问题。”E面无表情。 　　“那就是可以考虑？按照你那四舍五入的法子不就是同意了吗？” 　　【我以前一直认为，记忆代表我的人性，失去记忆，失去我的人生轨迹，“我”就不再是“我”，而是一个名为“我”的人造怪物】 　　【我拼了命的想抓住我的记忆，我拼了命都不想忘记，但我还是忘了，然后迎来了“你”】 　　【但我的脑子里记着一句话：决定“我”是谁的，不是记忆，不是思想，是灵魂的行为】 　　【陪着闹一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成为你，“你”也可以成为“我”，“我们”，有着同样的理念与相似的灵魂】 　　【大闹一场吧！失去人性和原始兽性的就都不是你了】 　　【来吧，革命又不是请客吃饭，枪杆子里出政权，这破地方就是要以暴制暴】 　　【我们谁都不是，我们也不是独立的个体，我们是，“我们”】 　　【暂时忘掉节制和锁链吧！该猎杀了！】 　　脑海中出现一个和E一模一样的女人，但她神色癫狂一副疯子的模样，穿着被血染红的惨白宽大实验服，赤脚在一个又一个记忆碎片上轻灵地跳跃，像片单薄的影子。 　　她在大喊： 　　【让那些叛徒付出代价！】 　　她在独自奔跑！她像红色的火焰！她像赤色的幽灵！ 　　她跳着奇异的舞步，一步步飞跃近乎空白记忆的黑暗边缘。 　　祂，不再像E了。 　　祂的脸像维尔，又像千千万万的人。 　　有街狗、野狗、街头卖唱者、赌徒、小贩、极道雅库扎…反抗军乃至流莺，他们的脸上有光有暗，有挣扎，有痛苦，有幼时的欢笑，有停泄的麻木，然后组成了这一张共同的脸，带着他们一生的勇气，癫狂又张扬肆意地高呼： 　　【我要拯救世界！】 　　祂已经脱离了人类，却充满人性，变成了所有人类的意识集合体，祂的名字叫“我们”。 　　“我们”在灰暗的深渊黑海一跃而下，在不见人影的废墟底下唱起了歌。 　　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歌，而是充满口语化的流浪者之歌，恶土的外乡人汽车旅馆底下常常有流浪者在夜晚围着篝火唱起这歌，简单通俗得随便哪个底层人都会唱两句。 　　“我们”齐齐在唱： 　　如我客死他乡 　　我们是死于梦想 　　我亲爱的兄弟啊 　　如我与你永别 　　那无人向往的垃圾场 　　将会成为方向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交易 　　脑子里的那个的模样和行为……未免有些, 太过于，脱离控制。 　　那人完全疯了！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人格余薪低于60％的鬼佬！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子里？是因为人格完整度太低产生的臆想吗？ 　　太可怕了……失去控制太可怕了……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E绝不允许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她能感觉自己的大脑依然理智，仍旧正常运转, 她还是个正常人, 她没疯, 她不会变成那样, 永远也不会那不可能。 　　E呼吸停顿了一瞬，压抑住事情失去掌控的惶恐，面色毫无异常的切换监控画面。 　　与她视觉共享的维尔有些惊疑, “E, 不对劲……你看那个，好像是刚刚…” 　　E随即看向监控画面。 　　刚刚在海奴袭击中，死在她面前, 被维尔杀死的那个男人…穿着与死前一模一样的黑色正装，神态也别无二致，现在却正活生生的与另一位端着酒杯的上层人士谈话！ 　　“邪了门了。”E皱眉嘟嚷了一句。 　　“这他妈伏羲生物有钱到买通阎王乱改生死簿？”维尔骂道，“狗日的, 离了大谱, 还真他妈是应了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有阎王那种东西，可能他们是被替换了，或者那就是个仿照他们做的人造人。” 　　E冷哼一声, “死了的人可不能再活，哪怕是伏羲生物, 除非他们能修改每一个生物基因当中自带的死亡程序, 像游戏里开锁血挂那样逆转自然规则让生物失去死亡这个概念, 否则就不行。” 　　“那换个身体转移意识数据呢？”维尔说到, “他们是生物科技公司，做个新身体不难，之前还听新闻广播说他们要升级人造人生产线呢。” 　　“人脑是人类现阶段还无法大面积涉足的领域，要不然为什么要在头骨里加装脑机而不是直接改造大脑？” 　　E解释，“就像我们的人格余薪，它可以被理解为精神、理智、灵魂的混合体，把它比做一团数据，储存在大脑又或是身体里。 　　那么复制一份上传或发送到其他的身体就像给另一个储存器发送复制的数据。这份数据有可能在传输当中损坏或丢失，也有可能与原来分毫不差，但灵魂的事谁说的清，复制的灵魂是一模一样，但那还是原本的你吗？不只是一个有思想，有记忆的复制体？” 　　复制的就是假的，终究不是原文件，人死后尸体会比死前21克，有人说那就是灵魂的重量，代表灵魂离开身体，那是生命的余烬，生命的重量。 　　“所以这个是假货？ 　　“对。”E看向其他地方，脑海中的记忆开始重现，大多数，都是今天见过并已确认死亡的人，他们都还在互相谈笑。 　　“假货还有很多，看来王储要玩点大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巨头公司继承人没事找乐子，干脆叫乐子人算了。” 　　维尔啧了一声，手臂上的螳螂刀弹进弹出，脑子顺着以前杀人越货的行为想了个阴招，“这么喜欢找乐子，咱们哪天把他绑了卖恶土或者斗兽区、黑曼巴区那些马戏团里去，把基因给毒废再换张脸板，然后改造成畸形怪物关笼子里表演节目。 　　小公主你不是可以控制人的行为吗？你到时候黑进他的脑子，让他保留着自我意识又不能控制身体。 　　上流人一遭落难，就可以把他当猴看，咱们街狗野狗就喜欢这个戏码的，解气！” 　　E无奈弹了下他的额头，笑骂道，“净想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人家那么多保镖，绑得了？” 　　“唉，有钱佬就是有钱佬，一出生就是有钱佬，野狗一出生就是野狗。”维尔有些惋惜地叹息。 　　也对，人生来就不平等，不过各有各的活法，上面说不准还没下面自由呢。 　　E安慰，“你有他们没有的东西，比如他就没你讨人喜欢。” 　　这话是偷换概念，上流人多的是人捧，就没有得不到东西。 　　而下面的人，除了点儿底线道义和兄弟朋友，就剩点儿苦中作乐和自我欺骗的本事。 　　其余的呢？饥饿、寒冷、流离失所、灾难、病痛、毒品、劣质烟酒、驱逐洗脑第章、日复一日的压迫和根本就不存在的未来……还是成片的垃圾堆、垃圾山？ 　　又或者是黑曼巴区和恶土受辐射多了、多长出几只脚或者几个脑袋的畸变人？ 　　上面总说下面粗俗、低级、愚昧、下贱、凶恶……但这又是什么造成的呢？是什么把人变成狗？变成了鬼？ 　　终结城的姑娘也是，随便拉十个出来九个都干过站街女，工厂里还尽是被切除了脑前额叶的野狗被充作低廉的流水线劳动力呢，还有一些没意识、只听指令的工人…人和人造人的地位相比都差了几条街。 　　E淡淡的拍了拍维尔，“去睡吧，前半夜我来守着，不会让王储阴到你头上的。” 　　前半夜不用睡一半又起来，人也不容易不清醒，比后半夜好守，维尔想着E这样轻松些，也就没推迟，点头道，“好。” 　　他退出连接着的视觉共享，离开了。 　　E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双眼空茫地望着监控，只有听觉系统听着维尔上楼的声音，直到声音完全消失，挺直的脊背卸了力，慢慢倒在沙发上。 　　船上的空调温度适宜，真皮的沙发微微冰凉却比E的皮肤还暖上些许，空气中含有淡淡的昂贵焚香，不过E觉得闻久了还没下城区的下水道和垃圾哨水味好闻，总感觉假惺惺的。 　　她看着监控画面中在奢华优美环境里光鲜亮丽又优雅的上流人士，赫然像看到一群吃人的怪物，红酒杯中鲜红的昂贵液体都是下层野狗、街狗的鲜血。 　　…… 　　下半夜的天完全就黑了，颜色与黑色的海没多大的区别，中间相隔的海平线模模糊糊的黑沉一片。 　　也不知道不周号开到哪儿了…… 　　E暂时断掉监控的链接，明明换班时间到了也没有叫醒维尔的打算，只是抱胸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了长呼一口气，在黑暗中也没开灯。 　　全息投影机忽然启动，在她身后用光线交织出泛蓝的虚幻人影。 　　E透过玻璃的反光，认出那人是王储。 　　她扶了扶下半张脸上的凶兽白骨面具，缓缓拉下了斗篷兜帽，转过身，平静道，“王储先生，深夜打扰客人休息便是伏羲的待客之道？” 　　投影中的王储身着广袖云纹黑袍，人仍旧如上次一般扬着狐狸似的笑，“你应该知道这是我家，对吗？冒名顶替在下的妹妹，不请自来、登堂入室，便又是为客之道了？” 　　果然知道啊……顶替“巫终”身份的这件事…… 　　E有恃无恐，反而勾起了一个冷笑，“那又如何？你大可把我当做强盗恶客，毕竟，你该知道这儿是终结城，对吗？” 　　“安格洛。” 　　王储像是在看什么不懂事的晚辈，笑意中含着警告，直接点明了E原本的身份和一切都在他注视下的事实，“你叫我一声舅舅，我才念着血缘关系提醒你，别与公司作对。” 　　“作对？别让人听了笑话去，我只是来参加王储先生的订婚罢了，带来的是祝愿。” 　　E凶兽骨面下的表情恶劣，“王先生与幸子小姐可真是般配，我本想祝二位百年好合，无奈何二位年岁差了那么几十年，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有一位要早早离开去和您父亲见面了。” 　　死了以后见家长，下地狱去见两个被弄死的长辈，长辈指定恨不得掐死这两个不孝子孙。 　　在人家即将新婚时说这话，听着就欠揍。 　　不过王储听了E的话却没生气，只轻轻抚摸左手的机械无名指，“安格洛，别尽开些玩笑。” 　　机械制成的无名指，银灰色的金属比普通的皮肤冷硬多了，不过上面却不见了那枚王储一直带着的女式钻戒。 　　真奇怪啊，明明以前一直都带着，在新闻上看见王储时他也带着，现在要订婚了大不了直接摘下来，用得着连着手指都一起砍掉？ 　　E总是特别会挑人雷点，嗤笑着扬了扬下巴就开始逗人，“怎么？戒指摘不下来就直接砍了？王先生家里不是生物公司吗？就不能做个真的，换个防真皮肤也没这么不搭啊？” 　　王储皱眉，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低声喝斥，“闭嘴！” 　　真他妈的有意思，从来都只有E叫别人闭嘴的份儿，别人叫她闭嘴还是头一回。 　　“可我就喜欢插嘴。” 　　E微妙地笑了，“王储先生，关于幸子小姐，这里面的水太深，利益牵扯大，你这种年轻人把握不住，让我来，我把握的住。” 　　“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我有事让你去做。”王储低声道。 　　“我是来干你的。”E摊开手掌，随口道，“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寄巴谁啊？你算哪块小饼干？宝贝儿，拜托，我又不是你爹惯着你。” 　　王储直接无视了E的粗鄙言语，“去心网解决两个人，事成之后，你们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哪怕你想复职又或你的搭档想成为大人物……造几个大人物对伏羲生物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我要你的位置你也给？”E不屑，“有些代价不是你能给的起的，至于维尔，那她妈可是我的头号小甜心，他想要什么我会带他去抢，用不着别人施舍假的，你这行为就像一个外面的小三要出钱帮老子养老婆一样好笑。” 　　“终结锁计划的备份数据，我可以给你。” 　　王储淡淡道，“你会想要这个的，这份数据被切割成多份，这部分只有我有，你要是有种拒绝，我也可以销毁，毕竟它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终结锁的数据，空白的记忆，碎成渣的记忆碎片，世界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报酬。 　　王储清楚，E不可能拒绝。 　　很好，王储这小/碧崽子，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说说具体的。”E进入工作模式，扬了扬下巴。 　　“心网你知道，通过人脑才能进入的地方，是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虚拟世界。” 　　给钱的就是老板，E很给老板面子地拍手鼓励，“有意思，继续。” 　　“进去的就是你的人格数据，也就是所谓的灵魂，每个人的灵魂都藏于心网中，你进去跳转到我给你的两个IP地址上，解决掉那两个IP地址上藏着的灵魂数据。”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听起来就像是拯救世界的上界女神征召勇者来下副本，虽然其实是冷血资本家利诱强盗雇佣兵干脏活。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维尔是个什么样的野狗？ 　　王储是伏羲的现任掌权者, 不可能缺人用，更何况E之前还知道了三大公司各有掌握“破锁”的特殊机构。 　　伏羲生物掌握血肉飞升的“锦衣卫”的还排行前列，王储放着这些人不用来找E, 要杀的灵魂数据肯定是见不得光的。 　　——比如他死了的老爹王权和即将成为他老丈人的黑川鹤。 　　打个比方, 心网是承载所有人灵魂的数据世界, 犹如一片满是数据流的海洋, 心网的人格数据是船只，现实世界的人类躯壳是风帆。 　　在外界的躯体死亡，风帆就会遗失, 在外界变成鬼佬, 风帆就会损坏。 　　心网的数据海上航行的船只若是风帆出现问题，那么它就一定会迷失在大海上，最终被风暴掀翻, 沉没。 　　对于一般人来讲，在外界死了，心网的人格数据也会死亡，从此以后, 他就是真正的死亡。 　　而对于一些特殊的人来说, 有其他的情况。 　　比如说有的船失去了风帆，自己有能力的便弃船而逃，成为电子幽灵终日在心网游荡。 　　但成为电子幽灵也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得是无可奈何了才会选择这条道路, 电子幽灵没有自己的“船”，只能靠掠夺其他的“船”来补给, 也就是猎杀其它灵魂, 将它们吞食, 以此来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所以说干这种活的电子幽灵也会被称为海盗。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 让人最深恶痛绝的钞能力。 　　普通人的船就是小破木船，风帆遗失便死定了，而大人物……人家有钱多复制个几艘船出来也没人能管，甚至人家复制出来的船是豪华版本，连风帆都不需要，直接给新船编入其他数据，装上千八百个核动力推进器。 　　王权那是谁？三大寡头公司之首的掌权者，当了接近200年的世界皇帝，他死了还能不留点后手？ 　　复制灵魂的技术很久之前就有了，只不过只掌握伏羲生物手里，王权一直藏着掖着不对外公布，以此敲诈勒索了其他公司许多东西，不过他拿到利益以后技术还是没交易出去，就一直拖着恶心人。 　　指不定王权就是复制了一份灵魂数据藏在心网里等着卷土重来，而王储这大孝子杀了活着的老爹还不够，还要把死了的老爹也杀了，以免老爹威胁到他的统治，现在找出了老爹的IP地址就买/凶/杀/人。 　　好一出父慈子孝的温馨戏码，杀了爹居然还让人去把棺材板钉死了灌水第章泥沉海里，真是冥场面，他爹知道估计都给含笑九泉孝不活了。 　　至于黑川重工的掌权者黑川鹤就更有理由了，他最宠爱的是孙女黑川幸子，遗产的继承权都公开表示全部属于幸子，他的子女一分钱都分不到。 　　但黑川有规定，如果女性成员嫁出去就会自动失去继承权，那么王储只需要与黑川幸子先订婚，迷惑一把幸子的叔叔和姑姑让他们窝里斗，然后在即将订婚的前夜直接把黑川鹤那老丈人杀了，那黑川重工将完全属于他和黑川幸子。 　　这样伏羲生物黑川重工在这一代就可以联合，三大巨头公司，王储这种不念旧情的冷血资本家，哪怕直接吞并他外甥瑞特的安德纳科技公司都有可能。 　　“不过我很好奇呀，舅舅。”E微笑，“终结城雇佣兵那么多，他们不能满足你吗？非得找我？不会又像上次一样留我一晚上，自己又去和其他的妞儿滚了吧？” 　　“他们的人格余薪不够。”王储缓缓道，“进入心网，主动保存意识、每一次跳转地址和战斗、行动，都会消耗人格余薪，还需要极高的算力和精神力。 　　里面尽是流窜AI和发疯的鬼佬灵魂、苟活的电子幽灵、公司专门狩猎灵魂的数据猎人，还有其他未知的东西，其他人没这本事，他们的精神不够强韧，进去呆久了就会疯，甚至迷失在其中出不来。 　　你的记忆被格式化，没有过去，人格余薪自然也不会多低。” 　　王储缓缓微笑着叹道，“我一直都注视着你，安格洛，因为担忧你的人格余薪，我甚至为你挑选了一个最能让你变得像“人”的搭档。” 　　“维尔？你说他是你的人，谁信？挑拨离间也用不着编这种废话。”E不屑嗤笑。 　　“不，我倒是有那么想过用我的人去保护你的人格余薪，不过那肯定会被你发现，不是吗？ 　　我可不会干那么愚蠢的事，只是他最具有感染力，我就早早的叫恶土猎杀小队的特工清理了他待的流浪者家族，特地留下时间让他那些家族长辈“有机会”送他逃走。 　　等到达必要的时间，我又让人给他派了一个单子，途经你所在的那个垃圾堆，在你尸体的附近叫人远程控制他的车发生故障，引导他捡到你，然后在你们互相猜忌的时候派遣一堆鬣狗追杀，甚至人造沙尘暴，只是为了让你们能够顺利地成为搭档，让你向他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人”，让你的人格余薪不要下降。” 　　王储微笑，“我没叫你受什么委屈，也从没亏待过你，你的人格余薪应该还在90％以上吧？” 　　切，果然，“安格洛”、“巫终”、“E”，全部都处于王储的监控下。 　　不过他有一点没算到，E残存的记忆碎片和实验中的意识、每晚的梦都有精神损伤，她的人格余薪哪怕在现在恢复了不少的情况下也不超过73％，疯狗一条，半只脚踏进了鬼佬的门，人看起来精神只是因为精神强度太大，足够理智。 　　“在我还没有出实验室时，你就盯上我了。”E完全睁开了眼睛。 　　实验室啊……E还记着，在实验室时，统共四万六千一百七十一次，一次不多，一次不少。 　　“对，我早早就安排好了你的一切，包括把你安排成我那愚蠢姐姐的陪嫁物品，让你成为安德纳科技的实验体。” 　　王储说着对E做出了偏爱的恶心微笑，“我那愚蠢的姐姐和我的侄子瑞特还以为捡了大便宜，花众多资源重启终结锁计较，正因为是你，所以你自然而然会脱颖而出…成功的活到了最后……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感激我，你生来就会给人带来不幸，你搭档的家人都是被你害死，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我…没有。” 　　“用不着狡辩，你大概有一些记忆碎片吧，在你记忆格式化之前，你的父母，你的学生……你所在山区的村民，战场上因为你的行为死亡的士兵，包括那些被我们强征的民众，都是你呀，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 　　王储撕开了E最后一层遮羞布，“就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当时你为什么会去山区支教呢，我查过你的档案，你小时候的学习成绩很好，等到高中一落千丈，18岁一满就匆匆考了个证，书都没读完就去山区支教。 　　你离开后，你的父母才被征走，军队的逃兵也逃到了你所在的山区里，把那些无辜的村民当做牲畜和食物圈养，也是你为了活着，听他们的话亲手把你的学生肢解做成了食物，你如果不去那个山区，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那瘪三渣男居然他妈的还是个莫名其妙的爱国货色】 　　E低下头缓缓道，“因为……父亲撕掉了我的书，说…成绩太好的，都不是好人，学历高了，都喜欢出国去留学，那是为外国输送人才……” 　　啪！啪！啪！ 　　王储故作惊叹地微笑着鼓起了掌，“我真没想到，一个刻板的封建式男人，干着窝囊的事，欠下巨额债务逃跑，整日不工作，用妻子的钱在外面养女人和私生子，居然还会教你这种爱国歪理？” 　　“可惜，他爱的国家解体了，这也是因为你，安格洛。” 　　“你别想骗我，在那之前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国家解体之前我也一直呆在山区，被他们关在厨房里…肢解……厨房……肢解我的学生……”E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摊开白皙的手掌，去看上面是否残存满是人类鲜血的幻觉……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罪王一直在找你，四处传播罪晶病毒，让所有人都承受病痛，而罪王一天见不着你就杀100万人，你父亲知道你干了这以色媚人的事，一直念叨你败坏门风，恨不得把你拉到你祖宗的排位面前请家法把你打死。” 　　【我没有。】 　　E的眼睛一片阴霾，指尖缓缓摩擦，似乎还残存着温热粘腻的触感，耳边尽是幼童惊恐的尖叫和村民恶毒的咒骂，“你，又是如何知道。” 　　“安格洛，你当公司是什么？” 　　王储忽然这样漠然说： 　　“所有人在我们的监控下都不会有丝毫的隐私。” 　　“对了！”王储用合拢的扇子敲击自己的手掌，漠然的神色消失不见，脸上又挂上了狐狸似的笑，“我这里的档案还有你父母留下的录像，想要的话，就再帮我办一件事吧，反正你们雇佣兵都是给钱什么都干，不是吗？不过，为舅舅办事，舅舅会对你特殊关照。” 　　E用肯定的语气陈述，“在里面死了或者出不来，外面也会死。” 　　“对。在里面死亡，外面也会死亡。”王储看起来没隐瞒，“在外面死亡，里面原本的人格数据就会被‘黑墙’的程序自动抹除，被数据海洋的数据淹没，但如果复制了第二份数据人格重新上传，就可以在获得新的身体后注入意识重生。” 　　“所以，你是叫我去杀你父亲和老丈人？” 　　王储沉默了一阵，“王权，那个男人不是我父亲…” 　　“那你还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E笑了一声，放下了自己干净白皙的手掌，“你好像是…他第四任妻子的儿子吧，你刚被找回来你母亲就死了，所以他对你母亲干什么了让你不认他？我们的大资本家还会合共给你利益的人闹脾气？” 　　“只是让她为我开路罢了……”王储有些迷幻地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魔障，忽然又皱眉想起了E。 　　他阴沉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要做好我交待的事。” 　　“在里面的时候手脚利落点，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你办，如果在里面受了伤，你的人格余薪就会按一定比例下降，出来以后……” 　　E很自然的摊开手掌接话，“是是是，我懂，就会变成鬼佬，然后被清理掉。” 　　“总有一些黑客和雇佣兵在心网挺而走险。”王储若有所指，“在心网里杀人可以不论阶级，在外界有再多安保防护的人在心网也无人保护，只要能在无边无际的心网里找到那人的IP地址……虽然一个地址有可能会有许多无辜者，哪怕有地址也无法识别出身份。” 　　E微笑，“你是在暗示我，把那个两个地址所有的人都杀光。” 　　“我是个资本家，安格洛，你该明白，我不在乎牺牲，那些是无意义的，我只要最后的结果。” 　　“安格洛，你是个杀人鬼，一台没有人性的战争兵器，你是挑起战祸的根源，男人、女人、老人、幼童，你的学生、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都能毫不犹豫的下手，档案库里有记录，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你不承认也没用。” 　　“那反正都杀了那么多，还在乎更多吗？”王储笑眯眯的看着E，“你要是想得到你要得到的东西，最好照我说的做。” 　　“那您第章可真是够有人性的……” 　　E尤其讨厌有人教她做事，告诉她最好怎样怎样做。 　　“您父亲若是知道您成为了这么一位比他更优秀的资本家，想必一定会欣慰急了，并为您感到骄傲，直接含笑九泉，去底下见阎王都得逢鬼夸您懂事儿，东边说完了不够还要去西边和撒旦也唠唠嗑，去下面继续当良心资本家，再加上您那被你亲手处死的哥哥，天堂和地狱的人都给您家的人占了，直接就三分天下，这算不算是算不算是光宗耀祖啊？” 　　她喉咙溢出低低的笑声，丝毫没有被王储激怒的表现，反倒踩人雷点跟相声捧哏似的张口就来，“怡孝大方，坟前尽孝，哄堂大孝，仰天长孝，喜孝颜开，孝一孝十年少，怪不得你们资本家都老不死的活那么久。” 　　王储有一种难以言喻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E，嘴唇动了两下，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没人打断，E的小嘴真是抹了蜜似的，“在下今天才算学明白了这些新成语，您日理万机居然还抽时间教我这野狗学习，真他妈的客气，客气你妈呢？在下由衷的谢谢您母亲和父亲生出您这种好家伙来造福大众。” 　　E一口气完成了礼貌问候，感觉整个人都文明了不少，爽过以后就好像事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完完全全的找回了在终结城的快乐。 　　［人格余薪：76%↑］ 　　她毫不在意自己和60%没差多少的人格余薪，“行，这活儿我接了。” 　　“但终结锁的数据、我父母的录像和那颗叫‘希望’的蓝钻得给我，拿到了以后，让我和我的维尔下船安全的回到终结城，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找你麻烦。” 　　“好，但我有一个要求，我要他们凄惨至极的死去，特别是那个男人……事成后，拿虐杀他的录像换这些东西……你的手段我清楚，不要手下留情，假如你分不出来IP地址那片区域哪些是无辜者……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还留个虐杀父亲的录像来欣赏，不愧是你啊舅舅，”E嘲弄的轻笑，“算上你的母亲、姐姐、哥哥、妹妹，你家里是不是留了一整排有关你家族族谱的录像？以后是不是还得加上你的侄儿和侄孙女？不知道我是否有幸也在里面？” 　　“我要听见他的惨叫…要他像野狗一样在烂泥里挣扎。”王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似没有听见E的挑衅一样捂着脸低笑，“杀了他……让他也尝尝…让他也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让他也尝尝，让他也尝尝被拨开皮肉的痛苦……” 　　“明白，不过你加了条件我也得加条件。” 　　E懒洋洋的重新耷拉下眼皮，“如果我死在里面，或者就杀了一个，你也得安全的让维尔回终结城，并且要给他一个正经身份。” 　　“我以为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家伙都更喜欢‘有难同当’和‘同生共死’这两个词。”王储渐渐松开手，重新抬起头微笑，“不过答应你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这些是多余的代价。” 　　“我拿别的换。” 　　E毫不在意，“人在道上混要讲道义，我和维尔只是犯罪同伙，只干有利于双方的事，答应你的事儿算私活儿，自然不能连累他。” 　　王储笑着敲了敲扇子，“我是一个资本家，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你又能有什么东西能和我做交易呢？” 　　谈不拢就翻脸，这是必然，不过E早就猜到过这种情况。 　　“先确认一下，您和幸子小姐都在不周山号上吧。” 　　“是又怎样？” 　　E畅快地摘下骨面，让自己带有浓稠恶意的扭曲笑容完全暴露在王储面前，“我提前在船上的某些人身上散播了罪晶病毒，您也知道这玩意儿感染性强，染上治不了…您就算不在乎这些低等的社会名流，也该想一想您自己的命吧，复制的数据可算得您本人？” 　　王储的神情终于出现了裂纹，“你简直就是个疯子，你不在乎这么多人和你们的命吗？” 　　“我不在乎，反正你也不在乎啊，刚刚还说有辨认不了的无辜者也得一起虐杀呢。” 　　“居然说我是疯子……舅舅真叫人伤心。” 　　E笑意盈盈地张开双臂，那张扭曲的艳诡面孔越发癫狂惊悚，偏偏语气轻快得像在商场里撒娇要求长辈给自己买玩具的的女孩儿，“你要是不答应我的请求，大家都活不了，你也知道我这人有掌控欲，大不了一起死，有你们那么多上流人给我和维尔这两条野狗陪葬，难道不好吗？” 　　“明天死人乐/透大家也都能中奖，我甚至可以直接当上花魁杀人鬼，从明天开始我和维尔就是传奇大人物！” 　　她不断呢喃，“不用攒钱买房，直接完成梦想，真好啊……这多好啊……太好了……这，也太棒了吧！” 　　“告诉我，携带罪晶病毒的是谁。” 　　王储笑容勉强又阴沉，简直开始怀疑E的人格余薪究竟有没有达到90％以上。 　　“现在可不能告诉你……”E也对他笑，“安心吧舅舅，该活的死不了，该死的活不了，为什么不乐观一点听天由命呢？就像我们底下的街狗野狗，我们可是天天过着这种受人掌控的日子呢，你大可以体验一下生活。” 　　王储沉默半响道，“我答应了。” 　　在他的控制下，E的人格余薪绝对没有问题，但，精神状态，说E是只见人就咬的疯狗一点没错，那个叫维尔这家伙也不担心自己迟早会被这疯女人给玩死…… 　　不…也不太准确，这女人发疯前干这事儿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把她的同伙送走？还为其安排好了后路，丝毫不计后果…… 　　野狗之间关系的确是很好啊，臭味相投。 　　不……是那个维尔的问题！ 　　王储恍然想起被自己亲手处死的哥哥，上一个名叫“王储”的男人。 　　一代王储木讷极了，也不多话，身为伏羲生物的长子，几乎是刻板地完成了所有继承人都该完成的课程，从小都是这样，不太受宠却是王权十分放心的继承人。 　　明明哥哥很忙，却总是会在晚上抽出时间来手把手的教他挥剑，再忙也一定会为他念睡前故事，是一些上流孩子从来都不屑一顾的童话书，一些愚蠢又莫名其妙、充斥着“勇者”、“公主”、“仙子”、“动物”、“爱”与“勇气”的故事。 　　明明突然回到家的他是抢走王权作为父亲所有父爱的人… 　　小时候他总想，哥哥比起一位王储，更像他的哥哥。 　　王命，他那个愚蠢的姐姐用看野种的轻蔑目光看向他时，也总是会被哥哥挡住。 　　那时候他真的以为会一直都那么下去，等哥哥继承伏羲生物，他就可以让哥哥去巫家把妹妹也接过来，离开那个女人，让她不用接受预言里的命运，还要告诉她自己没死，只是被父亲带走了了……他知道哥哥一直很宠他，一定会答应的，哪怕父亲王权不会同意。 　　可他没想到哥哥会突然叛逆地逃离伏羲城、逃离伏羲生物、逃离家族、逃离父亲，去城外，去终结城的街头，自降身份去当街狗、当帮派混混。 　　“王储”怎么可能会叛逃……他从没想过哥哥会反抗父亲和公司…… 　　这是为什么呢？是那些反叛军的恐/怖/分子把哥哥洗脑了，那些低贱的下等人“兄弟”带坏了哥哥，这才让哥哥扔下一切，扔下他，去进行所谓“反抗”的恐怖/袭击，背叛自己的阶级，触及到资本和父亲的容忍底线，以至于丢了命。 　　哥哥的那些狐朋狗友也会和这对雇佣兵搭档一样吗？ 　　［阿定。］ 　　记忆里，哥哥在街头呆过好一阵子以后回来，半蹲下身体，摸着他的头说：［比起公司那些假的东西，我更喜欢街头，去了那里，我才感觉自己是真切的活着的，如果等到有一天我能带你出去，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他听见自己说：［为什么呢？那种破地方，粗鲁低贱的野狗有什么好的？我不要去那里。］ 　　哥哥回来以后似乎有很多话，不再像一个只完成既定任务的麻木机器，他叹息：［阿定啊…我总不能，当一辈子的王储吧……］ 　　［为什么？你就叫这个名字？你永远都是啊！］ 　　［我们从群众里走出来，又要走回群众中去，他们小时候也一样和你是孩子，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书读、没有地方住，没有未来，如果帮了他们，世界就会越来越好，你不用一个人呆在宅子里，也能和他们在同一个地方玩，同一个地方读书长大……我想看你们笑，阿定，你们都会是未来…］ 　　［未来？］ 　　哥哥笑了起来：［对，还记得我给你念的故事吗？我们的未来就是童话，是理想中的乌托邦。］ 　　［那是不可能的，我才不信。］ 　　［我在外面见到个和你一第章样大的孩子，他们家族的首领是个豪爽又有智慧的人，我把你不用的基础知识学习芯片给他们的孩子学习，以后他们也会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一起，就会有未来。］ 　　［他叫什么？］ 　　哥哥有些疑惑，搂着他微微发出一点上扬的尾音：［嗯？］ 　　王储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那个拿了我东西的野狗。］ 　　［阿定，不可以这么说，他叫维尔，他有名字，是个和我们一样的人类。］ 　　哥哥眼睛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不需要的东西可以给别人，别人会感激你，你也会很高兴，不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宁可扔掉浪费，也不给需要的人。］ 　　维尔…就是他的问题，就是这个家伙，小时候像贼一样偷走了他的哥哥，用他的东西，现在长大了，还有那么多像哥哥一样的蠢人护着……真碍眼…… 　　虽然轻易安排好了维尔的一生，王储却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维尔，他没有寻仇，也只是因为从未正视过这种低贱的下等人。 　　哥哥那样的人，怎么能被这种东西抢走……哥哥死后，他却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哥哥那样的人。 　　维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野狗呢…… 　　作者有话说： 　　维尔能是什么？那是万人迷小甜心！绝望废墟的燃烧紫晶，所有心怀大义的恶人珍宝！人型人格恢复器！ 　　虎牙那么可爱，眼睛那么璀璨，胸大屁股翘，衣品涩到爆，对你那么信任，办事那么牢靠，手段狠辣心怀光明，带着满腔未被现实磨灭的真诚与对梦想的憧憬，那么乖的狗勾！咳，像只森林里迷路的小甜熊，没有坏家伙中的好家伙会不喜欢维尔！没有人！ 　　敢不喜欢维尔的反派都是异端！ 　　维尔：你说得对，我比他招人喜欢，他哥给我讲故事都不要他了。 　　E(之前随口敷衍说维尔比上流人招人喜欢)：…… 　　维尔：我还有很多其他人给我讲故事。 　　维尔的众多野爹(微笑)：…… 　　王储(笑不出来)：…… 　　话说，有没有人可以在评论区猜一猜一代王储，他真的是个好家伙！还有现在的二代王储，可以猜猜他真正的身份哦，猜了的都有红包。 　　小声逼逼：本来是两章，但是连贯性比较强，顾及到阅读体验我就把它加到一章来了，所以明天就没有咯哦。 第88章 “自私”、“恶龙”与“珍宝” 　　“小公主, 你怎么没叫我啊？”维尔从楼上迷迷糊糊的走下来。 　　［“你生来就会给人带来不幸，你搭档的家人也都是被你害死的，不知道, 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站在落地窗前的E转过身, 定定的看向维尔, 沉默半响, “你听见了？” 　　“什么？”维尔有些疑惑。 　　E端详了他片刻，“没什么。” 　　“是想让我干什么我没听见？”维尔嘿嘿一笑，讨好似地扯了扯她的斗篷, “别生气小公主, 要不你再说一遍？” 　　E轻松地耸耸肩，“用不着，现在解决了。” 　　“那你快去睡会儿, 我盯着，离天亮还早，现在才凌晨两点多。” 　　“不需要。”E将一个金属黑盒子递给维尔，“拿好, 别弄丢了。” 　　“又是用垃圾做的什么东西啊？”维尔将这小巧的盒子一边抛着玩一边道：“还挺扎实的。” 　　E五指从上方抓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平淡道，“罪晶炸弹。” 　　维尔突然僵硬下来，手上的小盒子十分烫手一样，他干巴巴的问, “是…我，想的那个？” 　　“对, 你启动后, 罪晶碎片会炸开, 1公里内所有的人都会感染罪晶, 病毒会潜伏在他们体内。他们的所行之地，所有人都会感染，成为病毒携带者，最终爆发。” 　　“启动的时候尽量找人多点的地方，人不看到危险就是贱，王储要是想搞你，你就拉着所有人一起死，威胁威胁他，至于启动密码…你记着我说你的冷笑话怎么样就行了，知道你聪明，肯定能猜出来。” 　　这话莫名其妙像在交代后事，维尔有些不安，“E？” 　　“对了，我藏了罪晶病毒的解药。”E忽然拉高了声音，像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见，“那个地方只有你知道，假如你死了，或是受的伤达到我设定的最高伤害阀值，解药会自动销毁。” 　　这话更像交代后事了，还有一种，有外人正在看着这里，而E在故意放出假消息误导他们的感觉，维尔听出不对，也没问E发生了什么，偷偷在私人频台上问：“怎么回事？有什么麻烦咱俩一起担，你得说出来让我知道，别憋着，我不好配合你。” 　　E抬了抬眼皮直接了当的说，“走了，没人监听了，有什么就问。” 　　“到底是什么事儿？”维尔皱眉。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私事，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到时候你先回去，如果我回来迟了，王储会为你安排新的身份并送你回终结城，如果他翻脸就去找那个反叛军，先骗他说送你出去我就会为他们治病，然后你就甩掉他们回恶土避避风头，等我回去找你。”E轻轻说。 　　心网是个很危险的地方，电子幽灵、流窜Al、数据猎人、数据乱流……以E大多数时间都在60％和70％徘徊的人格余薪，那就更危险了。 　　可她却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她起先也想过想不想起曾经都无所谓，但想起曾经的机会真的到了，她却发现她根本就不可能拒绝自己的记忆和有关于终结锁的记录档案。 　　还有父母留下的录像……她想看一看，看一看已经被忘记的亲人，哪怕在零碎的记忆碎片里，父亲永远只是愚忠和愚孝的封建家长，母亲永远只是尖叫哭泣拿她撒气。 　　只是想找个依托…只是想找个依托，证明她曾经存在过，证明她有过家，而不是像在这里一样，无亲无故，无父无母，连个身份都是偷的，维尔也是被王储操控着搞来的。 　　她有母亲，她有父亲，在最早的时候，她也是在爱意中长大的，她想证明她“拥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一条命一无所有。 　　之前王储说的，维尔的家人都是因她而死，E其实不太在意维尔知道这件事，王储说维尔知道了肯定会翻脸，但以她和维尔的关系，维尔这人吧，估计还会反过来安慰她别难过，说一些：不用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错、不关你的事之类的……然后一起用一些街头粗鲁又恶毒的脏话咒骂王储，再自己想办法找王储报复。 　　现在E去心网，也就只想安排好维尔的后路，不让他瞎掺和这些事儿。 　　E自己很清楚的明白，她如父亲母亲从小骂的一样“自私”。 　　毫无疑问，父母骂的很对，她就是个自私的家伙，哪怕维尔是王储搞过来的，现在也是她的私有物，就像小时候…大概是五岁左右，父亲还没破产的时候，她养了一条狗，那是只灰白色的幼犬，有漂亮的紫色眼睛，聪明又讨人喜欢。 　　E又没什么朋友，只能被关在家里和狗玩，所以她终日里宠着那只幼犬，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紧着给它，生怕它受一点委屈。 　　不过因为父亲和母亲的缘故，从小到大，E的东西总是会被抢走。 　　一天父亲朋友的儿子来做客时恰巧碰见了，在地上打着滚闹脾气非得带走，按照父亲教给E的，做人要大度，吃亏是福，别人要什么就给，反正不过只是个物件畜牲罢了。 　　E舍不得，父亲便骂她不听话、自私，打了她一顿，替她把狗送给了那个孩子。 　　后来E听父亲说，那只狗在他朋友那边饭也吃不下，整日恹恹不乐，一找到机会就往外溜想逃回来找E。 　　是条忠心的狗……可惜却被夺走了，E也没有能力把它带回来。 　　于是E在夜晚偷偷到父亲朋友家里找到了那只幼犬，在它见到自己后兴奋与信任的目光下…亲手掐死了它…… 　　那只幼犬很有灵性，怕房屋的主人发现E，死前都没有叫，只是小声呜咽，还努力地舔了舔E的手掌，似乎是在安慰。 　　E的记忆碎片里至今还有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充满热情与信任、和维尔一样的璀璨紫眼睛，却失去了生机，黯淡了颜色，变得和罪王一样…… 　　对于E来说，维尔这个唯一的“同伙”就相当于那只狗，和衣柜里的衣服、武器室里的枪一样是她的私有物。 　　她的东西很少，真的很少，少得五个指头都能数清，却总有人想要夺走，总有人想要和她这种一无所有的人抢东西，还要说她“自私”。 　　所以她才“自私”。 　　E就是要“自私”，毕竟已经没有父母了，不需要再当听话乖孩子，她现在可以屡教不改…她就要！她想要什么都要得到！ 　　私有物必须要被好好保护…像是恶龙圈着珍宝，就算是偷来的抢来的骗来的，维尔也是她第章洞穴里最珍贵的璀璨紫晶，属于她的东西，她不给，也不允许任何人窥视！ 　　如果保护不了…哪怕她提前杀了也不会给王储杀！ 　　兽性多过于人性，她的行为与贪婪凶恶的鬣狗没有任何区别。 　　…… 　　E说的话里全是拒绝，维尔自然也听出来了，他当然比E掐死的那只狗更聪明。 　　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摆明E就是不想让他管这事儿。 　　维尔嘴唇动了动，却只低声道，“好，那我等着，有需要随时叫我，或者如果方便的话，语音连接和队内频道保持通畅，我随时听着，有问题就去找你。” 　　E沉默片刻，接受了维尔的好意，“好，那连着吧。” 　　她其实很想开个玩笑，轻轻松松的说：这么警惕，不会是怕我接私活不叫上你不分钱吧？ 　　但她对上了维尔晶紫色的眼睛，被里面切实的担忧和真诚晃了眼，仿佛看见了那只死前还安慰她的幼犬。 　　她叹息，终于妥协，“王储的单子，去心网除掉他老爹和老丈人的人格数据。” 　　维尔咧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搭上了她的肩膀，仿佛刚刚的对话不存在，只接了前面的一句话头，“他可真够孝顺的，他爹都孝不活了。” 　　“就是他老爹不死才叫我去。”E脸上挂起了往常的、属于街狗的畅快笑容。 　　“怎么进去？”维尔问。 　　E说，“王储会让人送设备过来。” 　　话音刚落，客厅的地板自动打开一片凹陷，一台像是太空休眠仓的机器升了上来，边缘有伏羲的阴阳花标志。 　　这台登入设备通体银色，很有科技感，像是超现实电影里面的东西。 　　登录设备其实很多种多样，在心网里当野生数据猎人赚卖命钱的黑客大多是用普通的登录头盔，进去了以后，网速全靠自身的脑容量和精神算力、人格余薪。 　　但伏羲生物这种大公司养了许多专门干这种事的黑客去当数据猎人，他们肯定是用的最顶级的设备，相当于是给人加上的增益buff，让人脑的算力更好的发挥出来，从而达成心网中的“加速”。 　　别看听起来很没用，但其实在心网中，算力、精神、网速就是一切，心网中一念通达，一毫秒、一微秒都可能发出上千万次的攻击致人于死地、跳转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这三项差之分毫都是能决定生死的差距，为什么公司的黑客强，强就强在这里。 　　公司不仅会挑选出有潜力的野狗从小用最好的资源培养、用外面见都没见过的信息资料教育、并且在登录心网时使用最顶级的设备。 　　设备并不仅仅只是设备，几乎所有的大公司设备中都隐藏了加速程序，在必要的时候让该设备的使用者暂时性“升档”，提升其神经档位。 　　但伏羲生物是个生物科技公司，他们的设备中还有一种专门研制的脑域病毒，一旦有需要，将会以损坏登入者潜能、脑神经容量和人格余薪的代价压榨算力，短时间内爆发出更高档的神经速度。 　　当然，付出这种代价后，登入者不废不疯也得死。 　　不过公司财大气粗，当然不会在意这点不痛不痒的小代价。毕竟仅仅只是耗费一些对公司来说并不稀有的资源与人力物力，至于野狗的命？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野狗？捕奴队抓的多得是，有资质的野狗随便给个几十欧元就能买一组，一组十个，买两组以上还打九折，说不定买一批野狗的钱还不够喝杯咖啡。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登入 　　人脑的神经速度由低到高则是一到九档, 普通人类的生物脑一档，民间黑客二、三档，加上脑机的四到五档, 相当于一台超级计算机。 　　而公司的黑客光人脑算力就能达到五档, 伏羲生物这种巨头的生物公司更是发挥了强项, 生物改造后的人脑能达到六档、七档, 如果使用登入设备里的脑域病毒不计后果地压榨脑域与算力，档位高的登入者甚至能达到八档或半步九档。 　　神经档位和各大公司的修炼法也关联，无论是血肉飞升、灵能飞升还是机械飞升, 都离不开一个档位。 　　公司的继承人也是用比公司黑客还多的资源养着的, 有的成年以后检测资质就是六档、五档，便有资格争夺继承权，六档以上继承权直接就稳了, 低于三档剥夺就继承权，以后只能当个联姻工具。 　　不过也有极少数的人原本的档位就能够达到九档，在民间的都是被公司招安的，招安不加入的就为了以防成为公司的敌人直接派特工部队清理, 在公司的就平步青云, 是继承人的就一呼百应，不过这种人少极了，德西法告诉E的，这么多年在公司高层明面上清楚的也就只有当年的黑客之神黑蜘蛛.道尔、终结城第一任市长戴里克.哈特、王权的第一任妻子巫瑾、伏羲生物的第一任王储。 　　还活着的就只有黑川重工的黑川幸子、三大公司各自飞升部门的首领、天启反抗军首领天光、天启反抗军的原罪之女、天启反抗军的先知、还有一个心网里的数据猎人莎布。 　　隐藏的不算, 再多加上三个E知道的。 　　某一次任务里被E放生大海的基因改造美人鱼“缶乐”、维尔……还有一个最接近“神”的超档，只需要破掉九重锁再达成一些未知条件升格…就能够踏入神之领域的……E自己。 　　银色的登陆舱自动打开, E扫描了几遍, 甚至还比对了这几遍的结果, 除了舱内的脑域病毒没发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 便看了维尔一眼示意他不用担心，躺了进去。 　　维尔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E笑了一声，为让维尔感觉自己有点用便随口编了个任务，“我登入了，看好我的身体，遇见不对劲儿就强制启动唤醒程序把我拉出来。” 　　“好嘞！”维尔立马高兴地凑了上来，“不对劲儿是指什么情况？敌袭还是？” 　　“敌袭也算，解决得掉的就解决，我说的是船要沉之类的情况，解决不了要跑路的时候就叫我出来一起跑…”E想了想，“在心网精神受到冲击后我的身体可能会神经性抽搐，我到时候把精神状态和人格余薪数据和你共享，你看着显示屏上的危险阀值把我拉出来就行。” 　　“好，那你小心，语音保持通畅。” 　　“了解。” 　　这对话看似专业极了，但其实维尔和E这两个土狗雇佣兵根本就不知道心网不能通过一切寻常手段与外界进行联通传递信息，用语音接入心网里传出信息根本不可能。 　　然而维尔也就是随口一说，E也不清楚，就理所应当的寻思着可以，毕竟听起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她眼中银色的衔尾蛇光晕缓缓转动，队内语音还就真一直保持通畅。 　　“走了。” 　　E闭上眼睛，登入设备的仓体自动关闭，指示灯亮起绿光，登入仓内部打开许多孔洞，放射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神经束。 　　这些血色的神经束涌动增生出带锐利口器和吸盘的触手，在E的后脑处咬出一个孔洞齐齐钻了进去接入后脑，然后其余分散的神经丝线刺破皮肉，顺着脊椎开始入侵。 　　银白的发丝一片血红，伤口和空洞却很快被那血色的神经束堵住，E早便习惯于大量的痛楚，对这些东西并无动静，只是微微闷哼一声，显示屏上的心率都跟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平均，平均得像个数据控制的机器人。 　　［登入成功］ 　　E只能感觉到后脑在一阵剧痛后有蛆虫般粘腻蠕动的长条状生物在她的大脑间隙和表皮上爬动，密密麻麻、细小又锋利的口器开始啃食她的大脑，似乎那虫子的口水上含有神经麻醉的功能，E逐渐感觉脑袋木木的，已经没有了痛觉，连思维都变得晦涩，想动脑子却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整个人像云朵一样上升，轻飘飘的。 　　过了几毫秒，超档的神经档位让她的大脑继续运转，慢慢的，轻飘飘的灵魂与精神像被注入了水，有了一些重量。 　　E下落，脚尖落到实处，终于踩在了黑红两色的网格状空间内。 　　心网，到了。 　　E抬头四望，身边是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无人旷野，幽绿与幽红幽蓝的各色数据乱流在四面八方流窜，倒有几分像终结城的霓虹灯。 　　所有的黑暗都归结于此，地面遍布着深红的数据网格，空无一物又包罗万象，什么生命都看不见，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呆在这里简直能让人孤独到发疯。 　　可惜，经常在梦境的无名金属流质海洋中深潜的E不受任何影响，她甚至还有闲心打量自己。 　　一段由幽蓝数据组成的身体，有些虚幻，发出淡淡的光晕，在E开始打量的时候便开始凝实。 　　一身带有些反光质感的装束，带有黑红盘扣的露腰内搭、紧第章身皮裤、到小腿中间部分的作战长靴、左手的金属机械外骨骼护臂更为狰狞，腰间挂着略带璀璨晶体质感的电子长剑，腿上绑的武装带上还有一把红黑色的格洛/克。 　　她身上则披着有火焰纹路的长风衣，不知名的数据锁链像飘带与护卫一样在她周围环绕。 　　看这便于行动与作战的风格像是佣兵，但主色调却是佣兵从来都不会选择的白色，不但不耐脏还一股上流人的味儿，比起佣兵来说更像个体验生活的小公主。 　　心网中的模样是灵魂的折射，灵魂是什么模样心网中就是什么模样…不过E真的是很无语，天可怜见，她一条赚卖命钱的街头野狗，头上甚至还有一顶冠冕！ 　　一顶丢人现眼、让别人觉得她很幼稚的冠冕！ 　　这他妈是个什么情况？维尔小公主小公主的叫着把她给洗脑了，连灵魂都变成那他妈的傻逼小公主？ 　　E把头上的冠冕摘了下来，借着四周发散幽光的数据锁链仔细打量。 　　说是冠冕，形式却像是桂冠，未知金属雕刻而成的黑色花枝，其中盛开着一簇一簇的繁盛荼蘼。 　　这顶桂冠，E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像是……罪王头上的那顶？ 　　对，没错，她在记忆碎片碎片里看到过，这顶冠冕原先属于罪王晶体王座旁的那个红影，而王座上的上罪王却用一顶做工劣质的纸皇冠换走了他脚边红影头上的冠冕。 　　罪王的东西怎么会和她灵魂重合？ 　　E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要不是这是灵魂的一部分不能扔，她估计现在就得把这容易让人误会又莫名其妙的东西扔了。 　　幸好和维尔是语音连接，要不然他看见了肯定又要揶揄几句“小公主”。 　　E随手把桂冠带回头上，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心念一动，随着数据的编写，如同凭空造物一般，她的脸上凭空出现一副闪烁像素笑脸的电子信息面具。 　　在这里，只要脑子的内存足够，而且自己也有能力负担想象出来那些东西的运算，你想造一个宇宙飞船当座架的没关系。 　　但一切都是对等的，哪怕是在心网也必须得遵守能量守恒定律，太过离谱的东西还就真没人敢造，因为你的一切行动、运算都得带上你身上所有物品的参数和变量。 　　众所周知，在网络的战斗中差一秒的运算速度都是要命的，而且所有武器与子弹的攻击伤害都是由人脑内的信息量和病毒物构成，还必须要加上人格余薪一起打出去。 　　先不说恢复缓慢却跟个万金油一样哪儿都用得着的人格余薪，哪怕只是你的恶意信息用完了也得完蛋，用完以后你就是个满心和平、不愿打打杀杀，失去一切欲望的圣人，被人打死都不还手，除非随着时间慢慢恢复。 　　关于这个电子信息面具，E认为只要挡住脸就没人知道她是谁了，没人知道她是谁，她就不觉得自己的扮像傻逼了。 　　虽然E其实更想给自己带一个熊猫人头套挡住头上那傻逼桂冠和脸，不过作为一个文明人，她是必定要遵守守则的。 　　守则第三条：做人的基本准则，见人有礼貌，砍人要微笑。 　　守则这种东西，哪怕要隐瞒身份也得遵守，虽然有［挑衅］这个负面词条在，人家见了并不会觉得E有礼貌，只会觉得在挑衅。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没有负面词条，带着微笑砍人，难道就不够挑衅了吗？ 　　或许就是有一种可能，［挑衅］这个负面词条真的很适合E。 　　E却不觉得，只是戴着面具扭了扭脖子，想着时间都差不多了，该干正事。 　　一辆狰狞的银白色重装机车便由0与1组成的二进制代码转换出现，E长腿一抬迈步上车。 　　呜——呜——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E按照王储给她的地址开始运算，身体微微俯低贴近车子做好跳转准备。 　　［跳转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伏羲城投影 　　［跳转准备中……］ 　　E眼前出现这么一行虚幻的幽蓝提示。 　　她却警惕道, “指令中止。” 　　［指令已终止］ 　　E确实是正在准备跳转网址了，直到她在后视镜里看见远处突然窜出了一只毛乎乎的四足生物。 　　她电子信息面具后面的眉头皱了皱。 　　心网上有很多千奇百怪又危险的东西，电子幽灵、流窜AI、网络黑客、数据猎人, 一旦有新人到心网, 看起来又不太强就会遭到他们的追猎。 　　人格数据与人格余薪对于他们来说可是稳定自身人性的好东西, 这是生物的本能, 哪怕是心网中已经疯了的鬼佬也会凭借这种本能掠夺他人的人格来充实本身，让精神不至于崩溃，在少数时候能清醒过来一会儿。 　　E承认她现在的装束看起来是很弱没错, 不过…这么快就闻着味儿来了？ 　　那就战吧, 速战速决，免得时间拖久了，动静大了引来更多。 　　她猛地一下拔出腰间的电子信息长剑, 冷冽的目光审视向她跑过来的生物。 　　那毛乎乎的东西越跑越近，发出一声“嗷呜”的狗叫，软乎乎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感。 　　白色的绒毛, 胖到没脖子和腰的身子, 短短的四肢，圆圆的脑袋上顶着两个胖胖的白耳朵，紫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几乎和它主人一个样儿。 　　好像……是维尔的那只电子宠物熊。 　　这只熊一个飞扑, 宛若一只兴奋的哈士奇，啪叽一声被E一脚踹飞又屁颠颠的爬起来, 丝毫不记仇地往这边跑。 　　“狗熊？” 　　E没收回电子长剑, 但嘴角却自己微微翘了起来, “虽然你是只电子宠物, 但你在人脑连接的心网里面会不会有点奇怪？” 　　她虽然不太清楚心网和电子网络的区别，但这熊出现在这儿挺不正常，一串电子数据还能进人脑不成？不是有人想搞她，就只能是维尔的这只电子熊自己顺着网线爬进来的。 　　电子熊也不知道听没听懂E说的话，嗷呜叫了一声，圆溜溜的紫眼睛里莫名有些得意。 　　“你说你在我电脑里转悠的时候闻到我和维尔的味道，把电脑的一个网址吃了，然后就过来了？” 　　“嗷嗷呼！” 　　“你还有这本事？” 　　“嗷嗷嗷！” 　　“你没把我电脑啃烂吧？烂了我就把你主人身上的零件拆了让他赔。” 　　“嗷！”狗熊发出悲愤惨叫。 　　E和狗熊的对话没有丝毫障碍，也不知道是她太狗了懂狗话还是被整天被维尔小公主小公主的叫久了就真的有了迪x尼公主和动物对话的必备技能。 　　队内频道中，维尔的声音响了起来，“E？你在跟谁说话？我怎么听见狗叫？” 　　电子熊好似听见维尔的声音一样，胖乎乎的身子兴奋地跳来跳去，急切的想要维尔注意到它。 　　E分出一只手摁住电子熊，“在和你的狗熊说话，你那只电子宠物…你走之前是把它的芯片本体插/我电脑里了是吧？它啃网线跑过来的。” 　　维尔诧异，“哈？它还有这本事？” 　　狗熊用两条腿得意的站立，挺起毛呼呼、软塌塌、全是电子数据脂肪的肚子。 　　E低笑一声，收回长剑用没有被金属外骨骼护臂包裹的右手摸了摸狗熊的头。 　　她还是有点顾忌，虽然是灵魂体，她用被金属覆盖的手触摸也有触感，但是可能会直接没轻没重的把人家的毛给摸秃。 　　“我之前问过它了，它说它就有这本事，其他本事也大的很。”E笑到。 　　“小公主，我听着本来没什么，但你一说出来，我就总觉得有其他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意思，它在濑田女士那里跟你一样什么客人的荤话没听过，还不许人家开个玩笑了？” 　　E懒得理维尔了，直接将刚刚塑造出来的重装机车重新分解为由0和1组成的电子数据锁链，再将一辆跑车重新组成。 　　“上车，带你去干个大人物。” 　　“嗷嗷呜汪！”电子熊兴奋地爬进专门被改大了的副驾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 　　E则是感觉到了信任，嘴角一扬，抓着把手就拉开了驾驶座的门。相隔许久，她将重新坐上秋名山车神的宝座。 　　她，又感受到了久违的青春与自由！ 　　“等等！小公主，它只是一只弱小又可怜的熊！放过它！” 　　E充耳不闻，直接将队列语音设置为静音。 　　引擎发动，车子的尾翼层层亮起，一无所知的愚蠢电子熊还不知道社会的险恶，跟出去兜风一样将头和舌头都伸出了窗外。 　　呜——呜—— 　　在强大的运算力下，车子突破光速，尾翼拉出一道红光，似是夜之魅影，猛然冲进了跳转IP地址的数据虫洞。 　　广阔的数据旷野中，闻声而来的数据猎人听见犬类生物凄厉的惨叫。 　　“那是什么东西？”带着通体幽蓝面具的数据猎人问同伴。 　　他的同伴回答，“也许是那些怪模怪样的的流窜AI第章，又或者是在现实里刚死了的电子幽灵躲进来以后灵魂畸变变成鬼佬了。” 　　“那猎吗？” 　　“猎你妈猎！流窜AI打得过？狂化鬼佬打得过？猎个屁！” 　　…… 　　被误认为狂化鬼佬的E这边倒是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场景跳转极快，就算真被人盯上也追不上，大量二进制的代码锁链在无尽的虫洞空间内穿过一片空地，打开空间和距离的屏障。 　　跑车一个漂亮的甩尾从无光虫洞中飞出，冲撞在不可能损坏的心网地面上，冲击力都让暗红色的网格幽光与虚无的电子信号接触不良那般闪了闪，似乎更加黯淡。 　　E一脚踹开被撞到内陷焊死的车门，神清气爽地跳下车，半倚着车门，将脸上的面具往上推了一半，然后点燃了一支想象出来的虚拟香烟。 　　这次是真的开爽了，她就说现实里的车子容易坏肯定是车的问题，靠脑子想的车就没那破事。 　　事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E心情甚好的咬破烟头里的柠檬薄荷爆珠，缓缓吐出一口清淡的烟雾才随手扔下烟头用鞋底碾灭。 　　她手搭在剑柄上抬腿踹了车子一脚，把这一看就很扎实的车子踹得直晃，“狗熊，还能喘气儿吗？有气就吱一声。” 　　“……” 　　车内没有半点动静，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内饰乱七八糟，座椅都被颠散了架，之前还生龙活虎的狗熊被压在残骸下面，紫色的双眼大睁，空洞无神，整只熊已经没了意识，软趴趴地像只被玩坏了的可怜毛绒布偶熊，好似刚刚经历了什么灭绝人性的对待，更令人心碎的是，它那并没有手指头的胖爪子还在无意识的试图抓住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安全带。 　　咳，安全带这东西以前好像是挺重要的，但是E记忆碎片里，自从自己当上雇佣兵以来，就再也没有管过这玩意儿，终结城也是这样，车子从来都没有安全带之类的玩意儿，毕竟意外多得是，保不准下一秒就要跳车枪/战，直接炸死的也大有人在，拿个带子把你栓车上估计得改名儿叫危险带。 　　E从车子里把那只可怜的电子熊拖出来，毫不客气地拍了两下，“不会死了吧？” 　　禁言被解除，队伍频道里的维尔小声试探，“E…我的熊，它还完整吗？” 　　“好着呢，用不着管。” 　　E说的肯定又轻快，没有一点儿心虚，一听就不是假的，所以哪怕是维尔听见了可怜电子熊的惨叫，现在又没听见熊吱声也丝毫不怀疑。 　　不过就算维尔怀疑也没有用，E是很有信心治好这只熊的，她是黑客，还是个养生大师，治好一只电子宠物熊能有什么困难？ 　　她寻思没有什么是喝开水治不好的，烧开了的水一杯灌下去什么细菌都没了。她甚至可以就地取材直接想象出来一杯。毕竟电子数据也是生命，电子熊喝数据水没毛病。 　　迅速用意念组合成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E咕咚喝了一口代替那电子熊试了一下温度。 　　——舌头和舌头麻了 　　整挺好，肯定能杀菌杀毒。 　　她心里没有半点逼数地拎起那只可怜的熊，把装满数据开水的杯子整个塞进了它的嘴巴。 　　假若是只真熊，铁定被E这疯女人给玩死，可惜，这是只会发出狗叫的电子熊，它咧咧锋利的尖牙嚼碎杯子，还委屈巴巴的抱着E的腿。 　　“呵，维尔，你养的狗比你还傻逼。”E用指尖缓缓扫过电子熊的毛发，但能听出她心情不错。 　　维尔愤怒，“它是只熊，而且是它自己傻逼，关我什么事啊？” 　　“物似主人形，”E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打趣，“一样的紫眼睛，一样的脑袋空空。” 　　“别他妈人身攻击！看个眼睛怎么就看出脑子没东西了？”维尔愤愤不平，抱着E大腿的电子熊也发出了赞同的“汪汪”声。 　　E笑，“我无论看人还是看东西，一向都很准。” 　　“嘿，小公主你还有这本事？”维尔乐了，兴头一上来就问，“那你看我会当上大人物吗？” 　　E回想维尔的长相和行为处事……一副早死炮灰样…… 　　虽说维尔比较招人喜欢吧，但一看就是那种剧情里迟早会被刀掉让主角奋进的角色，或者为了引出一大片有关联的仇恨。 　　比如他干脏活儿的时候遇到什么嫉恶如仇的主角，过个几招之后被杀了，那他身上的天启反抗军纹身就会让反抗军找上主角，或者E、德西法、濑田裕子之流直接找上主角，从而开启一系列的事件，让主角明白维尔也是个在公司的威压下苦苦挣扎的可怜人，决心反抗这个扭曲世界，然后虎躯一震，E和反叛军纳头便拜，又像那个叫《极道英侠》的电影一样在街头一呼百应，成就一番王权霸业？ 　　这么一想，她和维尔都是垫脚石喽？ 　　【这还算好的，如果是那种恶心的早古后宫龙傲天升级流，你肯定是后宫一员，然后还有那什么原罪之女、黑川幸子、碧翠丝、缶乐、什么什么公司的大小姐、极道大小姐、街狗小姑娘之类的都会是这一个身份，反正只要是个女的，长相不错的，无脑推就完事儿了】 　　E倒吸一口凉气，为全球变暖做出贡献。 　　“怎么啦？”另一头的维尔有点慌了，“是不是不太好？” 　　“不，很不错。”E把电子熊扔进车子里锁了起来，闭上眼睛道，“我看到咱们做完这个大单子后就赚大发了，都能当上大名鼎鼎的大人物，说不准就今年。” 　　“你不会骗我吧？我总感觉你在忽悠…” 　　“不会，我从不说谎，我看人很准。”E淡淡道。 　　“我又看不到你现在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谁知道你会不会闭着眼睛说瞎话？”维尔呵了一声，“好了，先不和你聊了，你把事情办完，早点回来，咱们早点把这单子结了，真赚大发了就信你！” 　　“了解。”E点点头，看向远处IP地址所处的城市。 　　因心灵投影建立在心网上的伏羲城，伏羲生物公司所在的主城，以脱离数据的上帝视角来看，就是一座……巨大的、像是建立在电路板上的城市。 　　作者有话说： 　　写了这个去写新书就感觉很别扭，很不习惯巫辞蛊王屑东西和一股子教父味儿的性格，写起来就很拖很拖，连末日废土蒸汽朋克加收容物无限流的设定都不能吸引我，每天都生不如死想写这本……我就想写霓虹灯和街狗小混混，我就想痛打资本主义。 第91章 伏羲生物 　　因心灵投影诞生在心网中的伏羲城, 伏羲生物公司所在的主城。 　　这里的光景和终结城很不一样，假如说霓虹中飘散阴雨的终结城是颓废主义和街头冲突斗争的浪漫，那伏羲城就是赛博朋克融合了山海经的机械神话风格, 连那些巨型的高楼大厦都带着古意和诡谲的阴云, 有些像不周山号的建筑, 但从外部灵魂的视角来看, 这座城有些虚幻的数据流飘散。 　　伏羲城的亭台楼阁间都挂着古式的灯笼和霓虹灯牌，“牛雜拉麵”、“昌記燒鵝”、“济世堂医药”、“升龍武館”、“春月阁”等牌匾比比皆是，层层叠叠的霓虹彩光隐没在越来越远的黑暗高楼中。 　　最显眼的还要数那些“星芒大厦”、“龙腾大厦”等反射冰冷光泽的地标性建筑物, 还有城市最中央的伏羲生物公司总部——“鹿台”。 　　王权的意识数据可能就藏在那里。 　　意识数据, 这种东西在未被外力点醒之前是没有自我认知的，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样是为了避免在心网中的自我意识被人确定后猎杀，但所有的意识数据都会呆在执念最深的地方，做最想做的事。 　　这座伏羲城，就是王权的执念, 他是这里的主人, 为了保护主人，这座城不会把他摆在显眼的位置，“王权”假若出现，不一定是“王权”。 　　他现在有很大的可能只是伏羲生物里的一个员工, 为了继续成为宇宙第一的无敌资本家而努力007或者当上上流人继续压榨享受。 　　这座城很排外，从上方看, 城内几乎没有看到什么其他公司的产业。 　　E半眯着眼睛看向守卫森严的城墙, 排着队进城的车队人流似乎每一个都会被拦下了一阵, 应该是在检查公民身份。 　　她可没有这儿的身份, 必须得想法子搞个身份证明。 　　搞身份证明这事儿E倒很熟练，完全就是专业领域，无他，唯手熟尔。她绕到偏僻一点的公路边，等到一辆落单的车辆经过时行云流水地劫了车，直接从驾驶座拎出倒霉蛋给绑了。 　　挺正气长相的一个年轻人，伏羲人种最传统的黑发棕瞳，没做太大面积的义体改造，穿着终结城鲜少见着有人穿的白T恤配牛仔裤，被绑后明显有点懵，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马第章求饶道，“女侠饶命，小的就只是个跑货的，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老实说，E对这年轻人的感官还是不错的，光这服装搭配就感觉老实巴交的，跟终结城遍地是铆钉和大金链子的彩色荧光涂鸦机车装街狗混混比起来真就干干净净的，脸上没啥穿孔、鼻环、唇钉、烟熏妆，也没搞什么爆炸头和莫西干头，更没像维尔那样武装绑带紧身裤加裸穿皮大衣的高级会所男公关风。 　　怎么说呢？让人一下子就从后现代的颓废主义朋克跳到了正常人频道，直接眼前一亮。 　　不过，“女侠”这个称呼在这年代听见真就有点奇怪。 　　这青年脸上有义体纹路，后脑勺也有脑积插口，E脸上又带着电子信息笑脸面具，左手还套着狰狞的外骨骼机械臂，唯一能和“侠”沾边儿的就只有那把没出鞘的电子长剑，这种场合叫女侠实属有些突兀。 　　因为那点穿着打扮的好感，E罕见的没有直接抓头发，而是随手拍了拍青年的脸，“把你的身份信息共享给我。” 　　面具在笑，她也在笑，看起来很有礼貌，总不可能有人会拒绝她。 　　被绑起来的青年却抽了抽嘴角。 　　他是不会拒绝这女人，道上有规矩，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这是他但凡胆敢说一个“不”字就会被血溅三尺的问题。 　　虽然身份信息相当于身份证，被人随便看了甩黑锅都洗不掉，可后死总比先死好。 　　所以哪怕那张电子笑脸面具看起来再嘲讽，E说话的语气再阴冷恐怖，这位倒霉小青年也只能把自己的身份信息调出去共享给附近联系人。 　　［李长生，伏羲城本地居民，升龙武馆杂役，义体改造率21％］ 　　【哟，刚说着就来了，本是武馆杂役的平凡青年某日突得奇遇有所提升，扮猪吃虎出城，偶遇某魔道妖女或者是圣女大小姐什么的女人，扯上关系后就让他带她进城，然后又是一波装逼打脸，开启挑事惹事的传奇人生】 　　【这小子，叫了个这种玄幻土狗名字，主角预备役没跑了，依老子多年看书的经验，反正这种名字的杂役什么的都不能惹】 　　脑袋里的记忆碎片又应景地跳出来，以一种轻挑的口吻开玩笑。 　　E神色一凛，差点没忍住直接手起刀落，但记忆碎片依旧叭叭叭个不停。 　　【然后他就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在大家都修赛博武道的时候搞点赛博主义修仙，终于发现世界只是一个更大的世界的玩物，只是一个资本家的投影，一气之下直接就飞升现实，继续开启传奇人生，这样作者水完一本书还可以恰第二部 的烂钱】 　　不，不行，这必不可能！ 　　【现在动手，说不定就从开后宫变成了少年反杀恶毒反派被上层重视，最终逐渐升迁发现世界的可怕真相剧情了】 　　烂透了！ 　　那些记忆碎片可能觉得自己很幽默，但E真的觉得这剧情烂透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笑脸面具荧光闪烁的更加耀眼，亮到像座灯塔那样闪瞎别人的眼睛，然后用自己最有礼貌的声音问，“请问，进城的身份证明可以杀了人顶替吗？” 　　“小公主？你在和谁说话？我好像听见有人叫…女侠？”团队通话里传来维尔疑惑的声音。 　　“没什么，”E缓缓开口，用她那礼貌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阴冷沙哑声线到，“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在这儿的人，要么只是人格投影的数据，要么就是现实里无关人等的人格灵魂，说是死人没毛病。 　　E觉得没毛病，李长生却吓得浑身冒冷汗。 　　他只听见，绑着他的女人用蛇一样阴冷生涩的调子，几字一顿又很认真地问他，“请问，进城的身份证明可以杀了人顶替吗？” 　　这明显就是想杀了他抢身份！ 　　李长生如坠冰窟，正想为自己挣扎着辩解两句，那女人却好似已经和另一头的同伙谈上了：“没什么”、“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这他妈已经把他看做死人了！ 　　他连忙劝道，“女侠，现在都2070年了，顶替人身份犯法的啊，这儿是伏羲城，又不是终结城那杀几个通缉犯就可以抵消犯罪的疯子城市！那里面的都是疯狗！全他妈的神经病！把每天的死亡人数当彩票买！听说随便出个门都到处都是尸体，您可不能和他们学！” 　　E懒得顾记忆碎片随便叭叭的傻逼东西，猛然抓住李长生的头发把他撞向车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你再骂？” 　　团队频道的维尔也愤怒地大声嚷嚷：“艹！他居然骂终结城！我去他妈的，哪来的优越感！小公主你今天必须给我弄死他！” 　　“闭嘴。”E对维尔低声吼了一句。 　　李长生被撞得头晕眼花，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E祖宗是终结城来的。 　　众所周知，骂终结城的疯狗没关系，他们只会笑着搞死你，兴许遇到个脾气好的还能接受你的赞扬留你一命，但是如果骂终结城被他们听见，绝对会生不如死。 　　终结城无论怎么烂透了，那些总在发疯做梦的灵魂也无法忍受离开她，更不能忍受她被侮辱。 　　这就是终结城的魔力，那些疯子自己骂可以，但别人不行，这是终结城居民的特权。 　　“女侠！我真不知道你是终结城来的！我一直都特别崇拜你们的自由和斗争！”李长生赌咒发誓。 　　“呵，这次先放过你。”E嗤之以鼻，“你刚刚说，现在是2070年？” 　　“是啊…您，个人信息上没显示吗？”李长生小声试探。 　　2070年，现实里可是已经2077年了。 　　E垂眸再次看向李长生的身份信息档案： 　　［2070年8月17号］ 　　有意思，王权的人格意识投影是七年前的伏羲城，这个时间段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居然让他记忆那么深刻，潜意识里也不断回想…… 　　得问出来，说不定，王权就在某个地方…… 　　“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E十分礼貌地用冰凉的右手拍了拍李长生的脸颊，示意他回答。 　　“额…春月阁的头牌给自己赎身去了升龙武馆练拳？” 　　嗯，果然还是要看物理交涉，礼貌这种东西不配合物理交涉根本就不管用。 　　E长剑出鞘，剑刃架在了李长生的脖子上，再次礼貌，“请问？最近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还有，不要让我对你的尸体重复第三遍，我会很为难的，三遍后我就只能挖掘你的脑机信息了。” 　　“说说说！王储被伏羲生物除名算不算啊？女侠，我真不知道你要什么消息！” 　　“除名？”E疑惑了，王储那小碧崽子好好的一个继承人，干了什么犯得着被除名？ 　　虽然不知道E怎么会连这种大消息都不知道，但发现E感兴趣，李长生就努力找起了话题，“那可不！好好的继承人二世祖不当，跑街头去当混混，前面还加入了反叛军，完全就是把他爹的脸拿去给那些上流人打，父辞子笑，换谁都忍不了，纯属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E忽然反应过来，2070年的王储，说的应该是一代王储，那时候现在的这个王储还叫王定。 　　2070年……对，就是这年！一代王储加入天启反抗军被公司除名以后带人从自己老家一路打到了终结城，在那座自由的犯罪之城跟条拆家哈士奇一样自由过了头，直接把自家公司驻终结城黑曼巴区的公司大楼都给用生物核弹给炸了，黑曼巴区无人生还，全面封锁，里面的人类居民现在还全部都是辐射下的畸行种怪物。 　　这一波操作让本来应该马上掌握终结城坐拥三大主城的伏羲生物失去称王的资格，其他公司趁机强势入驻终结城，促使终结城成为唯一的自由城市。 　　后来，王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抓住了，被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第二代王储当场处决。 　　一代王储是阶级的背叛者，还是个无可救药的恐怖分子，连带着黑曼巴区的无辜居民都一起杀，属实是万人唾骂。 　　所以，王权的人格投影是这个年份，是太在乎这个长子还是因为不能忍受儿子把自己家公司的脸放在地上踩？ 　　E嗤笑点头，“还有什么？继续说，我听着。” 　　李长生看E对公司的事感兴趣，陆陆续续的吐露伏羲生物的事儿，“嫁去安德纳科技联姻的王命小姐患上了罪晶病，伏羲生物向安德纳科技索要赔偿？” 　　呵，上层的事儿真有意思，吃相也是真难看。 　　E以前在安德纳科技公司实验室里当实验体时就听见王命是上任董事长。 　　伏羲生物可真是业界清流，联姻嫁过去的女儿直接当上对手公司的董事长，病了死了以后还能要赔偿。 　　王命的儿子瑞特也和雇佣E解决他老爹的二代王储一样孝顺，掌握实权后直接把他妈保存的意识数据第章给清理了。是王家人的血脉问题还是资本家都没感情？ 　　那一代王储孝顺到反抗老爹，估计也是个父辞子笑孝出强大的大孝子。 　　作者有话说： 　　由于明天落网那本要压字数拖时间攒收藏，不能更新，所以我良心隐隐作痛，在这本书把明天的更了。 　　我没有鸽啊！这不能算我鸽的，我最有良心了！(顺便小声逼逼，赛博写起来就是顺，那本写3000字要用一天，这本只需要两个小时，果然这才是我擅长的) 第92章 追梦终结城 　　E想到自己这单的大孝子雇主二代王储, 诚心想找点说出来能让他不高兴的把柄，让她交任务的时候可以和维尔乐呵乐呵着嘲讽资本家。 　　她拍了拍李长生，“给我说说王定。” 　　“王定……他是王权第四任妻子的孩子, 之前走失了几年, 找回来快九岁了, 不知道是不是命硬克亲, 一回来他妈就悲喜交加死了，普诺医疗和伏羲的改造都没能救回来。 　　从此以后，王权就一直没有再娶了, 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 连作为继承人的王储都没怎么管。 　　不过王储和王定关系不错，以前有法子就偷偷带他出来，之前在城里还被认出来抓回去过, 然后王定就被禁足了。 　　至于王储，被家法处置抽了100鞭子，在祖祠跪了三天三夜。 　　其实吧，我觉得王定是有点儿克亲, 估计王权也得被克没。” 　　啊这…确实是克没了, 现实里搞死了还叫E来这儿把灰扬了。 　　E扬了扬下巴，失笑，“巫家呢？” 　　“什么？” 　　“王权第一任妻子的本家，我听说他们这代的嫡系不剩几个人了。” 　　“巫家一如既往, 总是大门紧闭。”李长生无奈道，“女侠, 小人就是升龙武馆一个打杂的杂役, 里面的事儿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 ”E收回手, 转而问道，“伏羲城的公民信息有没有纸质的信息档案？” 　　李长生连忙大声喊，“这当然了！身份都有实体记录，上面有我的照片和名字，城里都有存档的！女侠你可别乱来，杀了我也没用！” 　　“拿出来看看。”E伸出被金属包裹的左手，摊开手掌。 　　李长生顾及到架他脖子上的剑，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张黑白双色的身份卡片，放在E的左手上。 　　E端详片刻，将卡片还了回去，眼中深蓝涌动，衔尾蛇的银色光晕旋转，在李长生惊异的目光下，数据锁链于她的手掌中构成一张同样的卡片。 　　她打量卡片，黑白两色卡片上还印着她的照片，与她现在的模样一样，带着电子信息面具，姓名为“安格洛”。 　　其实E很久都没有想起过再使用这个名字了，不过现在是为二代王储那种公司人士办事，那用安格洛这个公司狗的名字也不过分。 　　一旁的李长生倒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E的身份卡，“你不是刚刚还没有吗？3D打印了虚拟传输也用不着这么快吧？还有！为什么你身份卡上的照片可以带面具？给你办/假/证的人没告诉你拍证件照要免冠素颜露出整张脸吗？” 　　【哦，证件照！这让我回想起了第一次拍身份证照片的时候，拍照的人拿两个花里胡哨的水钻绿夹子把我的刘海给薅没了！】 　　【老子他妈顶着那张身份证照片过了五年！五年！你知道那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连玩贪玩蓝月上传身份信息都感觉老子被嘲笑了！】 　　【我他妈在祖安弹钢琴和人对喷的时候都心虚！】 　　傻逼记忆碎片，白烂垃圾话张口就来。 　　E不为所动地把身份证放进兜里，将电子长剑回鞘，顺手给李长生松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上来问个路，现在问完了，不用紧张。” 　　“啊？”李长生刚发出一声质疑，双眼忽然空茫了起来。 　　虚幻的锁链探出。 　　［入侵协议］ 　　［矩阵展开］ 　　［破解成功］ 　　［脑机数据挖掘］ 　　所有的数据只要出现都会被脑机自动存档，除非每隔一段时间就自主清理删除内存，否则如果遇上个厉害黑客，脑机中储存的任何事都能被挖出来。 　　更何况这是在由数据构成的心网，一个外界进来的黑客就相当于是高纬生物，只要有能力，那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哪怕是这些看似“人类”的数据生命自认为万无一失的“生物脑”也可以被他们读取。 　　E的数据锁链已经肉眼可见地贯穿了李长生的大脑，她入侵了李长生的脑子，确认了他确实只是个升龙武馆的杂役而不是其他的东西，还挖到了一些城内的现状。 　　李长生的经历很像记忆碎片所说的主角，他说的也都是真的。 　　当然，不排除他有其他方式伪造记忆数据，但无所谓，反正只是个数据生命，E不打算过多纠缠。 　　她直接清空了李长生见到过她的记忆，用“睡着”填补了这一空白时间，然后在李长生的脑中植入了一旦有说出见过她的意图就自我了断的病毒，最后又给他感染了罪晶才放心。 　　E不太敢杀这玩意儿，主要就是主角这种东西，你如果杀了他或者惹了他，他就会像蟑螂一样打不死又恶心，还有可能一有动手的意图就会被护着他的人物或者其他东西给弄死。 　　虽说李长生人设踩中了主角特点是记忆碎片说的，而且E也知道记忆碎片说的东西狗屁不通，狗都不能信，但可能是记忆碎片的影响，终究还是有点顾及。 　　还好罪晶病毒直接作用于灵魂，在心网中也可以用，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E幽幽地注视李长生没有意识的眼睛，习惯性礼貌道，“你好，再见，不要再唱那些愚蠢的歌了，另外，《极道英侠》这种弱智的公司洗脑电影也烂透了，教坏了我家小辈的姑娘，如果你敢演第二部 ，我就杀了你。” 　　语毕，她打了个响指，下车离开。 　　E的运算速度瞬间让她距离变远，身形数据断联那般接触不良地闪烁了两下，边缘浮动着彩色电子像素块，消失在原地。 　　三秒后，昏迷的李长生恢复了意识，他迷茫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刚才好像睡着了，星罗小姐，为什么不叫醒我啊？” 　　“别去想！”一道甜美的女声响彻在脑子里。 　　在李长青的视线中，向来会坐在副驾驶的中山星罗小姐这次却坐在了后座。 　　虽然她是由数据构成，身影边缘有些虚幻的像素块浮动，但神色却凝重极了，“她发现我了，你的所有记忆都被她刷了一遍，还有，别去试图回想，她在你的脑子里植入了病毒，我解不开。 　　你的身体和灵魂上还有罪晶病毒，这东西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很稳定，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但一对外透露她的信息就会爆发，还会连累我的灵魂也被感染，陪着你一起死。” 　　“星罗小姐，她是什么人？你也没办法和她打一场吗？”李长生惊疑不定，“刚刚她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 　　“你该庆幸她没有恶意，让你忘了是留你一命的意思。” 　　深蓝色长发，重瞳彩光义眼，一身少女偶像打歌服的中山星罗面色凝重，“她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安格洛这个名字我听过，曾经供职于终结城安德纳科技公司，董事长的亲信，反情报部部长，是个彻头彻尾的公司疯狗，后来被公司处决死了……原来是成为电子幽灵到这儿来了。” 　　中山星罗直接误会了还活着当雇佣兵来心网搬砖打工的E。 　　“这种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也会死？”李长生问。 　　“在终结城，恰恰这种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才更容易被更上面大人物给搞死，反正终归不过公司的狗罢了。” 　　“她，和星罗小姐你一样…来自外界吗？” 　　中山星罗点点头，“对，但我是混的不好逃进来，她是死了都能自己进来，她死了那么久还能保持神志，大概是在这里当数据猎人，猎杀了很多灵魂，这都说不清，反正进这来的都不是什么善类。” 　　“可星罗小姐，你是大明星啊！你不是还拍了电影吗？怎么会混的不好？” 　　“我是反叛军的恐怖分子，被公司盯上了不行吗？”中山星罗翻了一个不符合她甜美外貌的白眼，“怕了吧，都跟你说进来的都不是什么善类。” 　　李长青没有把中山星罗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生出了一种期望，“她被公司处决，肯定就是站在公司的对立面，那她那么厉害，假如我去找她，求她帮你，星罗小姐你是不是就能重新活过来了呢？” 　　“我现在就活着！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可看不上你这儿的东西和钱！”中山星罗嗔怪，“我在外界接一场商演到手都才四、五十万，说不准所有资产全加起来都请不起她，而且你见过谁敢明面上和公司对着干？” 　　这属实是误会，而且误会第章越来越深了，E和维尔经过层层剥削一直处于社会底层，一个单子平均最高两三千块钱，分了之后一人一千多，终结城消费又高，随便买瓶水或者买盒饭都几十块。 　　更何况维尔又是个正事不干的败家子儿，除了那张漂亮小脸蛋和性格以外就是纯纯的街狗雇佣兵烂人代表，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忽悠E一起去，完全就是一个狐朋狗友。 　　E为几块钱都得捡垃圾扒尸体，样样都会，只要给钱啥都干，如果听见中山星罗这种等级的营业水平就一场商演赚四、五十万，估计得直接带着维尔那万人迷甜心出道去。 　　随便换个身份编个凄苦身世，再威胁一通投资人和制片人，维尔完全可以追梦终结城，扬名立万指日可待，直接就他妈的大发横财！ 第93章 春月 　　伏羲城没有终日连绵不绝的阴雨, 地面一点也不潮湿，天气比起终结城要好上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被美化, 但至少王权记忆投影类是这样的。 　　街道上的行人衣着有别于终结城, 短打、广袖、盘扣、花鸟鱼兽、刺绣等伏羲元素都未被减少, 全部都加上反光防水布料和金属环佩、电路硅条等物件儿配进了服饰里。 　　路上见着的姑娘们大多数都穿着纱裙, 佩戴发钗之类的东西，几乎人人都在发光。 　　当然，这光指的是面部皮肤外壳反光, 和她们丝绸服饰上波光粼粼的柔和镭射光。 　　有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伏羲生物公司主城的原故, 街道上的行人甚至还有兽类特征，有的甚至直接顶着个动物脑袋，老虎、鳄鱼之类的都有, 倒真搞得像是神话精怪混合着赛博的城市。 　　如此一来，终结城风格装束的E便被显得很突兀，更何况她那很有辨识度的伏羲长相被电子信息面罩覆盖，导致一看就能看出是个外乡人。 　　入乡随俗就得融入人群, 伏羲城排外, 外乡人可不好打探消息，E随意将头发的上半部分挽了起来，数据构成她曾经卖了的那只木簪“问道”，像模像样地插上。 　　现在, 和不太在乎精致外表的普通本地姑娘差不多像了，完全可以混入人群中。 　　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往往是声色场所, E转了转脖子, 搜寻在李长生那里复制了一份的记忆, 发现这里最大的场子是“春月阁”。 　　这种风月场所不像公司, 不干了也能留着命，只要付得起赎金，删除脑机内存里的客人信息，随你走了干什么，平白得具自由身，生死都与原本的地方没有关系了。 　　但在职期间，春月阁接待的客人百无禁忌，被/玩/死的姑娘和男孩也不在少数，据说老板是个狠角色，假若有人没钱付赎金就想跑，指定没好果子吃。 　　身上佩戴武器的E刚进春月阁的门，就听见有人问：“客人是第一次来我们春月阁？” 　　古意盎然的柜台后，身着绸裙，面覆轻纱却明显看出打了唇钉和鼻环的女人微笑着看她，头顶上还有一对毛茸茸的兽耳。 　　“嗯哼？”E也跟着笑了，隔着电子信息面罩都能听出她的笑意。 　　她来了兴致，伏身撑上柜台凑近女人，“怎么看出来的？” 　　女人娇笑着用青葱一般却带有金属拼接痕迹的指尖轻点自己的脑袋，“呐，您看，奴家打小就在这儿，每位恩客可都在这儿记着呢。” 　　“有意思，我喜欢你这样会来事儿的。”E左手尖锐的金属指尖哒哒哒地敲击柜台桌面，慢条斯理地和女人调/情，“如果没有推荐，我可真想点你。” 　　“咯咯咯…客人，您可真是抬举了，奴家早就徐娘半老，老板都怕坏了春月阁的名声，”女人说到这儿，故作悲伤地掩面娇嗔，“如若不然，又怎么会被打发过来看门？” 　　“徐娘半老才是风韵犹存，不知我是否有幸让徐娘作陪呢？” 　　E敲击柜台桌面的时候换成了没有被金属覆盖的右手，游刃有余的说着满嘴漂亮话，逗得女人花枝乱颤，笑意几乎依旧止不住，“徐娘自然是愿意，可惜没本事越过老板接客，只能让客人失望了。”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E语气跟真的很遗憾似的。 　　女人掩唇娇笑，“您说话的口音很像伏羲本地人，若是有这儿的户口，奴家自己赎身都得抓着您不放，哪儿能舍得把您送去那些吞金的小妖精手里？” 　　E伏低身体，手掌撑着柜台再靠近了一点，低笑着故意逗，“徐娘可真是个性情中人，就不怕我把你这么个大美人骗出去卖了？” 　　“哎呦！您也是个妙人儿，哪有骗人还要自己说出来的？”女人笑着敲了敲手中金属制成的长烟斗，“要真如此，您这人和奴家眼缘，哪怕是在鬼话连篇，奴家信了你的花言巧语又何妨？左右不过一条命罢了，撑不过就死，早早当个自由鬼也好过在这儿鬼地方，您说是吧？嗯？” 　　她风情万种地抽了一口烟，口鼻吐出淡淡苦涩的烟雾，明明语气和笑容与这儿的香薰一般甜溺，看着却一股呛人烟味儿。 　　“这倒也是。”E笑着叹息。 　　女人柔声问，“您有什么偏好吗？” 　　“知道得多聊的来，会说漂亮话不冷场的，性别人种无所谓。” 　　“嗯…那奴家有个后辈小姑娘不错，那丫头好玩。” 　　“全凭徐娘喜好。” 　　“那奴家可就点上了，您叫她平天便是，她是个聪明的丫头，又话多，一定不叫您安生半分。”女人眉眼含着笑，操作柜台后面的面板，一看就是有客人点了她的人她就有提成可以拿。 　　E一边等一边继续和女人开玩笑，“‘安生’用得妙，这鬼世道就是不得安生，一日安生了，恐怕人就给死在垃圾堆里咯！” 　　“奴家可没念过书，全赖恩客们说的，暗自听着了就记住，假若用错了客人莫怪。” 　　女人轻叹一声，笑道，“这快走了，客人不问问奴家的花名儿？” 　　她似乎有些认真了，E便站直身子，没有再没骨头依的撑在柜台上，轻松随意的语气忽然变得极为认真慎重，缓缓道，“不必了，各自留些余地和故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咱们山水有相逢，再见时，你不识我，我不识你，不在这儿，在光下，那时候我若还唤你花名，你便只当是个噩梦了。” 　　女人征愣了一瞬，释然，“客人真会说话，哪怕是不好听的，奴家听着却也妥帖。” 　　“没有，我没嫌弃你，等你攒够钱出去就好好洗个热水澡吧。 　　水很贵，却是真的有用，没有什么是水治不好、洗不干净的东西。若是再见，我还唤你徐娘，你就用新名字和我重新认识，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当真？”女人没有再像对客人一样笑了，只是虚虚发问，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E笑着扬了扬下巴，“我从不说谎，你大可以永远信任我。” 　　“我还真想不顾一切把这长了皱纹的皮肤换了，跟你去…” 　　“徐娘。”E出声打断她。 　　“好吧…我等着您欠的那顿酒，那日子大概不远了。” 　　“好说，迟早的事儿…回见，徐娘。”E食指和拇指捏着烟头，潇洒利落地转身摆了摆手，连头也没回。 　　也的确，一个风月之地的老妓/女，还没站街的流莺自由，本来就不该得什么尊重。 　　客人这种东西麻，不谈风花雪月就是别有用心。 　　徐娘啊……这名儿不知怎的还挺好听的。 　　柜台后的女人敲了敲长烟斗，想起以前刚入行时伺候的一个头牌前辈。 　　那位头牌前辈脾气很不好，对级别低一点的同行都非打即骂，但死前却把攒了一辈子的赎身钱给了她，告诉她说，“拿好了，可以少努力几年，别被人骗了去。客人的话都是假的，来这的能有几个好东西？无非就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儿，信不得。” 　　一般的客人若是见着赎了身逃出去还活着的妓/女都避之不及，生怕染上什么病或者是牵连关系被赖上。 　　在阳光下见面，肯定是假的吧……女人总疑心E骗她，但，人生那么多谎言，信一个又何妨？又不用给钱。 　　徐娘这么想着，面纱下重新挂上虚假的微笑。 　　她的做法不错，要是E知道她这么想，估计得夸她。 　　本身就是心网内记忆投影构成的虚假世界，纵使E话里带着三分真情，也含了七分假意，徐娘和这里的人一样，都只是虚构出来的，她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获得自由。 　　离开了春月阁，还在伏羲城，离开了伏羲城，还是王权的意识数据。 　　王权的意识数据一死，这里的一切都会毁灭，哪怕是单独把徐娘的数据生命复制下来，她也无法离开心网进入现实，再说现实里的徐娘可能还被困着呢，谁知她是死是活？ 　　E清楚自己是来杀王权的，相当于连着这个虚拟投影出来的伏羲也要被她第章一并毁灭，所以她不该和徐娘这种数据生命浪费时间。 　　但她却不太清楚自己明明觉得没有必要却习惯性哄人的破毛病是哪来的，怎么想改都改不掉。 　　【因为老子没被搞疯以前是个亚撒西怪，老子他妈想起以前那傻逼样都想回去给自己一巴掌！真他妈够贱的！】 　　“闭嘴，傻逼！老子在干正事！” 　　E低声警告，走到那个名叫平天的女孩儿待客房间前站定，明明房间没有上锁，却先尊重礼貌地敲响了门。 　　“请进。”门被一个面容俏丽的粉发少女打开，她身着常见的流莺装扮，不过身上的衣物明显更昂贵，设计中带有许多伏羲特色。 　　这位平天小姐拉着E进了房间就立马关门上锁，活泼得有些过头地问，“客人第一次来，还是第一次点我呢？” 　　E眼中幽蓝涌动，扫了周围一圈，发现视线中有一个点儿被高亮标注。 　　她朝那方向笑着抬抬下巴，“做生意还带拍片儿？其他客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是不是还得在AV里当你同行？” 　　平天听了也不恼，笑意盈盈道，“这不是为了保证客人您的安全吗？若是不喜欢，关了也行。” 　　她说到这顿了顿，狡狤一笑，露出可爱的虎牙，“当然，这是客人您要求关的，和我无关哦，老板问起来您可得替我说话！” 　　“可别给我耍滑头。”E被她经过训练后的可爱小动作逗得笑了一下，没生气，只在沙发上坐下，像招什么爱宠小狗之类的东西那样笑着招招手，“小迷人精，过来。” 　　平天蹦蹦跳跳地跑近E，顺从地在她面前跪坐下来，将头侧靠在E的腿上，姿态娇憨，亲呢地仰头注视着E问，“客人来这儿啊…肯定是有想要和我聊的问题吧！最近新到了一批酒，口感可润啦！需要我给您开一瓶吗？” 　　E用手指轻轻的抹过平天人造塑料质感的粉色发丝，将它们慢条斯理地理顺，“我没兴趣尝你的酒润不润，只是发现人都喜欢去寻找天真单纯又不招人厌烦的物件儿。” 　　她想起了她那人渣父亲和天真幼稚、过度执着于父亲，变得偏执神经质又招人厌烦的母亲，所以用的是“物件儿”这个曾经瑞特和王储都对她用过的形容词。 　　平天完全没有生气，猫儿似的眯起眼睛，好像能看清E心中想的什么那样轻声道，“我最擅长为人寻找东西，特别是在夜晚，要试试吗？” 　　电子信息面罩的覆盖下，E冰蓝的眼中银色衔尾蛇光晕旋转，她五指成爪猛然发力，抓着平天的头发促使她抬起头，“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爱吗……” 　　没有痛哭，没有尖叫，平天只是因为头皮的痛觉皱了皱眉头，她轻柔地伸出因为改造而纤细柔软的仿真手臂，菟丝花一般攀附上E的肩膀，用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天真笑颜道，“我会相信的。” 　　真可悲啊……如何在客人手中自保几乎成了本能反应，本能地仰人鼻息作活，最大限度减少自己可能受到的伤害。 　　这女孩已深陷泥潭。 　　“别怕啊……” 　　E摘下面罩，用双手捧起女孩的脸，忍不住在她惊异疑惑的神色下，于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蛇一样的阴冷，神一样的温和，轻轻的一个吻，不含任何情/欲地落在额头，像是赐福，又或是长辈给予小辈的怜惜。 　　如同两只街边湿漉漉的小动物互相蹭了一下，浑身伤痕的街头流浪狗安慰被主人虐待的小狗。 　　简单来说，就是E的破毛病又犯了，没事又想拯救人。 　　她那双充满神性的冰蓝色眼睛注视还有些呆愣的平天，“别怕，我只是许久没回来，想问你一些问题，我问，你回答就好。” 　　平天立马反应过来，脸上毫无异色，笑容恢复如常，“您请说，为客人排忧解难，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伏羲城最近有什么事吗？” 　　“您想听明面上的还是风言风语？” 　　“都好。” 　　“明面上的，伏羲生物的高层和其余两个寡头公司在三个月后，会于位于终结城黑曼巴区的分公司进行对未来发展的合作规划会议。 　　他们嫁去安德纳科技公司的长女王命将于三日后成为安德纳科技分公司董事长，携其子瑞特.格雷入驻终结城，掌管安德纳科技于终结城的事务。 　　还有的就是…伏羲生物公开对外承认了少主王储与家族决裂的传言，做出剥夺其继承权，将其除名的决定。” 　　E问，“那风言风语呢？” 　　“王权大人希望王储少主向他服软，但王储少主拒不回家，在街头和街狗打得欢快，幼弟王定少爷向王权大人求情才没过到明面上来，毕竟王定少爷最是受宠，现在王储少主和王权大人的父子情分全靠他维持着。 　　其余的…据说王权大人与巫家那位主事的夫人有关系，隐隐有念及第一任妻子想要那位夫人做伏羲主母的意思。” 　　“王储和王定的关系怎么样？” 　　“这当然是极好的，听说…”平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神秘，“王储少主被冻结了所有权限和资金，在外面这些年组建帮派，还有每年给恶土流浪者家族送的物资全都是王定少爷的偷偷接济。 　　上流社会的继承权之争本就复杂，有这种兄弟关系也算稀奇，大概也有之前王命大小姐看不太起王定少爷被从街头找回来的时候王储少主护着他的缘故吧。” 　　平天用柔软的手指在E的大腿上划圈，“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刻意布局，这上层的事咱们也不太清楚。” 　　E用数据构成一卷现金从身上摸出来递给平天，“说得很好，你很会为人排忧解难。” 　　她很贴心，之所以专门给现金，是因为平天这种登记在册的工作者相当于“春月阁”这个公司的资产，把小费转她账户会被春月阁查到，到时候上交了能剩一点都是恩赐。 　　现金流通，平天更好操作，攒够赎身钱方便些。 　　平天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脸上带了些真切的笑意，感激道，“王储少主的事王权大人都心知肚明，不过只是随他闹，想着闹够了看清楚他会自己回去。 　　您若是想找他，去出城的侧道守着便好，他每年的七月底都会带着帮派成员组建车队出城去各大城市的恶土游荡，给相熟的流浪者家族送过冬物资。 　　今年再过个几天大概就能见到他了，您找车队上有黑龙标识的，告诉他们您找处楚谋就好。” 　　黑龙、王储、楚谋、物资车队…… 　　一代王储难不成就是维尔说的那个经常给他们送物资讲故事的“楚谋哥”？ 　　黑龙又是天启反抗军的标志，所以一代王储现在就已经加入反抗军了？ 　　等等……现在的年份是2070年，这一年的大事…除了王储叛逃以外，天启反抗军的首领天光横空出世，被立为极恶反/动分子，将反抗军大本营定在终结城外的废土之中。 　　天光的标志，就是黑龙！他当上首领以后，反叛军才把黑龙作为标志！ 　　一代王储还真打算直接起义把自己家的统治掀翻？ 　　“楚谋哥！”维尔在团队语音频道里惊呼，“操！楚谋哥还真他妈的是一代王储！” 　　“那之前听到的一代王储叛逃之后被处决的事……”维尔声音忽然晦涩了下来。 　　“别担心，说不定是假的，他们都说了楚谋和他弟弟王定关系好，而且反叛军首领天光是在他加入反叛军的时候声名鹤起的，标志同样是黑龙，现实里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准你那楚谋哥就是天光。 　　你看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那个反叛军的伏光亮，想让我们给他们的首领治罪晶病，说不定楚谋只是因为病了才失踪的，而不是死于处决。 　　罪晶病对他们来说无药可医，但我这儿可是恰好能治，如果不确定，下船以后我们就和反抗军回去顺路去看看，帮他们治一治，有我在，他也死不了。” 　　E在队内语音里打字，“本来我是打算到时候直接控制他们首领的，如果真是你那楚谋哥就普通治好，我们坐下慢慢谈。” 　　“对，小公主，你说的对，一定要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那场黑曼巴区的恐怖/袭击肯定也是一定有隐情，楚谋哥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牵连无辜人的事，他才不是一般的公司狗…” 　　“呵，你之前不还骂一代王储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是脑子抽风吗？怎么一听是给你讲儿童故事的楚谋就改口了呢，这楚谋又是你野爹？”E揶揄。 　　“因为楚谋哥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维尔扭捏片刻，“还有，什么叫又是我野爹啊？” 　　E哼出上扬的尾音，“那可不？德西法、濑田夫妇、流浪者家族长辈、再加个楚谋和我，哪个不是你爹？把你惯成这肆意妄为的性子，什么都不带怕的？嗯？第章” 　　“才…才没有！”维尔顿了顿，忽然感觉好像是有点，想起自己被E扣下还没能吃上的儿童套餐和套餐自带的玩具，唯唯诺诺地改口，“好，好像也是有点。” 　　E懒得再搭理维尔，随手拍了拍平天的头。 　　“客人，您要走了吗？”平天问。 　　“事情办完了。”E微笑，“对了，你脑子里的那张工作芯片有多少监听程序和控制程序，为防暴露，我给你修改了，以后你不受他们控制，但控制人变成了我，你该祈祷我们永不再见。” 　　脱离春月阁控制！这是这里的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至于控制人变成E，他们的身份一个是客人，一个是妓/女，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着了，完全就是无偿解决。很显然，这是E在刻意帮平天，还顾及到平天的尊严故意说控制人变成了她。 　　平天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连忙道谢，“谢谢您，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我叫安格洛。”E重新带上电子信息面罩。 　　“安格洛，这让我想起了安德纳科技和终结城。” 　　“的确有关系，但我是伏羲人。” 　　E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转身挥手作别离开，只留下个背影，像故事里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侠士，骨子里多多少少带着点儿终结城街头雇佣兵的颓废主义潇洒和自由浪漫。 　　真是不坦率啊，这不显而易见又在说谎吗？ 　　平天噗嗤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本来说双更，但是有点不连贯，就把两章放在一起了。评论评论！给我评论！快来点骚话给我动力！ 第94章 血池大殿 　　E在春月阁得到了两个很重要的线索。 　　王定, 也就是现实世界里的二代王储，和一代王储关系很好，甚至提供物资, 缓和一代王储与王权的父子关系。 　　至于一代王储, 也就是“楚谋”, 总会在这几天之内经过出城的侧道。 　　王权大概是在意一代王储这个继承人的, 所以可以从“楚谋”下手。 　　这里是心网，不计算人格余薪的消耗，E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神, 她隔空黑掉了伏羲城出城侧道的监控, 打算发现楚谋路过就数据跳转赶过去。 　　现在等待的时间很空闲，寻找线索可以去伏羲王家或伏羲巫家，她更倾向于去巫家。 　　毕竟她用了巫终的身份, 可以去看一下巫终死前都心心念念的哥哥是不是现在就失踪了，假如没失踪也可以先报信儿提个醒。 　　好吧，主要就是E打算去巫家逛一圈，弄清楚王定和巫家的关系, 以及巫终陷入的局是怎么怎么一个回事。 　　巫家, 好像是在伏羲城的岐山区，与伏羲生物公司总部的“鹿台”遥遥相望，一整个区域都是巫家的私人领土，不对外开放, 杀进去不太现实，倒不如溜进去找个巫家人, 用他的身份混进去。 　　反正都是白袍骨面也看不太出来, 只要基因信息复制了对得上就行。 　　巫家的岐山区是整个山脉, 要进去得从山门进, 走登天梯上山。 　　山门是类似于军事基地的高大外墙，未知材质的金属泛着幽暗紫光，墙壁是一体式浇灌的魔神浮雕，形态各异，有的叫的出名儿，有的叫不出。 　　山下的大门没人来守，巫家虽然不对外开放，但家族成员回族很方便。 　　怎么说呢？就全靠家族天赋，进了山门就靠算，算错一步就是死。所以哪怕巫家的大门常年打开也没有外人能进去，他们一般都死在路上，进去了也会被人形怪兽一样的巫家人解决，每次在里面消失的战俘就是他们的下场。 　　E当然是不会占卜的，她虽然有时候预感很灵，记忆碎片也跟什么都知道一样，但在这种事方面一向都运气差。 　　E在现实死亡可以依靠不知道哪来的能力复活，但在心网死亡可不像现实，这儿消耗的是灵魂和人格余薪，所以在这儿死就是真的死了。 　　E思考片刻，提取自己的人格数据，运用超档的犯规算力加上少量人余薪构成了一份与她灵魂数据一样模样的躯壳，注入自身意识，然后把本体伪装成了一条狗，控制着那条狗跑得远远的找了个废弃管道。 　　她本来想变个石头的，但灵魂这东西压缩了也没法子压缩得太小，而且变成什啥都会有一些她的特征，变块石头挺大的，估计还是块能反光的银色石头，过于显眼。 　　干脆变条狗缩废弃管道里，遇事儿还能跑，遇见人就假装自己是从巫家跑出来的宠物。 　　这种行为实在是又谨慎又莽，因为E打算用数据躯壳一路死上去。 　　别人靠算她靠命，总能试过去。 　　这事儿干起来不太有面子，所以E把数据躯壳的电子信息笑脸面罩带上了，一扬衣摆，她踏上了第一步楼梯。 　　感觉良好，没啥问题，应该对了。 　　她嘴角上扬，上方忽然传来了轰隆声，一组滚石从山顶的机关口落下。 　　呵，区区滚石。 　　E一跃而起，轻巧地踩着上方最近的滚石，打算借力多上几步阶梯。 　　“滴滴…” 　　“嘭！” 　　滚石瞬间炸开！ 　　剧烈的火光中，E略显狼狈的跳出，跳到了第十块阶梯上。 　　“滴滴…” 　　更多的滚石翻滚而下，E不屑冷笑，“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可不管用。” 　　她侧身闪避，忽然发现腿也不知何时被阶梯中冒出来的捕兽夹给夹住，骨头折开断裂暴露在空气中，看见了才感到竟然没有痛觉。 　　E看着越来越近的滚石群，面罩下的五官忽的开始七窍流血…… 　　妈的，居然还有毒！ 　　带着嘲讽笑脸信息面罩的白袍身影砰的一声倒地，迅速扑街，滚石碾压，接二连串的爆炸，火光冲天，放烟花似的，喜庆极了。 　　躯壳损毁的一瞬间，痛觉顺着神经数据回到本体，天梯不远处管道里追着自己尾巴跑的银毛萨摩耶被击倒，啪叽一声跳起来扑到地上，头上的金属桂冠都给整掉了，冰蓝色的眼睛里透露着睿智与迷茫，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忽然痛了一下。 　　它晃了晃脑袋，身边环绕的数据锁链将桂冠重新戴回它的头上。 　　另一边一点灰都不剩的E则迅速消耗少量人格余薪数据重组，向着山门的顶端竖起夸赞的中指。 　　很好，巫家真够有礼貌的，居然在客人打招呼之前给客人打了招呼。 　　…… 　　六个小时后，E衣着光鲜亮丽且整洁地走进了巫家，身后看不到底端尽头的天梯一片爆炸和打斗的痕迹，最多的却是她的残肢和血，将暗紫色的阶梯漂洗成一片红色。 　　咳，怪不得巫家人这么宅，出去的也那么少，连她和维尔在外面假冒都没人管……原来出门回家这么麻烦，这么长的天梯，假如是掐指头卜算，手都得掐出茧子。 　　E游荡游荡着发现一个院子，心念一动，身上的装扮被暂时伪装成白袍骨面，利落地翻到墙上蹲下。 　　两个巫家人，衣着很像E身上那套，不过是更为方便的白色短打加外袍，脸上的凶兽面具也不是骨面，而是合成树脂，大概是旁系或下奴。 　　院子内那个正在煎药的人问好像是在修改药方的人，“家主的病还是老样子吗？” 　　“能有什么法子，之前便落了病根，现在大少爷还失踪了，大小姐也还年轻，撑不住原罪之触，这巫家的嫡系都快死没了。” 　　“我问家主的病，你给我扯这个，难不成你还想出去不成？七十年一次的大战一开始，下层人只有去填古神渊这一个下场，说不准下次战争送过来的人能让家主多撑几年，更何况还有瑾夫人呢，大小姐和大少爷都是瑾夫人和王权的血脉，也算伏羲嫡系！ 　　总之，王权不会不管巫家的，缺了巫家，下次大战伏羲未必能胜，咱们呆在巫家比外面安全多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瑾夫人又不能暴露，连姓氏都不能叫，哪能让王权知道她还活着，少爷小姐的血脉也不能暴露，王权一直在找法子让巫家为他所用，要是唯一的少爷小姐和他有关系，肯定会被抓去伏羲生物强行当少爷小姐去，这是他们占理。 　　到时候家主之位没人继承，原罪之触谁来顶着？巫家得绝种，等我们都死完了，外面的人也得接二连三跟着死。” 　　“唉，算了，咱们想这个也没用，快把药送去给瑾夫人吧，家主该等急了。” 　　“行行行，也差不好了。”修改药方的白袍人放下笔，将药倒入玉质的药碗内，放上金属托盘，从院子里离开了。 　　大小姐大概是“巫终”，“瑾夫人”是“巫终”的生母，“大少爷”指的应该就是“巫终”那位失踪的哥哥。 　　还有他们口中的“原罪之触”，是背叛者之手自带的那个负面词条？家主还要承受原罪之触？ 　　原罪之触这玩意一发作起来浑身都罪晶化，人还会开始畸变，E都撑不太住，只能靠人格余薪控制罪晶压制，第章如果是时时刻刻都忍着这玩意儿，巫家每任家主上位以后能活多久？ 　　E摸了摸腰间的剑柄，跟了上去。 　　任何故事都可以隐藏在建筑里，巫家的建筑风格看起来像是古代献祭场所，到处都是意味不明的雕塑和血红泛紫的药草。 　　回廊更像是墓道，多为石质，点着幽暗的火烛，壁画诡奇惊悚，绘着魔神和人类密密麻麻的尸体，像在表现灾难、战争、牺牲、地狱、轮回。 　　E落地无声，仿若幽影，一路跟着白袍的巫家人穿过复杂的石质回廊，停在很像墓室的大门前。 　　白袍人将托盘放到门前的台阶上，跪下俯身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瑾夫人，药为您送来了。” 　　门内传来幽幽的女声，“走吧。” 　　“属下告退。”白袍人几乎是逃似的走了。 　　E蹲在走廊的横梁上，静静的等待。 　　那道幽幽的女声在门内响起，“客人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坐吧，请替妾身将药一并送进来，妾身久病，实在不太方便。” 　　可笑，之前还听那走了的巫家人说病了的是巫家主，瑾夫人只是给家主送药，结合那个巫家人逃似的行为，这瑾夫人不是有诈就是有诈，反正就没安什么好心。 　　一个外人不请自来，主人家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杀人灭口才怪。 　　所以E没动，也没出声。 　　“客人？为何不回答妾身？” 　　“你寄吧谁啊？敢教老子做事？”E嗤笑一声，“老子都还没来得及先给你打个招呼就让你先开口了，转出去净让人说老子没礼貌。” 　　“就当承了巫家的情，如何？”夫人幽长的声音传出来，居然带了些笑意，“您既然能上登天梯进入族地，身着白袍骨面，自然也能算是我巫家人，巫家本来人就不多，妾身又哪会害您？” 　　“豁，还巫家人，留着顶原罪之触是吧？别跟老子攀关系，病了的是巫家主，你演个屁的有病。”E轻灵落地，虽然说话这么不给面子，她却仍然端起了药碗，朝门内说，“我问你点事。” 　　“请进。” 　　石质的大门訇然中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充斥了嗅觉，E望着黑暗得看不清内部有什么的大殿，皱了皱眉，“介意我和你打个招呼吗？” 　　“什么？”瑾夫人好奇道。 　　人总是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不过好在E只是习惯性礼貌提个醒，根本没有征求瑾夫人意见的意思，没多说话直接扔了颗闪光/弹进去，用行动证明了文明人如何打招呼。 　　嘭！一片白光，占据了视野。 　　E没发现门口有什么危险，面色不改地走了进去，补上一句解释，“就不弄坏你家东西了，给您听个响儿，意思意思。” 　　别误会E，没有扔激光破/片/手/雷，她就真的算有礼貌了，毕竟是她不请自来在先，所以哪怕瑾夫人再不安好心，她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 　　不过这做法也许让瑾夫人生气了，她阴阳怪气地幽幽道，“妾身都那么大年岁了，怎的会与客人生气？” 　　话音刚落，大门猛然关闭，殿内的烛火一重一重亮起，腥甜微酸的血腥味几乎是要把人溺死。 　　E听到了水声。 　　不是某种液体的声音，粘稠度和密度都比水更大，结合这些味道来看，是血。 　　刹那间，烛光亮全，陵墓主室般的大殿，阶梯样式的实质天幕墙上垂着浩大壮观的血流瀑布！ 　　从E所站立平台向前方的大殿下方，是望不到底的血池，人类的生物组织被变成肉泥，有生命一样在其中涌动。 第95章 瑾夫人 　　明明在外面就听着说话声音清晰, 但这血池大殿却不见瑾夫人的人影。 　　她那声音怎么传出大殿的？扬声器还是通讯频道黑入？ 　　不对…E又没有脑机和通讯器，黑个屁，而且这里的是灵魂人格数据, 总不可能是黑进她现实世界里的生物脑了吧？ 　　那就只可能是用安德纳科技的精神修法直接对神经进行链接。 　　巫家的肉身力量和占卜能力的确涉及到血肉修法和精神修法。 　　啊, 烂透了, 真是烂透了, E最讨厌的就是遇见这种操纵精神的和搞基因变异的。换句话来说，三大修法中械武者还能用科学的方式理解，锦衣卫的能力虽然诡异, 也有一战之力, 死灵侍可就摸不着防不住了。 　　虽然E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本体灵魂，只是一具数据躯壳，但躯壳内的人格数据却是真的, 假如被控制疯了，那她就是真的疯了，本体那边只能永远在下水道里当一条真正的狗。 　　E皱了皱眉头没有再向前走了。从进门开始她就该想到这一点，可却直接“忽略”了, 要是这瑾夫人的精神控制距离和攻击媒介就是前方呢？ 　　正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 瑾夫人像是猜中了她的想法，幽长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妾身不会做控制和攻击客人的事，不必停下。” 　　“你占卜还是读我思想？”E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神色不悦。 　　“只是靠客人的行为推断罢了，占卜…妾身失去血脉已经无法使用, 至于思想, 妾身倒是想, 但您的思想就像是病毒杂乱的信息, 一粘上就会被冲击成鬼佬，谁又敢动您？”瑾夫人半是打趣地笑。 　　不对劲儿…之前还是对普通客人一样不失礼数，现在怎么语气那么熟拈了？ 　　“呵，你这是把我当小辈了？”E面色不善，不悦地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不敢，只是进行最后的确认，现在已经确认完成，不过是妾身识得您，您却不知妾身的关系罢了，您能借用巫家人的身份是巫家的荣幸，阿终本就是妾身为您准备的身份。” 　　血池中荡起涟漪，一个黑发的女人从底层浮出了不占半点儿血珠的脸，然后是上半身…她未戴骨面，面容与不周山号船首的女娲像一般无二！ 　　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明了，身着繁复宫装，缓缓游曳浮上了平台，竟是人首蛇身！ 　　瑾夫人缓缓行了一个礼，“妾身巫瑾，问殿下安。” 　　E审视她的面容，“你…不是旁支，是王权的第一任妻子？” 　　“妾身失礼，竟第一时间未认出殿下，如殿下所言，妾身的两位孩子，巫定与巫终，正是为陛下与您重临而准备。”瑾夫人语气竟有些狂热，“妾身早便恭候陛下与殿下，反叛军盗用您的名号已久，陛下也陷入沉眠，如今殿下您回来了，想必离陛下的归来也不远了。” 　　反叛军盗用名号…原罪之女？E大概猜到了这一切，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认成“原罪”，所以，陛下指的就是“罪王”？ 　　那罪王…难不成是维尔？ 　　E恍然生出一种废物儿子被人贩子盯上的错觉，她皱眉，“你用自己儿女的身份迎接我们重临，那他们呢？” 　　“是妾身的失误，让阿定逃了，不过阿终还在，他不会抛下阿终的。他一定会回来，陛下的重临不会有任何意外，殿下不必忧心。” 　　瑾夫人的脸颊上尽是病态的潮红，“背叛者已被投入血池！家主受您原罪之触所困，巫家尽在妾身掌控之中，一切只待陛下苏醒！” 　　E冷声道，“我问的，是你的儿女会怎样。” 　　瑾夫人抬袖掩唇难掩痴态，“啊…成为陛下王座下的尸体，是孩子们的荣幸。” 　　这女人……不太正常吧…… 　　总被人叫精神病的E本来以为自己就已经够精神了，结果瑾夫人这女人好像比她还精神。 　　她佩戴着背叛者之手的左手托着药碗托盘，右手则不太放心的搭在了剑柄上，“你的腿呢？搞得人不人蛇不蛇的鬼样子。” 　　E懒得和疯女人虚伪脱蛇，哪怕不知道瑾夫人的深浅开口也没有多客气，但瑾夫人并不觉得冒犯，只是有些迷茫地望着血池，“腿吗？为了维持寿命与容颜得见陛下，一些东西是必须舍弃的，妾知殿下厌恶血统不纯的混种，但请殿下，看在妾身一片忠心的份上，让妾身能够亲眼见到陛下重临……” 　　这玩意儿陛下陛下的叫，听着倒挺痴情忠心的，但瑾夫人可是和王权生了巫定和巫终两兄妹的，罪王又或是原罪降临到她儿女的躯壳里，她该算是罪王的母亲吧？ 　　就离谱，维尔招野爹的能力上升到连妈都能招了吗？ 　　E调整到队内频道，发现维尔一无所知的在队内频道里骂了句脏话，“操，小公主…这女人有点邪门啊！你离她远点，你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咋地，别被咬一口传染上混种的疯病。” 　　“陛下！我感受到陛下的气息了…您带着陛下的意志？”瑾夫人猛然抬起头，露出遍布血丝的偏执竖瞳，她粗/长的蛇尾上下摆动，如果不是顾及到在“罪王”面前要注重尊卑，几乎是想缠上E的脖子！ 　　E面色发冷，“注意你的态度。” 　　“怪不得…怪不得妾闻到了陛下的气息第章…”瑾夫人怔怔地匍匐下/身体。 　　“殿下也便算了，陛下又怎可随意寄居一具普通的躯壳？还只能和殿下挤在一起……”她这样默默的念叨着，竟低声哭了起来！ 　　啊这，确实，一具身体的生物脑容纳两个不同的意识会很不自在，甚至产生神经反射速度变慢的后果。 　　别小看这点，这相当于一部计算机内存爆满，两个不同的数据系统查出另一半都是垃圾信息而互相攻击清理，这不但会产生生物体的排异反应，还会出现因为内存运行不足造成的卡顿和网络迟缓，甚至根本动不起来。 　　拿手机作比较，就相当于一个老式手机装了高等算力的脑机运算系统，这种做法连开机都是问题，更不用提使用。 　　瑾夫人念着罪王，本来为他难受也没什么，但E听到这已经开始气了。 　　什么叫做“殿下也便算了”、“还竟然只能与殿下挤在一起”！！！ 　　合着她是垃圾，她就无所谓，罪王才最重要是吧？ 　　维尔万人迷她万人嫌的特性到这儿也他妈一点都没变！ 　　“那个…小公主，这女人邪乎，有什么赶紧问完走吧？”维尔在队内语音频道里有些慌，“我怀疑她知道我们的语音连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听见咱们说什么。” 　　“呵，”E笑了一声，“如果她听见了呢？” 　　“咱们现在穿西装打领带也不好干太血腥暴力的事，用不着和这种数据构成的假人计较……”维尔沉吟片刻，提议，“要不直接把他们全家灌水泥沉海里吧？” 　　“你这样搞得好像我们才是坏人。” 　　E没有再和维尔说话了，转头看向瑾夫人，“我问你，你女儿的哥哥是叫…巫定？王权的儿子？” 　　“是也不是…妾身是王权的第一任妻子，只是窃取他的命数，用伏羲的气运来挡住…”瑾夫人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地下，“挡住那些东西的清理，对王权只是用了魅惑和精神方面的幻觉…阿定与阿终，是感天而孕，妾身自伏羲王氏离开，隐于此处，蜇伏百余年变成如今这模样，正是为了孕育他们啊……” 　　窃取王权命数和伏羲气运才能挡住清理？什么东西清理？清理巫定和巫终？ 　　而且这俩孩子…瑾夫人难不成还怀了100多年才生下？ 　　这他妈什么哪吒，哪吒还只有三年，这两个直接一百年。 　　“你们巫家的现任家主……”E皱眉看了看手中的药碗，言未尽，止于此。 　　“陛下将殿下的苦痛分担给世人，巫家这群道貌岸然的叛徒心怀苍生给顶了下来，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下奴，唯一的嫡系家主神志不清，每天只有喝完药后少量时间才能清醒…… 　　阿终与阿定从小又被妾身教得厌恶巫家，他们会听话的…妾身保证，再也不会有老顽固阻挡陛下的大义了，我们，都会在陛下的乌托邦中安眠……” 　　这台词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台词。 　　E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维尔就在语音频道里小声逼逼，“她认错人了吧？把咱们认成什么反派角色…那什么陛下一听就不是好东西，还乌托邦呢，乌托邦是想像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乌托邦…E倒是知道一个名叫乌托邦的义体，安德纳科技和伏羲生物交接的东西，王储…不，二代王储，也就是王定，王定当着她面儿签的合同。 　　“三大公司有个义体就叫做乌托邦”E状做无意道。 　　“不可能！”瑾夫人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除非使用阿终与阿定，否则终结锁计划不可能成功，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就得到乌托邦，那可是陛下的眼睛！” 　　E冷哼一声，“注意你说话的态度，陛下听着呢。” 　　维尔茫然地在队内频道听了一阵，听到这儿，忽然发觉，被叫陛下的，可能…也许…就是他自己…他有点尴尬，只管干巴巴地笑，光听就知道和E记忆碎片里的罪王天差地别。 　　“陛下恕罪，妾身失礼…”瑾夫人匍匐在地，恶狠狠道，“那些该死的背叛者，您就不该为了殿下一己之私的请求留着他们！” 　　E用剑柄敲了敲地面，示意自己还在，说话别太难听。 　　瑾夫人抬头直勾勾的盯了E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毫不收敛，“原罪殿下仗着您的恩宠便肆意妄为，对外敌抱有隐恻之心，私藏一大群重型犯，对陛下多有利用，而陛下还为殿下将原罪之触分与他人承担。 　　罪晶肆虐，原罪蔓延，妾身也很痛苦，您的臣民都很痛苦！” 　　好家伙，这女人是仗着E现在可能打不过她，罪王也出不来还需要她就直接开始摆烂告状想让罪王责罚E了？ 　　都不需要掩饰一下的吗？ 　　假如维尔与E罪王和原罪的身份是真的，那E觉得，瑾夫人这女人可能是不太清楚罪王和原罪之间谁说了算，以及谁管谁叫爹。 　　管维尔告状，呵，维尔只会怕被牵怒直接给她一枪。 　　毕竟维尔现在还为了让E和他一起去吃儿童套餐从而获得两个不一样的玩具唯唯诺诺呢！ 　　作者有话说： 　　罪王还在为了儿童套餐唯唯喏喏.jpg 第96章 外敌与背叛者 　　瑾夫人这女人, 虽然说着不敢碰E的精神，却有恃无恐地告黑状，虽然告的这个状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E最讨厌有人告她黑状。 　　好像瑾夫人在告状诉苦的时候说她也感染了罪晶或者是少量原罪之触？ 　　啊…那不就结了？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人格余薪：78％↓］ 　　E消耗少量人格余薪, 勾动罪晶, 径直入侵瑾夫人的生物脑与数据灵魂所在。 　　“啊！” 　　瑾夫人捂住头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面部的幽蓝色晶体增生蔓延。 　　妥了，安全了。 　　为了防止瑾夫人动手对她造成伤害成伤害，受人所迫、迫不得已的善良公民E只能先下手为强, 自行维权给自己的生命安全一个交代。 　　她直接扯过瑾夫人的尾巴坐下, 控制无法有任何动作的瑾夫人像一个有基本待客礼仪的主人一样在地上好好听她讲话。 　　这很合乎常理，毕竟E是受害者，受到了惊吓, 于情于理，瑾夫人都该跪下好好的给她道个歉，给点精神损失补偿什么的。 　　可惜瑾夫人不但不清楚自己的错误，反而还大声喝斥, “放肆！罪晶是陛下的权力！原罪殿下您有什么资格……” 　　“闭嘴。”E讨厌杂种生物, 毫不怜香惜玉地打断了她，直接不耐烦地摁着瑾夫人的后脑勺把人脑袋长脸的那面往地上砸。 　　“原罪！你恃宠而娇！”瑾夫人恼羞成怒。 　　“闭嘴，陛下给我这个能力就代表他默许我可以随时杀了你们。”E抓着瑾夫人的头发恶劣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像个拿到绞绳就图穷匕见的狗贩子。 　　她放下药碗，用那支装载金属外骨骼护臂的手轻蔑地拍了拍瑾夫人的脸, “我问你, 终结锁计划、每70年一次的大战、古神渊、乌托邦分别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让陛下重临, 还有三大飞升法的修炼方式什么的, 说简单点，老子没那么多耐心。” 　　维尔在队内语音频道说：“小公主，你知道你现在像楚谋哥讲过的一本书吗。” 　　“什么？”E问。 　　“《十万个为什么》” 　　E冷哼一声不做评价，只是抓住瑾夫人的头发让她抬头，“快点。” 　　瑾夫人遍布血丝的竖瞳满是怨毒，“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你…” 　　“你什么你？老子他妈撞到头失忆了不行？”E嗤笑。 　　瑾夫人垂下眼睛，完全不怀疑于E是不是真的原罪。 　　灵魂的气息做不得假，更何况还有罪王陛下的能力，带着罪王陛下的气息…刚刚向罪王陛下告状也不起作用。 　　所以，以罪王陛下对原罪的宠爱，哪怕她觉得E是在刻意挑事也得忍下来。 　　瑾夫人咬牙，“殿下当真不知道？” 　　E微笑道，“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你尽管编，编错了就把你的脑袋当锅炖蛇肉。” 　　先不说把人脑袋当锅这样冒犯的言语，光说炖蛇肉，这里有蛇尾的只有瑾夫人，E会干出什么事来两人都心知肚明。 　　知情人都知道原罪之女是个疯狗神经病，时不时就抽风，她的名号是杀出来的，又不是靠着罪王的宠爱才是声名远扬。 　　反叛军那个原罪之女手无缚鸡之力，娇弱不堪，三步一咳血，只能靠他人的宠爱和保护活着。 　　而真正的原罪之女当年是半路弃文从武从支教老师转行的战区雇佣兵团成员，在其他成员和团长被公司杀了以后，敢以一己之力和三大公司对着干，染上原罪之触后被感染得半废才加入罪王阵营，深得罪王信赖，补给被断后甚至干过把答应要放还的战俘做成罐头发给部下的事儿，行事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反叛军那个柔弱的冒牌货倒真第章是与殿下半点都不像……”瑾夫人恨恨道。 　　“你很清楚我的为人？”E挑眉，“不过谢谢夸奖。” 　　时间太久，原罪之女又死得太早，以至于遗失纪元后无人记得她，瑾夫人也只是在100多年前翻阅古书时扫了一眼她的身平。 　　所有波澜壮阔的故事和她的一生都变成平淡文字，自然是过眼便记不太清。 　　而现在，终于想起这一切的瑾夫人感觉一股凉意从脊椎穿上了大脑，一直到被E抓住的头皮都像是被电流击过。 　　她怎么会当着这疯狗的面儿向陛下告状！ 　　这模样倒是和了E的胃口，E就是不喜欢有人比她还横，她看着瑾夫人这股后悔劲儿和后知后觉的恐惧倒是终于有了点耐心。 　　她漫不经心的用被金属包裹的手指探进女人的口腔扯着舌头把玩，还有些好奇瑾夫人的舌头会不会像蛇蛇类一样分叉，发现不会后又略显遗憾地收回手，屑极了地把手指在瑾夫人的领口擦干净。 　　瑾夫人被手指搅得的生理性干呕，眼角都溢出泪花，面含屈辱，恨不得杀了E却无能为力。 　　她在王权那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要不是为了罪王陛下…… 　　E看热闹不嫌事大，逗宠物似的拍拍她的脸，打断她的思路，“快说。” 　　尖锐冷硬的金属指尖划过皮肤，带起一阵警示的危险战栗。 　　瑾夫人无可奈何，“终极锁计划由终结城第一任市长戴里克.哈特提出，以科技和生物手段控制人体限制，打破无人突破的第九道锁人工造神，镇压古神渊下面的存在。 　　每七十年一次大战都是古神渊下面的存在在操控，祂们与三大公司达成协议，消耗人口，削减世界生机，以供祂们吮吸。 　　作为回报，祂们提供自身生物素材和三大飞升法巩固公司地位。 　　现阶段，古神渊被罪王陛下以身为镇给填了，暂时闹不出什么风波。 　　因终结城第一任市长是陛下当年的随军副官后代，所以建终结城于古神渊之上，以城内生机稳固那下面的东西，但他在一次会议上被三大公司杀了，连血肉都被肢解了拿去做实验，终结城也被瓜分了，被他们刻意变得暴力又混乱，只为了让底下的东西多给点好处。” 　　“他们都是人类的叛徒，巫家也一样，明明能力都是罪王陛下给的，却只求一时平安，一致认为陛下行事偏激背叛了陛下……” 　　瑾夫人对自己的血脉很是厌恶，“如若不是妾身无意中得到陛下的意志存留，使用您的原罪之触引诱这群伪君子舍己为人，这帮叛徒还会继续嚣张下去！” 　　“得，老子没兴趣听你搞烂自己家族的奋斗史，把问题回答完。”E打断她。 　　瑾夫人咬唇，“乌托邦，是用陛下的眼睛和第一任市长的血肉人造的义体，还需要阿定或阿终身上的气运…它是陛下的大义与理念，一种让人的思想一致，从而实现和平的东西，它能让世界变成幻想之地……” 　　说着说着，瑾夫人的眼睛里有了几分迷离和盼望憧憬的神色，“再也没有背叛…没有反对，没有饥饿寒冷，没有伤害，没有阶级，所有人都一样…所有人都一起幸福地活着…… 　　只要大家思想一致，受陛下这位永远都明智的先驱控制，就再也不会有痛苦…古神渊下面的东西也无计可施，没法子伤害我们的世界，没法子毁灭我们的乌托邦……” 　　瑾夫人念叨的时候，队内频道里被她称为罪王的维尔本人都不赞同，“那个什么陛下的理念，那个乌托邦……我觉得和公司佬的统治和压迫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极端，毕竟都是靠上面的人决定下面人的一切…公司的还有得斗争的权利，而这个…人们完全就他妈的没有自由…连思想都被控制，哪怕都能吃饱穿暖，但失去了人的本质也算不得人了……” 　　真他妈有意思……这理念听着好，但确实太极端得反人类了，和公司切除脑前额叶的手段没有任何区别。 　　将所有的一切交由一个人控制，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一个人的“理智”，人又不是圣人，会没有私心？ 　　光是罪王对原罪之女超乎寻常的宠爱这点就不靠谱。罪王的属下和原罪之女不会都被他用罪晶给脑控了吧？ 　　E本来还因为记忆碎片怀疑自己可能就是原罪之女，但一想到这个就不可能了，她绝不会认同这种理念，不可能把自己的思想让别人来掌控，但让她去控制一切她倒觉得还行，这就是人这种生物自带的劣根性和私心…… 　　唉？好像真的行，她自认为自己的理智比那什么罪王更让她放心。 　　维尔长得和罪王相似假如不是偶然，那么哪怕他再是个万人迷甜心，E也不可能把一切都给他控制，除非维尔给她当个傀儡，每天只管当她的好大儿坐在台前当面子工程。 　　是有一点可信度啊，假如原罪和罪王真的是她和维尔，这么一想，的确像是E干的事…… 　　假如她的人格余薪够多的话，的确有能力这么干……直接把罪晶病毒满世界传播，所有人直接脑控，统一思想抵御外敌…… 　　E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为心网世界全球变暖的代码运行做出贡献，感叹自己这个坏家伙恐怖如斯断不可留。 　　据瑾夫人所说，乌托邦是罪王的能力，E没有那么多人格余薪，暂时还达不到，但以现实世界里公司和民众现在的状态，那个乌托邦义体大概也不是完全体，她找到人格余薪不足的解决方法还有得打。 　　如果古神渊下面的外敌加上人类的内患确实难搞，权宜之计，暂时控制一下所有人类应该也不是什么事吧？ 　　一无所知的瑾夫人没有察觉E危险的想法，而是继续解释，“世界有一座隐藏的防火墙，它藏在心网，是类似于世界意识的存在，古城渊底下的东西不能直接动手而是间接借助公司，就是因为陛下利用了他的规则…… 　　这个世界诞生过许多世界之子来保护它，却都因艰难的行进死于半途世界才明白对待外来的东西需要以暴制暴。 　　由此，陛下受天命而生。但因他是极恶的天命，一旦达成世界将外敌驱逐的目的后，他会被防火墙像工具一样清除，这才有了陛下迫不得已身镇古神渊，等待重临…我们和陛下的行为也算是违规，假若不借助气运于新的躯壳重临会被清除。” 　　“至于三大飞升法就和底下的那些存在有关了，那些东西就是古代各种传说里的神，却根本不那么美好，依靠吮吸世界而生，祂们是世界的病毒和害虫！ 　　祂们提供飞升法使人破锁，大量消耗世界所剩不多的本源…而且，使用飞升法也无法与那些存在为敌，只会逐渐被同化！ 　　那些叛徒和公司因为只顾眼前利益，便背叛人类背叛世界！ 　　所以三大飞升法妾身不会，也不会告诉殿下，这是背叛，殿下应该靠自己破锁，而不是利用孕育，诞生我们的世界！” 　　这原则倒是不错，哪怕被威胁着再怕再痛苦也要坚持，E有点喜欢瑾夫人了。 　　她松开抓住瑾夫人头发的手，“自己破锁的方法知道吗？” 　　“除了陛下授予力量，唯一的方法自然是凭意志，不能抛弃原生本躯壳的任何东西，也不能义体改造，要肉身与精神同修，有天赋者自会明白。” 　　额，怎么感觉有点玄学？ 　　作者有话说： 　　发得有点晚，因为本来就没睡多长时间，今天早上五点多我妈又来了，把我强行扯起来跟她去跑步，应付她的时不时的突发奇想，我已经耗费了所有精力……今天评论留言的天使我都发红包(半废.jpg) 第97章 饮料当药物很合理 　　假若要自然破锁, 不能抛弃任何肉身自带的东西，不可义体改造…… 　　E想起平民们在公司的压迫下为了生存被迫卖出自己的原生器官，换上相对于便宜又可更换的义体, 而她在二代王储, 也就是王定身上却没见到改造痕迹, 只有外置脑机和类似于隐形眼镜的佩戴式瞳膜显示器。 　　之前在安德纳科技的实验室也听到瑞特和研究员对话中提到王命宁愿死了储存灵魂数据等植入她这具新身体都不愿意换上义体, 还专门指定要E这个没有经过改造的血肉身体。 　　虽然伏羲生物是生物公司，但现在这个年代一点改造痕迹都没有，除了E自己, 她也就只见过伏羲王氏的嫡系。 　　所以伏羲王氏知道这件事…… 　　E原本的身份是终结锁计划的实验体, 所以她没有经过义体改造，瑞特也特地叮嘱过，让她不要改造…然后她还有一些普通人没有的能力……难道实验成功了？ 　　这点先不提, 那罪王又是怎么破锁的？也是靠意志吗？ 　　不对，罪王和维尔除了眼神以外，不能说是第章毫不相关，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维尔身上明显的义体改造他身上都有, 面部还有一样显眼的义体改造纹路，银色的面部外壳边缘线，充满凌厉的科幻美感，是特殊型号的皮下护甲和防火涂层。 　　虽然这种类型的义体很多, 但这种型号很少见，还是E和维尔干了一段时间的活儿之后找德西法换的不正当来路高档公司货, 这义体E绝不会认错。 　　反正…维尔现在除了脑子没被德西法动过, 身上的零件就没有多少是他原本的东西, 整整就是个纯种的赛博改造人, 加上他自己的能力能当永动机一个人单挑公司的机甲部队那种，这种改造程度别说破锁，人格余薪缺失后随时变成鬼佬像一代王储一样冲进公司大楼发疯都不稀奇。 　　E皱眉道，“陛下身上有改造痕迹。” 　　瑾夫人理所应当，“陛下的肯定是伪装，否则怎会能对抗那些吮吸世界的家伙！” 　　呵…如果罪王不是原罪的傀儡，这的确有可能。 　　“最后两个问题，你是从哪儿知道的陛下？，原罪之触又如何解决？”E奖赏性摸了摸瑾夫人的头。 　　“在黑川的京都城，那里有个遗失纪元之前的古都遗迹。 　　至于原罪之触，解不了，只能转移，用罪晶传染，感染者越多，病痛伤害越小，但会使随着时间逐渐增大伤害。” 　　瑾夫人在这儿顿了顿，忽然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她抬起头，赫然发现E正满脸微笑地五指成爪扣住了她的天灵盖，指尖已增生罪晶！ 　　“怎么传染的？教教我呗？”E咧嘴一笑。 　　…… 　　惨叫声与咒骂声不绝于耳。 　　…… 　　过了一段时间，瑾夫人双手端着托盘里的药碗，拖着摆动的蛇尾游曳在前方，双眼有些迷茫，E点了支烟，手搭在腰间剑柄上，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她们穿过腥甜的血池，穿过宽阔的平台长桥，走进悠长昏暗的大殿。 　　大殿内四处挂着暗紫色的落地帷帐，正中央的平台上是一片腥红沃土，沃土中央的平台上又平放着一尊被锁链层层封锁的棺材，它与外墙是同样质地的喑紫色金属，繁复精致的诡异魔神浮雕跃然其上。 　　有一个带着白骨凶兽面具的白袍女孩儿坐在棺材旁，看身形大概五六岁，见了她们便敲了敲棺材，“家主大人，母亲给您送药来了，还有个不认识的姐姐。” 　　母亲？这个女孩儿是巫终？ 　　E见过这位少女的尸体，确实是有点像，也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她身上很单薄，没长多少肉，白袍下空荡荡的，和骨头架子没什么区别。 　　摊上这么个家族这么个母亲，哥哥也跑了，蹲在这儿显得孤零零的。 　　瑾夫人没有在意巫终，而是端着药碗问，“家主，您还醒着吗？” 　　“瑾姑姑？”棺材中传来腐朽虚弱的残声。 　　“把药喝了吧，兴许能多撑几天，其余的我再想法子，撑不住就让阿终替你。 ” 　　瑾夫人将药碗倾斜，把药水倒在土壤中。 　　药水渗透土壤，土壤下方瞬间生长出似是植物根系的血肉触手，飞舞蠕动着吸收土壤中的药力。 　　那点药力很快便被吸收完毕，血肉触手收束，消失不见。 　　许是喝了药，“巫家主”精神了些，有了点空余的力气，沉闷腐朽的声音从棺材内传出来，问，“瑾姑姑…这位客人是？” 　　瑾夫人看了E一眼，思考片刻正欲说话，E却抢先开口，“是医生，我可以减少罪晶和原罪之触的影响。” 　　“减弱…我吃过许多减弱的药了，不见多少成效，假若是那种叫我把原罪之触传染给他人的方法，就不必说了。” 　　“先吃药后付款。”E弹弹烟灰，看见不超过六岁的巫终又下意识把烟头熄灭，挥手散了散烟味儿，道，“看了效果再谈价钱。” 　　巫家主叹息，显然是没有报什么希望，“那便请罢，瑾姑姑介绍的医生，我自是相信。” 　　医生这种东西就是无本买卖，一本万利，E从身上随便摸了个路上在巫家顺的饮料，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往土壤里倒。 　　易拉罐上还有终结城的标签和彩绘涂鸦，很出名的老牌子饮料，终结城路边的自动贩卖机都能买到，名字叫“街狗乐”，别称叫“一条命”，意思就是说只要想买这个饮料，在终结城的街头随便杀个路人，路人身上肯定都背着几欧元的通缉赏金，直接拿赏金就可以在路边买。 　　E出来两天本来都有点忘了终结城那破地方了，没想到心灵投影的这个年代也有那地方的东西，还和春月阁与升龙武馆联动了，从李长生情报里知道的那个从春月阁跳槽去武馆练拳的花魁动漫形象印在易拉罐上，一身华服，手腕上缠着武道绷带，挺漂亮的。 　　在三大巨头公司的巨压下，所有其他小公司都卷起来了，无论是什么资本家都是资本家，也不愧是资本家，想出这种方法，甚至让他的产品出现在排外的伏羲城，更有甚出现在与世隔绝的巫家族地，活该人家赚钱当人上人。 　　话归正题，反正这个易拉罐就是特别花哨，充满终结城前卫的鬼火朋克和冲突斗殴的垃圾风格，配色花到辣眼睛，街狗的土潮味儿冲得发指，看着根本不敢喝，生怕是终结城特产的核废水和生化废料。 　　反正只要是个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饮料，且和药品占不上半点儿关系。 　　“这个怎么能倒进去！那可是息壤！”瑾夫人感觉E是在故意玩他们。 　　E一本正经，“管你什么息壤，反正没骗你们，我的药很珍贵，甚至用了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技术和材料。” 　　这倒确实，一瓶饮料可以分解出三个白色的万能材料，这玩意儿可贵了，至少对E来说比较贵，比她的狗命都贵，她甚至可以为了一瓶免费的饮料死一次。毕竟街狗一条贱命又不值钱，她还可以无限复活。 　　瑾夫人并不能理解E的认知，气的有点想骂人，又疑心E故意指鹿为马是为了让她表态，顾及到原罪之触和E的罪晶控制，便不敢再说了。 　　E也是个爽利人，仗着瑾夫人不敢拦，巫终也自认辈分小不该管大人的事，巫家主又看不见只能听声儿，直接就把剩下的饮料全倒进了土里。 　　血肉触手涌出，密密麻麻的根系吸取土壤中的液体。许久，巫家主有些迟疑，“这…好像是饮料？还是终结城那边的……” 　　“不，虽然它看起来像是饮料，闻起来像是饮料，喝起来也是饮料…” 　　“那它就是饮料。”巫家主打断E。 　　E面无表情道，“不要反驳医生的话，我们信奉的是快乐治疗，当然要用饮料让你感受到快乐，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它的效果。” 　　语毕，她保守性用了1%的人格余薪。 　　“感觉怎么样？”她问。 　　“很奇妙…真奇怪…”巫家主腐朽虚弱的声音多了点中气，“明明是饮料，而且刚刚还没有缓解的感觉，但是现在…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药都是有一个见效过程的，哪能那么快就有效果，当然要等一会儿了。” 　　巫家主笑了，笑着笑着就咳了两声，“既然有效，那么，代价是什么？” 　　“我要你安排我和王权见面。”E随手将空瓶拆掉，“这对你来说不难。” 　　虽然王权受这座心灵投影城市的保护很大几率不是现在在位的那个“王权”，而是隐藏在暗处，但确认一下也是很重要的。 　　大孝子雇主不是说了吗，对他老爹要按公司的规矩办事，宁错杀，不放过。 　　“确实不难，”巫家主说，“但你若是对他不利，王家家追责起来，巫家……” 　　对王权不利，真是个委婉的说法，正常人都不会想到有人会对这种寡头公司的掌权者不利吧？ 　　说这种话，再联想到巫家的占卜能力，这位巫家主一定是看到了她会去杀王权。 　　不过没有直接拒绝就好说，无非就是想要好处，巫家和王家利益往来，只要巫家到时候死不承认，把罪名往E头上一推就能摘得干干净净，王家也会继续保持表面上的友善关系。 　　E的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指尖轻轻敲了敲，“要什么大可直说。” 　　“我喜欢和爽快人说话，”巫家主笑了两声，一笑就撕心裂肺地咳嗽，却没有停顿道，“把这药物的配方拿出来。” 　　“巫家主明知道这种技术珍贵，现在又狮子大开口，与王权那种资本家没有半点区别，怪不得是盟友。”E也噗嗤一声笑了，不太好意思地摆摆手，“抱歉，我只是觉得真的好笑极了。” 　　“这本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你无权无势，现在又孤身一人前来巫家，现在我们对你以礼相待，但若是你不识抬举，我敢断言你绝不能活着出去。” 　　“哦，是吗？” 　　E似笑非笑，“第章所以啊，你是个什么寄巴东西，敢威胁老子？” 　　瑾夫人无法对E进行精神控制，但E可以对其他人进行精神控制，只要感染罪晶，她就可以通过罪晶入侵生物脑，顺带入侵脑机，只要一被她入侵，她就能够被读取人的意识，甚至是修改意识。 　　刚刚使用人格余薪侵入巫家主来减弱的原罪之触也就是一种入侵，将那些罪晶打上E的印记。 　　就从那一秒开始，巫家主的思想就和瑾夫人一样处于E的监管中，无论是瑾夫人在脑子里骂她疯狗/婊/子还是巫家主其实根本无法看到她的未来，只能从王权的未来推断她的行为和能力。 　　真可笑，巫家主什么都不明白，就开始空手套白狼？ 　　E认为她已经够有礼貌了，记忆碎片里她可是川省的祖安人，日/操/卵/瘟这类的词一般都加上族谱当逗号和语气助词用。 　　她看在巫终的面子上，为了不教坏小孩克制本能，控制吐词没有骂脏话已经很给面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命运 　　也许是因为E充满街狗风格的的粗俗言论和表现对于一个上流社会的封建家族家主来说太过于惊世骇俗, 巫家主听了着实是愣了一大阵。 　　他陷入了可疑的沉默，可能是思考利弊觉得E能到巫家族地确实是有点本事又或者是有什么后手和靠山，便直接就此揭过, “好, 我会为你安排见面。” 　　“还有呢？”E微笑, “您不会以为您对在下造成的精神伤害就这么算了吧？您的资本家言论让在下想为了世界上的全体劳动人民把您倒挂在路灯上吊起来。” 　　“年轻人, 不要太嚣张。”巫家主沉声道。 　　这话一出，不说E，连瑾夫人都为巫家主担心了。 　　“你他妈知道老子是谁吗？也敢叫老子不要嚣张？”E脸上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 和个终结城歌舞伎町收小贩保护费的极道人士一样一脚踹翻了棺材, 棺材被这股巨力从土壤中连根拔起，血肉触手的根系暴露在空气中蠕动，连着锁链一起断开。 　　巫家主明显被摔了个倒转, “咳…咳咳…你！” 　　“你个屁，老子现在很不爽，识相的就好好跪下给老子道个歉赔钱，不然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扔终结城红灯区去给人当飞/机/杯。” 　　表现得很有礼貌的E嗤笑一声, “虽然你可能又老又丑, 但是以你巫家主的身份，想必有很多人都想玩玩你那叭叭叭给人预言未来的嘴巴？” 　　她一开口就没打算停，用街头野狗低俗下等的词组继续道，“我记着你们一般只为王家动嘴, 动一次要价一万条人命。这次来个你们资本家最喜欢的促销活动怎么样？别人玩一次，几个亿条生命可就进你嘴里了。” 　　挑衅可能是E的自带技能, 背叛者之手的挑衅负面词条对E来说还屈了才了。这种粗俗又不那么粗俗的文明言论, 心理素质稍微不好的都能给E活活气死。 　　【先生大才！】 　　唉, 低调低调, 这能算什么，都是些没用的，语言的艺术罢了。 　　E在心里头对着记忆碎片谦虚了一句，感觉非常微妙。 　　她对巫家主带有莫名其妙的恶感，而且巫家每次占卜都管伏羲王家要那么多战俘，那么多年来却没一个活着走出巫家，明显就是被他们被投入了血池，所以E说话自然就是那么不客气。 　　不过她畅快了，巫家主可不畅快，先是被粗俗言论杠又是被从土壤中连根拔起，现在劲儿头上来了就剩一口气提着吊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瑾夫人对他也懒得多管，在一旁全当坐看好戏，连在他面前演一演都嫌多。 　　显然，她清楚E“恶徒”的为人，已经认定了巫家主不死也得被控制。 　　E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现在打算用巫家主没来得及把道歉说出口来做借口发难。 　　她抬步上前，微张五指。 　　一个一直被忽略的矮小身影挡住了身后的棺材。 　　是巫终，她双臂努力张开，踮起脚尖试图让自己显得更高大一些，凶兽骨面下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宽大的白袍却显得她更为瘦弱。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可爱的小小姐？”E半蹲下身，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 　　【摸头是最能拉近关系，使人放下警惕的行为。】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别问，问就是某个奴隶少女的头发都快被我摸秃了。】 　　【嗯，也别问我奴隶少女是谁，如果你认识…哦，那你可真是个人渣。】 　　【医生，我说真的，你个人渣，别把你的花加进茶里！】 　　【什么？人渣是我？那没事了，服装店店长的灯很亮，餐厅服务员的桌子也是真够牢固的，那个穿棕色外套戴礼帽的奸商是我永远的朋友，魔物也很棒…】 　　莫名其妙的记忆碎片让E摸小姑娘头的手瞬间顿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些记忆碎片就是让她莫名其妙的想起：“啊，她可真是个人渣。” 　　算了，管他呢，她就是人渣。 　　E单手拎起巫终，把小姑娘抛飞又接住。巫终被抛飞后惊恐了一瞬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的行为很让她舒心，被她怜爱地搂进怀里摸了摸头… 　　唉，这么瘦可不好，衣服光穿白色也不是办法，也许该领去餐厅和服装店认识一下餐厅服务员和服装店店长。 　　E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 　　“可以不要伤害家主大人吗？他在保护人类，我可以替他。”她怀中的巫终小心翼翼抬起头来，斗篷的兜帽因刚刚的“抛接游戏”滑落，眼睛黑得看不见一丝杂色，格外通透。 　　E将她放回地上，蹲着把她凌乱的黑发用五指梳理整齐，温声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可爱的飞翔小鸟？” 　　“我是巫家人，我看得见我的墙，离我还远。”巫终小声道。 　　E反应半天，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死亡。 　　死亡是面墙，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宽，一片寂静，将人与世界隔开，关在外面。 　　在心网中，死亡更是具现化，它确确实实就是一面黑墙，死去的人除了投机取巧成为电子幽灵就是被公司用特殊方法奴役，幸存意识的悲哀灵魂只能终日在墙外徘徊，用尽一切办法都想回来，却只能被隔离，直到失去意识，人格余薪清零成为鬼佬，最终成为数据，变成养分被黑墙同化。 　　能看到自己的死亡，却无法规避吗？ 　　知道自己清晰的死期，无法改变，只能无可奈何，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对。”巫终像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黑瞳征征地，“命运不可改变，但我看不到你的，也不敢看。” 　　E笑了，摘下自己脸上的凶兽骨面，轻轻在女孩的额头落下一吻，这一刻，这个“巫终”的命运与无法预料的“E”产生了交集。 　　“好厉害…我看不到了。”巫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E摸出一把糖塞进小姑娘手里，“我不信命，生平最喜欢的就是跟命定好的对着来，这是反叛者的惠赠。” 　　“改变他人的命运会被全世界的意志敌视，这样做的人会死，死在命运定好之前。” 　　E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告诉你个秘密。” 　　“秘密？” 　　【我叫巫终，巫山云雨的巫，终结的终。】 　　记忆碎片弹出，在回忆中，年纪稍微大一点的E黑发黑眼，与现在的模样一般无二。 　　她微笑着正对镜子一遍又一遍地复述这句要对面试官说出的话。 　　明明只是没有终结的可悲名字，用这解释却充满短暂人生点到即止的暧昧与浪漫。 　　这种解释如果是让父亲和母亲听到了，肯定得骂伤风败俗。 　　E时常半眯着的冷色眉眼弯了弯，变成华艳浓稠的光景，她故作神秘道，“秘密就是我也姓巫，我啊，看到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这是谎言…什么反叛者的惠赠，只不过是个蒙蔽的数据修改罢了。 　　E是最无情又最多情的生物。 　　她知道巫终会死，死在二代王储的利用之下…在这个心网世界，巫终的死亡会更早，而且原因只会是因为E。 　　如果E按照目标把王权的人格复制体做了，这座城的所有自带意识也就没了支撑，随时都会破灭，哪怕侥幸逃出也会被防火墙抹杀。 　　可小孩子总想着死可不好，为什么要为生计担心呢？这些事情交给大人来就好了，这是成熟大人的责任，小孩子只需要读完书好好玩就够了，玩泥巴去都行。 　　至少，至少可以让她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快乐两天…… 　　E清楚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她只是终结城街头的一个活了今天没明天的雇佣兵，只要给钱什么都干，心网里面的东西都只是数据，而她是真实的人。 　　她是真实的人，人就还得活，她还得带着维尔活。 　　公司掌权的时代，物价总是很高的，房子、食物、水源、武器、子弹、第章药品、维尔身上的义体维护、车子的汽油、用于麻痹精神的酒精…这些都要钱。 　　她自己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没有资格发散多余的善心去拯救他人。 　　哪怕是用数据连接强行带出去救下来了又怎样？一串无用的数据只会拖累她，就算找到了新的身体注入意识在现实世界重生，巫终这小姑娘也会和他们一样像一条狗一样活着。 　　假如庇护她的E死了，她会像所有无依无靠的终结城姑娘一样讨生活，在年纪小没有能力的时候会遭到所有人的压迫，哪怕巫终有占卜能力也一样，意外总是很多，恶意也大多是临时起意。 　　一个普通小女孩，随便一出门就可能被帮派火拼波及死了，哪怕只是出公寓门在楼道内，没有威慑他人的能力也有很大的可能会被三教九流的家伙玩过以后将尸体扔进垃圾堆，又被鬣狗捡回去割了有用的器官做成罐头。 　　再过一段时间，等公寓里的速食品吃完了，租房期限的时间也到了，没钱交房租，她会被赶出去在街边成为一名站街的廉价流莺，只需要十多块钱就能帮助客人释放压力，等时间一长再染上一些脏病，不得不卖掉自己原本的身体零件换成廉价义体。 　　哦，她还得东躲西藏着做生意，终结城无家可归的人比例是500%，那些没有地方住的人一向都会被ECPD当成业绩打爆脑袋。 　　假如这女孩儿能有幸活得年岁大一些，有了契机不在干这那行，也许是会像E一样当一名朝不保夕、刀口舔血雇佣兵，又或是成功傍上一位有一些钱的人度过余生。 　　反正阶级固化，下层人绝对没有真正向上爬的机会。 　　在这个时代，在那些巨头公司的压迫下，底层的人们往往活得更像一条狗而不是像一个人，生命都由金钱来衡量，活着便是最痛苦的刑罚。 　　善心是最卑劣的恶意，何必再把人推进活着的深渊呢？ 　　真正的善心该是冷漠。 　　E轻轻抚摸女孩的黑发。 　　作者有话说： 　　注：摸头和奴隶少女我就不解释了……出自一个在界内大名鼎鼎的游戏，关键词搜索可以搜到，这里的是更新过很多版本后添加了服装店老板娘和餐厅服务员“特殊剧情”与魔物化设定的那个版本，那个版本好像女主左手也有装机械外骨骼，都大差不差吧。 　　但你们不该知道这个游戏，那个穿着棕色衣服的商人也不是你们该认识的，认识的都是人渣， 　　什么？我知道？哦，对，我是人渣。 第99章 血酒 　　“求求您, 姐姐…可以不要伤害家主大人吗？” 　　巫终还记着E要对巫家主动手的事。 　　“当然，我会答应你的一切请求，我可爱的小小姐。”E微笑, 表情与记忆碎片中的罪王重合, “请你相信我爱你, 犹如爱我自己。” 　　【请你相信我爱你, 犹如爱我自己】 　　罪王对记忆里的那段红影也说过同样的话。 　　的确是如同爱自己…E对巫终这个和自己同名的女孩儿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仿佛看到的是自己。 　　“小公主，你见人就叫宝贝儿甜心的破习惯改一改吧, 别对谁都说爱。”维尔在队内频道不赞同地打断E的思维, “每次听见你说爱谁，那人就都得死。” 　　“我这次是真的爱她，哪怕死也不能否认我对她的爱。”E温柔地抚摸巫终的头, “况且，死而已，不打紧的，她难不成会怕？” 　　“谁他妈哪个正常人不怕死的？” 维尔心中腹诽E脑子又抽风了。 　　E和维尔两人在团队频道互相瞧不上行为作风, 巫终倒没对E的称呼发表任何看法, 她端详一番措辞小声道，“谢谢，但您这么说令我有些受宠若惊。” 　　“那就惊着吧，习惯就好, 等你走出去，你就会知道恨你的人和爱你的人一样都无关紧要, 你完全不需要去在乎他人的感受。” 　　巫终动了动嘴唇, 忍了一阵, 终于还是忍不住劝, “可这样很不礼貌。” 　　“这不一样哦，我亲爱的小鸟，就和你养只小宠物一样，假若你喜欢折耳、胖的、腿短毛软、没有攻击性、又粘人不碍事的猫。 　　那么，为了让自己高兴，你可以明知道折耳猫娇气又有基因病活不长也专门拿漂亮的猫去配种，配出你喜欢的模样，然后供养它，还可以把它殴打训斥得温顺，养得超过健康体重，并用最高额的价钱养护它的毛。 　　这只因你有绝对的权威，它只是你养着取乐的小玩意儿，吃的住的都只能依靠你，你可以随时捏死它，在它身上发泄不好的负面情绪，而不是让你的情绪被它影响。 　　哪怕它寿命所限死了，你也可以直接换一只。 　　那么做为一名这样的权者，又何必在乎牲畜的感受呢？” 　　E话音刚落，维尔和巫终都沉默，而瑾夫人却抬袖掩唇吃吃地笑，“果然啊，殿下，您也想过背叛陛下，将人看做牲畜，您的所作所为与理念和公司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啊，陛下知道，但他在达成目的之前暂时默许。”E刻意逗弄瑾夫人，咧嘴一笑，“你难道不知道陛下只需要结果吗？” 　　“陛下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瑾夫人咬牙。 　　维尔在团队频道里隔空打脸，“我才没有。” 　　“你就这么直接把自己往罪王身上带入了？”E似笑非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好像被公司洗脑得挺严重，也并不是说你行事有些像那些上流人有钱佬……但……” 　　维尔缓缓道，“但你的笑容，你的行为都只是在模仿人，你好像游离在世界之外，一切都是你为了推动世界发展、操纵这所躯壳所扮演出来的。 　　小公主，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包括我在内…你从本质上就把人类当做是小玩意儿小宠物，你从来都没把我们当人，也没把自己当人……” 　　“闭嘴！”E低呵，“我，是人。” 　　“你真的那么认为吗？小公主……” 　　“闭嘴维尔！”E一字一顿地偏执吐词，“我，长得像人，行为像人，情感像人，那我就是人。” 　　维尔没再说话了，只是沉默，E脑子里的记忆碎片却突然跳了出来： 　　【可笑，脑子被洗脑傻了吧？“人”是吃“人”的，这世界上的大都是畜牲，卑贱的流浪狗，恶心的虫子，而真正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位置，就是上面的有钱佬和老爷太太少爷小姐。 　　他们靠吃我们这些“人”才能是人，所以我们算不得“人”，只有反抗。 　　我们也要吃“人”，吃了“人”，我们也就是人了。】 　　E冷静下来，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说重了，想哄维尔两句，记忆碎片却接着弹出： 　　【用不着和金属改造过的家伙理论，他们又不是人，只是异种，又怎么会理解我们血肉组成的真正“人类”呢？】 　　E将脑子里对改造人种族歧视的记忆碎片甩开，但还是受了一些影响，也没心情再去哄维尔了，转头对棺材里的巫家主道，“行了，看在阿终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尽快安排我与王权的会面吧。” 　　这么仁慈的解决事情是因为E突然收到监控画面发现绘有黑龙纹的车队出城。时间紧迫，她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到时候会来找你，记着要真的王权，不然你们巫家就别想存在了。” 　　“对了，给我准备一些物资，吃的穿的日用品还有一些医疗器械。”E离开时对瑾夫人说。 　　“要多少？” 　　E稍微计算了一下自己残余的人格余薪和带着物资追上车队的神经速度，道，“越多越好，十分钟以内。” 　　“是…”瑾夫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撇了一眼巫终。 　　巫终很懂事地点点头，“我去拨调物资，告退。” 　　…… 　　慈善就是无底洞，更何况是在资本主义掌控的世界对着恶土一无所有的野狗做慈善。 　　“楚谋”这种叛逃家族的大少爷就算有亲属偷偷接济，现在也肯定手头紧。要和这种人拉近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拿钱砸，拿钱和物资砸，砸给他拿去恶土做慈善打水漂。 　　E肯定是不愿意拿自己珍贵的人格余薪变成物资拿去给数据构成的NPC做慈善打水漂，所以这些物资当然是要让巫家提供。 　　巫家是狗大户，封建资本主义家族，老牌贵族上流人，有钱有权有能力，还和相当于是土皇帝的伏羲王氏是合作关系，所以哪怕被原罪之触耗落魄了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能因为放过了巫家主的原因，巫终对E的怀了些感激，导致拔调物资的时候胳膊肘往外拐，给的物资都是最好的，暗地里装了很多珍贵的医疗器械和药品，甚至还把用于给巫家主做药引的“血酒”都弄了几瓶。 　　十分钟集结到的物资满满当当的装在货车上，组成了一整个车队，被巫终迅速交到E第章手上。 　　在心网中，以E的神经档位速度，哪怕是带着大批的物资，只要人格余薪足够，也可以在几毫秒微秒内到达目的地。 　　她对巫终笑了一声，挥挥手作别，与车队开始数据跳转，化为数据流一同闪烁消失。 　　…… 　　E跳跃的速度太快，提前了车队许多，现在还得在虚拟出来的恶土中等一会儿。 　　无论是哪的恶土都天气恶劣，她不止一次这么感叹。 　　沙尘呜呜地刮，天上跟下刀子似的，空气割得人脸疼，呼吸道火辣辣地充斥着砂砾的异物感，飘扬的沙砾铺天盖地，被风吹进眼睛，连视野都受损。 　　而在E超脱心网维度的视线中，只要微微凝神，就能看出这里都是虚假的数据，全部都游荡在无边无际的黑色虚幻盒子中，组成这里“人们”所存在的世界。 　　这个黑盒子就是王权的记忆投影，进来容易出去难，里面的“人”不依靠外力根本无法查觉到到虚假。 　　E暂时修改了自身灵魂的一点数据，不受这里虚假数据环境的侵扰，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做，直接翻身坐上巫家准备的物资车队车头的那辆车的车前盖。 　　她点燃一支烟，还是打算哄哄维尔，不过维尔不怎么记仇，所以她不打算认错，直接就换了一个话题，“维尔，等会儿见着了你的楚谋哥怎么说？” 　　维尔毫不在意刚刚的不愉快，好哄得甚紧，他不想搞臭和E的关系，所以从没学会对E生气，一听E这么说，知道自己不用乖乖闭嘴，重新获得了在E这儿说话的权限后，就连忙道，“当然是问他事情的真相啊！黑曼巴区那么多条人命，怎么可能是楚谋哥干的？ 　　我可不能让他一直背着这罪名，等我找到真正的凶手，一定得把他千刀万剐！” 　　E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现在黑曼巴区的事件可还没发生呢，你问这个他也不知道啊。” 　　她盘腿，仰头拎起酒瓶灌了口极烈的酒，懒散地靠着车前玻璃，在虚拟的烈日和沙尘下晒太阳。 　　这里无论什么都是假的，抽的是赛博电子烟，喝的是赛博电子酒，知道这真相后，酒便连人都醉不倒了，无趣得甚紧，E都有些想终结城霓虹中连绵不绝的阴雨了。 　　白色的外袍在沙尘中猎猎作响，E半眯着眼，坐车前盖上屈着腿，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人格余薪消耗些许，数据流自E蓝茫涌动的眼中化为虚拟的锁链迸发。 　　光，停了下来。 　　沙，止住了。 　　四周陷入了可怕的寂静，连风吹动的声音都不存在，太阳静默着，只有E酒瓶中液体晃动的声音。 　　E又仰头灌了一口巫终给的血酒，想着有机会就回现实去巫家给维尔也搞一箱。 　　这血酒是只有巫家才有的东西，能压制痛苦，延长寿命，增强神经抵抗性，对伤势也有很大的修复作用。 　　巫家每次战后要的数千万战俘就是用于酿造血酒，E进到巫家大殿看到的血池就是酿酒池，她手上的这么一小瓶就大致一万条命。 　　原罪之触作为罪晶的异变分支，不是谁都能撑过去的，E是唯一的例外。 　　巫家主能在时刻承受原罪之触的情况下撑那么久，就是用血酒入药。 　　用战俘的命换他一个人顶着所有痛苦，让无辜者不被感染，这算盘打得很合算。虽然瑾夫人说巫家是背叛罪王理念的伪君子，但他们对无辜的民众的还真不错。 　　这血酒对E这种能够看破虚妄数据的灵魂都有作用，一点一点用数据填补E为了图省事儿制造的躯壳空余，甚至还上传了一部分到正以为自己是一只狗的本体上。 　　血酒入口腥甜，带着股金属电浆味儿，咽下去舌尖和食道都温热酥麻，回味略带苦涩的酸味，让人胸口出现沉闷的情绪，木木地无法发泄，像是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吞咽自己的泪水。 　　E挺喜欢这酒，已经做好了去现实里抢劫巫家的打算。 　　反正现实里的巫家已经落败完了，嫡系的巫定跑路，巫终死亡，瑾夫人又是个二五仔，巫家主就算没死也大概离死不远了。 　　反正巫家那么多血酒，酿都酿了，不喝浪费，还不如她劫富济贫。 　　当然，是劫巫家的富，济E自己的贫。 　　如此一来，先富带动后富，合作共赢，岂不美哉？ 　　啊不，不行，巫家虽然是为了全世界集中原罪之触让每任家主一个人撑着，但那可是那么多战俘的生命…这灭绝人性的事可干不。 　　干脆就把配方搞过来，把那些导致世界变成这样的根源做成血酒吧！只需要把王储、瑞特这种代表性的大资本家吊上路灯当景点意思意思，其他的全部都扔血池里，让他们为社会做点贡献。 　　反正E是毫不在乎这些没多少分量酒液到底是多少条人命堆积的重量，心网中的就是数据堆积，相当于她喝了一串数据。 　　而现实里的，不管老人小孩还是男人女人，身份都只有一个。 　　——“战俘” 　　他们的一生，只不过是用一个数字来凸显酒水的珍贵。 　　在现实里，人命反而是最不值钱又最下贱的东西。 　　下层的人像牲畜一样被圈养，像老鼠蟑螂一样繁殖，人造也能一批又一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上层的有钱佬和吮吸世界的外星杂种神还嫌人多了呢，每七十年发动一次战争消耗人口。 　　这些被酿成血酒的战俘死了堆着也是堆着，让上层有钱佬喝，E肯定是不乐意的，扔了又浪费那些人的生命，还不如自己喝了。 　　虽说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不过这又何尝不是连着他们的份一起活了呢？相当于出一份力量交给E，E也或多或少带着他们一起和公司对着干了吧？ 　　维尔和E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反叛恶徒，别人说婊/子配狗就真没骂错。 　　嗯，E自认为是狗，所以维尔是前面的那个。 　　这种行事作风，别说那些战俘死了没嘴反对，就算还活着也必须得被刀和枪架着脑袋认同他们的歪理邪说。 　　E一边和维尔吹牛开黄腔一边晃荡酒瓶等着，没过不久，远远的荒漠恶土中遍布街狗涂鸦和奇怪改装的车队就近了，甚至能清晰的看清车身上的黑龙标识。 　　终于来了，要不是看维尔甜心那么期待早点儿见到楚谋，她才不会用人格余薪修改数据天气直接给车队开路。 　　E扭了扭脖子从车顶上跳下来，拉下头顶的电子信息笑脸面罩，面罩下，她微微拉起嘴角，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无论是和混帮派的街狗还是普通街狗初次见面都应该先亮亮拳头。 　　街狗都是一群∥靠 // 打 // 砸// 抢// 偷才能活到大的家伙，没文化没礼貌，只信奉力量，想让他们服你，就只能把他们打服，打得不敢来侵犯你的利益。 　　哪怕是楚谋带领的这群为了给恶土流浪者家族送物资做慈善的街狗也大概不是什么善茬儿，见到E一个人带那么多物资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杀人越货。 　　E是最喜欢有礼貌地打招呼的。 　　于是她摸出了大规模杀伤性/手/雷。 　　那么，和这些朋友初次见面，是该先礼貌，打个招呼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楚谋 　　“小公主, 街狗如果成了帮派团伙，那大家都是兄弟，谁死了都会结仇, 你待会儿注意着点别弄死人, 打残就行, 不过楚谋哥比较硬气, 你打狠点去他半条命，别打成傻子，有得活就行, 给他留点儿面子。” 　　维尔明显很清楚街狗的作风, 对着他的野爹楚谋哥没有半点不忍心，张口闭口就是去半条命打残，不过居然还记着叫E给楚谋在他兄弟们面前留点面子, 简直就是绝世小甜心行为，怪不得人家是万人迷。 　　E点头应下，抬眼去望越来越近的车队。 　　而另一边的楚谋则是一无所知地带着车队往定位器显示屏上的红点方向开，丝亳不知道自己被大孝子坑了。 　　最近恶土的公司狩猎小队行动范围越来越大, 惹不起总能勉强躲得起, 为了保命，许多流浪者家族和野狗都迁了地方，去不熟悉的地方寻找生机，有的还一直在移动, 若不是他们被认同为是盟友，被给了定位器, 在看不到边的恶土中还找不到人。 　　“老大, 前面…好像有人, 好像是一个车队, ”车队打头开车的帮派成员拉近义眼的可视距离和清晰度，忽然惊呼，“车上的标志！厚土轮回毒蛇纹！是巫家！” 　　团队频道里瞬间传来的帮派弟兄们焦急的声音，“怎么办啊老大！他们肯定发现我们了，逃不掉的！要不上去干他妈的一场？死了也不亏！” 　　巫家连出族地都很少见，怎么会如此大的阵势派车队出门堵在前面？难道战争要提前开始了？ 　　楚谋皱了皱眉头。 　　巫家肯定不会任由街狗车队路过，在这儿遇见，假若不是碰第章巧…难道是占卜出来他的身份了？可是找到他什么也没用啊！他一个被除名的少主难不成还与下一次战争有关？ 　　算了，只能用伏羲嫡系的身份看看能不能过去了。 　　楚谋面色凝重，“先准备作战，把装有重要物资的车辆往后调，我去谈谈，看能不能和平解决。” 　　“没问题老大！” 　　兄弟们都答应得很果决，楚谋却长叹一口气，不是很想用“王储”这个名字，但他还是抓了抓头发，把打着铆钉的街狗风格夹克脱掉，从车底下踩着的地方找出多日前离家时穿的西装外套。 　　——这件衣服很早就被他揉成一坨扔在座位底下来回踩了好多遍。 　　衣服的面料很好，抖两下仍旧修身笔挺，炭黑色，防水防火防弹，连点儿灰尘都不沾，和“王储”一样规矩板正又得体。 　　楚谋穿的是紧身的黑色低腰长裤，脚下踏的也是长靴，只要把那些叮叮作响的骷髅锁链饰品摘下来搭个西装也不太过于奇怪，不过街头风格的涂鸦T恤和这套西服外套穿着挺不搭，他索性连T恤也脱了，直接单穿外套扣上扣子，向前方车队的信号源发送通话申请。 　　呜呜呜—— 　　信号通讯被接通，视线弹出通话窗口，窗口中是个带着电子信息笑脸面罩的白袍银发女人。 　　没有凶兽骨面…难道不是巫家人？ 　　楚谋没露出心中疑惑，也没像街狗一样见人就凶神恶煞或嬉皮笑脸，而是用属于伏羲生物少主“王储”特有的公式化表情，不带任何情感信息地陈述，“伏羲王氏执行要务，巫家人，请报上身份。” 　　女人用佩戴金属外骨骼护臂的左手流里流气地抛接手/雷，听语气似乎在笑，“这是质问吗？好吧长官，我叫安格洛，不是巫家人，车队是抢的。” 　　“私劫公司货物是重罪。”楚谋缓缓道。 　　“我他妈不是重罪还不干呢。” 　　女人摘下面罩，浓艳华贵的脸接替那项面罩的职责，继续勾起恶劣的笑，冰蓝色的眼睛似乎有衔尾蛇状的银色光晕旋转。 　　她正半眯着打量他，忽而吹了个口哨，有些意味不明地半调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穿西装挂空挡，深V露胸口还挂个金链子，你就穿成这样给人讲童话故事？怪不得把甜心教成裸穿皮大衣的毛病和审美。” 　　怎么说呢？虽然不知道甜心指的是谁，这女人又是从哪知道他讲童话故事的习惯，不过确实是挺尴尬的。 　　楚谋一向板正，从小都是按照稳重的继承人来培养和要求，哪怕是出来当街狗换了身叛逆的皮也穿得严严实实，烟熏妆不化、穿环不打、奇怪发型不做、毒//品不沾、约/炮邀约不应。 　　在一堆帮派街狗中搞得好像要守男德一样，现在这种场合单穿西装实属礼节问题和无奈之举。 　　而且因为他刚才光顾着摘裤子上的挂链，差点没把裤子的拉链也一起扯下来，居然忘了摘特别符合街狗审美的金耳坠和脖子上的那几串钢质的大金链子！ 　　上层精英与公司少主的体面荡然无存，搞得现在像很久之前的土豪煤老板！ 　　楚谋性格完全不像三大巨头公司之首的太子爷，而是个呆板守成的老实人，他本来穿着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偏偏E不给面子，不看形式地拿出来说。 　　被那视线一看，他觉得身上的衣服穿也不是，脱也不是，穿着比全脱更难受，只能不自在地拢了拢衣领，结果怎么遮都遮不住胸口。 　　他没发现自己止不住泛红的耳朵，忍住尴尬，稳住没有多余情感的表情质问，“既不是巫家人，车辆又如何而来？”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E勾起嘴角，“当然是抢来的呀，你还当我刚刚在开玩笑吗？” 　　她这么笑着，轻快地抛飞两个拉开的大范围生物激光切割手/雷。 　　两个车队相隔很远，楚谋还奇怪E究竟想干什么，却见那两枚手/雷居然出现在自己的车队中，发出了数道绚丽的激光！ 　　旋转的激光像是酒吧舞池内旋转的灯球！ 　　切割！切割！切割！ 　　两个车队的通话频道赫然中断，帮派街狗还未反应过来，手/雷便绽开死亡光束！ 　　“简单打个招呼吧！你们好啊！”E在惨叫与哀嚎中朝天空鸣枪三声，发出神经质的大笑。 　　她畅快地后退两步，潇洒又不规范地半旋身，腰间幽蓝色的电子长剑瞬间出鞘，顺着她的旋转舞出一道凌厉半圆！ 　　比太阳更亮！比月亮更寒！银蓝色的明亮剑芒与激光两相辉映，瞬间照亮了恶土。 　　那锋利的锐意不带杀气与恶意，只有纯粹！ 　　可斩万物，登峰造极的纯粹！ 　　剑芒在恶土遍是沙尘与乱石的灰黄干结大地上斩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看不见边际的沟壑！看不见底端的沟壑！这沟壑直接斩断了道路！ 　　“全他妈给老子放下武器抱头蹲下！打劫！” 　　楚谋的车队开始混乱，［挑衅］负面词条触发，从手/雷的爆炸中缓过来的帮派街狗开始不顾楚谋说话便掏出枪和各自的家伙事儿向E倾泻子弹，各种枪械的密集子弹，伴随着的还有街狗粗鲁低俗的骂声。 　　“操/你妈的！”、“疯女人！”、“臭/婊/子”、“真他妈晦气！遇到个鬼佬发疯！”之类的友好问候比比皆是。 　　虽然说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数据分/身，但这么吵可真是有点不礼貌啊，其他的都还好，为什么要把一般用来骂维尔词的用在她身上啊。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其实我是个脑力派的黑客？” 　　E微笑着，眼瞳中蓝芒涌动，漂浮的锁链迸发，看不见的心网数据被修改。 　　所有纷飞的子弹如同被屏障静止那般停泄，这偌大的一幕极其震撼，空间好似被无形的胶状物包裹，将那冲击的金属风暴凭空凝固镶嵌，深陷在那无形的屏障中。 　　剑芒荡出的沟壑犹如天堑。 　　而银白的身影高挑婀娜，轻轻将脸颊旁的长发拨至耳后，带着秀场模特台步的优雅与街狗随意的浪漫散漫，踩着不知在哪沾了暗红血迹的厚底长靴，浮空一般款款走过那道天堑。 　　铺天盖地的金属子弹像是挂着凝固的雨。 　　她就将手轻轻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嘴角挂着诡艳的微笑弧度，那些代表死亡的无情金属“雨滴”便温顺自觉地避开她纯白的衣摆，献媚小狗一样为她开出一条空旷光明的道来。 　　“哎呀呀，真热情，我只不过是打了个招呼而已，还给我送见面礼？” 　　E微眯着狭长的双眸，晶蓝的瞳孔和银白的衔尾蛇都只能见着一半，她似乎受宠若惊那般腼腆微笑，看起来像个书香世家仔细教养长大的大家闺秀，慢条斯理道，“有句古话叫做礼尚往来，那我便翻倍回礼如何？” 　　“真希望你们能收下，不要让我难堪。” 　　她话音刚落，世界一瞬间寂静无声到毛骨悚然。 　　众人这才能察觉到一直莫名其妙忽略的点子。 　　从刚刚…好像一直连风声都听不到…太阳也感觉不到温度…好像，所处的世界是假的…… 　　按理说，这并不能使好勇斗狠的街狗恐惧，更何况这还是一群帮派成员，他们该像往常那样继续叫嚣，骂出街头从出生到死亡都不间断的污言秽语，骂出下流低俗又粗鲁的恶心讥讽。 　　他们该像往常那样，直接操了他妈的开干，打得对面那装神弄鬼的大美妞儿哭爹喊娘地变成碎肉。 　　可…… 　　街狗们僵硬地转动眼珠。 　　无法…没有任何办法…仿佛神经控制系统失灵，身体…无法控制身体，连手指都动不了，想要咒骂的声带丝毫不听使唤。 　　所有人，所有静止不动的人，他们齐齐望向E，在控制下低下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生涩地吐出，“谢谢。” 　　“当然，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E浓艳的微笑温和中又带着恬静，像是繁盛的纯白荼蘼，端庄华贵又不失清雅。 　　她泛着蓝芒的眼中银色衔尾蛇旋转，静静的，静静的，所有人都在她的目光下举起了枪械，枪口平稳地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抱歉，我只有一个人，忙不太过来，只能劳烦各位礼物自提，请自便。” 　　入侵协议，矩阵展开，病毒植入！ 　　［连带传染］ 　　［自我了断］ 　　维尔大声在团队频道里喊，“艹！小公主，你他妈又在干什么？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你别把楚谋哥给杀了！” 　　“我有分寸的，”E微笑，这次却直接把在队内语音频道中和维尔的交流说了出来，完全不在乎人听见。 　　她叹息，“我才发现…原来啊，这里都只是数据构成的玩意儿，我对它们来说，就是高纬的神，它们无法越过数据的防火墙攻击我，我却能直接入侵、控制、修改它们的所有……” 　　“小公主，你脑子又犯什么病？”维尔试探性问。第章 　　“他们让我不高兴了，那么惹怒我，不是应该让他们长个教训吗？反正不过是数据罢了，我的宝贝儿甜心，数据这种东西，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 　　E缓步走近最前方的楚谋，在他惊异的目光下抬起他的下巴，用拇指的指腹细细摩挲。 　　楚谋身量很高，黑发黑眼，眼睛里都是老成守旧，却时而锋芒毕露，下巴上还有刻意许久没有打理过的淡青色胡荏儿，有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曾经常年在公司大楼中不见阳光、和“安格洛”那一众公司人士一样的苍白皮肤已被恶土的阳光晒得如同维尔小麦色皮肤那样温热，真实得像个真人。 　　哪怕穿成一股土大款煤老板的味道也莫名其妙充满魅力。 　　裸穿西装大金链，紧身低腰裤配长靴，这涩里涩气的土味儿审美跟维尔直接在身上绑武装带又裸穿皮大衣差不多。 　　怎么说呢…照样的胸大屁股翘，这股子勾人劲儿勾人得紧，简直太他牛/子的勾人了，维尔甜心算是子承父业。 　　说句开玩笑的话，楚谋当伏羲少主真是不合适，就该和维尔一起去黑潮俱乐部当头牌！ 第101章 定位缺失 　　楚谋真实得像个真人, 可所有的都是假的，数据构成的假人和AI没有什么区别。 　　这里只有E是真的，真实的灵魂人格。 　　这都是假的, 一个真实的人和一群数据玩过家家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接这种破单子, 就他妈那么瞎牛子缺钱, 阳间单子接完了还得接阴间的是吧？ 　　E越想越觉得烦躁, 越想越觉得不值。 　　在心网停留时间越长越容易出现这种病症，学名叫做“定位缺失”。 　　心网是海，灵魂是船, 躯体是风帆, 也是锚。 　　身体在现实世界里就代表船已抛下了锚，有了定位，不会因为风帆被风吹动而四处漂泊迷失。 　　假如身体还在现实里没有死去, 灵魂和人格数据却进入心网，这种病症会随时伴随着你。 　　你越爱现实里的世界，越会感觉心网中的虚假，越来越迫切的想回去, 这种感觉会让你发狂, 就和终结城居民永远也无法逃离终结城的奇异魔力一样。 　　而现在，终结城的街狗离开离开终结城的负面效果和定位缺失一下子全加起来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明明没在这里呆多久，E却因为定位缺失开始想念终结城了。 　　终结城并不是个好地方, 相反，她是个恶心又罪恶的的破地方。她终日阴雨连绵, 地上有干不净的污水, 高楼挡着太阳, 只有五颜六色的霓虹映照人们心中丑恶的欲望。 　　到处都他妈的是垃圾…呼吸一口空气都是混合着垃圾的硝烟血液和汽车尾气, 也许还有帮派混混和站街女郎的劣质二手烟。 　　街头的人都说终结城是个婊/子，想方设法的用所谓的梦想榨干你的最后一滴价值，所以那里就是个只有投机者和恶徒才能活得下去的垃圾地方。 　　垃圾地方长着垃圾人，就他妈跟一群垃圾虫子似的。 　　可E现在就是想死了那鬼地方，像个欲/火焚身的嫖客，精虫上脑，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回去。 　　回去街头火拼！回去工业废水里游泳！回去干他娘的公司佬！就像拥抱了那个可恶又迷人的婊/子！ 　　去打、去闹，去干他几票大的，然后拿到那被层层剥削的雇佣金。 　　斗兽区的角斗，新星区的繁华，还有那些上城区的纸醉金迷。 　　去喝酒，喝梯子，喝个几条街，嫖到失联，醉死在街头醒来少几个器官也无所谓。 　　那里是如此的自由真实，连刀口舔血都变得浪漫洒脱了起来。 　　E现在哪怕是想起博客街穿得跟花里胡哨火鸡一样的脱衣/舞男和女郎、包括每条巷子垃圾堆的尸体与贩卖尸体的鬣狗都感觉亲切。 　　假若终结城是个真正的人，E觉得自己说不定再干完一炮后会不嫌弃她的罪恶肮脏，而是想亲吻她丰满上翘、不知道沾了多少街狗味道的嘴唇。 　　太想念了，太想念了…思念简直要将人折磨疯魔…… 　　E本来是打算以暴力的方式直接打服这些家伙加入的，但她现在却发现，反正这些都是数据构成的人，那么再多植入一些数据变成记忆，用这种更快捷的方法又有什么不道德的呢？ 　　她嘴角诡艳的弧度令人毛骨悚然，几乎梦呓地对楚谋笑，“哪怕我把你们杀了，数据恢复以后又植入虚假记忆，你们也会把我当成最亲近信任的人，不是吗？” 　　被控制的楚谋无动于衷。 　　“E？你要干什么？”维尔觉得E状态属实是又有点不对劲，在团队频道里有些不安地询问。 　　很有问题，E也意识到自己很有问题。 　　德西法讲过心网中定位缺失这种情况，她本来以为自己能撑过去，但现在她才发现，她的人格余薪太少了，进来以后又一直被消耗，人性不足，完全无法抵抗这种问题。 　　E不是普通的黑客，她能随意修改心网中的记忆和数据，现实中的也能修改，因为她甚至可以修改人储存在生物脑里的记忆。 　　假如在这里大肆修改，回到现实，她会不会抱着同样的想法为了省事继续用人格余薪操控罪晶这种行为呢？ 　　假若能够解决人格余薪不足的问题，她也许会毫无节制地像殖/民者对敢反抗的殖/民地投放病毒那样那样到处散播罪晶，直接进行思想操控。 　　E忍住想立刻回去的渴望顿了顿，“维尔，给我讲个你的冷笑话，讲个没听过的，现在。” 　　“呃…好吧，那你听着。” 　　维尔思考了一会儿，“一个街狗考上了江谷大学，就读于经济系，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公司狗，他的家人和兄弟卖掉/器官，卖/身去工厂当工人供他读书，所以他打算很努力。 　　他努力在每堂课的时候都举手。 　　一天老师上课的时候问：‘谁知道永远都最畅销又不需要本金的商品是什么？’ 　　他连忙举手想要抢答：‘我！我！’ 　　老师说：‘回答得很好，坐下吧。’” 　　“呵…地狱笑话。”E噗嗤笑出了声来，“你这个冷笑话倒是好笑，也是真够地狱的。” 　　“那小公主你感觉好点了吗？” 　　“人格余薪没升，但是感觉好多了，没什么可以影响我的思维。” 　　E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我好像说过你要是再讲冷笑话就要你好看是吧？” 　　维尔在语音里不满地大声嚷嚷，“喂！这是你叫我讲的！还说人格余薪没有提升，你这恶毒的人性都他妈的溢出了好吧！” 　　“我叫你讲是诈你的，看看你有没有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现在一看果然没长记性。”E笑得明艳，“你儿童套餐没了，再剥夺你三天抽烟的权利。” 　　“凭什么啊小公主！你又不是我爹！” 　　“别乱寄巴的给老子取绰号，我不是你爹谁是你爹？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话，你还有一个野爹脖子都在我手上掐着呢。” 　　E嗤笑一声，注意力转移到楚谋身上。 　　她缓缓松开了手，整了整楚谋还没来得及整理的领口，微笑道，“世界太小了，难免让人有些提不起劲儿。” 　　“我已经没有耐心再陪你们玩下去了。” 　　她眼中蓝芒闪过，所有中了自我了断病毒将枪口抵在自己头上的街狗齐齐扣下了扳机。 　　“砰！” 　　脑浆迸溅，尸体一片一片、寂静无声地倒下，连沙尘都未曾溅起。 　　天空中被凝固的金属子弹雨滴般轰然坠落，砸在他们变成尸体的身体上，然后也寂静无声地在四处滚落。 　　E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她在一片尸体中倚着楚谋的那辆吉普车点了支烟，咬着烟头吐出迷离的轻淡烟雾。冰蓝的眼眸隐没在烟雾后，修改后的幽蓝数据飞速划过。 　　E咬破烟管里的爆珠，随手将烟头碾灭弹飞，总是倦怠微阖的眼睛依旧漫不经心地半阖着，潇洒从容地展开了双臂。 　　数据锁链在她身后蔓延，连接了每一个人的后脑。 　　“我是你们的战友，帮派的黑客和医生，你们帮派成员都敬重信任我。这次，我一个人带着抢来的巫家车队与你们汇合，去恶土向我们的流浪者朋友捐赠物资。” 　　“数据输入完毕，现在，站起来。” 　　地上死去的尸体齐齐爬起，头部的破洞被数据锁链修补。 　　惊恐，愤怒，忌惮的眼神变得一致，他们齐齐扭头看向E，眼中只剩下信任和熟悉。 　　E身旁的楚谋神色如常，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抓抓头发，“现在也就只有你才能拿到那么多物资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E笑了。 　　楚谋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肆意张扬的笑，微微可见尖锐的犬齿，不像个曾经的公司少主，像街狗。 　　“上车吧，你坐我副驾驶去，我们现在先去卡诺斯卡家族，最近的事儿我路上跟你说。” 　　“为什么不第章让我开车？”E质问。 　　“呃…你搞来那么多东西肯定累了，休息休息。” 　　E怀疑信息植入自动填充了别人对她车技的误解。她不爽地嘁了一声，“先把你那裸穿的西装换了吧，过去了教坏人家小孩儿。” 　　楚谋脸上笑容消失，开始努力回忆自己为什么好好的夹克不穿裸穿个西装，还被E看见了。 　　维尔在团队频道里说，“小公主，你不认为你修改他人记忆，就这样融入他们，不用付出任何对等的信任，就让他们信任，有些过于……” 　　E打断他，“我现在有理智，只是选择更快捷的方法，要换我以前中二的傻逼时候，不说句奉我为神明都算好的了。” 　　她说：“已经很优待了，我没有对他们原本的性格和意志做出任何删改。” 　　“好吧…”维尔说：“你的判断和行为总不会出错。” 　　“这么信任啊，那假如错了呢？” 　　“那我就打到他们说你是对的。”维尔很认真道。 　　“哟，宝贝儿，你可真是个甜心。” 　　“都他妈跟你说改掉这个叫人宝贝甜心的破习惯！我是个成年男性！哪个成年男性会被叫宝贝甜心！咱俩儿可是要扬名立万的！平常他们骂的婊/子配狗已经够离谱了！总不能再扬个宝贝甜心的名儿！” 　　“反正我当惯了狗，另一个说的是你，和我能有什么关系？”E摆摆手，“好吧可爱鬼，叫你小甜熊总行了吧？” 　　维尔气急败坏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注：维尔的这个冷笑话出自地狱笑话吧，用那个黑人笑话改编的，但是种族歧视不要学。 第102章 坍塌 　　毒辣的太阳将空气都炙烤得扭曲, 长长的改装车队行进在黄沙肆虐的恶土上，各种电台和摇滚歌曲从每一辆车中传出。 　　“所以，你就是和家里闹掰了。” 　　E坐在副驾驶上, 座椅被往后调了, 流里流气地把修长得过分的腿搭在了前方, 虽然穿着和长相都跟个公司高层小公主似的, 但浑身上下的街狗味儿和这花里胡哨的街狗车队完美融合。 　　简单来说，就是像整天没事干咬着烟头压马路乱管闲事儿的街溜子。 　　她也确实在咬着烟头嗤笑，“哟, 多稀罕啊, 大少爷，伏羲太子爷，您未来的皇帝不当非来和我们狐朋狗友的街狗鬼混, 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事儿。” 　　对于一个来铁了心想要和家族撇清关系的太子爷来说，再被提起家族和原来的身份是令人很苦恼的一件事。 　　楚谋只得无奈笑了笑，直接利落地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揉成一团重新扔回脚底，“别取笑我了, 安格洛…都是有原因的……” 　　E视线的余光瞄到他坠着金链子的胸膛…嗯, 怎么说呢？联想上维尔，好像胸大屁股翘的猛男甜心都胸怀大志。 　　她噗嗤一声笑了，将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偏过头饶有兴趣道, “那你说说？” 　　“我没有否认我曾经身份的意思…相反，正是那个身份才造就了现在的我, 让我懂得严重的两级分化, 我还应该感到感激。” 　　楚谋说：“王命姐姐嫁出去了, 所以我是长子, 人人都说我是继承人，父亲也是那样把我培养的。 　　正因如此，我很小的时候就进公司了。 　　我必须要成熟稳重，我必须要懂得制衡，我必须要为公司谋求利益，我要学习各种知识，还要随时面临其他公司数不清的刺杀。 　　我不能有多余的同理心和情感，也不能有童年，因为我是伏羲王储，我是下一任王，要在群狼环伺的公司中树立威信。 　　让一个没多大的小孩像个AI一样工作，很好笑，对吧？” 　　“公司的老习惯，不都是那么干的吗？”E咬破烟头的爆珠，评价道，“真正的上流人理智、利益优先，像个冷酷机器。下面的人麻木，也像个机器。更下面几乎活不下去的人切除脑前额叶，失去所有情感，只懂得应该为公司工作，更像个机器。不说这些，还有到处都是机器改造的人，这世界上什么不是机器？ 　　我也是当机器过来的，杀人机器，公司洗脑的成果。” 　　“呵，也是，这个世界从底子里就烂透了。” 　　楚谋笑了笑，“不过我那时候觉得还好，我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过得好，我拥有最好的资源和最好的一切，我可以学习最好的知识，所有的上流人明面上都把我供着。” 　　“可以理解。”E随手掐灭烟头。 　　“嗯，父亲对我期望甚高，曾经带我坐着浮空车巡游城市。我现在还记得离开公司区域后，他牵着我的手，指着玻璃外面下方的人，对我说： 　　‘这个世界总归是优胜劣汰的，公司不养废物，一切利益优先，我们是资本家，为了利益甚至能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你有最好的资源，可你要是不努力，就会变成像那些人一样。’ 　　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的努力的目的是不要变成他们那个样子，而不是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呢？ 　　我一直以为父亲光辉伟正，我以为父亲是个好人，可就在那时候，父亲伟大的形象在我心中瞬间崩塌了。 　　我想创造一个没有阶级差距、没有贫富差距、所有孩子都能不再哭泣、所有孩子都能有快乐童年、所有孩子都能读书、所有人都能吃吃饱穿暖，不需担忧生命危险的乌托邦。” 　　“你有些过于理想主义了，楚谋。”E叹息，“你可能会说我悲观，但现实就是这样，理想是欢乐的梦，公司是压抑的山，生存的重压控制着我们的一切，我们仰望着，也只是困境中的囚徒。一切的一切都和乌托邦一样虚幻，像是绚丽的美梦泡泡，一戳就能破。” 　　“对，我知道，但我在努力。 　　世界是身体的囚笼，身体是心和思想的囚笼，我们都是囚徒，但我们生来就有翅膀，向往自由和平等。” 　　“我有想过转变父亲的观念，却直接失败。于是我就换了一条思路，我等待他的死亡，等待他死后继位，从上层改变这个世界。 　　而我却发现，父亲比我童年想象的那样更加强大，科技和地位让他不可能死亡，他完全可以转移意识数据实现永生，呆在公司的我永远就只是一个王储，只是一个笑话。 　　也许正是如此，古时候的太子才要谋反吧。” 　　“那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继续呆在那呢？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主动对教导我成长的父亲动手，但我又一刻也无法忍受那里恶心腐朽的环境。 　　在那里的每一刻都是践踏在人民的血泪上，所以我才叛逃，做了阶级的背叛者，众人口中愚蠢的反叛分子，想要从底层改变一切。” 　　楚谋的笑容虽带了一丝苦涩，却仍与维尔一样张扬肆意，带着年轻街狗叛逆与浪漫幻想，比公司狗更像人。 　　“哪怕是飞蛾扑火，我们也会拼尽全力，我们会飞起来，分离束缚的囚笼，挣脱节制的锁链。 　　我们不是公司狗，我们是街狗，我们活在血与斗争中，我们是自由的孩子，我们不需要权衡利弊，我们可以为了一个没用的理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哪怕明知结果是悲剧，我们也要去拼，去闹，把事情闹大，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反抗！ 　　我们会有牺牲，会有死亡，我们会万人所指被批判为恶徒，且我们每个人都注定会死在抗争的道路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但只要想到自己是在为梦想奋斗，那么抗争的过程本身就是意义。 　　人总是要有些幻想的，我们都爱幻想，万一就成功了呢？” 　　说到这儿，楚谋张开双臂，眼睛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期翼，“你要知道我们是革命者，革命者就是一群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东西，我们的理念是崇高的，可以被后来者继承，死了一群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我们站起来。 　　我们只是在为后来者积累经验，总有一天，会有人踏着我们的尸骨解放全世界，将所有的公司和旧秩序都变成废墟，让所有的幸存者都能坐在废墟上看太阳。 　　哪怕死了，我们所有人也都会被后世所铭记，我们会扬名立万，成为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嗯啍？”E想起楚谋被处死后还流传的恶名，扔开脸上的电子信息笑脸面罩，嗤之以鼻道，“牺牲者那么多，假如你们连名字都没能留下呢？” 　　“那也没关系呀，就像童话所说的那样，风儿会将我们的事迹与成果传遍世界，恶土上会开出繁盛的花，孩子们会在教科书里看见寥寥几笔概括我们的一生，因为我们存在过，所以总有人会受到启迪。 　　这是独属于我们，街狗的浪漫。” 　　街狗的浪漫，说得倒是真好听。 　　无非就是血与斗争，资本掌权中无尽的牺牲和死亡，用灵魂去做无谓抗争…… 　　刀口添血，死去活来，确实够浪漫。 　　E其实一直都第章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才能养成维尔那样的人。 　　现在她才知道，除了德西法、濑田夫妇、流浪者家族长辈…全让维尔在爱里长大之外。还有楚谋这上层阶级的叛徒、公司出生的反/动恐/怖分子又把骨子里的潇洒浪漫全教给他了。 　　这年头能养出这样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容易，值得学习。 　　“你弟弟呢，你和家族断绝联系被除名，不要你弟弟了？”E想回去以后找二代王储王定的不痛快，故意问。 　　“阿定啊…他被找回来以后，我有努力保护那个孩子，教导他不要被腐烂的上级阶层同化，我想让他像普通孩子一样。 　　可他的观念已经扭转不回来了…那个孩子对于普通人完全没有同理心，他只在乎他想在乎的人。 　　他仅仅只是向往我，而不是向往我的理念，假如我死了，他无需在意我的想法，迟早会变成一个腐烂的上级阶层，成为一个我们要斗争反抗的对象。 　　所以啊，我抛弃他了。” 　　这言论…怎么说呢？E有点怀疑楚谋直接炸掉黑曼巴区的事件是真的了。 　　她又想起现实里的王定杀了哥哥杀老爹，杀了巫终为布局的垃圾行为，感叹道，“虽然你眼光很准，但你这行为，因为是敌对势力就抛弃他，出来以后还为了你的大义利用他获取资源，你底子里也还是个资本家。” 　　“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对，但我是受资本教育长大的…一切都可以为利益开路，我的利益就是我的大义，那么为此，有所牺牲在所难免。” 　　楚谋在叹息中微笑，“没有什么事是不需要牺牲的，为了更多的人们和孩子能够欢笑，我选择牺牲他对我的情感，去培养更多有用的孩子。” 　　好样的，少量牺牲换取更多利益，黑曼巴区的事儿很大几率是真的。 　　维尔那甜心怎么净招一些恶徒喜欢？楚谋这野爹也是个恶徒，在维尔心中的形象估计也得像王权在他心中的形象一样坍塌。 　　作者有话说： 　　终于搞到这的伏笔了，详情见第一卷 安格洛抓卧底到的王储名下不符合他性格的公寓。 　　被抛弃的二代王储用哥哥的名字在哥哥死后还故意留着哥哥在终结城的公寓，不忍心改变里面的任何布置，还P了张被揉碎又粘起来的褪色照片。 　　照片上的三男两女是父母、哥哥、他和妹妹。分别是王权、瑾夫人、楚谋、他、巫终。 　　也算是他仅剩的所有不属于“资本家”的人性了。 　　嗯，当然，瞧不起他的王命不在里面，王命是因为他玩阴的才感染的罪晶死亡，他还是个比较阴狠又记仇的的坏家伙。 第103章 流浪者家族 　　流浪者居无定所, 四处游荡，久而久之，就聚集成了一个个家族抱团取暖, 共同分享物资, 共同躲避公司的恶土猎杀小队。 　　有着黑龙图标的车队在恶土荒野上开了四天, 连绵的干结恶土卷着风沙, 远处终于见着人烟。 　　“到了。”楚谋停车松开方向盘，把一直咬着的烟掐灭，弹了弹烟灰, 又将剩下的那截收进烟盒里, 用手对着自己的脸扇了两下风，试图把烟味儿散一散。 　　E抬眸，入眼就是在中间的十几辆大拖车, 已经拉开了棚子展开车厢，摆着各种物品，货物集装箱被一字排开，上面铺着防水尼龙布, 摆放着各种枪械弹药补给、急救药品、城内的快餐食物、各种花里胡哨的衣服。 　　其中一辆车厢亮着冷白的灯光, 安装了无菌塑料布，好像是医生正在给人做手术。 　　这些拖车周围分别分布着打了补丁的简陋帐篷和一些奇奇怪怪的改装车辆，摆放着塑料桌子椅子。 　　斑驳生锈的蓝色铁皮汽油桶燃烧着火焰，废弃轮胎摆在周围, 人们便当那是座椅，围坐在火堆旁, 一边烤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食物一边就着旁边收音机里播报的新闻谈天论地。 　　这是最古老的流浪者家族——卡诺斯卡家族的临时聚居地。 　　这个家族流传的年份最久, 多少个同期和后期的家族都被猎杀完了都还磕磕绊绊的维持着。 　　他们之所以维持那么久就是因为他们胆子大得臭名昭著, 不但接恶土上普通的委托还打劫商队, 甚至劫一些小公司的货。 　　这个家族的首领个个都是深谋远虑，手黑心黑，不过死亡率很高，一代换一代，一把手叫大爹、二把手叫二爹、三把手叫三爹，也算是个武装雇佣兵团伙，只要给钱给物资，这个家族啥活儿都干。 　　他们挺心狠手辣的，黑吃黑和背后捅刀的事儿都常干，毕竟这世道不狠一点儿谁都活不下来。 　　不过毕竟是团结的流浪者家族，他们唯一的底线就是家族的成员，护短记仇得很，你要是敢动他们家族的成员，他们绝对不计代价地和你不死不休。 　　他们对朋友倒很友善，特点就是豪爽，看见了车队的黑龙标志，远远的就有人笑着挥手呼喊起哄。 　　楚谋朝E咧嘴笑了一下，露出尖尖的虎牙，“喂，安格洛，你还没来过这吧？下车，我给你介绍。” 　　E下车挑眉，“你这搞得跟这是你家似的。” 　　“嘿，可不就是我家！全是我的兄弟姐妹！”楚谋扬着笑，一下车就被成群结队笑着冲过来的孩子们围了起来，一个十分眼熟的紫眼睛男孩还笑嘻嘻地跳起来把他直接扑了个满怀。 　　“楚谋哥！” 　　E在一旁忍不住在团队频道里嘲笑，“维尔，我好像看着你了，你好矮。” 　　“我？喂！小公主！我他妈那时候才多大！矮一点怎么了！” 　　孩子们“楚谋哥、楚谋哥”地叫着，像是一群见着主人回来摇尾巴的小狗。 　　楚谋把那个紫眼睛的男孩抱起来转了两圈，像个逗儿子的老父亲一样不顾自己三天没刮过的扎人胡茬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哟，维尔？长高了，有没有想我啊？” 　　“有！”小维尔毫不吝啬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尖尖的虎牙和楚谋一模一样。 　　E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虎牙，嗯，也一模一样。 　　德西法和濑田姐也有虎牙，所以…这就是所谓的父子相吗？怎么感觉维尔甜心像个所有大恶人的共享儿子？ 　　她现在算是知道楚谋刚刚为什么把烟掐掉还刻意散了味，原来是知道孩子们要凑上来，怕孩子们吸到二手烟。 　　这世道，除了顶层那点儿，无论哪儿的孩子都是从二手烟里长大的，这么干纯属没必要。 　　不过，楚谋这太子爷对这些孩子还挺用心的，怪不得是资本家里的异类。 　　等E做出评价，楚谋已经从充满街狗风格的铆钉皮夹克衣兜里掏出一把糖开始分给了孩子们了。 　　看楚谋被孩子们围住也游刃有余，E就嗤笑一声凑过去，单手拎起最讨人喜欢的维尔。 　　“喂！姐姐！你是公主吗？”一身恶土孩子灰扑扑打扮的小维尔还背着枪，腿上缠了圈绷带，他扑腾两下，发现E是和楚谋一起过来的就不扑腾了，眼睛在恶土的阳光下璀璨得像燃烧的紫晶。 　　他很自来熟，笑容像蜂蜜一样甜蜜，对E开玩笑似的眨了眨眼睛，“嘿，伙计，哦不…我是说，公主殿下。 　　你该知道，就算你是公主也不可以把我拎起来！我是男子汉！长大以后会当勇者！我是该保护公主的！” 　　E忍不住笑了，喉咙中发出低哑的笑声，“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公主的？嗯？甜心？” 　　小维尔得意地扬扬下巴，“楚谋哥讲过故事！你这打扮肯定是城里的公主！你还带了皇冠！” 　　E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黑色金属荼蘼花枝桂冠，“你确定这是皇冠？” 　　“嗯…好吧，这看起来好像是桂冠，难道你是胜利女神？”小维尔说着自己都装模作样地卖弄着摇了摇头，“嘿嘿，不过你看起来像伏羲人，和楚谋哥一样，肯定是伏羲的公主或者是神。” 　　维尔在团队频道里评价道，“嘿！小公主，老子以前还真挺甜的！” 　　E笑道，“是是是，你最甜。” 　　小维尔这倒是说准了，现在有伏羲嫡系血统、安德纳科技亲戚关系、巫家嫡系身份的E说是公主完全没问题。 　　而且楚谋是反叛军首领，维尔的野爹。她也是维尔的野爹，强硬攀个关系就又关联起来了。 　　上流人的关系本来就很乱，总是互相联姻。等和E有血缘关系的碧翠丝再和黑川连个姻，那她就和这个世界所有的大势力都有关系了，毫无国界和城市之分，全世界无论走到哪个地方都是可以是公主，听起来比楚谋这个前任太子爷还牛逼，完全就是最强关系户。 　　“甜心，你可真聪明。”E掐了掐小维尔的脸，习惯性摸了块从巫家物资里抓出来的巧克力塞给他，还在他兜里塞了一把糖，“我都想直接请你吃个儿童套餐，a款玩具和b款玩具都给你。” 　　完全不知道儿童套餐是什第章么的小维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谢谢，也没有那么聪明。” 　　“维尔好狡猾！他去和公主交朋友啦！他肯定想偷偷去城堡里当骑士！”一个围着楚谋的小女孩看见他们，忽然假装很生气地叉腰，猩红机械电子眼接触不良似的一闪一闪，看起来是从鬣狗身上挖下来的旧型号。 　　听了她的话，孩子们义愤填膺的起哄，有的还蹦蹦跳跳几米高想让E也看看自己，把身上装的廉价义体都弄得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对呀对呀！太狡猾了！为什么每次都是维尔最讨人喜欢！大爹他们最喜欢他！医生最喜欢他！楚谋哥先抱他！公主姐姐也先喜欢他！” 　　“嘿嘿，可是我最喜欢所有人啊！”小维尔拍拍E示意她松手，然后利落地从E手上跳下来，笑嘻嘻地把糖分给朋友们，“这是公主姐姐送给我们的魔法糖果哦，她说都可以和她成为朋友！” 　　“好啦！不要打扰公主姐姐和楚谋哥去跟大爹他们谈事情啦！我们还没有打扫战场清理完我们留下的痕迹。” 　　“对哦！让公司狗发现是我们抢了他们的商队就不好了！还得把那些尸体处理掉。”一个吃了糖果的孩子点点头。 　　“上次尸体烧了好久，今天必须得记得把火焰喷/射/器和汽油带上，还得带几个推车装从他们身上割下来的有用义体给德西法，早点干完早点回来吃饭。” 　　孩子们扛着枪，朝E和楚谋打了招呼，笑嘻嘻地跑走了。 　　楚谋终于得了空，指挥车队的帮派成员把物资搬出来，又对E笑，“他们很活泼吧，比公司长大的孩子有人性多了。” 　　“那确实。”E手上的小刀转着刀花，认同地点点头。 　　正说着呢，一队流浪者迎了过来，走最前面的健壮男人耳朵上别着一只烟，身上配着别满子弹的武装带和重型冲锋枪，打头就露出爽朗的大笑，拍了拍楚谋的肩膀，“楚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身体还是那么硬朗啊，沃夫老爹。”楚谋抓住他的拳头和他碰了碰肩膀，“这次还有巫家的货，有好酒，今晚咱们必须得喝一场！” 　　“那当然，不过稀罕啊，你小子可真够有本事的，巫家人居然能被截货？”沃夫老爹忽然瞥见站在楚谋旁边的E，摸了摸下巴道，“这妹子面生，一股子公司大小姐味儿，你叛逃还把你妹拐出来？你妹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吗？你把她拐过来，王权不直接派军队清扫恶土？” 　　“我家的那个是弟弟，这是安格洛，巫家的货是她搞来的，都是自家人，倒是我疏忽了，以前来的时候一直忘了给你们介绍她。” 　　“这名字听起来让我想起终结城。”沃夫老爹拍了拍E的肩膀，“不过你真够牛逼的啊妹子，巫家都能预知未来了，还能被你截货。” 　　E想到被她控制胁迫的瑾夫人和巫家主，谦逊道，“他们挺友好的，打了招呼就很讲道理。” 　　“哈哈哈！妹子你这话说得好！我们在路上抢劫的商队也很友好！争先恐后地和我们打招呼。”沃夫老爹侧了侧身，指着站他旁边的两个人道，“既然都认识，那就介绍一下吧，这两个是老二和老三，妹子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们。” 　　老二和老三？就是这个家族的二爹和三爹？ 　　E将目光投向二爹和三爹，二爹是个穿着工字背心，沉默寡言，看起来很有智慧的独眼光头男子，与她目光对上，点了点头。 　　三爹涂着金属质感的黑色口红，画着烟熏妆，是个穿着露腰短t恤和紧身皮裤短靴的美艳女人，在楚谋车队的花里胡哨街狗打扮的帮派混混与流浪者们灰扑扑的破旧打扮中格外突出，看起来简直就是这里整个家族最简洁的门面担当。 　　这位女士微笑着伸出手，看起来格外友好又善于交际，“您好，安格洛小姐，我是伊丽莎白，如果不嫌弃，您可以叫我丽兹。” 　　她说到这儿嫌弃地踹了旁边的二爹一脚，等二爹闷不吭声地站远了一点，才有些尴尬地说，“旁边的那个是麦克，他有些腼腆，不爱说话，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请您不要感到冒犯。” 　　E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这时忽然想起，以前她和维尔在外乡人汽车旅馆的时候，维尔给她挑的衣服好像就是比着这位三爹的扮相来的。 　　想到流浪者和街狗的审美，再想到维尔被楚谋带偏的煤老板土味审美，一时间，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带着尊崇，连忙和这位女士握手。 　　幸好有丽兹女士，否则她就得打扮得像花里胡哨的街狗、灰扑扑的流浪狗或者是色里色气的大款土狗了，哪还有现在这副正常的体面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侠是任侠道 　　帮派成员在下货, 卡诺斯卡家族也是刚劫了个公司车队，大多数人都正在清点收获，都忙得很。 　　楚谋和大爹他们想让E一起去开着酒馆的拖车里喝几杯, E觉得自己刚来不好加入, 跟着去喝了一杯就没多呆, 说自己想四处转转, 随便摆摆手溜了。 　　得了清闲，她就寻了个远点的地方蹲着抽被她用数据编辑出来的赛博电子烟。 　　她在团队频道明知故问道，“喂, 维尔, 你这几天怎么一直都没逼逼你楚谋哥了？” 　　“我感觉他的形象和我印象里的有点差别了。”维尔迟疑片刻，“我以为他至少不会牵连那么多无辜的人，黑曼巴区现在都还是辐射呢, 里面的居民都畸变得瞎牛子乱长。” 　　E吐出清淡烟雾，“哪怕他是个无私的高尚革命者，他也是在资本教育养长大的，资本家嘛, 路灯挂件儿, 利益优先和恰当的牺牲存于他们的骨子里。不过他是为了大义，那就可以理解。” 　　“他是个革命者，也是个毁坏制度的恐怖/分子，这倒是确实, 不过我没办法短时间内把这个会笑着给我们分糖果讲故事的楚谋哥和那个恐怖/分子挂钩，他一直都教我们要有底线, 他教我们世界上有好的东西和好的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不要太天真, 维尔, 没有什么是不需要牺牲的。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生活在反抗与斗争鲜血中的恶徒，我们生而自由，假如你的心和梦想想飞出牢笼，那我们就要不停的反抗，不停的斗争，用暴力与冲突，用死亡来践行我们的道路。” 　　“侠是任侠道？你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濑田叔他们那些极道成员。”维尔笑了，“不同于黑川武士道强调的‘忠’，而是任侠吗？” 　　理解得很对，不同于支配阶级为培养忠诚、冷静、高尚人格战士的武士道或骑士守则，任侠道就是被差别者为了对抗统治阶级而行成的利于内部团结的思想。 　　武士道来源于伏羲古时的儒学思想、道家思想和朱子学说，在江户时代发展完全。 　　任侠道却是来源于伏羲底层江湖儿女的义气。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他们不是为了高贵阶层的主君，而是为了大义，听从自己的心。 　　高贵的与卑贱的，正如武士道和任侠道，武士是为了维持作为人的骄傲，任侠是为了得到作为人的骄傲。 　　终结城歌舞伎町那些拜关公的极道人士就是任侠道的代表人物，他们自认为是任侠，核心是义理与人情。 　　他们是恶人，遵守一系列流传下来的极道规矩，也收保护费，但要求自己有礼貌，不交钱的大不了就客客气气地不保护，而收了钱就要保护一方平安，和商户们的关系处得还挺好，最喜欢打抱不平。 　　而且他们收保护费还有提案，做关于策划如何保护大家的PPT文档，定期派人上门测评商户与居民的幸福度，节假日还要挨家挨户送小礼品。 　　终结城警方完全就是资本掌权或者是贪污一气的废物和混子，不把人命当命。所以歌舞伎町完全就是他们极道的地盘，不但ECPD不管的他们来管，他们还不允许ECPD和其他帮派到他们保护的歌舞伎町乱杀人闹事攒功绩，也不许上面的人操控歌舞伎町的生意。 　　虽说是黑 / 帮，但所作所为完全是给黑 / 帮丢脸，除了内部夺权凶、对外行事狠，对居民们就和以前的小区物管似的，不说鬣狗帮、亚兹克帮、智械帮，光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帮派都比他们更恶。 　　属于走在路上巡街都会有居民给他们送食物的地位。 　　E低笑，“所以说啊，你再怎么想他也是那样，这个世道，底层的街狗不团结一点哪儿还有活路。” 　　“小公主，你用不着开导我，我想得明白，楚谋哥是黑曼巴事件的恐怖/分子，他是执行人，但导火索是在那里开会的公司狗，说不准他们商量的事情会让更多第章无辜的人丧命。而且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资本和公司，哪有怪到反叛者身上的道理？” 　　维尔说到这顿了顿，“而且他们不就说我们是反叛恶徒吗？干点疯狂事儿怎么了？咱们都是犯罪同伙！楚谋哥就是楚谋哥，和小公主你一样，就算是于私，凭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怎么又扯上我了？”E咬破烟头的柠檬爆珠。 　　“咱们等希望蓝钻这单干完就可以扬名立万，大发横财！然后咱们就一起去投奔楚谋哥！”维尔的语气听起来豪情万丈，“如果要继续干，咱们就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等到楚谋哥他们打进城来，我们就里应外合！狠狠杀那些公司狗他娘的一个措手不及！” 　　E嗤笑一声，还是无奈道，“感情你他妈刚才那话是想拉上老子陪你去送死？” 　　维尔理直气壮反问，“哪来儿的送死啊？咱们哪天不是刀口舔血脑袋别裤腰带上，醉生梦死，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了今天没明天，这么一想，去哪儿有区别吗？” 　　“行吧宝贝儿，看在你是甜心的份儿上，”E弹开烟头，“我本来还想着买个房子安定下来，不过既然你这么说，爸爸也不是不可以把养老本儿拿出来陪你闹。” 　　“你怎么又是我老爹了？你当了那么久，我都没反驳，按理说，就算是排队今天也该我了！” 　　“闭嘴，从来都只有我顶撞他人的份儿，你这甜心说什么屁话？” 　　另一边的维尔听起来像是打了个哆嗦，气急败坏，“大白天不要开黄腔，别整天顶撞来顶撞去的，还有，不要叫我甜心。” 　　“好的甜心，没问题甜心，不过顶撞这事就涉及到一个人类的劣根性，” 　　E语重心长地举例，“比如你正在生气，但是我还是想再摸一下你的胸，我就只能很心虚地试探伸手，虽然其实并不会心虚，但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只是想拍你的屁股，那我拍了就拍了，理直气壮。” 　　维尔沉默片刻，“小公主，你一定要拿我举这样根本没有逻辑和道理的怪例子吗？” 　　“哪没逻辑道理？大不了我可以尝试睡服？” 　　“不要举这种例子！不要总提我的屁股！我又不玩这种局子…”说着说着，维尔越来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迟疑不决道，“不过如果你非要搞得话，也不是不可以。” 　　“哦，甜心，虽然我不可能剪我留长了一点的指甲，但如果是你，我会带套。” 　　“呃……好吧，我会考虑…” 　　维尔犹豫着，直接单方面切断了连接。 　　开个玩笑而已，不是喜欢讲冷笑话吗？怎么现在又这么没有幽默感？翅膀硬了居然敢挂爸爸的电话！ 　　E吹了个根本没吹出多大声的口哨，街溜子一样晃晃悠悠的逛营地去了。 　　这里的流浪者很纯朴，肤色晒得黝黑，见了她都笑着打招呼，她在这儿感觉像记忆碎片里以前呆在战区的时候，那时候她可能呆在战区的时间很长，再到这种环境就习惯得跟回家了一样。 　　路过围着汽油桶坐着的人们时，一个四肢都是简易机械金属支架旧义体的小伙子叫住了她，“妹子，你是城里出来的吧？你家离这儿这么远，怎么跑我们这儿来了？” 　　在恶土就是这点儿好，大家的义体都是旧型号的很简陋，不知道在哪儿捡的。E融入人群中终于感觉自己从先知那儿抢来的旧式金属外骨骼护臂变得引领潮流了起来。 　　“谢了。”她接过小伙子递过来的罐装啤酒，在他们旁边围着汽油桶随地坐下，“只是出来转转，城里没那么好。” 　　坐在旁边的一个老头呵呵笑了一声，“一听就又是个受了公司鸟气的，小姑娘，你家在哪个城啊？看你这打扮，起码是个公司高层。” 　　“终结城的，不过我是伏羲人，以前在安德纳科技干反情报主管。”E摆摆手，熟练地掏出一包劲大的烟散给众人。 　　收获众人骤然友善和欣赏的目光后，她趁着大家点烟的功夫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 　　“你是干主管还是当主管啊？别开玩笑了妹子，你这模样儿和周身的气派，除了那张脸，就没啥能证明你是靠当情人爬上去的。” 　　“当然是把前任做了才坐了他的位置。” 　　“哟，够利落，高级特工，还是特工头子，真够有本事的，不过那种位置死亡率好像挺高，你可能和德西法有共同话题，他也是个外勤特工，随队军医，以前还是个黑川大学医科毕业的高材生，所在的队伍死光以后怕被公司处决就来我们这儿当流浪医生了。” 　　“老德？哎呦，那可是我熟人，不和你们聊了，我得去看看。” 　　E五指成爪抓着啤酒往车厢挂着无菌布的拖车走。 　　车厢内冷白偏蓝的手术灯光让无菌布模模糊糊的透出各种东西的影子，穿着白袍的医生像是已经做完手术了，正在收拾东西。 　　E掀开无菌布，打眼就看见了眼熟的医生。 　　褐发棕瞳，脸庞瘦削冷峻，白大褂，不过看着比在巷子底下的地下室当黑医生的时候精神，胡茬都刮得干干净净，长相年轻了至少十多岁。 　　里面套着的也不再是沾了血的皱巴巴灰衬衣，而是公司的恶土外勤特工制式纯黑色连体作战服，显得他肌肉的线条很明显，人也不颓废，没那种慢吞吞的动作了，像柄出鞘的利剑，满是肃杀之气。 　　【哎呦，这不摇摆摇吗？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拉？】 　　【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推开我说“鬼！”然后分出两个人一起跳舞啊！】 　　E脑袋里的记忆碎片正播放着鬼畜小视频，德西法就抬起了头来，“什么事？” 　　语言简洁明了，干净利落，冷得让人完全回忆不起每天交不起电费在台灯旁修旧义体还整天像操心老父亲一样耳背又慢吞吞絮絮叨叨的老德头。 　　虽说看起来比多年后更年轻，却失了温和，像所有想往上层爬的雇佣兵和公司狗一样野心勃勃，让人总感觉这个落难的公司狗不会甘心呆在恶土的流浪者营地。 　　不过，也许现在的德西法才更配他“路西法”这名字。 　　想来定然是生活所迫，这么意气风发又野心勃勃的路西法，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颓废老男人，无奈地在装着安全带的驾驶座听E开车顶放易拉罐的玩笑，或者整天在诊所里等两个把他诊所当家住还不听医嘱的没良心雇佣兵。 　　真可怜啊，德老爹…… 　　E都觉得是不是该把在普诺医疗医院的米迦勒和不知道在哪儿的切茜娅找来，带着德西法组一个夕阳红旅团来恶土放松放松……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你不该和我一起流浪 　　德西法放下手术刀, 一边清洁双手一边抬起头，低沉的声音问，“生面孔, 公司的？” 　　“没再干了, 看你眼熟, 搭个话。”E倦怠地微阖着眼睛, 将搭在腰间剑柄上的手抬起，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你这么一说，倒像个终结城的街狗。” 　　“怎么个个都看的出来我是终结城的？我觉着我行事作风挺正常的。”E失笑。 　　“你们身上总带着终结城斗争冲突的硝烟和颓靡肮脏的血腥味, 阴雨绵绵, 没一个站在光下的正常人，不是恶徒就是疯子，刀口舔血, 给钱什么活儿都干，费尽心思往上爬，过了今天没明天这样的雇佣兵，我见多了。” 　　“评价带有刻板印象, 但说得不错。”E啧了一声, “德西法是吧，我叫安格洛，很高兴认识你。” 　　终结锁？ 　　德西法冷着一张脸上前和E握手，“你的名字很特别。” 　　“谢谢, 你也一样，老德, 就是你现在这桀骜不驯的样子让我有点不适应。”E耸耸肩。 　　“什么意思？” 　　E摊开手掌, “没什么, 我生物脑有些问题, 你就当我说胡话。” 　　“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看看你有多拉。”E趁其不备迅速拍了一下德西法的屁股，流里流气地跳上手术台屈腿坐下吹了个没多大声儿的口哨，“身材还蛮结实的嘛，现在看是真拉，我还是更喜欢你絮絮叨叨的时候，我不嫌烦，真的，我挺喜欢老德头的。” 　　德西法眸光危险，“你是故意来挑事。” 　　“我就喜欢…挑——事。”E意味不明地咧开嘴角，将“挑事”拖的很长。 　　“你找死。” 　　话音刚落，德西法抬拳猛击！ 　　E嗤笑一声从手术台上跳下躲闪开，“别呀，老德头，年轻了几岁连荤的玩笑都不能开了吗？怎么还越小越古板呢？” 　　“你生物脑真有问题。”德西法收回拳头，表情复杂，“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什么老德，但是可以给你检查一下。” 　　“谢了，不过不用，你已经开过我的脑袋了，没找出什么来。” 　　E扬扬下巴，笑得像烈日下的坚冰那般明艳。 　　“E！第章快回车队，出事了！”楚谋的通讯突然传了过来。 　　“有事了，下次见。”E舔了舔嘴唇，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跳出医疗拖车。 　　德西法站在透明的塑料无菌布后，静静的看着她离开。 　　…… 　　E回到车队，看见楚谋站在前面拎着个男孩和流浪者家族的三个首领围着一起。 　　E走上前去，“楚谋，出什么事了？” 　　“我弟弟王定，不知道怎么从家族溜出来，藏在货箱里偷偷跟来了，父亲大人估计会派军队来，我们得紧急撤离。” 　　“我不要回去！既然要叛逃，我就和兄长大人一起。”一身伏羲风格防弹面料奢华衣物的小少年毫不顾及上流人脸面。 　　哎呦，这不是二代王储舅舅吗？这不是这单委托的老板吗？怎么这个年代就不自持身份了？ 　　E伸手掐了掐王定的脸，“这小屁孩儿挺会搞事的。” 　　“闭嘴，下贱的街狗！拿开你的脏手！我与兄长大人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你哥哥现在不也是街狗，你这不是连他一起瞧不起？”E有了兴致，将王定从楚谋手中抢了过来，单手拎着领子晃荡，“你挺得意的？也挺有孝心？这就不要你老爹王权了？” 　　王定毫不在意E，眼里只有楚谋，“兄长大人，别赶我走…父亲大人只在意母亲，我只是个替代品，我算到了…我在那里不会有好结果的……兄长您也会……” 　　他说着，忽然像喘不过气那样，话没说完喉咙就涌出一口血，眼睛也流出血泪。 　　算到了？ 　　王定…巫定…巫家擅占卜，刚好逃了一个嫡系少爷，王定是巫家人？ 　　这样一想，他对未来预言说不出来的负面效果，这情况，跟E以前和维尔进城时在终结城旧日城市废土遇见的先知老头格外相似。 　　那…王权那个死了的第四任妻子，王定名义上的生母，为了让这个儿子有光明正大的身份就被王权直接“病逝”了？ 　　听说那是个黑川城的传统女子，嫁过来时年纪不大，刚刚成年，大致和碧翠丝差不多大，是个家规严谨的大家小姐，温和恭顺，以夫为纲，没做什么错事居然就被王权这个被她视为天的丈夫为了第一任妻子的儿子给“病逝”了。 　　更何况王权第一任妻子瑾夫人和王权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儿子女儿养了也只是为了窃取王权命数，利用伏羲的气运挡住地底下的外星杂种神的清理，让他们的尸体迎接罪王与原罪的重临，这样一想，E都为那第四任姑娘不值。 　　嗯，当事人王定也不算好东西，从后面来看，他大概就是现在这个小小年纪就开始记仇算计了，为了利益，家里人杀了个遍，还得合影留念。 　　“喂，巫家小鬼，别去窥探你不该看的未来，别把自己给弄死了，我没法子和你妹妹交代。”E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头顶，数据锁链打入由数据构成虚假身躯修改状态。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怎么知道我妹妹……” 　　楚谋按住王定的肩膀，温柔的抹掉他脸上的血泪，无奈地低声哄，“阿定，E刚从巫家回来，这些物资是巫家赠送的。闹够了就回去吧，否则父亲派军队找来，还会牵连到恶土上的流浪者家族。” 　　“流浪者！流浪者！兄长大人就会关注这些下等人！拿我的东西给他们！该陪我的时间也过来找他们！还为了他们叛逃背叛阶级和父亲大人！他们究竟有哪里好让您甘愿自降身份！” 　　小少年王定情绪逐渐激动，倔强地争执道，“不许赶我走！我把脖子后面的定位芯片挖出来了，我不会被找到的！” 　　流浪者家族的大爹乐了，“这小孩挺有思想觉悟，楚谋老弟你怎么教的？” 　　“好了，别逗他了，麻烦各位了，请做好撤离准备，我单独与他讲。” 　　楚谋无奈地笑了，拉着王定走到一边。 　　E看着，没打算过去。 　　维尔在团队频道里幸灾乐祸，“嘿！小公主，你咋不过去嘞？我得用脑机录下来，咱们拿回去给王定瞧瞧，也得让他想起这时候哭鼻子撒泼的事儿尴尬尴尬。 ” 　　“行吧！”E一般是不会拒绝维尔的小要求的，而且这要求对她的神经档位运算速度来说也不费事，便直接修改了自己的数据淡化存在值走了过去。 　　楚谋拉着王定在随便一块乱石上坐下，小少年王定看着遍布沙砾的石头纠结片刻，偷偷看了一眼楚谋，最终还是强忍着不适应坐下，“兄长大人，我真的…” 　　“阿定，我以兄长的身份希望你回去。” 　　“为什么啊？” 　　王定越说越难过，终于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呜呜咽咽地抱着楚谋的脖子，“只要我有的，兄长大人想要给那些流浪者就给，任何东西，想要的都可以拿走！我不要地位，我不要优越的生活，我不当上流人了，我不和公司的其他人联系，我不要未来，我要和兄长大人在一起…… 　　无论是流浪还是当街狗，哪怕是要一起叛逃反了父亲大人，我也要和兄长大人一起！” 　　楚谋疲惫地摸了摸小少年王定后颈直接自己连着血肉把定位芯片挖出来的伤口，“阿定，你并不是真心有成为反叛恶徒反抗整个世界的觉悟，你所说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你只是在乎我。” 　　王定抽噎了两下，不服输地偏执道，“那又怎么样？目的达到了不就好了吗？无论怎样我都不管，我只是想和兄长大人一起。” 　　“那假如我死了呢？阿定你又该怎么办？听话，阿定，做个乖孩子，回去，别惹父亲生气。” 　　王定不知道想到什么，哽咽了两下又哭了起来，“不要！我不要兄长大人死！我看到了，我算到了啊！要是和资本做对…没有人能活着，我可以帮…帮忙……我可以算出未来，有我在的话，父亲大人也不会赶尽杀绝。” 　　小少年越哭越伤心，楚谋只能无奈的把人抱在怀里，拍着背哄，“好了，我知道你只是太过于关心我，不过只是死亡而已，我早早就预知到了，这并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我所做的一切在上流人看来没有意义，再如何都会失败，他们只注重事情的结果，但做这件事的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小时候父亲带我俯视城市，指着那些受难的人们说，‘你要是不努力，就会变成他们那个样子。’ 　　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的努力是为了不变成他们那个样子，而不是为了让所有像他们那样的人都像我们一样过上好日子。’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我要成为阶级的背叛者，成为上流人的笑柄，成为一个脑袋出了问题的疯子，成为反抗世界的反叛恶徒。 　　我们都是自由的，我们的心和思想会飞向远方。 　　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就我来。 　　我要给这片大地带来光明，带来平等和自由，我要让所有的人们都吃饱穿暖，我要让所有的孩子都无忧无虑地欢笑，我要让这烂透了的世界变成一个好地方，我要让给你们讲的童话变成现实，我要创造一个幻想中的乌托邦。 　　革命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请客吃饭，革命是斗争，革命是反抗，革命是要掉脑袋的。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需要牺牲就能获得的结果，作为先驱者，我会死，我的死是必然且伟大的。 　　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旅行，我停留在半途，到达我的终点，付出的仅仅只是生命，而我所做的一切都会给后人启迪，成为他们的方向。 　　哪怕我会死，我也是死于理想。” 　　“可是我不想兄长大人死，为什么不能换别人呢…那些街狗，这些流浪狗，他们自己的权利自己没本事争取，为什么要兄长大人付出生命代价为他们争取！” 　　“所以我说，阿定你不适合和我在一起，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楚谋叹息，“没有人是生来有罪的，有罪的仅仅只是社会环境和生长环境。 　　我们的一切都是在他们的血泪之上，为何不能为他们做一点什么？” 　　“不过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都这样无忧无虑地当个小少爷，你不适合和我一起流浪。 　　阿定，就当是为了我，回去吧，我会定期联系你的，不会让父亲知道，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楚谋伸出小指，露出灿烂的笑，再也不像在公司那样古板木讷得像条盈利程序，而是带着流浪者的孤独浪漫与街狗的张扬肆意，“拉勾，我不骗阿定的。” 　　想到这么好的兄长大人一定要抛下他去死，小少年王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没舍得让兄长失望，冷静了半天，他终于伸出手，努力像个成熟大人那样维持上流人的体面，“兄长大人活得高兴便好，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会，努力提供帮助。”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你这狗挺像狗的 　　王定的承诺理所应当的被旁观的E当做笑谈。 　　哄堂大孝杀了全家的二代王储小时候居然做出这种天真幼稚的承诺, 无趣得甚紧，E咬着烟头踢石子，都懒得嘲笑了。 　　“安格洛,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楚谋在她主动发出动静后终于注意到她。 　　松开弟弟王定, 楚谋拉着E走远, 然后对王定那边儿隐晦地使了一个眼色，“你扫描一下他，确信他身上没有追踪设备, 有的话就篡改程序和所处位置, 我待会儿把他打晕放这儿，等我们撤离后再发出信号让我父亲知晓，否则大家都会受到牵连。” 　　“恶土上环境恶劣, 说不准就碰到沙尘暴和鬣狗团伙，又或者是变异野兽，光是太阳就能在没遮挡的情况下晒死他，就算王权第一时间收到消息派军队来接他也有一定的时间, 你就这么对你弟弟？他看起来挺相信你的。” 　　“这是必要的, 若是放任，父亲大人会找到我们的踪迹，还会牵连无辜的流浪者，没人能活下来。” 　　楚谋摇摇头, 无奈道，“曾经父亲大人告诉我, 他首先是一个资本家, 其次才是我的父亲, 那么现在我也一样, 我与阿定道路不同，他对我的价值仅仅只是回到伏羲生物，在父亲的控制下暗自为我的大义提供帮助，但有你存在，那么他的存在便可有可无了。 　　你该知道的，我首先是一个革命者、这些帮派兄弟的首领、流浪者同胞的朋友，才是他的哥哥。 　　自从我叛逃，脱离上流社会成为一个被世人称为疯子、恐怖/分子的反叛者那一刻起，我们就有阶级和理念上的差异，他与我之间已经有一道可悲的厚屏障了，除了那些利用价值，他就与父亲一样只是敌人，是我们革命要打倒的对象。 　　就像我等注定会死于反叛一样，多年以后，革命成功，他们也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哪怕我不舍得对他们动手，也没本事对他们动手，革命成功后，他们也会被后人拿出来开刀，古老的断头台和路灯上的绞绳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点。” 　　这思想…可敬，更好笑。 　　若是以正常人的思维，楚谋便理智得有些恐怖了，哪怕知道他是为了革命与大义，与他同一阵营的人也会感到恐惧。 　　这男人，果真如那些上流有钱佬的评价一样像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一个寡头公司的少主，父亲是无冕之王，身份就相当于旧社会的太子。 　　他一个资本统治阶级背叛本身所处的阶级成为反叛恶徒已经够哗天下之大稽了，最关键的是，他还是一个理智又理想主义的疯子，把资本家只求利益的那套全学了用在他的大义上，那他就只能是一个“破坏社会制度的恐怖/分子”，谁也保不住他。 　　这是与整个阶级作对，哪怕他的父亲是王权，哪怕他曾经是伏羲少主。 　　现在小打小闹，大家看在王权的面子上纵容他，可只要他触犯阶级的利益，与资本和公司对上，则必死无疑，王权与他的父子情谊自然也就消耗殆尽。 　　E可是清楚楚谋将来的辉煌事迹，黑曼巴区那场完全不计后果与代价的恐怖袭击事件完全就是把上流人和伏羲生物的脸扔在地上踩。 　　这么极端，怪不得将来会被处决啊……不过…维尔怎么总认这种有底线又有梦想的恶徒当野爹？ 　　流浪者家族的三个首领爹、心狠手辣具体身份未知但明显在公司身居高位还搞了事情叛逃的德西法、前极道雅库扎杀人鬼花魁大前辈濑田夫妇、莫名其妙就想当妈的感情骗子瑾夫人……再加上当了反叛军头子的楚谋。 　　最后还有失亿以前貌似很凶恶，像杀人机器一样纵横战场，连着所有公司和反对者一起打的E。 　　不…换一种说法应该是，维尔怎么总招这种恶徒喜欢？ 　　恶徒之间有共同语言和共同喜好？ 　　“你倒是认得清。”E意味不明地对楚谋恭维了一句。 　　楚谋得意地扬了扬带着淡青胡茬的下巴，也不知道是谁学谁，张扬的模样简直和维尔一模一样，“事发突然，是麻烦你了，回头请你喝酒。” 　　“行。”E点点头，正打算扫描，忽然察觉到了一阵遥远陌生的精神波动。 　　她藏在巫家附近的灵魂本体被动了！ 　　…… 　　遥远的巫家族地外，穿着简单白t牛仔裤的青年李长生正和一只品种不明的银白色生物大眼瞪小眼。 　　“星罗小姐…你是大明星见识广，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生物？” 　　“艹，这狗东西模样长得可真他妈标志，怪不得上流人都喜欢养宠物，”迷幻的彩光像素块组构蓝色长发、彩色重瞳义眼的外界少女偶像“中山星罗”，她狠狠吸了一口赛博电子烟，甜美的声音爆了个粗口，“看起来像狗，又有点像狼，还像狐狸，眼睛里还有衔尾蛇，好像是义眼，应该是提取各种生物基因优化构成的东西。 　　你看它身边漂浮的锁链义体和头上的桂冠就知道它不什么简单东西，说不准是巫家养的。” 　　“我还说找不着由头就硬求呢，它出现得刚好，我们把它带去巫家，以此为由和巫家人搭上关系，让他们帮忙算一算星罗小姐你多久可以回到外面？”李长生想抱起地上追着自己尾巴瞎蹦哒的犬科生物，却被环绕着银色衔尾蛇光晕的冰蓝色眼睛瞪了一眼。 　　这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还没等他仔细思考，那犬科生物便甩了甩毛量蓬松的尾巴，周身漂浮的锁链猛然甩出，将他裹了个卷。 　　还不止这样，这未知名义体锁链好像能穿透数据，把灵魂状态的电子歌姬中山星罗也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艹！这他妈什么鬼义体，怎么有点像黑川的械武者？巫家到底是怎么想的？财大气粗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居然给狗装飞升义体！”李长生愤怒的骂声刚吐出来，锁链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中山星罗顿了顿，“别挣扎了，我刚刚才想起来，这狗的眼睛，和之前出城时绑架你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应该是那个女人的狗。” 　　锁链善解人意地从李长生嘴里拔出，让他说话，“那个女人？安格洛？” 　　“别去想关于她的事，装在你脑子里的病毒和程序会爆发。”中山星罗道。 　　“真的连想都不行？” 　　“你以为人家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公司文职？靠脸爬上位？那女人是杀出来的，有传言是贫民窟出身，还有传言是公司的杀人机器实验体，刚上位的那天就在公司的会议室把前任和前任所有的簇拥全做了和董事长表忠心，跟疯狗一样，别理解为人家好看就是靠脸上位，终结城可没有正常人，特别是漂亮女人，说不准你还得小心你的屁股。” 　　“她还能装个假牛子上我？”李长生不服气。 　　中山星罗扬起美少女偶像的甜美微笑，“自信点，把问号去掉，终结城最不缺的就是神经病和变态，说不准她上你不剪指甲，还能拿震动/棒打人，我以前可是真看过这种情况的。 　　我一个雇佣兵粉丝，大晚上发癫拿印着我头像的震动/棒敲了五个街区的电线杆，一边浪/叫一边说我牛逼，我电影首映的时候还手搓了几个核弹在城外放烟花助兴。 　　就连我前段时间也把演唱会搞得像神经病开party。 　　就是演唱会之前被公司搞得心态有点小情绪，想要反抗一下，就抢了公司的一批军用义体发给用劣质义体的歌迷，装上以后直接开着演唱会示威游行，还造成了斗兽区大暴动，联合那群摔角的干死了一大票想进斗兽区去抓我们攒业绩向公司求赏的条子……爽爆了！” 　　“你们终结城真自由，民风淳朴，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那是当然，”热爱的家乡被夸奖，显然让中山星罗很高兴，她在锁链中骄傲地挺起平平无奇的对A胸膛。 　　——电子像素版本的摸不出来，不过她平平无奇的胸膛里装的是防爆钢板，密度极大，一般用来制造武装浮空车，胸口中心还有一个用上过防火涂层的仿真皮肤覆盖的反应堆离子炮，在普通舞台上跳两下都能把舞台跳踏。 　　“不过你情商也是真高，低情商的普通人都说我们终结城人变态，人均恐怖分子。”中山星罗说。 　　难道不是吗？ 　　李长生心中腹诽，尴尬地笑了两声，“那个，星罗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这狗也不放我们呐……等那个女人回来，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只灰白色的毛乎乎四足生物窜了出来，宛若燃烧紫晶的璀璨眼睛看见那只银白色犬科生物的瞬间出现了人性化的兴奋，比那只银白色的东西还像狗一样扑了上去，乐颠颠地把那只犬科生物顶在头上。 　　于是两只明明不像狗，第章行为却像狗的生物就一起乐颠颠地蹦哒，动作像极了两个喝高了的街溜子街狗雇佣兵跑夜总会踹了台上的钢管舞女郎和丁字裤男孩自己上去乱蹦野迪。 　　李长生愣住了，“这颜色，是一只北极熊吧？怎么那么像狗？” 　　“说不定是北极熊和狗的基因组合体，上流人就喜欢搞这个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就和那只银狗一样，这种东西随便拔一根毛下来都比你的命贵。”中山星罗嗤怪地白了他一眼。 　　“你们好像对我的狗和我搭档的宠物熊有什么意见？” 　　“对啊！”李长生理所应当的回答，忽然发觉了不对，缓缓回头，看见白袍的银发女人。 　　“是吗？” 　　银发蓝眼的女人华艳的脸阴沉了下来，声音显得低哑恐怖，让人一听就想起烈酒与烟草，浑身都是血腥和硝烟味，“正好，我对你们也很不满。” 　　【谁他妈敢动我狗？我铅笔呢？我拿铅笔搞死你！】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李长生结结巴巴地尬夸，“我是说，您的狗挺像狗的。” 　　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好像在夸你一个人很像人。 　　“谢谢，物似主人形。”E听了这夸奖，咧开嘴角冷笑。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准备惊喜 　　突然出现的银发女人身上还带着独属于恶土的沙尘和烈日暴晒过的味道。身上的服饰材质看起来像公司大人物, 行为处事和衣着风格却让人一眼就能辨认出她是个来自终结城的街狗。 　　也许是为了说话方便，看见这女人的一瞬间，曾清除的记忆瞬间注入, 被锁链束缚的李长生痛苦地在地上扑腾了两下, 回过神来下意识去看一旁同样被铁链绑着的中山星罗。 　　这个名叫安格洛公司狗是外界终结城人士, 星罗小姐也是。 　　众所周知, 终结城人均恐怖/分子，他之前被清洗掉记忆肯定是因为太正直。 　　但星罗小姐不一样啊！星罗小姐搞的还是革命，所以是个恐怖/分子中的通缉犯！她们两个努力扯点如何犯罪的共同话题, 应该不至于直接打起来吧？ 　　毕竟已经知道了这个名叫安格洛的女人是安德纳科技公司的前任反情报部部长, 说直白点就是实战派的特工头子，精英中的精英，死了都能到这儿来当电子幽灵, 据说还是个疯狗，李长生可打不过…他看这种人上人都只能抬头仰望。 　　“又见面了，两位。”正当李长生那么想的时候，E看着李长生和中山星罗这俩眼熟的家伙, 一来就把维尔的电子宠物熊摁在地上坐屁股底下, 有一下没一下地搓她变成混血萨摩耶的本体。 　　身体边缘还模糊着彩色像素块的电子偶像中山星罗叹了一口气，用虚幻动人的声音道歉，“抱歉，安格洛女士…我们并不知道那是您的所有物, 请放过我们，回头必有重谢。” 　　E轻蔑地扬了扬下巴, 嘴角挂着逗弄老鼠的冷笑, “我可不需要你们的重谢。” 　　她这话音刚落, 团队频道里的维尔忽然兴奋地叫出了声：“喂小公主, 那好像是中山星罗的声音诶！是中山星罗吗？她本人带劲儿吗？能不能给我要个签名啊？” 　　E啧了一声，“你不是喜欢那个唱摇滚的培迪·费利克斯吗？怎么像那些二次元宅男和不成熟的小女孩儿一样喜欢这种唱跳出道又被公司捧着拍电影的少女偶像？” 　　“以前我是不喜欢这种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不过她很顶唉，记得之前那次新闻里斗兽区的暴动吗？ 　　就是她和唱片公司闹掰了，和一群雇佣兵粉丝一起劫了军用义体的车队，在演唱会的时候全部发给了歌迷，一边开演唱会一边去煽动抗议游行/暴动，狠狠的干了一票，那天晚上可乱了，死了好多公司狗和条子，还当上了当天死人乐/透的杀人鬼花魁。” 　　“终结城人均恐怖/分子是吧？搞事情的就是该被敬佩的英雄？这可是把公司的脸放在地上踩，她就没被公司抓了？”E意味不明地笑了。 　　“楚谋哥说过：资本家只会在乎利益，只要利益能够抵消损失，他们甚至能够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 　　所以及时止损，并且思考如何利用现有条件获得更多才是真正资本家的做法。 　　这么说吧，这一遭事儿以后她人气太旺，而且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少女偶像也翻不起楚谋哥那种风浪，处理掉她只会损失更多的利益，所以公司只是警告了她，又花大价钱投资，逼她去拍了那部《极道英侠》的电影，打着‘反抗者中山星罗’的名头把她的人气变现，赚足了所有想反抗者和她粉丝的钱，还顺道潜移默化洗脑了那些想反抗的街狗和粉丝，洗脑说公司并不是完全的黑暗，公司可以达成他们的诉求，美化公司的形象。 　　那电影咱俩也看了，跟你的评价一样，剧情跟一坨屎一样，就他妈是公司洗脑人的傻逼手段。” 　　“嘁，资本家和公司，这样也不稀奇。”E咬着烟头，双腿交叠，“她现在出现在这儿，大概就是公司觉得她已经不可控了，而且不可控造成的代价比利益更大，所以打算把她处理掉。” 　　“要不咱们帮帮她？我听说她好像是被发现和革命军有关系后才失踪的……”维尔没多少底气地小声问。 　　“甜心，你是要我冲出去把下令解决她的公司狗都杀了？你真当我无所不能？” 　　“…那算了，我开玩笑的。”维尔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不合理，当机立断就改口。 　　“行了，甜心，”E摆摆手，含着笑抬了抬眼皮，“你都开口了，至少小事上我能帮就帮，帮个思想正确又得罪了公司的小姑娘简简单单，这种能力我还是有的。” 　　说得简单，得罪了公司，想要解决问题哪能那么简单。 　　无非就是E才有这本事，说出来也让人能够相信，觉得她真的能够办到。 　　维尔不止一次有这个认知，被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总是被他调傥为小公主的搭档好哥们儿无所不能。 　　进城能处理身份、突发情况能够顺利解决、完成任务的时候共享实时地图，把任务线路都给你规划好，敌人也都一一标注，无需在意监控和门锁，也不用在意打不过的强敌……住哪吃什么也能安排得妥善完美，避免了他这种醉生梦死、花天酒地、浑身陋习的雇佣兵哪天就睡大街上饿死了。 　　E还能让他在同行中都能干干净净的…不只是说衣着打扮不邋遢，而是触犯他底线的脏事儿从来都是把他赶到一边去，由她来完成。 　　她甚至因为顾及到他，可以不像其他给钱什么都办的雇佣兵一样接那些丧尽天良的单子快速积攒声望，而是和他慢慢的在底层混日子，净干些脏活累活，计算着被层层剥削后每单少得可怜的报酬为未来做打算。 　　只要被她真正认为是自己人，她就会在保证你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无条件答应你的请求，为你提供任何帮助，无论你如何索取，她都丝毫不提她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E绝对是可以被托付后背的可靠搭档，她甚至搞得比维尔未曾谋面的人渣老爹和流莺老娘称职多了。 　　恶土的孩子大都是这样，父亲大多数是嫖/客和强/奸/犯，母亲都是流莺，血统乱七八糟的，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种，所以他们都是兄弟姐妹。 　　维尔不止一次感激自己从垃圾堆捡到E，让他有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未来。 　　说一些符合他们这种恶徒思想的话，他会甚至阴暗地庆幸E被公司剥夺职位，又恰好被一无所有的他捡到，然后更恰好地一起被鬣狗追杀，像两条落水狗一样苟延残喘地躲在岩洞里等沙尘暴结束。 　　这一切都像个童话。 　　从任何意义上来讲，他都不能失去E。 　　有人总说最铁的兄弟关系就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他们也的确是这样。 　　他们的关系好得可以互相挡子弹、一起跟公司对着干、在山顶看新年烟花、在舞池里大笑、一起发酒疯、风尘仆仆地挤在小出租屋的一张床上互相讲荤段子共享一支烟、对酒吧的脱衣舞女郎和穿的辣眼睛的牛郎男公关品评论足…… 　　但维尔却知道，E离开他可以活得很好，他离开了E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会为他安排好一切，他有可能因为鲁莽死亡，有可能因为底线死亡，有可能连终结城都进不了，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游荡在恶土，最终为了他的梦想死在某个垃圾堆。 　　E就是一个成熟可靠又无所不能的家伙，像个街狗雇佣兵，又像个灵验得有求必应的神，只要向她许愿，没有什么是她不能解决的。 　　她甚至很早以前就在规划他们以后如何生活，看好了想要在哪里买房子，甚至用她的那部分酬劳攒学费，不死心的第章想送维尔去学校和那群无趣的学生一样上学。 　　维尔不想去上学。 　　普通人都是直接被公司压榨，上了学可就不一样了，上了学的就是高级人才，成为了高级人才再被公司压榨，花钱花时间多了整整一个步骤，然后为公司创造更多的利益。 　　德西法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高材生又如何？公司曾经的员工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在鱼龙混杂的区域小巷垃圾回收箱底下开个诊所当地下黑医。 　　维尔的梦想从来都没变过，他要和E一起成为人上人，扬名立万，大发横财，然后成为终结城的传奇，让他在意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现在多出一点，就是力所能及的，让大多数人都过上好日子，把糟糕透顶的终结城变成一个好地方。 　　他得干出一点事业来，哪怕死在垃圾堆里。 　　到时候，哪怕是死亡也是有意义的，时间会将他的事迹传唱，会有人呼唤他的名字，街狗们提起他，说的都是：“我见过那个大人物，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到时候，哪怕是他下了地狱，也能笑着对所有人说：瞧啊！我是个大人物！ 　　现实世界里的维尔守在E的躯壳旁边，摸了摸右耳上的银色锁链耳坠。 　　——已经被改成了磁石的，等再过一次灾祸，轮到好事的时候就可以送给E。 　　维尔计算着在斗兽区打擂台赢来的钱和E以为他出去鬼混，实际上是他跑出去干私活儿的钱，璀璨的紫眼睛亮晶晶的，美滋滋地发现再加上一点就能够把E为了租房子当出去、现在涨价翻了20倍的木簪赎回来了。 　　卖的时候一万，赎回来要20万，挺贵的，还不是一般的贵，都能在终结城市中心租个公寓了。 　　这些钱来之不易，主要原因就是斗兽区刚好在开擂台赛，连胜的奖金丰厚。 　　得亏这个机会，维尔自己本事也挺大，在那群基因改造的斗兽佬里也一直连胜，直接成了冠军，否则还攒不齐这么多钱。 　　说点更直观的吧，终结城马路牙子上随便杀个路人都是通缉犯，杀了以后悬赏平均只有五块钱，按这种算法，20万可以买下整整四万条人命。 　　假如买的是从城外抓来按批卖的野狗，而不是城里的街狗，那么批发价二十块钱能买上一笼子，这样一算，能买下的人命就更多了。 　　而且这么贵的木簪子除了当工艺品又没什么用，这对活得糙又注重实用的雇佣兵来说实属难得。 　　明明这钱可以拿去买义体，可以拿去买武器，可以拿去吃喝嫖赌，可以拿去改善生活质量，可以拿去买物资贡献给楚谋所在的反抗军，可是维尔就想给E把簪子赎回来。 　　这件事上，他就是没脑子，他就是没善心，随人怎么说吧…反正，他是个恶徒，不是吗？ 　　他这种没心没肺的雇佣兵，不都是乱花钱吗？他花钱买高兴，他就乐意这么把钱扔出去。 　　他不说花了那么多钱，谁又知道呢？ 　　嗯，到时候他得说只花了几千块，否则E肯定指着他脑子说他钱多了烧得慌，骂他傻逼，然后把他打一顿逼他退回去。 　　儿童套餐他可以先不吃，等着E请他吃，还可以同时得到a款和b款的玩具，然后偷偷把木簪赎回来，在E把玩具让给他且表示不屑的时候给E一个惊喜。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王权 　　E毫无征兆地抬手解开中山星罗和李长生身上的数据锁链。 　　“感谢您, 安格洛女士。”中山星罗虚幻的身体数据块闪烁，由在地上变成站立，丝毫看不出刚刚还被狼狈地绑在地上。 　　“用不着。”E抬了抬下巴, 嗤笑道, “我家有两个小辈是你粉丝, 最甜心的那个给你们求情, 暂且放你们一马…另外，说吧，要我帮忙做什么。” 　　中山星罗还记得之前见面时E警告她不要再拍电影教坏她家小辈的话, 虽然不知道E这种孤儿出身的公司狗哪来的小辈, 但还是立马道歉，“抱歉…都是公司的安排，我不是故意教坏您家的小辈。” 　　E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也不算太小，一个是我当儿子养的搭档，一个是我刚成年的小侄女。” 　　这明显是还想要问罪。 　　中山星罗知道自己现在只能认下这个黑锅，低下头弯腰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迅速道：“非常抱歉！假如有什么是我能补偿的请尽情吩咐！” 　　黑川城风的名字, 鞠躬的模样很熟练，一股子歌舞伎町的极/道味儿，E都感觉中山星罗下一秒就要土下座再掏出一把刀剁掉手指，如果自己不原谅还得表演一个切腹自尽谢罪。 　　看起来倒是很诚恳, 让E想起以前在公司的时候的下属那谁，因为从不记死人的名字, 所以她一直记不清名字, 反正那小伙子现在已经坐上了她的位置, 同样有个妹妹是黑川城人种, 正在读大学，以前给她鞠躬也鞠得很欢快，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好像是叫天崎爱子。 　　E记了本子，打算等待小姑娘毕业就解决那个早被预订该死了的小伙子，顺带把那小姑娘斩草除根。 　　“得了，我说话算数，有什么事趁着我还有耐心，赶紧说，无论是想从这出去还是想解决让你变成这样的公司狗。” 　　E不太耐烦地摆摆手，“先说好三巨头那样太大的公司不行，顶多只能杀他们部门主管，然后黑进公司的内网把你的卖身契修改了让你变成自由身，或者你想改头换面换个合法的新身份。” 　　“杀三巨头公司主管…黑进公司内网修改身份…合法的…新身份？”中山星罗和李长生呆滞震惊地愣在原地。 　　E鼻腔中发出略带笑意的低哑鼻音，“嗯？都想要？那么贪心？不过看在你们的立场和甜心的面子上倒也行。”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很惊异…抱歉，安格洛女士……”中山星罗语无伦次地连忙摆手，“我所在的只是一家涉及到军工的娱乐公司，只不过有一点儿公司银行的注资……” 　　“那好办，我这边任务结了就带你出去，到时候你是想要自由身还是让他们赔你一大笔钱，又或者要当他们享受最多资源的一姐我都可以给你解决。” 　　“真…真的可以吗？”中山星罗受宠若惊。 　　E闭上眼睛光明正大地说瞎话，“我从不骗人。” 　　听了E的话，李长生下意识去看中山星罗，发现她脸上的欣喜后，只一瞬就错开了视线，让不舍的念头躲藏，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太好了星罗小姐，你可以回家了，这次一定能过得很好。” 　　中山星罗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开口道，“谢谢，谢谢你帮我。” 　　“不用在意，也算不得帮助…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李长生看着中山星罗虚幻的身体，又看见E周身还未散去的数据像素块儿，准确地认识到自己才是虚假，而这两个属于外界的“人类”和自己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释然笑道，“反正我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朋友，在这个由数据构成的虚假世界里庸庸碌碌的活，能遇见星罗小姐，是我最大的幸运，这段日子和你到处闯，像个‘人’一样和公司作对，我真切的感觉自己好像像一个人了。” 　　“李长生……”中山星罗有些征愣。 　　“好了，就这样吧。”李长生打断了她，“回去吧！星罗小姐，这正是我们一直想要办到的，不是吗？你会拥有很好的新生活，不要因为我这样一串数据构成的虚假生命难过，在我的心目中，星罗小姐应该是在舞台上笑着发光，受到许多人追捧和喜爱的大明星。” 　　中山星罗低下头，咬唇忍住让自己不再去看李长生，低声问，“安格洛女士，您的任务是什么？我和您一起走。” 　　“杀这片意识投影的主人。”E勾起嘴角。 　　上一秒还用买菜讨价还价的语气说最多只能杀三大公司的主管，下一秒就直接这么轻巧地要杀三大公司最顶尖的那个掌权人。 　　中山星罗忽然就反应过来，“那岂不是！” 　　E不怀好意地敲了敲被她当成座垫一直挣扎的狗熊，“对，等我杀了他以后，这片意识投影构成的伏羲城就会崩塌，包括这里居民在内的所有数据都会崩坏，融入心网无尽的意识海中。” 　　“长生…” 　　李长生没有惊慌，也没有求E将他也一并带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还是那身白t恤和牛仔裤的简单打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要想着我，不值得，快走吧，我只是一串数据啊，星罗小姐，回真实的世界去吧。 　　回去以后就别再回来了，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你。” 　　告别只会让人悲伤。 　　E失去过太多，以至于见人告别都有些不适应，冷声道，“好了，我赶时间，用不着再告别了，走第章吧。” 　　数据锁链幻化成一辆改装重型吉普车，她拎起维尔的熊和自己的本体塞了进去，示意中山星罗坐副驾驶。 　　中山星罗低低垂着头，沉默的坐进了副驾驶。 　　李长生点燃了一支烟，咬着烟蒂，在缥渺的烟雾中睨过清俊的眉眼，与她隔着车窗玻璃相望，只一瞬，不待她反应，便又错开眼，转过身率先抬步离去。 　　明知死期将至，重要的人也离开，疯闹了那么久，一切都该回归正轨了，他要在最后的日子回升龙武馆。 　　记得庭院里都是仿真花树落的叶子，一地都是，萧瑟得很，今日一并扫了吧，就当庆祝这个虚假的世界完蛋，庆祝星罗小姐得偿所愿…… 　　他走得自顾自地潇洒，一步一步走回那数据城市，已然与车里的两人隔了两个世界。 　　“别看了，坐稳。”E锁死了四扇车门，将手搭在方向盘上低声道。 　　“嗯…”中山星罗低着头回应，却突然听见后座的熊死死抓着拉环发出了恐惧的惨叫。 　　离合换挡，油门踩死，发动机发出声声巨兽的轰鸣。 　　中山星罗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只熊，它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庞大的吉普车如同离弦的箭，以光速飞跃，行过的地面被车轮犁出燃烧的火焰，撞塌几块巨石，冲入了前方已做好跳转准备的数据虫洞！ 　　…… 　　破破烂烂的吉普车出现在沙漠恶土中，如同发疯的野牛，哐当一声侧翻栽进了沙沟里。 　　E一脚踹开金属构成的车顶，咬着烟神清气爽地拽出维尔那只躺尸的熊和她活蹦乱跳的本体，思考了两秒，又拖出了副驾驶被撞得满脸是血昏迷的中山星罗。 　　这不怪她，她本来以为中山星罗身体边缘那么虚幻应该造不成伤害，结果只是特效，在她用数据编造成的车里数据相撞，还是没能撑住。 　　通讯频道突然响起。 　　E发现是楚谋，顺手接通，“情况怎么样？” 　　“E！终于联系上你了！不要回流浪者营地之前所在的地方！直接走，我发送我们的实时地址给你，千万不要回去，父亲大人亲自来找阿定了！” 　　“你弟弟这么受宠？” 　　楚谋严肃道，“别开玩笑了，快离开那个地方，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有相同志向的同志。” 　　E不待楚谋再说话就将电话挂断，脸上忽然由衷地笑了，“不用担心，这正是我想要的。” 　　她抬头，看见了天空中飞来密密麻麻的武装浮空车。 　　她将从车里拽出来的三个昏迷的家伙挨个儿附加了光学迷彩和防弹的数据，全部都堆在了乱石后，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被流弹击伤。 　　做完这一切，E给自己也附加了一层光学迷彩，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朝流浪者营地的原址走去。 　　流浪者们走得很匆忙，但东西都带走了，只有地面烧过篝火残余的焦黑地面，还有帐篷驻扎过的痕迹。 　　被打晕的王定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标注着医疗的浮空车迅速停靠在地，一队配备高火力武器的医生冲了下来，抬着仪器和担架检查他的生命体征。 　　天空中的浮空车挨个下降，最大的那辆比王定曾经送给E的还要豪华，配备着极强的安保防御系统和重型武装。 　　舱门打开，密密麻麻的公司特工训练有素，开始为身份最尊贵的主人确认场地周围环境。 　　周围场地被确认安全，最大的浮空车缓缓落地，扬起一片沙尘。 　　舱门收缩，铺着红毯的台阶一阶一阶地落到地上，被簇拥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古朴唐装走下浮空车。 　　保镖是个剃了板寸的中年男子，身上没有任何义体改造的特征，带着多功能战术面罩，身着玄色绣金阴阳鱼劲装，腰间佩刀，整个人锋芒毕露。 　　飞鱼服，绣春刀，没有义体改造，是三大飞升法中最难缠，破坏力最大的血肉修法——锦衣卫。 　　而一旁的年轻女性秘书打扮，盘着头发，穿着黑白配色的职业OL装，踩着高跟鞋，还拿着文件夹，眼睛时不时闪过蓝色数据流，看样子是在扫描周围的热能和生命体征。 　　公司养的高级黑客…… 　　保护措施很严密啊……E舔了舔嘴唇，修改自身数据让自己不会被发现，带着几分挑衅，又走近了点儿。 　　被层层保护簇拥的唐装男人看起来并不是很老，相反，他身形挺拔，宽肩窄腰，明显可见肌肉线条，面部儒雅成熟，眼角的皱纹丝毫不减风度，看起来顶多40多岁，只有鬓角斑白。 　　他皮鞋蹭亮，唐装外还披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衣摆垂至膝盖，也许是因为视力不好又没有做过义体改造，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冷漠而理性。 　　保镖和秘书皆是神情严肃，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王权…伏羲生物这100多年以来的掌权者，站在权力的巅峰，几乎是世界的皇帝。 　　是王权，也有可能不是王权，因他意识投影所诞生的城市一定会将他保护的很好。 　　“小定怎么样？” 　　“小少爷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晕过去了。”秘书恭敬地回答。 　　“王储对他动的手。” 　　“不…只是有可能是少主……” 　　王权眯起眼睛，不带感情道，“失去后续价值，从现在开始，他就不是少主了，王定将是新任少主。” 　　“是。” 　　“打气动脉搏针，让他现在就醒来，再让他想清楚自己该如何为这次私自出逃的理由进行陈述，我三分钟后与他进行会话。” 　　“是。” 　　作者有话说： 　　时隔几天，又有天使发新评论诶，我努力肝一章，不过明天隔壁要请假哦，明天我要去考个证，等我回来补上。 　　如果明天证考上了，空出来的时间我就在补完隔壁以后再更一章这里。(颓废.jpg) 第109章 妻子 　　被使用气动脉针强制唤醒着实是一种迅速又粗暴的行为, 这种特质针剂针头呈三角状，刺入心脏会产生电流，并向心脏注射亢奋类药物, 一向被雇佣兵和公司的外勤特工组用于战斗时迅速维持意识和大型手术时维持生命。 　　心脏抽搐似的疼痛, 王定呆愣地坐在手术椅上, 似乎是还没想明白父亲为何会亲自过来, 就为了抓他回去。 　　医生同情地想拍拍他，忽的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收回手。 　　三分钟思考的时间太短，还未等王定缓过神来, 披着灰色大衣的王权就从急救浮空车的门口走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曾经军旅生涯还当过将军的缘故, 他气质凌厉而冷峻，皮鞋蹭亮，哪怕穿着古朴的唐装也能显现出宽肩窄腰和线条流畅的肌肉, 身上没有安装任何义体，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镜片上还闪过数据残余的蓝芒，似乎刚刚还在处理事务。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算老，只能算是青年到中年, 眼角少量的皱纹和略微斑白的鬓角也别具成熟魅力, 并不削减他皮囊的优秀，像是古时守旧的行商，又或是大家族的家主。 　　这个男人，神色还是那样一成不变, 看不出任何情绪，宛若Al般冷漠理智。 　　“不要使用你的家族能力, 这会让我想起你的母亲, 再来看你就显得你只是一个仿制她的劣质品。” 　　“父亲大人…” 　　“闭嘴。” 　　王权皱眉打断他, 脱下灰色的大衣递给身后的秘书, 轻拂唐装下摆坐在急救床旁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抬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医护人员和秘书与保镖都退出浮空车，防空车上滑的车门关了下来。 　　他道，“我是否告诉过你？不要向上位者卖弄你的小聪明？” 　　心率监测器屏幕的绿色曲折线条发出幽幽的光芒，电脑显示屏不断流窜幽蓝的代码。 　　手术灯惨白的灯光并不能照亮整个车厢，那一束光线仅仅只存在于多功能手术椅上，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样打在他的小儿子身上。 　　王权审视王定艳丽的面容，恍惚间隐约与第一任妻子巫瑾的影子重合。 　　他祖上是农民，起于微末，家业不算大，旧派贵族一向耻于与他们这些暴发户为伍，世界的局势又那么乱，到处都在征兵，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他18岁后只能去参军。 　　他当过空军，当过陆军，还当过海军，一辈子打了许多仗，国家还没解体的时候，就当上了将军，终于让自己的家族有了该有的荣耀。 　　他的妻子巫瑾是巫家那个封闭大族的嫡长女，当时虚岁14，比他都还小上几岁，在他刚参军时就不顾家族反对下嫁给了他，与他做了一对聚少离多的少年夫妻。 　　仔细想想也有90多年了，那时候的战争很乱，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生物公司老板，全靠妻子与巫家的支持才能迅速发展，发战争国难财，建立伏羲生物这个足以掌控世界的庞然大物。第章 　　他起初只是想给妻子一个富足安定的环境，让妻子不后悔嫁给他，可贪欲总是永无止境。 　　战争要胜利，职位要升迁，公司要赚钱，他总是不知足，国家解体以后，他甚至想要取而代之。 　　他有时也会反省自己的满手血腥，反省自己的背弃国家，但每次结束一天的回到家，妻子总是穿着旧时的繁琐宫装等他回家，如同壁画中的侍女一样温和柔顺地对他微笑，说他工作辛苦了。 　　菟丝花一样的女人，虽然拥有家族特有的强大力量，却只知道依附他人，在家族时依附父兄，嫁人后依附丈夫，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含着爱慕与崇拜，无论他干了什么卑劣的事都从不见她会有生气或埋怨的情绪。 　　巫瑾极其擅长插花和泡茶，还有一手出色的琴艺。 　　王权一直将妻子看作安宁之所，只要看到妻子，他就感到自己真切的回家了，因为妻子总是静静的在家里等他。 　　时间一长，这种情感就已经不仅仅是爱了，而是一种无法改变的习惯。 　　他爱他的妻子，也习惯了妻子的一切。可巫瑾却在某一天不告而别，再也找不着踪迹。 　　他再也不会每天按时回家了，而是私生活混乱，和与妻子完全不同的女人上床、甚至第二任和第三任妻子都是与妻子不同的性格，甚至还拥有了一子一女，一个作为他商业帝国的继承人培养，一个打算养来联姻，只想忘掉妻子，就当她死了。 　　也许是他忘不掉吧，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取了一个妻子的替代品。 　　第四任妻子，一个黑川城的大家闺秀，和妻子一样柔顺的女人，菟丝花一样，他感到熟悉，却明白这女人和妻子不一样。 　　当他偶然看到“巫定”时，忽然就明白，那不一样是什么了。 　　谁都不是他的妻子，谁都比不过巫瑾，而“巫定”，确确实实就是妻子的儿子。 　　无论“巫定”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都一定会成为他的儿子。于是，第四任妻子被“病逝”，同时第四任妻子流落在外的孩子找了回来，被取名为“王定”。 　　基因鉴定在不久后当然做过，王定，是他和妻子的孩子。 　　王定说，母亲得罪晶病死了，他没有母亲。王权才恍然明悟，妻子得了治不好的罪晶病才离开他，至于孩子，也许是妻子挂记，用了某些特殊的手段，将他们的孩子封存起来，等到现在才让他发现。 　　找到了妻子的孩子，他再也没有娶过新任的妻子，只是抱着睹物思人的态度透过王定去寻找妻子的影子。 　　除了那张脸，王定并不像巫瑾，这孩子孺慕父亲，也崇拜孺慕哥哥，也就是他的长子，他的继承人王储。 　　王权不需要那双与妻子一样的眼睛看着其他人，哪怕长子是小儿子的亲人，他也不愿分享那样的目光。 　　长子木讷，遵循一切继承人应该完成的准则，是他很看好的继承者，可那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成年男性。 　　想像总是温顺呆在家中的妻子用看他的目光看其他的男性，王权就感觉难以忍受。 　　王权绝不允许与妻子相似的眼睛望向其他男性，那会让他发疯，让他失去理智。他只想把拥有妻子血脉的小儿子拘在家里，禁止一切仆人和保镖靠近，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如同一件稀世的珍宝。 　　于是他将长子派了出去，往远了的派，制止他回家，分开长子与小儿子，还提前将女儿也嫁了出去联姻，禁止小儿子与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接触，让他关起来，再断掉房间能与外界联系的网络，锁起来等他每日回家。 　　这种做法着实让他冷静了一段时间，他可以独自享受那依赖的目光。 　　长久被关起来被禁止与外界接触的小儿子每天都焦急的等着他，他若是遇见突发事故隔几天不回去又或是回去晚一些，孤独和饥饿的双重作用下，他开门就会被扑个满怀，泪水会将他的衣襟打湿，在房间里走到哪儿，生怕被抛弃小儿子都会小心翼翼地扯着衣袖跟上，他也能理所应当亲吻儿子的眼角，安慰说没事了。 　　可这带来的后果，就是他的继承人王储被外界的狐朋狗友教坏，终日与那些街头的雇佣兵和街狗一起鬼混，最终被天启反抗军洗脑，背叛了他，背叛了家族，背叛了伏羲生物，背叛了公司联合银行，背叛了整个阶级，让他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而小儿子居然盗取公司机密文件，再用他给的资金去援助他的哥哥！ 　　甚至还妄图逃离他去找那个背叛者！ 　　结果是什么呢？结果是被信任的哥哥榨干了价值，因为恐惧他找过来而直接打晕了扔在危险的恶土。 　　那个怯懦卑劣的背叛者已经不算是他的儿子了，却这样对他的珍宝。 　　王权审视手术椅上的王定，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还是没能舍得全然无情地训斥。 　　他喉咙中溢出一丝冷笑，以一种批判舞台上滑稽演员的口吻讽刺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将公司的情报给你哥哥，还给他提供经济支援？” 　　王定猛然抬起头，“那个人…” 　　“你以为公司哪里能够逃离我的掌控？你所信任的员工？呵，经过那么多种洗脑，还有公司提供他们更多的利益，你以为我不发话，他们就能就被你收买？” 　　“父亲大人…您……” 　　“你把她当朋友，甚至信任她得不再消耗代价进行占卜，对吧？那很好，她已经被处决了，原因是泄露公司机密。” 　　王定神色恍惚，“为什么啊…即然是父亲您的指示，又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为数不多的朋友，却进行了背叛。 　　不，不能说是背叛，那个员工，她一直都忠于王权，如同看跳梁小丑那样把他骗得团团转。王定知道自己是有恨的，但公司这种地方，如同金字塔一样划分阶级，还有那么多洗脑程序，错误根本不在那位员工一个人身上。 　　至少，王定是真的把那位员工当朋友，听见她死亡的消息，触动总比看见街狗死亡更大一点。 　　“我们这种身份，哪儿会有什么朋友？她只是想往上爬，当你继母又或者是当你的妻子，当上人上人，拥有我们的一切。” 　　王权淡淡地粉碎了王定的幻想，“那些文件我是故意让她告诉你的，我以为你至少会表面上继续当个听话的孩子，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你却将那些东西都给了你的哥哥，你背叛我，选择了他。 　　假如不是因为你是她的孩子，我绝不会原谅你的行为。” 　　王权深黑的眸子不含任何情感，斜斜地透过镜片警告，“我记得我教过你，一个成功的资本家要做出最理智的决定，不能带有任何情感因素，否则会失去更多。这次你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所以你的朋友死了。” 　　他伸手掐住王定的下巴，将他的脸掰向自己，定定地望着那双眼睛，冷漠道，“是你，害死了她。” 　　王定感觉到泪水从自己的眼眶涌出，这个少年从来都没有这么真切的认识到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跳梁小丑，做出的任何行为都滑稽得惹人发笑。 　　‘父亲’淡淡警告：“你只有依靠我，知道吗？他们都不在意你，他们都无法保护你，只有我，将你看做我最珍贵的东西。” 　　王定努力直视王权，艰难得如同溺水的人无声呼救，他悲哀地轻微蠕动嘴唇，“父亲大人……可我，是人啊…” 　　为什么要把人看做物品？我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又为何要限制自由？ 　　王定想不明白。 　　他孺慕着王权，所以无论王权做出什么事，父亲的形象在他心中始终都从未坍塌。被父亲关了很久后，这种情感更是与日俱增，他甚至不能离开王权。 　　但他更渴望兄长所象征的自由。 　　可以说他对兄长抱有其他的情感，但当中混合最多的却是“自由”，和兄长在一起是一件轻松自由的事，让他能在重压下喘过气来，真切的认识到自己是个人。 　　而父亲呢？父亲像个Al，冷漠理智强大，如同一座大山，可以依靠，也可以像母亲一样轻易将他镇压。 　　他这一生总是在被人控制，他既悲哀于妹妹巫终仍旧在巫家等待死亡的命运，又庆幸于巫终没有在逃脱后又遭受到和他一样的待遇。 　　巫家人卜算命运，看自己的往往会花费更大的代价。 　　关于他的和妹妹的，他已经看到了，所以才会恐惧，才会想要逃离，逃去兄长那儿，明知会被抛弃。 　　他逐渐放弃在既定的命运中挣扎，沉默地看向父亲，等待着接下来完全可以背出来的通知。 　　“你还不明白吗？你是我的所有物，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也不管你有什么想法。” 　　王权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指尖触碰到浅淡的皱纹和略微斑白的第章鬓角，还算平静的心情忽然就烦躁了起来。 　　在生物技术和权力地位的促使下，近百年了，他并没有老去，仍旧维持着他的生命，拥有一副如青年人一样强壮的身体，还有如曾经一样的皮囊。 　　而这些时不时出现的细微变化却总是在提醒他，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与记忆中的妻子已经不相配了，他们再也不是当年那对少年夫妻，他也永远失去了妻子，而且失去了那么多年。 　　他松开垂下眉眼的王定，在那与妻子影子重合的身影中缓缓道，“你算出来了吧？我接下来会说什么？” 　　“是的，父亲大人……” 　　“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的，父亲大人……” 　　“好…既然你不想做我的儿子，那就做我的妻子吧。”王权平静道。 　　王定沉默片刻，完全任命运摆布，缓缓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像母亲曾经那样恬静，“是的，家主大人，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说： 　　E没有出场的一天。 　　被认为温和柔顺的瑾夫人：？ 　　话说我写着写着发现伏羲生物的王家人和带他们血统的好像都是脑子有病的坏家伙，这玩意儿还会传染。 　　父亲王权:偏执病态掌控欲。 　　母亲巫瑾:两幅面孔狂信徒，就为了借个种骗气运，拿自己儿女做献祭。 　　长子楚谋:原先木讷，后来直接觉醒，变成一个带有一点资本属性的不择手段黑心革命家。 　　长女王命:高高在上大小姐，阴险狡诈坏女人，嫁去安德纳科技直接暗中谋划掌权，搞死了老公成为董事长。 　　王命的儿子瑞特：冷血无情杀自己老妈。 　　小儿子王定：幕后黑手，带着仇恨杀了自己爹妈，算计自己姐姐，杀了自己亲妹妹和维尔全家，就为了E那边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对楚谋也动手。 　　小女儿巫终：虽然有王定少量帮助，但是还没成年就能在终结城这种鬼地方活下去的心狠手辣雇佣兵。 　　瑞特的女儿碧翠丝：娇养天真小公主，被E拿带有罪晶病毒的糖欺骗，侧面威胁到王定，设定里后期很大可能还会被E这个坏东西轻易骗走，变成一个小疯子。 　　有王命基因的E:虽然有点人性，但也是个坏家伙反骨仔，直接就反叛恶徒反抗资本，挑战社会秩序。 　　伏羲王家，全员恶人。(√) 第110章 恶土清理计划与上帝之矛 　　团队频道内, 维尔饶有兴趣的评价，“把儿子用来当老婆，小公主, 这伏羲王氏还玩这出？我感觉有他们血统的脑子都多少有点大病。” 　　“活太久了呗, 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E漫不经心道, “不过我也有他们的血统, 王定和你的楚谋哥满打满算都是我舅舅，所以你是在从侧面暗示我和你楚谋哥脑子有病？” 　　维尔试探，“难道…你觉得你没有吗？” 　　抹消里存在感数据的E双手抱胸, 屈起腿半靠在医疗浮空车到工作台上, 她舔了舔嘴角，十分霸道地警告，“我有, 但是你不能说。” 　　“行行行，你是整个终结城最牛逼的小公主，你说了算。” 　　E嘁了一声将曲起的腿放下，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我不就附和了一句吗？这么凶干什么？一副要砍死我的样子……”维尔不满地嘟嚷。 　　“不是你, 是杀王权, 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过我看着这活久了连带着脑子也腐朽的老家伙就恶心，大不了遇到真的再杀一遍。” 　　E淡淡道，“记得拍视频, 客户大金主要的，恰好就当着这里面王定的面弄死, 说不定还能给他加点代入感, 他一高兴岂不是就给我们多发点报酬？” 　　“动手动手！虽然老子不太喜欢王定那搞资本的东西, 不过老子最恨的还是搞孩子的, 我现在就把视线共享的录屏打开。” 　　维尔兴奋地打开录制，“这可是王权那土皇帝的处刑现场，别说交给王定了，我们再复制了倒卖出去就够扬名立万大发横财！” 　　“你嫌我被公司恨得还不够多是吧？这视频一发出去，丢尽了脸的伏羲生物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处理我们，还有觉得自己所在阶级被挑战的公司联合银行。” 　　E没好气地骂，“咱们到时候可就被打为阶级敌人，普通民众都得顾及到公司对咱们人人喊打，军队特工什么的全都跟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窝蜂的全来了。 　　而且公司联合银行为了灭绝反抗军，最近在研究什么天体打击，叫什么上帝之矛？月球上的卫星直接生物定位，宁可错杀不放过，要连带所有流浪者一起把恶土废土的生命信息全部都扫灭，然后把所有商路和外界工作的都换成机器人。 　　咱们逃到恶土深处都得被大气层外面的上帝之矛精准轰炸，比你楚谋哥的下场还惨，连灰都不剩下。” 　　维尔瞬间焦急了起来，“所有生命信息全部扫灭？外面那么多无法进城的流浪者和楚谋哥他们的反抗军？濑田姐他们也在外面啊！” 　　“嗯哼，公司的小把戏，”E嗤笑一声，“对公司来说，流浪者只是耗材罢了，那些被抓进城来送去做工厂苦力的完全可以多花一些成本换成听话的机器，至于实验体和培养的底层员工，人造不就好了？” 　　“小公主，你之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告诉你有用吗？我能把所有流浪者都修改生物信息送进城？还是带你冲进公司坐火箭当太空人，跑到月球上去把上帝之矛炸了？” 　　维尔沉默片刻，“E，现在来源可靠吗？” 　　“王定的投影给我们派任务，我试着追溯投影解析他的位置，但他没安装脑机，我就只有找一个漏洞薄弱的地方破解，突破防火墙四处乱转，结果在不周山号的资料库里找到的这条消息。 　　这条消息被加密封锁过了，是他父亲王权的权限，他刚上位，因为楚谋那个前车之鉴的缘故，暂时没有获得公司银行的信任，估计还不知道。” 　　E拔出了剑，忽然诧异地问，“甜心，你不会真打算到月球上去吧？” 　　“我要告诉反抗军，我们必须要解决这件事，不只是为了濑田姐他们…不然那么多流浪者的命……” 　　“维尔，你真打算管这事？”E皱了皱眉，“我们只是普通人，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吃了上顿没下顿，连自己脑袋都顾不上，你濑田姐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歌舞伎厅雅库扎的前辈，有人脉可以自己回城市里，你认识的人，我也可以帮你想办法搞身份弄进来。 　　记得我教过你的吗？维尔？在终结城活着，多余的事情不要做，我们没那资格，也没那本事。 　　管好与自己有关的事就已经够了，你再如何也救不了所有人。” 　　维尔不解地辩解，“E…可是，你说过我们这单做完就可以加入反抗军的…我们不就该干这种事吗？” 　　“我准许你加入只是觉得自己有把握保住你的命，容许你胡闹，去追求你想要的，陪你一起发疯。” 　　E终于说了实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对维尔这天真的年轻人解释，终究化为一声无奈叹息，“维尔，我并不是无所不能，事情闹大了，我无法保住你……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强，我不是什么神，不然又怎么会被公司给脑子开个洞以后扔垃圾堆里。” 　　“……E？”维尔察觉到她是认真的。 　　记忆碎片在脑子里杂乱的翻涌，携带着麻木的痛苦。 　　【我失败了…我并非无所不能，我没有办法保护所有人，我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上位者眼里一个滑稽的笑话】 　　【我送走了很多同伴，还有父亲和母亲，他们全在我看到的和看不到的地方死亡，哪怕他们厌我，我也对他们怀抱着情感，将他们视作我努力的一切，视做我生命的意义，撑下去的动力】 　　【死亡是黑墙，那就是死亡，它将我们隔开，只留我一个人被抛弃在墙内，犹如囚徒，成为上位者利用的杀戮机器】 　　【注定要死亡的，抛弃我的…我会忘记他们的名字…濑田裕子在他们死亡的那一瞬忘记他们的名字，不再投注无意义的情感】 　　【可我…不想忘记……】 　　“我无法保护所有人，维尔。”E沉声道，“我在这里除了一条命以外一无所有，没有身份，无处可去，过了那么久，也只有武器和两三件衣服，再加上一个你。 　　所以我只想保住你，将你视作我的私有物。我贪婪又自私，允许你去追求你的理想只因为那是你的特质，你因为你的理想而成为你。 　　但假若你要因此而离开我，我绝不允许，我会在你离开之前亲手杀了你。” 　　“那就来吧，我的小公主。”维尔大笑着说，“这是一个该发疯的世界，只有盲目者才会清醒！若不成为一个敢于反抗的疯子，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杀了外面的流浪者，公第章司狗们也迟早会将下一步目标定到我们头上，乃至整个世界。 　　我们是恶徒，不是吗？ 　　和我一起发疯吧，小公主。 　　你不必保我，只需要在那些公司狗动手之前杀了我，别让我死在他们手上，我要…为我的理想而死……” 　　E无奈叹息，最终还是没计较，“维尔，你真是自私，和楚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得把这记在他头上。” 　　自私，就是自私。 　　维尔和E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恶徒，同样的固执，同样的疯狗，他早就知道E会纵容他，以此自私地想要为了他的理想让E为他将来定然会出现的死亡买单。 　　——就像他总想要E请他去吃儿童套餐一样。 　　满腔热血没地儿使的年轻人总该趁着还没麻木发疯，这正是他最璀璨珍贵的灵魂。 　　麻木的恶徒们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我就猜到你会答应，小公主。”维尔理所应当的笑了，笑得很畅快。 　　“你上一句话就是纵容我随便闹，无论如何你还是会跟着的意思吧！说个话还这么不坦诚，真她妈稀罕，你咋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似的！” 　　E总是倦怠微阖的双眼清光四溢，森寒恫然，阴沉沉地道，“如果你现在在我面前，我非得揍你一顿。” 　　她确实有纵容的意思，暗示维尔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一起疯。当了那么久的搭档，维尔自然也是领会到了。 　　这不坚定的态度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骗骗E自己，骗自己已经态度坚决地警告过了，跟着胡闹是因为维尔不听话。 　　E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维尔——恃宠而骄。 　　算了，管他呢，闹吧！维尔那么多野爹呢，不都也纵容这年轻人闹？ 　　一群恶徒熊家长和被溺爱养熊了的孩子…呵，得了吧，又不是真的必定要死，反正哪天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死在垃圾堆里都算是童话故事的好结局，反正都是要死，要冲进公司抢个火箭或者高级浮空车上天发疯跟继续当佣兵和加入反抗军听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好，”她执着剑说，“这单做完，最后一单。” 　　“错了，小公主，是最后两单，人要有契约精神，接了就得做完，王定的委托是你的私单，那颗叫希望的蓝钻石才是我们的，最后一单。” 　　“说的倒也是，那我加快进度了，争取早些结束去做我们的最后一单。”她啐了一声，恹恹道，“不听劝的家伙，等着死垃圾堆里吧。” 　　维尔将E有些怨念的玩笑当做祝福，“我可等着扬名立万大发横财呢！到时候我要所有公司佬都去贫民窟里呆着！然后去吃儿童套餐，隔着玻璃窗笑他们。” 　　E评价，“无聊的幻想，管你的，记得录像，把我虐杀他爹的丰功伟绩发给金主。” 　　她的身形在浮空车里显现，蓝芒闪过，数据流窜，空间封锁，拔剑横斩！ 　　作者有话说： 　　好啦，终于抽出时间写了这里。两头写总感觉主角的性格会弄混，而且特别卡，如果等久了没更新建议天使们去另一本书催催我，一是更新，二是喊我快点把那边迅速拉完，回来专心把这本书写完解锁。 第111章 我可以付给你更多报酬 　　虽然不太喜欢王定, 但维尔对向孩子动手的家伙一向都没什么好感，更何况王权还是个将底下普通民众当做耗材的顶层资本家。 　　碰巧，E也没什么怜悯之心, 只要金主给钱, 她什么都干。 　　在有数据的世界里, E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浮空车内的声音与空间都被封锁，再如何惨烈也不会有人进来。 　　而E随手甩掉剑上的血迹，在浮空车的墙壁上甩出一道猩红的半圆。 　　刀用久了, 剑用起来没那么顺手, 导致动作都不是那么顺畅。 　　她收剑入鞘，抓住王权被碾碎指头的手臂，将满是血洞还被剥了皮的尸体摔在地上, 紧接着手掌一扭，掰断了尸体最后一只胳膊，嶙峋的惨白骨刺刺破肌肉组织，怪异地在空气中弯折。 　　在制止一切护卫, 也不用考虑后果的情况下, 做掉这种吸大家血、吃大家肉的土皇帝就是爽。 　　这老家伙又没装义体，没有进行肉/体改造，顶多就是优化了一点基因，虽说以前是一介白身凭着军功当上将军的狠角色, 但对E这种把亡命徒当行走零钱包的家伙来说，杀起来太轻松了。 　　E这样想着, 抬起厚底长靴, 狠狠地往王权看不清面部的脑袋踏落下去。 　　王定呆滞的被禁锢在一旁, 满眼不可置信, “你…你杀了他！” 　　“对，你自由了，记得给五星好评，能给报酬再加几个点就更好了。”E抬起靴子，留下一地烂西瓜，将附着在靴底的脏污数据删除。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扬扬下巴，“喂，你们上流人喜欢的现场观看，好像是得给门票钱吧？” 　　小少年王定挣扎片刻，没有从禁锢中脱身，“你是之前…跟着兄长大人的安格洛！” 　　“对对对，您贵人多忘事儿，现在才把我这街狗小屁民记起来？”E倦怠地磕着眼皮摆摆手，眼底的冷光却让人皮肤刺痛。 　　安格洛，疯女人，这恶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王权，王定恨他，却仍像对父亲一样敬他爱他。无论王权做出什么，父亲高大的形象也从未在王定心中坍塌。 　　他也许是恨，但从未想过要让父亲大人死。他只是抱着期望，希望一切都变成他想象的那个样子，父亲大人原谅兄长大人，不要太偏向于只注重利益的资本家，杀了那些将兄长大人视为耻辱的合作者，放弃那小部分利益镇压公司银行的反对，让兄长大人回来…是的，他还可以把妹妹接过来，然后他们一家人就像普通的家庭一样。 　　父亲还是父亲，兄长还是兄长，妹妹也在他身边，所有人都到齐了，不多也不少。 　　若是父亲大人希望，也可以让母亲像真正的母亲一样回来，不再像个疯子一样利用父亲生下他和妹妹，还想要把他们献祭。 　　母亲癫狂，兄长离开，妹妹留在巫家等死，现如今…父亲也死了…… 　　连虚幻的梦想都破碎，不让他留恋。 　　未来在脱离命运的规划，王定忽然发现自己无论怎样也无法算清楚未来了，他原本只是因为能力不足看不到太远…而现在，连最近的都无法看清了。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这个名叫安格洛的女人。 　　他忽然感觉自己喘不上气，眼眶里泪水打转，声音哽咽，好像是要如那些与他同龄的愚蠢孩子一样在外人面前崩溃地哭出来，“你…你是突然从哪出来的？你可知道他是谁？杀了他会造成多大的后果你不知道吗！” 　　E啧了一声，“好了，我知道。” 　　知道了，所以呢？ 　　这能挽回什么？ 　　这疯女人倒底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你会被伏羲生物与公司联合银行审判。” 　　“厉害厉害，是不是还得上个军事法庭？”E恶劣地咧开嘴角，露出森冷整齐的白牙，“不过我是终结城人哦？按照终结城的法律，身上背的通缉可以靠杀其他通缉犯消掉？” 　　面容随瑾夫人一般艳丽的王定眼角绯红，眼眶含着泪，却事不关己一样神色漠然，阴沉地望着她，咬牙道，“你杀的…是伏羲生物董事长，公司联合银行第一股东…这个世界的皇帝……” 　　这边说着，E却完全没当回事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听着团队频道里的维尔开始兄弟之间的恭维，“我真是操了的，这些称呼一听起来真衬小公主你牛逼，简直就是全终结城最牛逼的雇佣兵！” 　　听着维尔的彩虹屁，整个终结城最牛逼的雇佣兵E傲然地点燃一支烟，毫不因此骄傲，“土皇帝是吧？这老家伙当几百年了？上流人就不让按照法律消罪了？ 　　我还说以量取胜，回去大开杀戒屠半个终结城肯定够了呢，毕竟我们全城都是神经病疯子和通缉犯。” 　　这话是真的，上至资本家，下至街狗贫民窟，有的是为了利益，有的是为了往上爬，有的是为了活下去，反正全城人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只要长到有了作恶能力的年岁，身上肯定背过通缉。 　　再说了，要真得算血统，E也是上流人啊！她和真正的王权是有血缘关系的，她这具身体里有王命的基因，相当于王权外孙女，用的身份和命格又是巫终的，连带上伏羲生物的气运，相当于王权嫡亲的女儿。 　　而她又是碧翠丝的姑姑和姨奶奶，碧翠丝一着就是要联姻的，身份相符又不是直系亲属的…只有黑川重工的董事长… 　　毕竟黑川家的儿子都结婚了，只有黑川鹤那个据说和孙女黑川幸子有一腿的老头还没来得及娶续弦。 　　黑川鹤又和王权是平辈，这么乱的关系，必须得各论各的。 　　E寻思，这么一算，让王权管她叫爹不过分吧？这第章关系，喊爷爷奶奶都不过分！ 　　她杀王权这叫清理门户！天经地义！伏羲生物信奉的伏羲和女娲来了也得拍着大腿跟街狗一样粗鲁地大喊好样儿的。 　　【好死，开香槟！】 　　【鼠鼠我呀，最喜欢资本了，老东西给我爆金币吧，有鼠不尽的欢乐！】 　　【等等，我为什么一股孙吧味儿？】 　　记忆碎片在脑子里和伏羲王氏的关系一样乱，东一句西一句的莫名其妙，E拍了拍脑袋，试图把它像老版电视机一样拍一拍就修好，不让它在办正事的时候抽风。 　　数据流从多功能医疗显示屏闪过，像素块构成少女偶像中山星罗的虚幻身影，然后一只周身漂浮着锁链、头上顶着桂冠的银毛萨摩耶和维尔那只胖乎乎的紫眼睛电子狗熊也从屏幕里爬了出来。 　　E没忘记这群坐车都能晕个大半天的家伙，她锁定空间数据的时候特地给他们开了权限，连进来的数据流都提前挖好了。 　　不过也许她考虑的并不周全，屏幕那么大，那只狗熊仍然卡住了。 　　中山星罗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伸手，好心地把电子熊从屏幕里扯出来，叹了口气，甜美的声音还晕乎乎的，“安格洛女士…终于找到您了…我还以为您要扔下我们了…下次还是我来开车吧……” 　　“我在还轮得到你开车？你是在挑衅我？”E眯起了眼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中山星罗连忙摆手，却忽然发现视线里零落尸块儿。 　　通过周围的配饰和被禁锢在一边的王定，她缓缓瞪大了眼睛，晕乎乎的脑袋一激灵，“这些是……王权！？” 　　“是，但不是真的。”E抬手抓过自己变成萨摩耶的本体，摁住就怒搓狗头。 　　她忽然发现她杀王权太轻易了，除开那些因为数据修改无法进来的护卫和没有接收到雇主死亡消息的普诺医疗和公司的走狗战斧小队，随便来个终结城有点大名声的雇佣兵都能杀。 　　这很不正常。 　　按理来说，她杀了“王权”这个意识投影的主人，哪怕是个假的，也会让整座城市震荡一下，然后又迅速出现一个新的，这是意识投影的保护机制。 　　现在这种情况，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真正的王权在这附近，意识投影为了保护其不察觉自己所处的城市是假的，使其精神不受到冲击，欺骗精神，让它认为自己还是原本的那艘船，从而不变成失去理智与人格余薪的鬼佬。 　　E缓缓将手重新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如野兽捕猎一样压低了重心，低声道，“心网中，亡者，哪怕变成了鬼佬，成为一串数据幽灵，也会徘徊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物旁，真讽刺，是吧？” 　　“什…什么？您……”直面杀意，中山星罗感到自己虚幻的皮肤在刺痛战栗。岂料E的眼神却没有看她，穿过她直直锁定她身后的王定。 　　E的数据幻影爆碎，一直呆在电子熊旁边的本体化为具实。 　　幽蓝的眼瞳闪过流光，高挑的身影已拔出长剑，周身的数据锁链解除封锁，头顶的荼蘼桂冠无比耀眼，白色的外衣勾勒出火焰纹路。 　　“退开，”E沉声说，“带着那只狗熊走得越远越好，离伏羲城远些，到数据荒原上去，我锁定过你们的信息数据，若是我没死，会带你们出去。 　　我死了你就自己继续当数据幽灵游荡，让那只狗熊自己咬数据出去，你要是敢拦着它，在你人格数据里残留程序就会启动，我直接让你当场就死。 　　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分得清早死和晚死的区别，你要是当数据幽灵游荡，说不定还有机会出去。” 　　中山星罗沉默片刻，被这警告给整不会了。 　　不说她才刚来就让她走，这么一听就是交代遗言的场合…这疯女人竟然为了一只电子宠物熊能够安全出去，怕她心理不平衡随时准备弄死她。 　　至于吗？死了还养宠物？ 　　对于这种脑子不正常的疯女人，中山星罗什么疑问和情绪都没了，只失望地回了一句好，抓着那只电子熊就往屏幕里爬。 　　她就知道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离开心网属于现实里去，希望那疯女人活着吧。 　　“我听你这像遗言啊，情况有那么危险？要不咱们不接这单？反正咱们以后也不干雇佣兵了，溜一次号也不怕进黑名单？” 　　维尔在团队频道里有些担忧。 　　E没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从刚才就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王定。 　　现在想走可走不了。 　　她轻声道，“所以，在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还挺喜欢你这小儿子的，比你对你的第一任妻子都喜欢，甚至胜过了你的公司。 　　他对你来说已经不止是一个妻子的替代品了，对吗？” 　　“也许，是的吧。” 　　少年身形的王定挣脱开束缚，捡起地上掉落的金丝眼镜擦了擦，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他的身形拔高，还有几分稚嫩的艳丽面容变得冷峻成熟，鬓角长出少量银丝，眼角生出不减风度的少量淡淡皱纹。 　　刚刚的少年全然不见，赫然是眼神冷漠，无论何时都理智而冷酷的王权。 　　哪怕知道自己的意识世界是假的，知道自己已经死亡，失去了现实中肉/体的风帆，精神也暂时没有受到半点冲击。 　　这才是那个真正的，掌握世界百年之久的皇帝。 　　“我就说，你不会这么好杀。”E噗嗤一声笑了，评价，“你们真是双向奔赴的病情。” 　　“刀收起来，坐下好好谈谈吧，我记着你…是用王命基因制造的人造人，那个批次是我亲自经手，被她带走当了嫁妆，算起来你还是我外孙女。”王权面色不变，看着气功夫可比王定还要好上不少。 　　E挑眉，“你真正的外孙把老子当狗用，你儿子杀了你让老子背黑锅，一口一个人造人，现在又来攀关系？” 　　王权眯起眼睛，流窜着数据的金丝眼镜镜片也透出他好像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冷漠，不带感情的审视好像将人全部看穿。 　　“你现在也没法对我动手吧？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果然是传闻中的那个，血肉之身，却如同AI一样的男人。 　　的确…他说对了…E受到了整个意识投影针对，若是想要对王权动手，攻破防火墙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攻破之前，她无法对王权造成任何伤害，而王权作为意识投影的主人，却可以利用这片意识投影直接抹杀她所有的人格余薪。 　　E收剑回鞘，半靠在医疗工具台上，沉声道，“说吧。” 　　“是他雇佣你来的。” 　　“暴露雇主的身份是大忌，不过你自己都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就是个打工的，他给钱我出力。” 　　王权淡淡地笑了一声，“他给你多少，我可以给你更多。” 　　E和维尔一起当雇佣兵野惯了，没有当公司狗有顶头上司那会儿谦逊，顶多就是被中间人剥削，不过至少明面上中间人得对她说好话，三请四哄地叫她祖宗说相信她，恭维着说“这事儿只有你能办。”名气大了以后更是如此。 　　现在这少见的受制于人还动不了手，她感觉有点不爽。 　　王权这利益至上的资本家不会对她动手，而且涵养不会骂脏话，就算说脏话也骂不过她，所以她就嘴上犯贱，“你死都死了，给我冥币？” 　　“不要太放肆，E。”王权不带任何感情的瞥向她。 　　E皱了皱眉，“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不是顶多该叫个安格洛吗？” 　　“我说过你是我亲自经手的，这是你的生产编号，这个系列只有你一个。”王权嘴角勾起了温和儒雅的笑，像是在安抚小辈。 　　这话说出来没有任何轻视人造人的意思，而是格外尊重，但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如同冷酷的机器一样无机质，E在里面只看到了他要如何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就是我将付给你的报酬，E，你不想知道你的曾经吗？有一些事情，你的雇主可不知道。” 　　E毫不买他的帐，“巧了，有关你的第一任妻子，我也有一些事情，你可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进行一些日本的小电影的黄毛台词玩梗 　　E：这位先生，你也不想你的妻子在外面受苦吧？ 　　今天这边更新了另一边得晚点，下午有课_(:з」∠)_ 第112章 祂们 　　“你是说…瑾？” 　　听E这么一说, 王权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漠然道，“她已经死了, 没什么好淡的, 这并不能作为一个筹码。” 　　“啧, 公司佬, 我还当你跟她是真爱呢，连她活着的消息都不知道。”双手环胸靠在手术台上的E有些烦躁的掏出烟盒，咬住一支烟又将烟盒递给王权, “来一支？” 　　王权稍微偏了偏头, “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豁？你这样的公司狗我还没见过，不愧是顶层大人物，果然与众不同。”E打个响指, 徒手搓出一串数第章据编组的虚幻赛博火苗，用指尖的火焰点燃烟头。 　　“你们这按理说是能换肺的吧？就算你们家不喜欢机械改造，主业再怎么说也是个生物公司，生物改造也能生物修复吧？” 　　E也不靠手术台上了, 舔了舔唇, 一口清淡烟雾轻慢恶劣地吐吸在王权脸上，故意嗤笑着道，“啊呀，好羡慕啊！也就只有你们这种活个几百年的老东西才才有闲暇养生, 不像我们这种低贱的街狗，过了今天没明天, 加起来的平均年龄最多都不过20, 说不准下秒就死了。” 　　“你的年岁比我更大, 你的尸体是我们从海里捞出来的, 这才诞生了现在的你，E。” 　　E像是失去兴趣那样摘下嘴里的烟头，抓了抓满头的银发，指尖触碰到金属桂冠后又克制地收回手，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我是人，这点用不着你来说。” 　　她轻声道，“说吧，这些消息的代价。” 　　“瑾现在在哪儿？” 　　“现实里的不知道在哪，但你虚拟投影里的…她在巫家。” 　　王权沉吟片刻，拇指抵住了额头，“她离开了我不会过得太好的。” 　　想到瑾夫人已经控制巫家，还把自己搞得半人半蛇一副狂信徒的模样，E倏忽笑了，“你还真当她是朵菟丝花？” 　　王权的指节轻轻叩响桌面，没有正面回答，“我记着，你以前是在安德纳科技供职，就任反情报部主管，记得王定当初让你留在烨间大厦一晚上吗？”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至少也是名义上的舅舅吧，却把我这外甥女强行留在酒店房间一晚上，第二天一副跟女人滚过的样子。 　　我还当哪个小妞儿那么凶，出去了恐怕会被乱传绯闻怪到我头上，原来是您啊！” 　　E故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居然还故意留着我在隔壁，玩那么大，两位这双向奔赴的病情找刺激呢？” 　　“是他拙劣的小伎俩，瑾本身还活着，他却欺骗我瑾已经死了。” 　　王权神色平淡，仍旧说什么都云淡风轻，好似一切都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中，“那孩子，长了那么大，想尽办法，不过是那天终于杀了他的母亲，想要在我这里确认地位罢了。” 　　“被欺骗，你就不生气？” 　　愤怒吗？这倒是没有，只是有些诧异。 　　王权想。 　　情绪是最能阻碍一个资本家的，资本家应该利益至上，不需要情绪去影响决断。而愤怒恰恰是最无用的情绪。 　　巫瑾是他的妻子，他珍爱着的妻子，温柔恬静地陪他走过曾经的风风雨雨，看着他发家，见证了他因日益增长的贪欲哪怕没有进行过义体改造也逐渐失去人性的过程。 　　巫瑾，是他最后的人性，在最初的最初，他想要权力和地位，仅仅只是为了巫瑾。 　　他对巫瑾其实没有爱，也没有喜欢，他不是很能理解巫瑾一个大世家的嫡女为何会瞧上当年的他，以至于下嫁。 　　他只是因为觉得利益合适，又不是那么讨厌巫瑾才娶了她，但时间久了，他们就是家人，是习惯，是责任，是互相的支柱。 　　在父母也于战乱中去世后，他就只剩下妻子和残破的国家，待到国家也解体，妻子就是他的一切。 　　在无家可归的乱世中，除了维持公司，保护妻子，让她过上好日子，王权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怒斥王定竟然蒙骗他，还亲手杀母。 　　他会暴怒地杀了这个亲生儿子，又或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现在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不知什么时候起，王定代替的人性已经比妻子多了。 　　抬袖插花时、信手点茶时、静坐微笑时、在家中等候，低垂着眉眼唤他家主大人时……妻子的幻影竟然在日复一日的减少。 　　他看到的更多是小儿子难以改口时不慎喊出的“父亲大人”。 　　他比妻子更狡黠活泼，随妻子一般艳丽的脸其实没有妻子那样柔和，更带有少年的朝气与张扬。 　　哪怕被囚禁再久，见到他时抽抽噎噎地委屈着再依赖，他那些可爱又阴狠的坏主意也不会断绝。 　　王权在死时才明白这一点：小儿子不是妻子，他表现得再顺从，被驯服得再久，也是一匹含着恶意的狼。 　　小儿子并不是家养的小狐狸，而是像狐狸一样狡猾却又含着恶意的狼，而狼是野兽，狼是养不熟的，再如何都驯化不了血性与凶性，会咬人。 　　小儿子是他的血脉，如同其他的儿女，王命、王储，在往下数就是瑞特、E…… 　　伏羲王氏的血脉带有凶性，只要沾上一点，就都是虎视眈眈的野兽。 　　狼是会挑战狼王的。 　　它在幼年时遇到无法匹敌的狼王会伏低身型臣服，待到成长得足够强健，再趁其不备一击毙命。 　　王权知道小儿子包藏祸心，却肯定他在自己的压制下翻不起风浪，最终阴沟里翻了船，这是唯一脱离他控制的事。 　　“瑾有背着我不让我知道的事，而王定也隐瞒了这一切。 　　我时刻监控着他，监控他暗地里给他哥哥送物资，监控他和底下的员工来往盗取公司机密，监控他想法子让他不喜欢的姐姐王命染上罪晶病。 　　直到他杀了瑾，又因为某种原因布局引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巫终去往终结城，布局杀了以后将巫终的身份合理的送到你手上。” 　　“杀了你妻子，杀了你两个女儿，还背叛你，最后甚至连你都杀了，你也不恨，呵，我早就猜到你这资本家不会有这种情感。” 　　E垂下了眼睛，“你们甚至连巫终的尸体都不愿保护好，我现在还记着我遇见她尸体时的惨状。” 　　“她被同伴的螳螂刀从背后捅了两个大洞，失血而死……连尸体都被凌/辱过，身上到处都是掐痕，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 　　她从小就被每个家人安排着去死，她才17岁，还是个孩子，死前都想着你们，随身带着写满计划的本子。 　　而你这个做父亲的漠视她的亲哥哥为了把我算计入局，夺走了她的生命梦想与尊严，甚至暗中操控我夺走了她的身份。” 　　王权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如AI一样冷漠高效，“E，别让不必要的事浪费时间，我把你想要知道的告诉你，你把我需要的事情告诉我，就这么简单。” 　　“行，巫瑾接近你有目的，她就是想借个种，用你和伏羲生物的气运遮盖，把两个孩子献祭了换罪王和原罪之女，王定是私逃出来的，巫终一直被蒙在鼓里，后面才跑出来找哥哥，结果被哥哥算计到死。” 　　王权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定定道，“你攻破防火墙了？” 　　“嗯哼。”E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闷笑，抬腿就踩上了椅子，俯身笑眯眯地将剑架在王权脖子上，“现在我可以杀你了，说吧，老东西，把我想知道的都说出来，劝你别惹我不高兴。” 　　“果然是你，原罪，哪怕格式化，甚至重组生物信息，你的劣根性还是无法改变。” 　　王权丝毫没有被威胁的紧迫感，慢条斯理道，“这本就是交易的一部分，哪怕你不把剑架我脖子上，交易也不会被单方面终结。” 　　“套用你刚刚的话，老东西，别让不必要的事浪费时间。” 　　E重新将烟塞回嘴里，咬破爆珠，阴翳地半睁着眼睛，抵住王权的额头对着他吐气，“说吧，不然我还得对你的脑子用罪晶。” 　　“你知道的我就不说了，就说些记载里的你的事迹…一个普普通通的支教老师，被逃兵在山区里折磨了五年，杀了所有人逃出来以后发现国家解体，家人失踪，就变成了个疯子，去战区当了雇佣兵，混口饭吃的活做大了，得罪公司，你所在的雇佣兵小队被追杀，死得只剩你一个。 　　听起来你天赋异禀，能力超群，一个人就比公司的装备齐全的精英特工部队更厉害。 　　不过从此以后你就更疯了，嘴里嚷嚷着报仇，到处找公司麻烦，甚至作为传染源开始传播罪晶这种在当年从未出现过的传染病，还传播一种名叫原罪之触的灾厄，被称为原罪之女。 　　罪王为你解决了罪晶和一直承受的原罪之触，你们两个恶徒便狼狈为奸，甚至利用罪晶与原罪控制他人组成了一个军团，自称反抗军，行事残忍，与公司为敌，想要统一世界，做出了许多灭绝人性的事。” 　　“别偷换概念，有你们公司狗灭绝人性？哪能凭你嘴一张就行事残忍了？说些只有你们这些公司高层知道的，比如地底下的那些东西。” 　　“你连这些都知道，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王权捏了捏鼻梁，“你的死的确不是因为公司，你和罪王都是因为祂们才死。国家是因为祂们才解体，公司的掌权也是祂们扶持，甚至包括三大飞升法也是祂们提供。 　　祂们就是盼望着世道越乱越好，你们挡了第章祂们的路，所以才被针对。 　　可惜你们对抗祂们放到台前的公司都还不够，还想打到祂们那儿去。 　　那一战之后，罪王被填了古神渊，你不知所踪，我们隔了许久才把你从海里打捞出来。” 　　古神渊，E倒是听说过终结城就建立在深渊之上，好像是为了镇压古神渊就是进入终结城时那座大桥下方的深渊？ 　　E问，“祂们是谁？” 　　“也许是神，也许是外星人，只要足够强大、生命形态不被理解，你说祂们是什么都行，但不可说出祂们的名字，会被察觉。” 　　“终结锁计划呢？” 　　“终结锁计划是为了造神，人工造神，作为最后的手段，抵御祂们。 　　哪怕我们是得利者，也得留有最后的抗争手段，等到祂们不需要我们了，才好在死前咬祂们一口，不是吗？” 　　E嗤之以鼻，“是保住你们这些精英阶层有钱佬吧？” 　　王权漠然道，“人类总要保留最后的火种，精英阶层更有用。” 　　“我欣赏你们这种抗争的态度，没想到你们这种有钱佬还有这种像街狗的想法。”E笑了一声，“乌托邦呢？” 　　“是还没有完全制造完成的生物义体，充斥着幻想的色彩，用罪王的眼睛制成，三大公司每年竞标使用权，实则对其进行优化。” 　　乌托邦，罪王的眼睛，瑾夫人也说那是罪王的眼睛。 　　无论是进城时遇到的疯老头先知还是瑾夫人，都叫破了他们的身份，说E是原罪之女，维尔是罪王。 　　维尔一直被那些家伙认为是罪王。 　　既然她是原罪，那维尔是罪王这事也是真的？ 　　这些公司狗明明知道那些“祂们”不安好心，助纣为虐就算了，还把维尔甜心的眼睛挖出来做义体？ 　　E最喜欢的就是维尔那双燃烧紫晶一样的眼睛了，她都没舍得挖，这群公司狗居然动她的东西？ 　　“问题问完，你没用了。” 　　出尔反尔的E用手轻蔑的拍了拍王权的脸，如同他们像对人造人一样对自己那样。 　　她掏出刑讯小刀，对团队频道喊，“维尔，录像。”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变故 　　王权的风帆和船被毁了。光怪陆离又宏伟壮阔的伏羲城如梦中泡影般崩塌。 　　带着车队四处为流浪者捐赠物资反抗着公司的楚谋、巫家怀抱妄想的瑾夫人与无辜的巫终、升龙武馆接受命运与中山星罗告别静静扫着落叶的李长生、春月阁风尘中挣扎的徐娘、平天…… 　　里面的人和里面的一切都随着王权的死亡而陪葬。 　　这是虚假的心网, 但好像和外界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是那么残酷。 　　但E不在乎了，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她知道这里的虚假与缓慢对她人性的侵蚀, 只想快点离开心网。 　　她不在乎对那些人的承诺, 当时做出承诺的她是脑子不清醒。那些人都是数据, 必定要死，就都是假的。 　　E很想回终结城了，至少, 再糟的世界和再操蛋的城市, 活得再苦，她和维尔到处鬼混也还能感觉自己活着。 　　王权这受国家所封却靠发国难财起家的将军，三大公司之首的土皇帝, 掌控世界几百余年，利益至上，压迫人民，终究是走向了落幕, 只留下残忍至极的虐杀录像。 　　说实话, 一个纵横世界那么多年的老狐狸，不可能轻信于人的谈条件，就等着E攻破防火墙杀他。 　　若是早些下手杀了当时无法对他造成伤害的E，他本来是能活的……也许他是自己也后悔了吧？后悔自己前半生的所作所为, 后悔自己后半生的一条路走到黑。 　　起初是想为妻子带来更好的生活，让妻子不后悔嫁给他, 却被年少时就结为夫妻的妻子利用, 知道一切后却还心甘情愿。 　　后来被资本与权力腐蚀, 长子反抗他, 反抗阶级，认为他是错的，终日与低贱的街狗为伍。 　　长女自私自利与他也没有亲情，假若嫁出去联姻没因为王定报复病死，还得想方设法为了利益狠狠从他身上咬下几块肉。 　　小儿子王定也是个反骨仔，虽然喜欢他，但记仇得很，不但在现实里杀了他，甚至要派E这种雇佣兵把给他心网里的灵魂都给扬了，两人是双向奔赴的病情。 　　这种下场，不知他是否会忏悔？ 　　算了，谁知道呢？E才不在乎，从档位上来看，她的运算率是大，在心网里几乎强得无所不能，可她人格余薪里的人性已经快被心网给侵蚀殆尽了。 　　她越是运算，越是在心网里呆着，她那本就不多的人格余薪就越是岌岌可危。 　　E持着滴血的电子长剑，一身灵魂自带的白衣没有粘上任何血迹。 　　她站在废墟前，长靴踏着遍地的尸体与断肢，沉默地看着火光冲天的破败黑川城，耳边回荡着无辜者的惨叫。 　　她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再去找黑川鹤到底藏在哪里，她的情况很糟，稍有不慎就会失去理智变成鬼佬。 　　这可不行，她得早点出去，她得去找维尔，说好的这次的单做完就不干了，她得带着维尔去吃说好的儿童套餐，还得带着维尔去反抗军找楚谋。 　　为此，她只能迅速连带着这一片ID定位区域的其他数据ID将黑川鹤一起灭杀。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她不能变鬼佬，她得活，维尔也得活，德西法和五色酒吧的狗屁朋友都还在终结城等着他们扬名立万呢。 　　和她与维尔的命相比，这些就只是一些数据罢了，哪怕还连接着现实里真正的人又怎样？无所谓，都无所谓。 　　“安格洛…小姐…您还好吗？”身形虚幻的少女偶像中山星罗在车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背影试探。 　　这当然是不好，E早就察觉到自己不好了，但她只是反驳，“管好你的嘴，别问多余的事。” 　　中山星罗讪讪地不敢吭声，哪怕满肚子的骂人词典，在外面再会讲终结城特色的脏话对着E都不敢吱一下。 　　E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忽然感觉自己的大腿被什么东西拱了两下。 　　是维尔那只紫眼睛的电子宠物熊，不知道怎么设置的，又胖又毛绒，挺大一只，摸着软乎乎的，内里像棉花，看着她的时候，那圆溜溜的眼睛里居然有人性化的忧愁，对她之前乱开车和把它当椅子的行为也不记仇。 　　“我知道，你用不着担心。”E爱屋及乌，揉了那只熊一把，在团队频道里道，“维尔，我马上回去，你帮我准备一个数据芯片，随便在我脑袋上挖个洞塞进去，我得把咱们的大歌星带出来。” 　　“……” 　　团队频道里没有回应。 　　“维尔？” 　　“……” 　　“维尔！吱个声！”E有点慌了，突然发现从伏羲城崩塌开始，维尔似乎很久都没有在团队频道里说话了。 　　【人格余薪：60％↓】 　　“我在，E。” 　　维尔终于回应了。 　　人格余薪定格在60％不再下降，E松了口气，疑惑道，“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啊，这个，刚才有人送了帖子，是今晚的拍卖会。” 　　“这样啊…好…但我们不需要去偷那颗蓝钻了，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王定不赖账，他会让我们拿着蓝钻回去的。” 　　E感觉自己的人格余薪在逐渐回升，脸上终于又挂起了笑，“你随便在我脑子上开个洞放张数据芯片进去，来一枪还是来一刀都行，实在弄不开骨头你拿电钻都行，我好把中山星罗编入芯片救出来。 　　你不是还想要她的签名吗？回来让她给你签个几百张。” 　　“好的。” 　　…… 　　断开链接，意识开始感觉抽离，E抓住中山星罗与维尔的电子宠物熊，化为数据流窜，飘离旷寂的原野。 　　渐渐的，她感觉有些不对。 　　她刚刚打趣了几句，维尔听到之后，会直接说“好的”？他难道不该兴奋终于完成了任务，可以和她一起下船去加入反抗军找他的楚谋哥治病？ 　　E目光一凛，迅速修改登出数据。 　　“安格洛小姐…您干什么？” 　　“闭嘴，这条路不安全。”E抬头看了看上方捕捞她的红色网格，转而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她的计算告诉她，那边有一片色彩绚丽的数据风暴。 　　“我们从那儿出去。”E说。 　　中山星罗急了，连忙大声道，“那可是数据风暴！各种杂乱的记忆数据和人格数据都在里面！几乎无边无际，任何人的心灵船哪怕是靠近都会迷失，最终被拍碎淹没，没有人能从数据风暴里活着！ 　　大家都避着走，哪儿能追着上去啊！ 　　原来的路再冒险也比数据风暴安全啊！更何况外面又没有确切消息，您也只是猜测危险！ 　　就算真的有危险，您出去也没身体啊！” 　　E嗤笑，“你猜错了，我可不是什么死了的数据幽灵，我还活着呢，身体还在。” 　　“可这里是心网！身体和灵魂就相当于船和风帆绑定在一起，您从哪儿出去都会回到您的身体里，假若您的身体也有危险，我们第章不是送死吗？” 　　送死？怎么可能，E现在又不是刚醒来在安德纳科技公司那会儿一样一无所有，她现在有要做的事，惜命的很，绝不会自己去送死，一般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心网中的数据灵魂千千万，瞬息万变，难以分辨出哪个灵魂是谁的，身体也的确只有灵魂对应的那一个。 　　不过E刚刚发现，她可以感应到那些受她控制的罪晶。 　　所有感染罪晶病的病人，特别是被她亲手赋予病毒的感染者。 　　她对那些感染者的脑子具有绝对的掌控力，毫不夸张的说，哪怕她的身体在现实里完全损毁，先不说她自己本身就能恢复重生的问题。 　　光说只要能逃到心网中，她就能夺舍所有的罪晶病人，占据他们的大脑，在他们身上延续自己的生命。 　　试想，你杀一个人，他死前努力碰了你一下让你感染了罪晶病毒，你命不久矣，但还能活个几天，运气好眼疾手快切了病变部位能多活几个月或者一年半载，虽然痛苦，但好歹活了那么多时间。 　　但你杀死的敌人直接通过病毒从心网中定位你的灵魂，空降到你脑子里把你从根源上抹除，成为你继承你的一切，而你的家人和你在乎的一切都毫无所知，就问你害不害怕？ 　　虽然实际上操作差不多，但听起来比直接用罪晶操控脑子抹除意志还可怕。 　　断开心网的数据连接危险的确只是猜测，E也相信维尔不可能会背叛她，但做雇佣兵这一行的，总得多点心眼才活得久，任何预感都能救你一命。 　　维尔可能是出事了，连带着回去的路线都不安全。 　　不行，她不能回她原本的身体，她必须得换一具身体回现实世界，还得刚好在不周山号上，身份不会引起他人怀疑，又能查看维尔和她具体遭受了什么样的情况。 　　不周山号上的罪晶…E之前有布下的后手。 　　后手在碧翠丝身上，E给碧翠丝的糖里有罪晶病毒，王定要是执意要杀她，她就刚好可以用那病毒带着整船的人同归于尽。 　　不过这种情况E倒是没打算要夺舍，碧翠丝那小姑娘人挺乖，也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和她还有血缘和亲戚关系，E只需要在容易叫人迷失的混乱数据风暴中定位不知在何处的碧翠丝，穿梭那些数据虫洞挂进她的脑子里就可以了。 　　等等，不会是王定那爹艹的小瘪三等到她干完这单杀死他爹和老丈人的委托就打算把他们灭口吧？ 　　他妈的，在心网里就该把王定和他妈他爹都多揍一顿！ 　　这一猜想让人格余薪稀少的E烦躁了起来。她粗暴地拎着中山星罗的领口警告，“你给我闭嘴！再说就把你的灵魂数据撕碎了扔进去！” 　　一边警告着，在E周身舞动的数据锁链一边带着他们轻飘飘的数据身体疾行，飞跃那遮天蔽地的红色网格，冲向那片咆哮的风暴。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碧翠丝 　　碧翠丝.格雷房间的门紧锁着, 隔壁的起居室也关着门。 　　一身绿色丝绸长裙的碧翠丝双腿并拢，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挺直脊梁, 抬起头颅, 端坐在椅子上等待刚刚还在教训她的礼仪老师去隔壁的起居室接完电话回来。 　　也许是因为挨训太久, 等到礼仪老师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她立马放松了身体，偷偷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已经开始发麻的腿。 　　晃动，踩踏, 不需要遵守礼仪一个人独处就能让碧翠丝开心起来了。 　　忙里偷闲是她最隐秘的雀跃, 这雀跃鬼使神差，她提起裙摆旋转着跳起了舞。 　　一道略带电流感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碧翠丝，听得见吗？” 　　碧翠丝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捂住嘴唇险些惊叫出声, 又因为自己偷偷一个人跳舞被发现后脸蛋涨红，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声音似乎来自于昨天才见过的“巫终”小姐。 　　从关系来算，巫终小姐是她的姨奶奶。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好像只是约了巫终小姐要在拍卖会结束后去终结城逛一逛, 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天知道当时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有多懊悔, 可没想到巫终小姐居然能够联系到她！碧翠丝心中快活极了，一个人跳舞被撞破的尴尬都被抛到了脑后，像一只马上就要飞向自由的小鸟。 　　不过想到老师在隔壁打电话，她只压低了声音惊喜地小声制造话题, “巫小姐？您是怎么知道我联系方式的呀？还不用我接电话，就直接可以和我通话。 　　老师那里也没有收到您给我来电话的消息…她一向限制我与其他人交流时必须有她在场的。” 　　“这个问题先不提, 碧翠丝, ”已经寄生在碧翠丝大脑中的E回忆碧翠丝的性格, 用一种严肃的口吻道, “现在有一件涉及到这艘船所有人性命安危的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 　　碧翠丝听完后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您说…这艘船所有人的性命安危？但这里可是不周山号，母亲说这里不可能会有危险……” 　　“的确，但确实是遇到了危险，还没有任何人相信危险会发生，假若无法阻止，这艘船所有人都会葬身在海里。”E编故事丝毫不停顿，“这艘船已经不安全了，王储先生等人的意识被恐怖分子占据，他会拉着我们一起死。 　　现在我们的处境极度危险，我甚至暂时失去了我的身体，只能躲藏在你的意识海里。 　　很抱歉将你也拉入其中，但我只有求助于你了，碧翠丝，只有你才能拯救这一切，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只有你才能拯救这一切，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这个画面多次出现在少女碧翠丝的幻想之中，就像所有英雄故事一样，遭遇重大危机，哪怕是最强大的前辈也无能为力，将最后的希望托付于主角，然后主角负担着众人的希望，在危机之时力挽狂澜！ 　　“太好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 　　从来都只是按照母亲既定的安排行动、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自己本身价值被需要的碧翠丝有了一种使命感，兴奋感冲上了她的大脑，让这天真的少女有些语无伦次，“不，不，我是说，我很愿意帮助大家！感谢您让我加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努力！” 　　“很好，我们都会感激你所做出的贡献，现在为你阐述船上的状况。 　　在之前少数人呆在房间的时间里，未及时回到房间的王储先生和黑川幸子小姐、船上在内的人员均已被控制替代，并且伪装原本的身份与我们正常交流。 　　船上所有对外联系的信息流都被监听，我与兄长巫信发现此事后暗中调查，我潜入心网试图将这条消息传回终结城，但却失败了，我察觉到不对放弃回到自己的身体，带着中山星罗小姐转移到了你身上……” 　　E半真半假编造，碧翠丝却被某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中山星罗小姐！？是《极道英侠》的星罗小姐吗？您是说…星罗小姐也挂在了我的脑子里？” 　　“是的，她遭受到了迫害，逃到了心网当中，被我一起带出来了，你想和她说说话吗？” 　　挂在碧翠丝意识海中的E说完这话，用威胁的眼神示意中山星罗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中山星罗抽了抽嘴角，忍住不要命对E破口大骂的欲望，用少女偶像甜美的电子音开始营业，“您好，碧翠丝小姐，假若叫这个名字且拍过《极道英侠》的没有别人，我的确就是中山星罗哦。” 　　“真的是您！”碧翠丝小声惊呼，“我是您的粉丝！我特别喜欢您的歌！您的电影我也很喜欢！我昨天刚刚看过！” 　　“真是太荣幸了，碧翠丝酱，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也很荣幸！” 　　E打断偶像和粉丝的见面，“好了，简单认识后深入了解等事情结束再说，碧翠丝，现在情况很危急。” 　　被提醒后，碧翠丝立马正色起来。 　　这可是拯救不周山号的大事，居然见到星罗小姐就这么激动，真是太不应该了，英雄应该时刻都理智冷静，以要事先！ 　　“抱歉巫小姐…”碧翠丝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请继续。” 　　“现在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可信，我们甚至无法逃离这艘船，但我收到消息，反叛军也盯上了这艘船，你去后厨找一个名叫诺亚的厨师，就说“E”找他，让他单独和你出来，到时候换我来跟他交涉。” 　　“我明白了…”碧翠丝认真地点点头，看见紧闭的房门，又有些为难，“可是，我不知道这艘船的路，老师也不会让我出去的。” 　　话音刚落，E便往碧翠丝的义眼中导入了不周山号的虚拟地图，标注着每一个拐角和监控、防备设施、电梯、可拿取物品或武器。 　　碧翠丝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绿色的小箭头，前第章方标注着去往厨房的线路，而在她隔壁，一个绿色的警戒标识左右走动着，甚至被标出了视线范围。 　　是E和维尔的团队地图，只要在有网络的地方E就可以记下周围的环境、人员，然后在大脑中将其建模重构，压缩成实时地图。 　　很像游戏里的玩家自带的小地图，但除了E没人拥有，在这个世界，这可以看到所有要点的实时小地图就是神技。 　　有这种配备，是头猪都能上天，更别说自己本身就拥有实力的E和维尔。 　　与其他多人团伙作案的佣兵不同，有这东西，他们两个人就能单独吃下任何委托。 　　可现在维尔似乎出了事，E刚刚试着联系也没联系上，就只能给碧翠丝挂上。 　　“这些琐事和配备，我都会为你解决，你只需要听我的指令。 　　先去听听你的老师在说什么吧，确定她电话结束的时间和对你的安排后我再为你选择最恰当的路线，以免离开太久让她担心。” 　　“好的，我明白了，一定不会让老师发现我偷听的！” 　　碧翠丝提起裙摆偷偷凑到门边，模仿电影《极道英侠》中女主角探听情报的姿势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门，打开安装在耳蜗的微小声流收录器。 　　她现在完全没有淑女的仪态，电影里主角的帅气和熟练也学得不伦不类，像个鬼鬼祟祟的冒失小贼。 　　礼仪老师正在和母亲讲电话。 　　碧翠丝很熟悉这个流程，母亲和老师避开她谈话一般都是在规划对她的安排，这次说不定要让她在拍卖会结束后就离开终结城回乌格城去，而她和“巫小姐”有约，还要拯救不周山号，暂时不想离开，也离开不了。 　　声流收录器将起居室内的声音传入碧翠丝的耳蜗： 　　“您确认消息无误吗？黑川鹤董事长…在那么多防备力量的保护下人格解体突然暴毙？” 　　碧翠丝的眼睛忽然睁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黑川鹤，黑川重工掌权人，父亲和母亲一直打算将她嫁过去做联姻续弦，现在死了…那，她可以不用嫁了吗？ 　　但，那可是三大巨头公司之一的董事长！怎么会突然人格解体！ 　　碧翠丝总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而起居室的礼仪老师还在和母亲几乎是有些焦虑地交谈，“这只有在心网中才能办到，但黑川鹤是黑川重工的掌权人，心网层层防护，IP地址一直改变，怎么可能有黑客能办到这种事？” 　　“黑川鹤的遗嘱好像是要把股份和公司的权限交给他孙女黑川幸子…… 　　该死！肯定是黑川幸子那女人的阴谋，抢了我们预订给碧翠丝的位置，在和伏羲生物联姻后还不满足。 　　肯定是她，得利人只有她！ 　　那女人在订婚被剥夺股份权限的前一天联合王储杀了黑川鹤，还要把黑川重工也纳入手中。 　　该死！那贱人总是在抢我们规划好的东西！” 　　听着老师与母亲交谈的碧翠丝瞬间有些茫然，这茫然的问题不是因为礼仪老师那种严肃的女士居然也会说脏话，而是因为黑川鹤的死亡。 　　听到这里她终于确认了，那个黑川重工活了几百年的的掌权人黑川鹤，她的联姻对象，死了，遗产全部留给自己的孙女黑川幸子。 　　本就不算太在乎那些遗产的碧翠丝忽然感觉有些高兴。 　　黑川鹤死了，是不是就代表，她真的不用嫁给那个老头做继室了？不用像个黑川城的女人一样柔顺听话，以夫为纲，下半辈子都被关在宅院里？ 　　就算母亲要让她继续联姻，也一定会再过一段时间吧？也不会有黑川鹤那么老的……她可以多自由一段时间。 　　嗯，这个好消息必须得告诉巫小姐。 　　碧翠丝怀着欣喜想给E和中山星罗分享这个喜悦，却又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对碧翠丝的安排…”里面的礼仪老师还在询问。 　　“先生的意思是…什么？您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虽说是个女孩比不上莱特少爷…但她也是您和先生的亲生女儿，真的要将她送去嫁给黑川鹤，根据那边的习俗活活封进棺材里陪着尸体一起下葬？” 　　正兴奋着的碧翠丝愣住了。 　　“是…我明白了……我会看住她的。” 　　“不，我能理解您，尽快将她嫁过去，哪怕死了比不嫁过去活着得到的利益长远……现在也只能出此下策，及时止损。 　　至少能把培养她的精力和报酬收回来，这样做，您当上安德纳科技董事长夫人、莱特少爷获得继承权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我明白了，我拍卖会结束就带她回来，她不会察觉的。” 　　礼仪老师结束了通话。 　　听着脚步声逐渐逼近，碧翠丝瞳孔紧缩，猛然回过神来，迅速回到原本的椅子上坐好。 　　表情严肃衣着保守的礼仪老师从起居室回来，“碧翠丝小姐，想必您已经反省过您的错误，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换衣服吧，等拍卖会结束，我们就回去。” 　　老师…没有再教训她，看着她的目光，只有微妙的同情。 　　碧翠丝不想死，她能勉强忍受嫁给一个老头被囚禁起来卑躬屈膝，是因为没有选择。因为她怕死，也怕母亲他们过不上好日子。 　　可现在父亲和母亲都要做决定让她去死了，她又该怎么办呢？听话地去死？ 　　他们根本就不是想让她去拍卖会，拍卖会只是走个流程……让她代表父亲出席，最后再让她享受一次“上流人”的待遇。 　　然后，用一种高高在上，有经验长辈劝诫小辈那样告诉她受过优待就应该接受责任，警告她不要那么自私。 　　为了父亲能够使公司再进一步，为了母亲能在父亲身边站稳脚跟，继续过上优越的生活，为了弟弟能凭借她的牺牲当上父亲的继承人，为了老师还能继续借着母亲的身份保持优雅。 　　牺牲她一个，大家都能得到想要的，皆大欢喜。 　　只牺牲她一个…就像是所有资本家都会做出的决定那样理智又精确，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高的利益。 　　上流社会的维系，正是因此。 　　碧翠丝懂得这一切，但还是很想哭，被家人牺牲的现实让她难以接受。 　　她根本就不想要那些优待！为什么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把她当工具培养控制的“家人”要用“自私”这种附加的理由来绑架她为了他们的“未来”付出代价！ 　　碧翠丝扪心自问，她真的自私吗？不愿意为“家人”牺牲就是自私？ 　　是的，也许她真的很自私，胆小懦弱，天真幼稚，认不清现实，什么也不会，像母亲说的那样，是个没长大又不听话的坏孩子。 　　都是因为她太没用了，哪怕再努力的学习礼仪，学习各种事物，对母亲和父亲来说也不够，利用价值只有联姻，才会这么轻易的被家人抛弃掉。 　　假如她是个像弟弟一样的男孩，有资格争夺继承权…… 　　假如她像巫终小姐那样强，拥有卜算的能力，只凭肉身就可以一拳打爆装甲浮空车…… 　　假如她像极道英侠，凭借自己的努力就一定能获得结果…… 　　假如，假如她这样没用的女孩，真的可以成为极道英侠。 　　碧翠丝忍住没有哭，只是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默不作声地看着老师离开房间。 　　“我想当极道英侠。”她忽然对E和中山星罗说。 　　“我想当一个人就能活得很好，没有后顾之忧，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自己解决，为所欲为的极道英侠……我想，像你们一样厉害。” 　　作者有话说： 　　好耶，解锁喽，现在开始更新，这个章留评论发红包哦 第115章 极道英侠 　　“碧翠丝, 你还好吗？” 　　偶然让小姑娘听见这样残酷的事，这事情还是自己杀了黑川鹤导致的，E难得有些歉意。 　　她会对碧翠丝如实说明这件事, 这是她的骄傲, 不会对他人隐瞒自己的错误, 但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低声道, “抱歉，碧翠丝，黑川鹤是我杀的。假如你要……” 　　“是您杀了黑川鹤…这样啊…原来是您……”一看就没信的碧翠丝恍惚地打断了她。 　　碧翠丝感觉心中有些发涩, 闷闷的像是被什么梗住, 她忍住泪意，抽咽了两下对E说，“您不用安慰我, 我没有难过，我不会再哭了。” 　　她是很想哭，她也该哭的，她只是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少女, 从小被拘禁着, 干什么都要遵从母亲和老师的规划。 　　遇见这种事，她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六神无主。 　　家人要牺牲她，无论她的意愿如何，都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没有相熟的朋友, 没有温和的长辈，没有一技之长, 离开了家, 她也不知道去哪。 　　恐怕就算是逃出去了, 她在那些城市或废土中也活不过半天, 就算侥幸受人帮助被人收留，母亲和父亲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查找她的身份信息，把她抓回去，再把好心收留她的人家也杀第章了，以免留下丑闻。 　　就算现在有巫终小姐和星罗小姐也不行，大家都没有义务帮助她，贸然请求很不礼貌，还会让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她总躲不了一辈子，更何况是牵连他人。 　　碧翠丝是个善良的女孩，她从未想过因自己而牵连他人。 　　就这样吧，反正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至少让家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她这样悲观地想着，努力扯出一个笑，对E重复道，“您不要安慰我了，您不需要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认下不属于您的罪责。” 　　E无奈，也再次低声重复，“碧翠丝，我并不是在安慰你的情绪，是真的，黑川鹤是我杀的，我还有他的死亡录像，要看吗？” 　　没有惊疑，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 　　碧翠丝也不知道信了没，只是沉默一会，小声道，“不是您的原因…是我太没用了…除了联姻，就没有其他的用处，所以才会被抛弃。 　　黑川鹤先生只是一个导火索，假若您没杀他，我的结局也与这没什么差距，错的根本原因是我。” 　　“我神经档位不高，甚至连安德纳科技的精神修法都没有天份，既不像弟弟那样是个有几率获得继承权的孩子，也不像幸子小姐那样聪明。 　　我是个没用的家伙，又不懂事，又幼稚，有时候还不听母亲和老师的话，有时候还会嫉妒弟弟。 　　我下棋下不过其他的小姐，礼节和为人处世比不上其他的小姐，只喜欢一些在母亲和老师看来玩物丧志的东西，被关在家里也不能靠自己出来，除了乖乖的听母亲的话，就什么也不会。” 　　没用…很没用，碧翠丝是个很没用的废物，浪费培养资源，辜负母亲和父亲的期望，只有用联姻来榨干剩余价值才算得上是及时止损。 　　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没用的家伙，可是巫终小姐却那么信任她，对她笑，安慰她，还给她吃糖，同意陪她逛终结城这种失礼的请求。 　　碧翠丝反省到这里，不好意思道，“巫终小姐，星罗小姐，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中山星罗不安地安慰，“碧翠丝……” 　　碧翠丝摇了摇头，从衣柜里翻出自己拍卖会要穿的裙子，却没有听礼仪老师的话好好穿上，而是将那套裙子摆在床上，就穿着现在轻便的深绿色丝绸长裙，穿上一双平底鞋，隐藏在长裙的裙摆下。 　　她又眨眨眼睛笑了起来，若无其事，一如E初见她时一样娇媚美好，“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但至少现在，我是极道英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让我帮助你们吧，这也是我希望的，这艘船需要我们拯救。 　　真的，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让我参与吧。” 　　E知道现在不能对这个女孩再说些什么了，这女孩想当自己幻想当中的极道英侠，哪怕被牺牲，也要在这之前当一次虚假的“英雄”。 　　“好吧！披上你的披肩，”E用对待街狗兄弟的口吻笑着道，“伙计，不要感冒了，希望我们能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解决这件事。” 　　“这是对我的考核吗？”碧翠丝兴致高昂，念出了自己一个人偷偷重复过很多遍的台词，“了解！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我已打开门锁，请按照我预订的路线避开巡逻人员，前往下层的后厨。” 　　“收到！” 　　碧翠丝穿过侍者，穿过回廊，避开互相寒暄的人群，依靠小地图躲开监控摄像头和巡逻的安保。 　　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姐来说，她做得很好，或者来说是很有天份，她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没用。 　　也许碧翠丝在脑海中演练过这种场景许多遍，一旦说开始任务，她就很听E的话。 　　她从偏僻的暗道钻进楼梯间一路向下，她奔跑了起来；她跑过动力层，轻盈的丝绸裙摆在火光中飘过。 　　碧翠丝躲在一个机箱旁，“巫小姐，前面的那个守卫一直在通道门口，您控制周围设备制造动静引开他也不走……好像也没有装载脑机，您不能直接用黑客技能杀了他……” 　　“没关系，他落单了，你看着我给你导入的地图，他的视线会同步在地图内，看着规律，找准时机，伏低身体靠过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扭断他的脖子。” 　　“这……”碧翠丝少见地疑迟了一会儿，“好的，我会努力试试。” 　　“啧，算了，不太稳妥，我来操控你的身体，记住潜行的肌肉控制要点和拧断人脖子的角度，记好了，我只教一次。” 　　“您可以…操控我的身体？”碧翠丝脸忽然红了，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E只当她是在担心自己乱来，解释道，“是的，但我尽量会在你同意的情况下，我更愿意称这为，上号代打。” 　　话音刚落，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了碧翠丝全身。 　　身体上下都麻麻的，胀胀的，好像从脑子开始往外传输电流，碧翠丝知道那是巫终小姐的意识和生物电流。 　　她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变成了一个存在于身体中的旁观者，却能感受到每一块肌肉的活动和心脏的跳动。 　　“碧翠丝”俯下身体，以一种她从来都没能扮演出的利落姿态在从守卫的视线盲区潜行靠近。 　　由于狭窄的环境，她几乎是擦着守卫的视线潜行。 　　碧翠丝好几次都险些被这第一人称惊险刺激的场景吓出声，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声带。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的定位是嫁出去联姻的物品，并没有进行过多少次改造，甚至改造只会让她变得更没用。 　　耳部改造仅仅只是让她听得更清楚，更好分辨音律，品鉴艺术，听清男人的诉求。 　　面部改造和皮肤改造让她变得更娇媚，肌肤更柔软脆弱，一掐就红，更能够吸引人的注意。 　　至于身体的改造就更让她更没用了，肌肉改造会让她柔若无骨，力气微小得像是调情打闹。 　　骨骼改造会让她的骨骼极度脆弱，只勉强支撑她的身体活动，换来的是能够轻易弯折成联姻对象喜欢的角度和姿势，只需要稍微重的一点力道或是撞击就能让那些骨头碎裂。 　　听起来真没用，母亲让她忍受痛苦进行这些削弱自己的改造，就为了取悦他人。 　　明明礼仪老师曾经教她的是无时无刻都要挺直脊梁，抬起头颅，告诉她要自持身份，但发现她神经档位与资质不好，确定联姻对象是谁后，为了黑川鹤的喜好，却又改口让她学着弯下腰低下头，柔顺恭敬，以夫为纲。 　　先不说比不上巫终小姐一拳打爆装甲浮空车的身体，光说终结城一个未成年又营养不良且没有武器的普通小女孩都能轻易杀了碧翠丝，所以被发现后是绝对打不过那个守卫的。 　　这是真正的生死之间，真正的潜行，比全息游戏还刺激！ 　　“碧翠丝”看准时机，迅速捂住落单守卫的口鼻，用一种利落专业又残忍高效的手法拧断了他的脖子，接住他软倒的身体。 　　…… 　　碧翠丝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跳动。 　　她好像懂活着是什么感觉了。 　　…… 　　“碧翠丝”熟练地摸走了守卫身上所有的重要物品，还拿到了一把枪，掀起裙摆，随手将枪绑在柔软脆弱的腿上。 　　然后将守卫的尸体塞进旁边的柜子里。 　　…… 　　“碧翠丝”脱离身躯，碧翠丝又重新感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她有些惊奇的伸出自己的手掌，那柔软又脆弱的手掌，刚刚精准的拧断一个敌人的脖子，仅仅只是微微发麻。 　　而她丝绸裙摆遮下的大腿，正用武装带绑着敌人的手/枪…一把，可以夺人性命的武器。 　　以她的身体，这样没用又弱小的她，真的可以做到这样吗？ 　　碧翠丝翠绿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忍不住道，“您好厉害，巫终小姐！” 　　“是用你达成的，我希望你记住了要点，方便下次你能够自己夸你自己。”E溢出一声低笑，“会开枪吗？如果实在记不住，下次你可以尝试开枪。” 　　“我偷偷在全息游戏里学过。”碧翠丝腼腆地咬了咬嘴唇，“我会努力的，努力成为，极道英侠。” 　　没错！活着是打破常规，去做一些在他人眼中不可置信的事！哪怕弱小，只要她愿意，也可以打败强大的敌人！ 　　作者有话说： 　　王牌驾驶员E与挂件中山星罗驾驶碧翠丝号机甲，搞得好像E是皮套人。 第116章 天启反抗军理念 　　碧翠丝在E的帮助下爬进通风管道, 在管道中从上方俯视厨房。 　　E成功通过她的视线在厨房中找到了一头金发的伏光亮。 　　伏光亮这反抗军可能是职业卧底，干一行爱一行，干什么职业都毫无破绽, 他一身厨师制服, 正细致地给甜点打奶油, 看周围厨师对他的尊敬程度, 还是个主厨。 　　趴在通风管道里的碧翠丝眨着碧第章绿的眼睛，看向下方一头金色短发一边打奶油一边温柔指导其他厨师的伏光亮，有些好奇地问：“那个就是诺亚吗？看起来不像穷凶极恶的反叛军？” 　　同样共享视觉的反抗军中山星罗瞥见下面伏光亮同志那张眼熟的脸, 下意识在碧翠丝和E面前扭转反抗军形象, “反叛军？额，这个……天启反抗军其实挺好的，都是一群为目标而奋斗的好人, 下面那个诺亚我也认识，挺不错的……” 　　E听到这皱了皱眉，“抱歉，碧翠丝, 请稍等, 我有些问题想单独请教中山星罗小姐。” 　　“好的。”碧翠丝体贴回应。 　　E平静嗯了一声，屏蔽碧翠丝。 　　中山星罗在碧翠丝脑域的角落试探，“安格洛小姐？您想单独和我说什么？” 　　E咧出一个狞笑，直接粗暴地抓住中山星罗数据灵魂的头发, 砰的一声将她脑袋撞到地上。 　　“闭嘴，别他妈给人洗脑, 骗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去陪你们当恐/怖/分子？你是想死, 是吗？” 　　灵魂数据构成的额头被粗暴的行径砸出名为“伤口”的代码, 痛倒是不痛，但中山星罗一下子被砸懵了。 　　她是少女偶像，不代表她真的娇弱。 　　本来她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终结城本地人，从小就是个和所有街狗一样满嘴脏话一言不合就掏枪杀人的暴脾气。 　　单纯因为接受天启反抗军首领“天光”的命令为反抗军筹集资金搞宣传才耐着性子参加选秀，去搞什么唱跳表演，一路C位出道当偶像和公司虚伪托蛇。 　　为了大义，为了组织，为了天启反抗军，她以前带着一身作战义体的重量一不小心跳塌舞台被队友骂亚兹克帮母猩猩、被公司逼着唱些情情爱爱又娇滴滴的歌都能忍。 　　但一听见E说反抗军的不是，中山星罗立刻不顾额头蜿蜒的血迹反驳： 　　“我们才不是恐/怖/分子，我们才不会给人洗脑！那都是公司的污蔑！而且反正这小姑娘也要死了，还是被自己家人牺牲。 　　我说两句好话让她对我们有好感，在临死之前帮帮我们不行吗？” 　　E周身的锁链飘散飞舞，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不带感情地审视中山星罗。 　　“抱歉，女士，我无意评价你们高尚的理念……但你认为，你们的理念真的正确吗？” 　　冷淡的声线不留余地，中山星罗忽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所有阴暗面都完完整整地被剖开来，暴露在那双垂眸居高临下却如手术刀一样锐利的冰蓝双眼中。 　　手术刀切开带着疤痕粉饰太平的皮肤，暴露出了内里腐烂的血肉与脓水。 　　她哑口无言，隔了好一阵才讷讷反驳，“为了大义，这是必要的选择与牺牲。” 　　是的，这是天启反抗军的要义。 　　天启反抗军的元首“天光”说过： 　　［假若牺牲的是我们，我们欣然赴死，假若牺牲的是无辜的他人，我们便要折磨着自己的良心，为了多数人的未来，代替他们做出牺牲的决定。 　　人是愚昧的，被公司抹去了意志与自由的抗争灵魂，那就由我们这群先驱者来代替愚昧的人们做出选择，哪怕成为一个人人唾骂的刽子手。 　　愚昧的人们只是不理解，他们安于现状，恐惧公司的问责与改变，不敢去想象除了被奴隶剥削以外的人生，这才顺应大流与强权，痛斥我们是恶徒与恐/怖/分子，但等到革命胜利，他们又欢呼我们是救世主了。 　　这些都不需要在意，我们是背负牺牲他人的罪恶继续为了更伟大的未来和解放而斗争的革命者！ 　　相信我，站起来吧！不需要再忍耐了，我们要靠暴力和牺牲来夺回我们的自由与尊严！ 　　世界残酷，我们要比公司更恶，才能拯救这个腐朽的世界。］ 　　“天光”是他们的元首，是思想的先驱，指引他们的方向。 　　元首很擅长演讲，他的语言中有一种力量，激昂沉重，用含着对未来的希望使得所有听过他演讲的人都共情折伏，从而组成了如野草一般源源不断的天启反抗军。 　　只要还有压迫，只要还有不公，就会不断有人在元首的激励下站起来加入他们，旧的死了，又会有新的补上，踏着前人与牺牲者的尸骨继续前进。 　　他们志同道合，把元首的理念奉为至理，为了达成那个理想中的目标，舍生忘死。 　　元首是不会错的。 　　可，信念坚定的中山星罗却罕见的产生了迷茫。 　　她在杀意下颤栗，数据构成的身躯如同赤/裸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样皮肤刺痛。中山星罗望着E平静而冰冷的眼睛，不合时宜地想：当她眯睨着眼睛倾身看向事物的时候，她会想到什么呢？ 　　那双冰蓝而带有银色衔尾蛇光晕的眼睛并不像元首那样温和包容，给人希望的力量。 　　那是锋利的刀剑，不带有情感，仅仅只作为一把杀人兵器，光可见人的刀刃，反射出人的面容，反射出所有的丑恶。 　　太暗了，在昏暗的地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几乎是变成幽深的蓝黑，像被污染过的大海和夜晚终结城小巷里的垃圾堆。 　　兵器不会因为在阴暗的地方就变得肮脏，仅仅只是因为持有者才会受到玷污。 　　中山星罗无法呼吸，恍然联想到了温柔的母亲或是造物主之流的圣洁形象。 　　那银色长发之上的桂冠实在是令她目眩神迷，想起幼年曾在城外的垃圾堆透过无尽的贫瘠黄沙窥视初生的太阳。 　　忧郁的深蓝，刺目的银白，黑色的太阳，整合成一个聚合的兵器，用审视的目光批判他们的大义。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的努力要被批判？为多数放弃少数，这是最好的方法，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他们。 　　为了未来……他们才罪恶而高尚。 　　中山星罗倔犟地与E对视，却发现如兵器一般的银发女人开口轻声道： 　　“所以，你所谓的天启反抗军，所谓的好人，会因为碧翠丝太娇弱没有太大价值不愿意带她加入你们并带她一起走，反而要想方设法地让她在死前为你们做出贡献？ 　　恕我直言，你们没有资格代替他人做出牺牲和利用的决定。 　　无论是为了利益又或是大义，站在自己的角度榨干他人最后的价值，和那群公司的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真可笑啊…… 　　中山星罗迷迷糊糊地想：一个兵器为什么会怀揣这么天真的想法？难道？它有了人性？ 　　这个名为安格洛的兵器，听说是个人造人。 　　它是个公司狗，是残暴的野兽，冷酷疯狂，凶名远扬，却伪装出人性，说出的话和底线比终结城普通的孩子都还要天真。 　　它是和谁学的呢？这个世界，有谁能教它这样的人性呢？甚至装模作样，用这人性来批判他们这样真正的人类。 　　人类的复杂性，他们心中坚持的理想，又哪里是区区一个人造怪物能够理解的呢？ 　　中山星罗在地上半死不活地笑了，“怪物…你不是人，用不着拙劣模仿，真恶心。” 　　E横跨在中山星罗身上，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恐怖，冰凉苍白的手死死掐住中山星罗的脖子，俯下身一字一句问，“你们的首领天光，叫楚谋，对吧？” 　　“呃——你…”中山星罗发出破碎的气音，感觉自己的灵魂数据似乎马上就要窒息。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因人格余薪过低，精神很不稳定的E忽然笑了，冰蓝的眼瞳遍布血丝骇人睁大，猛地凑近道，“他连带着整个黑曼巴区一起把自己家公司炸了，有没有想过那些被牺牲的平民？ 　　那么多年，那片区域都还是被辐射波及的畸形人，全被公司关在里面，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你们说你们的大义，说这是必要的牺牲，那……你们能听到他们的哀嚎吗？你们在梦中，会为它们哀悼吗？” 　　“啊…你这怪物…谁……是，谁？”中山星罗从喉咙中挣扎着问，“谁给了你人性？” 　　这个问题……不过是恐/怖/分子临死前不甘心的挣扎，E不太愿意回答。 　　她是人，一直都是有人性的。只不过是被消磨殆尽，但残余的人性却如同人格余薪灰烬中的点点残火，一直在她的灵魂深处，如影随形。 　　若一定要问现在的人性是哪来的……当然是来自于维尔。 　　他们是同伙，是搭档，是兄弟，也是家人。 　　他们朝不保夕，刀口舔血，醉生梦死，互相扶持着努力在这个恶心又残酷的世界活下去，像狗一样在底层任劳任怨的被剥削，想要活出个人样来。 　　是维尔，维尔给了她人性。 　　维尔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也是她仅有的几样东西。 　　想到维尔，E奇迹般冷静了下来，人格余薪都有了恢复的趋势。 　　思绪清晰以后，E心中一惊。 　　她的人格余薪已经到临界点了，稍有不慎就会转变为失去理智的鬼佬…明明知道维尔那边有危险，现在却在第章这里和不重要的人发癫。 　　人格余薪降到这个程度已经不能靠自己本身恢复了，几乎就是无药可救，这是这个世界人尽皆知的规律。 　　想要恢复只有一个办法，必须得赶快把维尔抢回来。 　　维尔是这个世界的漏洞，相当于精神修复的bug，想必正因如此，他那些恶徒野爹才都喜欢他……只要把维尔拿回来她就能开始恢复了。 　　得快些，维尔现在是她的所有物，不能让王定那些资本家损坏她的东西！ 　　E松开中山星罗，在她惊讶恐惧又侥幸的目光中跳过之前不愉快的话题，解开了碧翠丝脑域的屏蔽。 　　她冷静地道歉，“碧翠丝，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并没有等太久。”碧翠丝腼腆地咬了咬嘴唇，看向下方的伏光亮，“现在我要怎么通知他呢？” 　　E揉了揉太阳穴，因人格余薪而狂乱的数据已无法维持她的灵魂身躯，扭曲闪烁着，整个人如同接受不良的老旧电视机画面。 　　“算了，我入侵他的脑机给他发消息，约他出来见面，你将身体借给我。” 　　“您需要使用我的身体吗？”碧翠丝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又迅速压下嘴角不让自己的表现被看出来，“好哦，我是说…我很荣幸。”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有了这颗糖，躺在尸体旁 　　伏光亮细致地将打好的奶油装入裱花袋, 给蛋糕打上花边。 　　站在他旁边观摩的年轻厨师眼神憧憬又崇拜，稍显沉闷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诺亚前辈, 外面传消息来, 说幸子小姐很满意您送至宴会的甜品, 要提拔您一起去伏羲城呢！” 　　“这样吗？我很荣幸……”伏光亮歪头眨了眨眼, 忽然顿住了。 　　“诺亚前辈，怎么了？” 　　感受着脑机传来的陌生发件人信息，伏光亮温声道, “我可能需要离开一会, 你可以替我先完成这个蛋糕吗？” 　　见伏光亮自己没有说明原因，后辈便也聪明地没有多问，直接接话道, “可以的！您去吧！早些回来！” 　　“我会的，谢谢。” 　　伏光亮拍了拍后辈肩膀，退远半步摘下厨师帽离开。 　　他闪身避开监控走进动力间，锁上了门, 打开被他预先藏在动力间工具箱里的枪支零件开始组装。 　　子弹上膛, 蓄势待发。 　　他将手/枪用衣袖遮掩，正欲离开动力间，另一把手/枪的枪/口却从身后抵住了他的后脑。 　　伏光亮停顿片刻，失笑道, “您约我出来，就为了杀我一个厨师？” 　　枪口力气加重, 抵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回头, 一道轻柔纤细的女声低声道, “闭嘴。” 　　“您说话的语气与您的声音可一点也不符合啊, 碧翠丝小姐。”伏光亮举起手臂转过身，嘴角挂上了温和的笑容，“看来您知道我身份了，不过，您倒是让我很意外。 　　这艘船上所有在宾客名单上的人物我都调查过具体资料，您的身份和行踪轨迹，我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没想到您居然深藏不露。” 　　他胸有成竹地打量拿枪指着他的少女，金发碧眼，身形纤细，天真娇憨，身上没有任何战斗义体，全是些取悦人的玩意儿，举着枪的双臂纤弱无力，稍稍用点力气就能够被折断。 　　这少女甚至还穿着轻盈单薄的丝绸绿裙，踩着一双精致的手工小羊皮乐福鞋。 　　“把枪放下吧，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在你开枪的瞬间，后坐力就能把你的手臂震断。” 　　伏光亮玩味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但我没兴趣和大小姐玩过家家，很抱歉，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只能杀……呃！” 　　“嘭！” 　　话还没说完，装载消音/器的手/枪就迸发出子弹，四弹连发，精准穿透了伏光亮的四肢。而被他轻视的少女俯身旋腿，以一种极为高超精巧的角度踢开他手中的枪支，踹向他的腿弯。 　　一身战斗义体且搏斗经验丰富的伏光亮还没反应过来就跪到了地上，而那绿裙少女又是一个顶膝，然后猛然将他的脑袋踩到了地上。 　　“反叛军的老鼠。”少女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句莫名熟悉的语句，用那小羊皮的手工乐福鞋碾压他的脸颊。 　　伏光亮懵了，身上的伤口这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让大脑传递麻木的痛觉。 　　血液蔓延，在地上变成小水洼，倒映出少女的影子。 　　少女像是被取悦一样，用本来轻柔纤细的声音发出低沉悦耳的笑声，松开腿，扯着伏光亮的领口将他拉了起来，“没认出我是谁？” 　　“你是……安格洛……”伏光亮表情瞬间惊悚，“你怎么……” 　　“老子他妈的叫E。”少女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不过可能是因为改造的原因没多大力气。 　　“你怎么每次见我都换个新身份？这女孩我记得他是安德纳科技的小姐吧！你抹消她的意识代替她了？” 　　“别他妈把老子想的跟那些资本家一样，只是暂时。” 　　E扬了扬下巴。 　　“那你打我干什么？”伏光亮一脸莫名，“说好的我们合作呢？你叫我出来有事就说啊，我会尽可能为你提供帮助，但你叫我出来就为了打我一顿？” 　　“的确有事，不过我就是看你这种老鼠不爽，想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不行吗？”E抱胸半靠在门口，不太适应地扯了扯丝绸裙摆。 　　伏光亮想骂人，还想给E脸上来一拳，但想到元首“天光”的罪晶病和先知的话，硬生生忍了下来，只埋头给自己处理伤口，问：“所以，你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我和我搭档居住的观潮居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体和我搭档现在是否安全。” 　　E说到这，用手指卷着碧翠丝鬓角的金发顿了顿，“蓝钻我不要了，只要你们把我的搭档和我的身体取回来，我就跟你们去给你们的元首治病，越快越好。” 　　“当真？” 　　“骗你做甚？” 　　“我会联系其他同志为你探查，至于你搭档和你的身体，只要还在船上…不，只要还在海上，我们都会尽快解决。” 　　伏光亮沉吟，“不过你得保证，你的搭档和身体一到手，立刻跟我们下船。” 　　大脑中传来碧翠丝忍不住的出声提醒，“巫小姐，别跟他走，母亲说过这段路程是生灵禁区，只有不周山号才可以安然航行，离开不周山号必死无疑。” 　　“真的？”E问。 　　“除了不周山号，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里存活下去，没有任何船只能离开这里。” 　　碧翠丝小声嘟嚷，“反叛军果然很坏，居然想害我们，还好我来之前问过母亲，不然就糟了……” 　　“这样吗？”E眸色深沉。 　　假如真的有这个说法，那倒是像真的。伏羲城向来隐蔽，只有不周山号才可以到达。 　　这个所谓的生灵禁区，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名叫海奴的怪物，不知是不是伏羲城的防卫程序。 　　而且之前E发现，不周山号似乎还有一条神似神话中“烛龙”的长蛇跟着护送，假若在这段海域离开离开不周山号，他们必死无疑。 　　E问，“你有把握我们半路下船，离开不周山号还能活着？” 　　伏光亮说：“元首派了洛神来接应我们，只要在海中不惊动烛龙，没有更高档位存在的情况下，洛神不会输。” 　　洛神？又是一个神话传说里的角色。 　　有说法称洛神是伏羲的妃子，称宓妃，因渡水淹死，成为水神。 　　但也有说法，说她是女娲与伏羲的女儿。 　　伏羲的女儿或者是妃子加入反抗军和伏羲生物作对？ 　　叫这个代号，难不成故意闹笑话？ 　　E皱了皱眉，“我可没听说过你们天启反抗军当中有一个叫洛神的。” 　　“她加入我们没多久，且无法离开水源过远，自然不能前往陆地和反抗军总部进行活动。” 　　“洛神能带我们安然离开只是你的说辞，在没有见到实际之前我是不会相信的，你们可以先把我的搭档和我的身体带过来再和我谈。” 　　“这需要一些时间，但我们可以先联系洛神过来随时准备接应，你可以先与她见一面，这你总能放心了吧？” 　　“哦？” 　　“用这女孩的身体去参加拍卖会吧，不要做出异常行为。午夜时分，船尾见，我们会带着你的搭档和你的身体与你汇合。” 　　E没说话，拎着枪离开动力室。 　　这是默认了。 　　原地的伏光亮头疼地看着已变成小水洼的血迹和身上的枪伤，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联络其他反抗军。 　　在回房间的路上，E退出了碧翠丝身体的托管，将身体还给碧翠丝操控。 　　碧翠丝小声问，“巫小姐…这艘船上的人我们不管了吗？就是您说的，被替换的……” 　　本来就没打算管的E叹了口气，为以之前的谎言用真实的原因画一个句号，“不管了，我的人格余薪撑不住……抱歉碧翠丝……” 　　话说完，她又顿了顿，有些复杂的对碧翠丝道：“不第章过我会留下后手，你们不会有危险的，到时候只需要等归航后下船就好了。” 　　“您……”碧翠丝蠕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E知道碧翠丝想说什么，这女孩想活下去，想自由的活下去，想让E带她走。 　　但碧翠丝却因为害怕自己没用给她添麻烦，又想让母亲得偿所愿，放不下家人的责任。 　　这的确是一个很令人纠结的问题，对于碧翠丝这样年轻的女孩来说太难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本不应该思考这个。 　　碧翠丝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E可以带碧翠丝走的，只要她开口。 　　但既然碧翠丝本人都没想清楚，便不能替她做决定又或是提醒她了。 　　无论建议碧翠丝选择任何一样，将来她都有可能因另一样懊恼，从而不可抑制的将罪责归结到E头上。 　　人都是会变的，等到懊恼过头，恩人就变成了仇人，E遇见过很多这样的事，人们都不需要她的帮助和建议。 　　于是她只道，“抱歉，但我陪你逛终结城的承诺永久有效，等不周山号返航，有机会，我带你去街头。” 　　又骗人，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碧翠丝低下头。 　　她其实不算太笨，E刚刚和伏光亮交谈都懒得组织措辞敷衍一下她，她自然是知道E之前骗她了。 　　双方都知道各自知道什么，却都没有拆穿，维持着表面的美好。 　　就像E知道碧翠丝在返航后只会被抓去联姻陪葬，却还是向她保证，带她逛终结城的承诺永久有效。 　　碧翠丝换上了参加拍卖会的礼裙，纠结片刻，终于还是将绑在腿上的武装带和手/枪留了下来，嗫嚅着小声道：“巫小姐，星罗小姐，假若方便，你们到时候，可以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中山星罗轻缓的声音不变，灵魂数据被E掐碎的地方也补好了，“黑川城吗？抱歉…碧翠丝，我的工作不能离开终结城。” 　　E也想默不作声拒绝，却鬼使神差对低落的碧翠丝道，“我会去的，假如我还活着。” 　　“您会遇到危险吗？”碧翠丝问。 　　E知道碧翠丝是想让她承诺。 　　E很少对人承诺的，她并非无所不能，她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到，她无法对人保证什么，自然也无法承诺。 　　承诺是最丑陋的谎言，混乱的世界，指不定承诺人和被承诺方哪个在承诺没完成前就死了，那承诺就成了笑话。 　　不过她共感着碧翠丝心中的忐忑与苦闷，终于还是对小姑娘道，“人总是会遇到危险的，但我会活着去你的婚礼。” 　　“那太好了……我等您，我会等您的，到时候，您可以与我跳一支舞吗？” 　　“我会的，等到婚期确定，将请帖发去终结城歌舞伎町天竺巷的地下诊所吧，那里的义体医生会通知我。” 　　“感谢您……婚期应该快了，否则黑川鹤先生的尸体会腐烂……” 　　碧翠丝扯出一个笑，手心握紧E给她的那颗劣质糖果，她想回忆上一颗糖果残余甜味却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想起青柠的微酸与劣质糖精。 　　好想再尝尝当时的味道啊…可惜只有两颗，已经吃了一颗了，剩下的，就随身携带，等到婚礼结束，和尸体一起被钉进棺材的时候吃吧。 　　有了这颗糖，躺在尸体旁，在黑暗与窒息中，她就不会怕了。 　　她会像吃掉第一颗糖之后一样陷入甜美的梦乡。 　　一颗糖代表新生，一颗糖代表死亡。 第118章 升华而触及灵魂 　　碧翠丝提着蓬松的金色裙摆跟随老师进入了拍卖会, 扯着虚假的笑容优雅得体地和同龄人与其他公司代表寒暄，然后矜持离场，以她的身份代表安德纳科技公司进入了标注着她名字的单独包厢。 　　包厢位于拍卖大厅的上方, 装饰是古典融合科技感的伏羲风格, 单向玻璃构成的液晶落地窗可以看清下方拍卖的所有物品, 甚至可以对其画面进行缩放。 　　在侍者指引下落座后, 礼仪老师对碧翠丝道： 　　“碧翠丝小姐，这是一场慈善拍卖，我们代表安德纳科技公司, 必须得拍下一件以上的拍品来彰显财力和存在。” 　　碧翠丝微微颌首, 撩起金发，接过侍者送来的拍品U盘插入脑侧的脑机接口。 　　物品导入脑机，在义眼中显现, 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拍卖品，碧翠丝轻声问礼仪老师，“父亲与母亲有说过需要的东西吗？” 　　“夫人并未言明，但瑞特先生说您大可以拍下您喜欢的东西, 作为他赠予您的结婚礼物。” 　　真讽刺啊, 不过只是本来就要随便拍样东西，才将这些没用的东西给她一起带去黑川城当嫁妆撑面子作为送她去死的补偿，却美其名曰：父亲赠予女儿的结婚礼物。 　　而她居然现在才看明白。 　　若是以前，也不知道要送她去死, 恐怕要失礼地兴奋跳起来觉得父亲对她真好，为那些漂亮又没用的小玩意儿而高兴了。 　　碧翠丝忽然想笑, 只扬起嘴角, 用折扇遮住。 　　现在, 她矜持轻慢的模样终于像一个公司的大小姐了, 而不是一个喜欢《极道英侠》的天真女孩。 　　“巫小姐，星罗小姐。”她在脑海中说，“你们喜欢什么？我给你们买，就当作见面礼。” 　　脑域中一刹那寂静无声。 　　一直为反抗军提供资金的中山星罗发现随便一件最便宜的物品起拍价都能抵得上她的所有身价，瞪大了眼睛。 　　吃了上顿没下顿，居无定所，刀口舔血，日常被剥削，比中山星罗更穷的E默默往角落缩了一点，连飘散的锁链都收束起来。 　　两个下层穷鬼街狗齐齐为巨头公司大小姐的财力所震撼，心中痛骂瑞特是个剥削阶级的资本家。 　　E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因为拍卖品价格栏数字的位数而发抖，冷淡克制道，“用不着，买些你喜欢的吧。” 　　中山星罗纠结片刻，也颤颤巍巍跟着道，“我也是，没有什么想要，谢谢。” 　　“这样吗？”碧翠丝垂眸，想起E之前和伏光亮对话中出现的蓝钻，将目光定格在作为压轴拍卖品“希望”上。 　　巫终小姐对那个反叛军说“蓝钻我不要了”，就是本来想要，却没有条件的意思吧？ 　　拍卖会里单独的蓝钻只有压轴的“希望”，是世界上最大的蓝钻，拍下来送给巫终小姐吧…… 　　巫终小姐会高兴吗？ 　　想到巫终小姐会因为收到蓝钻对她笑，碧翠丝脸颊微红，默默低下了头，用扇子挡住的面积又大了些。 　　脑域中，E提醒道，“你的体温在升高，心率也很快…” 　　巫终小姐好细心啊…她是不是发现了？碧翠丝心头又是一跳，她耳垂和脸颊也越发发烫，都能听见心脏正在咚咚咚的响，甚至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正被无形的冰冷火焰灼烧。 　　是那些被安装的义体，用来在床上取悦人的东西，一旦兴奋，就会刺激多巴胺分泌，让人产生强烈的爱意与欲/望……碧翠丝曾经无比厌恶这些东西。 　　而现在却让她开始审视自己，她爱巫终小姐吗？ 　　巫终小姐是很特别的人，比极道英侠更特别，她从来都没遇到过这么特别的人。 　　神秘强大又帅气潇洒，表面上看起来很不好相处，隐隐带着野兽恐怖而克制的疯狂，实际上却很温柔，也很细心，很会关心她。 　　这是爱吗？还是喜欢？像喜欢宝石和漂亮衣服一样的喜爱，又或是像喜欢极道英侠？仅仅只是代表自由的象征？ 　　不，巫终小姐她眼中不只是自由的象征。 　　是巫终小姐点燃了自由的火焰，灼烧的火焰，又因为冰冷的外表并不热烈失控。 　　碧翠丝搞不清楚爱与喜爱，但她见到巫终小姐就会无缘无故很开心，光是想起来就很开心，不可抑制的想要靠近，渴求与巫终小姐接触，离开巫终小姐就会很难过。 　　巫终小姐的体温很低，皮肤冰冷得像具尸体一样令人战栗，与她的外表一样。 　　那么巫终小姐的胸膛，被剖开后是否会如她本人一样温柔热烈呢？是否会像燃烧的火焰？ 　　那婀娜浓艳的火苗是否会亲吻舔舐她的皮肤？是否烧毁这具躯壳，触及最深处的灵魂？ 　　一定是吧！ 　　想要拥抱和亲吻，假若拥抱不够，就用力拥抱，发疯地啃咬，按进骨血里，贪婪地想要和巫终小姐永远在一起。 　　那，这爱，是因为义体刺激的虚妄还是被勾出本来就有的东西？ 　　是被压抑过度却在某一天释放在一个点上的扭曲吗？ 　　人都是囚笼中的野兽。 　　无论是压抑又或是自由，将所有情感都倾注在那个点上，升阶，升阶，不断攀升。 　　好像，要疯了… 　　碧翠丝双眼涣散毫无焦距，她要飘起来，就像蓬松羽毛中的空气一样必然，恍惚间忽然又听见了声音。 　　巫终小姐冷冽的声线藏着一点担忧，低声问，“碧翠丝，你的心率又加快了，义体好像出了差错，你可第章以给自己做个扫描吗？那块U盘也许有病毒。” 　　清冷又低哑的声音将碧翠丝的理智拉回现实，她清醒着，这声音让她清醒着，却仍旧不停地继续攀升！ 　　攀升！攀升！攀升！ 　　终于，到达顶点！ 　　碧翠丝的眼前出现一片银白色的神性光辉，她的身躯颤抖着，险些不能维持端坐的姿态。 　　不可直视神，而她似乎看清了。 　　那是神的源质，一切的起源。 　　她看清了…那是女娲，创造一切的，与不周山号船首女娲像相差无几的神像。 　　她看清了那张母神的脸…… 　　碧翠丝的异状让E感到莫名其妙，她在碧翠丝脑域中毫无所觉地重复，“你的义体出现了问题，那片芯片肯定是有病毒。” 　　啊，巫终小姐好像没发现，又或是体贴的为她找了个借口。 　　碧翠丝精疲力竭的瘫在椅子上，浑身虚汗，一切声音都远了，她不顾礼仪老师惊异的怒斥，缓缓勾出一个笑来，像以前一样娇媚地眨眨眼睛，可爱地皱了皱鼻子。 　　她好像，渎神了，而神却一无所知，又或是包容她……一想到这件事，一种酸涩又柔软的禁忌与痛苦便促使碧翠丝升起隐秘的窃喜。 　　“嗯，对，是病毒。”碧翠丝第一次撒谎了，她有些心虚小声道，“不必担心，我刚才已经做过全身杀毒了。” 　　给上流人的拍卖品U盘怎么会有病毒呢？ 　　E也很心虚，碧翠丝身份高，伏羲生物也不可能让这种客人的拍卖品U盘里有病毒，而且这小姑娘又没到处乱晃过，也不是其他地方沾染的病毒，那就只能是呆在脑海里的她了。 　　虽然碧翠丝的脑子里挂了两个灵魂，但中山星罗又不癫，E才是人格余薪临近鬼佬，日常发癫，脑子抽风，只有她传染同化了碧翠丝这一种可能。 　　是她影响了碧翠丝的状态。 　　“嗯，就是芯片的病毒。”E心虚地用了这个借口，十分赞赏碧翠丝对她言论的附和。 　　两人都很心虚，相安无事，只有茫然的中山星罗呆滞地转移目光，“这…这不可能…碧翠丝，你的神经档位，从一档上升到九档了。” 　　“什么？”E和碧翠丝都懵了。 　　神经档位除了换更高档位的身体有机会以外，还能自己上升？ 　　“不…这太不可思议了…看那光柱！” 　　中山星罗指向碧翠丝脑域中央的一直存在的银白色光柱，“刚刚还只有一阶，忽然一直上升！” 　　E闻言看去，曾经只有一层的晦暗光柱升上九层，变得银白而刺目。 　　“你们靠这个判断人的神经档位？”E问。 　　“是的……太不可思议了，不但是罕见的九档，甚至还是后天升阶的个体……”中山星罗迷幻的彩色眼瞳中满是热切，立马升起了把碧翠丝带回反抗军的念头。 　　“别打那些歪心思。”E打断她的想法，“之前觉得人家利用价值稀少，打算榨干剩余价值，现在价值高了又想把人家带去反抗军，你是不是还想把碧翠丝用来研究，看怎么让你们所有人都升档？” 　　碧翠丝惊了一下，忐忑不安，“巫终小姐？我真的，变成九档了吗？星罗小姐是反叛军？” 　　E淡淡道，“是的，恭喜你，但不用担心，小孩子用不着想那么多，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在中山星罗小姐眼里一直都是一档。” 　　“啊？” 　　“没关系，不会有问题的。” 　　E说着，锁链飞舞，冰蓝瞳孔中的银色衔尾蛇光晕旋转，掐住中山星罗的下巴，修改掉了碧翠丝档位相关的记忆数据，让她下意识忽略掉脑域中间的光柱。 　　“我只能改她的，其他知道你是一档的人太多了，就别暴露了，我人格余薪不足，再厉害也没法同时修改那么多人的脑机和大脑。 　　你该知道的，碧翠丝，那些资本家为了利益，无论是谁，有了升阶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况都会被抓起来做研究，生不如死，实验室的日子可不好熬。” 　　E长长呼出一口气，倦怠地微微偏了偏头，“也许会让你忘记你原本的身份，逐渐因为时间失去自身所有熟悉的存在痕迹……你会一无所有，哪怕逃出来，也只会在陌生的地方游荡，再无归处。” 　　碧翠丝忽然觉得E有些难过，她呼吸急促，也不可抑制地难过了起来，“您…是在实验室呆过吗？” 　　“我哪怕不说，你也会根据E这个偶然听到的名字去查，对吧？” 　　E笑了一声，“那我就说实话，我以前就是你们安德纳科技公司的财产，是你奶奶带过去的嫁妆，在实验室里呆了几年，你奶奶还想把意识转移到我的身体里复活。 　　不过被你父亲为了掌权制止了，我就在公司的反情报部当部长，后来被王储设局诬陷成叛徒才被剥夺了身份，给脑袋上来了一枪，扔进恶土。”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 　　巫终小姐，竟然是实验体出身，是公司财产吗？ 　　奶奶和父亲，曾经拥有巫终小姐的所有权，却对她不好吗？ 　　怎么可以这样啊……碧翠丝手足无措地感到气愤，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那样做，磕磕巴巴地露出一个苍白无力得快要哭了的表情。 　　长辈是加害者，而她是加害者的亲属，她也是加害者的一员。 　　巫终小姐是人啊……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被当做实验物品继承或被加害……说不准，她也享受了加害巫终小姐的便利。 　　也许在她曾经为一套新的裙子，一对新的耳环高兴的时候，有无数个巫终小姐作为实验体为她试出最佳的义体安装方案，也有无数个巫终小姐死亡，让公司的科技更加进步，让她心安理得又一无所知地享受优越的生活。 　　碧翠丝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阶级有多么的丑恶。 　　母亲说的对，她太自私了……不只是她…母亲、父亲、同龄人、所有公司、所有资本家、他们都太自私了。 　　她好像理解了曾经的一代王储，面对腐朽的阶级与公司，毅然抛弃了上流人的身份。 　　抛弃所谓的“身份”，走进街头，追寻自由，看见了公司为了利益的丑恶，最终才接近癫狂的连带着无辜民众一起毁掉公司会议所处的黑曼巴区，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恐/怖分子。 　　那是暴/乱的革命，也是一种自私，和公司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高尚”地，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她不能那么自私，但仍旧卑劣又不可抑制地想： 　　巫终小姐这么好的人，假若她有权利，假若曾经拥有巫终小姐的是她，她一定会好好对巫终小姐，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想当什么职位就当什么职位，才不会让人欺负。 　　真的。 　　因为，她仿佛看到巫终小姐在哭。 　　她看到了巫终小姐毫无落处地孤独飘乎，如抓不住的风，如迷蒙的雨。 　　但没关系，她也即将一无所有，只剩下死亡。 　　她将会死亡，让灵魂在漆黑的地下永眠又无依游荡。 　　她想让巫终小姐也能拥有她，剖开冷硬的外表去触碰温热的心脏，触碰那伤痕累累又极度疲惫的灵魂，然后给她一个拥抱。 　　不是欲/望亦或是情感的寄托，而是一个单纯的拥抱。 　　来自流浪者，在无尽的恶土荒原中抱团取暖的拥抱。 　　作者有话说： 　　伏羲王家血统=使人扭曲变成坏家伙 　　碧翠丝(用机能义体，见赛博女娲)：一起死太好了，想要毁灭躯壳与巫终小姐的灵魂互相永存！ 　　E(发癫)：鳖跟我载着理发店！ 第119章 烛龙 　　“碧翠丝小姐！您的仪态呢？淑女可不会在外没有端正的坐姿！” 　　礼仪老师的训斥朦朦胧胧的逐渐清晰, “我正想夸奖您刚才做的不错，但您现在的表现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碧翠丝稍微挪了挪盖住鱼骨撑的蓬松裙摆，档位提升让她纤弱无力的肌肉似乎有了些力量, 从椅子的靠背上困难地支起身体维持端正。 　　啊, 这裙子让她变得可真像个装饰精美的生日蛋糕。 　　碧翠丝想。 　　“碧翠丝！我在和你说话！他人说话时, 需要认真倾听！” 　　斥责, 又是斥责。 　　碧翠丝不想再继续忍耐了，反正母亲和父亲都打着主意要送她去死，她也不需要再努力想要获取他人的认可和夸赞了。 　　她不需要总是被仗着是母亲奶妈的礼仪老师不断纠正错误, 不断接受打击, 被打磨成他们需要的模样。 　　脑域中央，变成银白色的九层高塔光芒刺目，潜移默化地同化碧翠丝的思想。 　　碧翠丝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回忆E接管自己身体时的行为举止与面部神态，倦怠冷漠地眯睨着眼睛，淡淡道，“闭嘴。” 　　衣着保守严肃的礼仪老师愤怒地站起身, “碧翠丝！太无理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看来这次很成功, 并不是拙劣的模仿，很像巫终小姐。 　　“别让我说第三遍，闭嘴。”碧翠丝掏出绑第章在大腿上的手/枪，猛地抵在了老师的头上。 　　她讽刺的勾起嘴角, 喉咙中溢出一声嗤笑，“我用你来教？假如你想要继续说教, 我保证下一秒子弹就会穿过你的脑袋, 在你的脑门上打出一个大洞。” 　　“你…”礼仪老师瞪大眼睛, 恐惧地后退了两步, 又立马直起身子尖叫，“碧翠丝！你被魔鬼蛊惑了！” 　　碧翠丝笑着，很高兴地摸了摸礼仪老师的头，压低自己本身的声音发出沙哑的声线，“魔鬼？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这不是你们吗？” 　　看着老师恐惧的表情，碧翠丝索然无味。 　　“碧翠丝，不要模仿我。”E的声音唤醒了她，一如既往的冷淡克制，却有些信号接触不良似的卡顿，“我有时候的行为不太礼貌。” 　　碧翠丝手中的枪掉在地上，呆滞地回想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怎么会…怎么会不受控制…好像变成了巫终小姐…… 　　“也许是我影响你了，碧翠丝，我的状况不是很好，甚至有可能马上会人格解体变成鬼佬，假若你试图模仿我，你也许会发现精神不受控制，发现自己在发疯。”E说。 　　“我的人格余薪处于60％的分界线，还在持续下降。” 　　“什么？！您…” 　　“不用担心，你只要尽量维持你自己的本性就好，假若能帮助我恢复的搭档，也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位我的‘兄长’……” 　　E补充道，“假若他没能在我变成鬼佬之前找回来，我会在完全疯掉之前离开，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在礼仪老师不停的尖叫斥责中，碧翠丝嘴唇微张，如同垂死的鱼。 　　不，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根本就不担心巫终小姐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她只是担心巫终小姐。 　　“碧翠丝，不用恐惧，我不会使你受到伤害。”E卡顿的声音用冷淡克制着疯狂，“我走之前会带走对你有威胁的中山星罗小姐，并清除她与你有关的记忆。 　　假如你实在喜欢她，我可以让她为你留下一个签名。” 　　人格余薪…60％以下……碧翠丝终于明白E声音中为何总是带着接触不良的卡顿了。 　　——那是人格解体崩坏的前兆，连数据灵魂都会因此运行错误。 　　E的情况已经很糟了，随时都会不可逆转地变成鬼佬。 　　这是个十分痛苦的转变过程，而E却生生克制着疯狂维持理智，不知道忍耐了多久，还安慰碧翠丝，为她解决中山星罗的小心思。 　　E卡顿的声音仍在继续，“不用多想，你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不，停下！别说了！您根本就不懂！别这样，别这样！”碧翠丝痛苦地尖叫一声，情绪失控地大吼，想要把E的声音盖过去，“不要再居高临下地掌控全局了！您才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脑域中的E顿住，能够明显感受到整个脑域的颤抖。 　　中山星罗早就见势不对躲到了最边缘。 　　而碧翠丝吼完就开始后悔了。 　　她怎么能吼巫终小姐呢？她怎么敢吼她？明明就是她的错！明明就是她！ 　　她又不聪明，又不会表达，只会需要帮助，现在居然任性地将自己的坏脾气发泄在本来精神状态就岌岌可危的巫终小姐身上！ 　　E身形虚幻，身体边缘的数据流一串一串的崩坏闪烁，“你已经开始神经质了，碧翠丝。” 　　没有起伏的陈述语调，仅仅只是评价。 　　因人格余薪过低而疯狂叫嚣杀戮的精神嘈杂无序，E却仍然克制着越来越恶化的情况。 　　但她已经开始不能理解人类的情绪了，她只是抬头看了看颤动又悲伤的脑域天空，低声道，“抱歉，我不该刺激你，我做错什么了吗？” 　　“您没做错，是我！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碧翠丝语无伦次，但她绝对不会想让E用这种口吻与她说话又或是拖着比她更严重的情况来安慰她，“我才不担心您会伤害我！我只是想帮您！” 　　“这样吗？”E了然的点点头，“那多喝热水吧。” 　　“热，热水？” 　　“伏羲生物的船上必定会有烧开后的纯净饮用水，毕竟有传统习惯。以你的身份，吩咐侍者应该能得到这种待遇。” 　　E捏了捏太阳穴，无视在耳边杂乱的扭曲音调，好为人师地向混血小姑娘科普养生知识，“没有什么是喝热水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就多喝几杯，不能解决至少也会稳定。” 　　热水是万能的，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绝对不可能会出错。 　　碧翠丝在礼仪老师不断向医生重复她中病毒的声音中勉强自己连喝了五杯热水，不太好意思的打了个可爱的水嗝，感觉肚子热乎乎的，站起来都能听到水在晃荡。 　　听起来就像是…黑川城那边的谚语：“1本の酢が鳴らず、半分の酢がゆらゆらしている” 　　也就是：一瓶子醋不响，半瓶子醋晃荡。 　　想到这儿，碧翠丝用视线的余光发现礼仪老师和医生都没有看她，便新奇地小幅度左右晃动身躯。 　　“咕咚咕咚…” 　　热水的声音。 　　热水果真很有用，碧翠丝的精神稳定了，E的人格余薪也暂时不再有下降的征兆，两个人都不发癫了。 　　碧翠丝趁着礼仪老师还没想起来，隐蔽地捡回自己掉在地上的枪，然后重新勾起得体微笑，“我没事了，老师，让医生先离开吧。” 　　她的礼仪老师，那位严肃而古板的女士皱了皱眉，不悦道，“是与不是自然有医生判断，更何况您刚才的模样叫没事？” 　　碧翠丝低垂着头老实挨训，没打算辩解，却忽然发现地板传来一阵晃动。 　　桌上的空玻璃杯摔碎在地上，四处的摆设摇晃。 　　不，不是地板，是整个船身，整个不周山号都在晃动！ 　　不周山号为何会晃动？ 　　E迅速道，“碧翠丝！离开拍卖场！只有到外面我才能分析情况！” 　　碧翠丝猛然抬起头，碧绿的眼睛银光闪过。 　　“碧翠丝！你要去哪儿？外面危险！”身后的礼仪老师大声喊着，“医生！她果然中了病毒！快叫安保抓住她！” 　　碧翠丝冲出包厢，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走廊的地毯上提起华丽厚重得如同漂亮蛋糕的裙摆奔跑，将嘈杂的声音甩在身后。 　　E提供的实时地图在她视线中展开，指引线路明确，代表敌方的红色小点从分布的走廊追踪她， 　　碧翠丝从来都没跑得这么快过，似乎是档位升级的原因，她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就像…就像巫终小姐一样拥有力量，充盈的力量，只要不顾及她容易折断的脆弱的手臂与骨骼，单单凭借力量，她也可以一拳打爆装甲车！ 　　这就是，九档吗？ 　　她成为一个有资质的人了。 　　碧翠丝的脑子转得飞快，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晰过，她一边奔跑一边回忆曾经偷弟弟U盘看过的精神修法。 　　她翠绿眼眸中的银光愈发耀眼，像极了E眼中的银色衔蛇光晕。 　　凝聚精神，使用意念勾勒出尖锐的形状。 　　E在实时小地图上标注查询到的生命体，低声提醒到，“碧翠丝，前面有伏羲生物的高级安保，没有义体改造和脑机，我没办法控制他们为你开路，绕道从旁边走。” 　　“您不必忧心，我好像…可以解决。” 　　因为快速奔跑，碧翠丝呼吸微微急促，她对上前方三个拦住道路的守卫抬眸，不可见的精神尖刺刺入其大脑。 　　“嘭！” 　　守卫接二连三倒下，碧翠丝重新加速奔跑，“巫终小姐…” 　　“…这是我偷偷学来的精神修法，父亲，母亲和弟弟都不知道。”她喘了两口气解释，并在急行的风声中快乐地扬起嘴角，“九档很强，还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我有力量帮助您了。” 　　E似乎在风中低笑了一声，“是啊，你很棒。” 　　碧翠丝奔跑着，傻傻地咧开嘴角，吃了满嘴的风，一点也不淑女。 　　她们奔跑着，越向外跑外面就越混乱，刺耳的尖叫、餐盘摔碎的声响，伴随着摇晃的船身一起令人心慌。 　　“甲板到了。” 　　碧翠丝嗯了一声，停在进入甲板的走廊门口，抬头望见穿透海面的巨大黑色龙身。 　　人面龙身，口中衔烛。 　　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 　　其为物。 　　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是烛龙……令人震撼的巨大生物。 　　它似乎察觉了什么，头颅凑近不周山号甲板，在尖叫慌乱的人群中和征征的碧翠丝对视，无皮的人面血淋淋的。 　　与碧翠丝共享视觉的E恍惚地看着那双烛龙的眼睛。 　　竖着排列的两只野兽竖瞳，上为阴眼，下为本眼，睁眼普天光明，闭眼天昏地暗。 　　而那眼中，竟分别束缚着E的躯壳和失踪的维尔！ 　　两人被与E眼中银色衔尾蛇光晕等比例放大的巨圈固定，深陷在那两只眼瞳中作为瞳仁，隔着晶状体，如同被封入琥珀的蝴蝶标本。 　　E看着维尔在其中睁大紫色的眼睛，痛苦地扬起第章头颅，与她的躯壳一样胸口大开，被银色的光环不断吸收血液，却又循环轮回着维持生机。 　　——是之前装上的义体心脏维持着他的生命，但假若拖的太久，他则会面临死亡。 　　E望着维尔，维尔毫无焦距的双眼也望着E的躯壳。 　　明明失去意识，却仍旧固执地向上挣扎着伸着手，手中死死抓着E斗篷被扯下来的下摆，像是要抓住上方那只阴眼中被束缚的E。 　　烛龙的两只眼睛流着血泪，那是E和维尔的血…… 　　烛龙那通体黑色的鳞片，竟是因不断流下的鲜血才过于暗红！ 　　作者有话说： 　　无内鬼，来点骚话评论，给天使们发红包.jpg 第120章 上号代打 　　二代王储王定……一定是他搞的鬼, 他们又被王定布局安排了！不但利用她解决心网当中的王权和黑川鹤，不履行承诺，还将他们安排进了未知的局面。 　　对, 一定是王定, 一定是他临时修改计划设局, 派锦衣卫在E意识深潜的状态袭击, 将E和维尔同时控制住，这样一来就不需要恐惧E之前威胁他要同归于尽的罪晶病毒了。 　　他也许连E不回自己的躯体都算到了，并且肯定E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大范围传播罪晶。 　　他猜对了, E的人格余薪在心网消耗殆尽, 假若想要维持理智不变成鬼佬，在人格余薪没有恢复安全线以前绝对不能引爆碧翠丝身上的罪晶。 　　单纯的引爆感染性是可以，用不了多少人格余薪, 但E不会有多余的人格余薪控制碧翠丝身上的罪晶不爆发。 　　伤害很轻易，保护却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若是之前，E当然可以不管碧翠丝随便引爆罪晶，但碧翠丝是个好姑娘, E就他妈的人性过剩, 在没有被逼到她和维尔会死的处境前，E是绝对不会用这法子的。 　　王定的确算无遗策，他流着和E同样的血，如同狡猾的狐狸、阴险狠毒的毒蛇抑或是贪婪的狼……只要是利益, 他一个都不想放走。 　　E用尖锐的犬齿咬着舌尖，无解的愤怒在她胸膛内孕育。 　　王定那爹艹的小瘪三, 居然敢算计她, 还那么对她的维尔！她都没舍得真打过, 小心翼翼保护教导的东西, 居然被剖开了胸膛钉在不知道怎么改造出来的杂种怪物眼睛里！ 　　恶心…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E有了一种自己珍惜的私有物被他人玷污损坏的情绪。 　　一个什么都应有尽有的上流人资本家，为什么要抢她的东西呢？ 　　还有反抗军的小老鼠，说把她的身体和维尔安全带过来，结果他妈的现在连人影都没见到！ 　　难以忍受…难以忍受。 　　妈的，烂透了，她有机会必须得杀了王定，还要当着他的面把他哥楚谋从反抗军基地抓出来卖去黑潮俱乐部当牛郎！ 　　“巫终小姐……”碧翠丝的声音轻轻打断了E名为愤怒的情绪。 　　她原本轻快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满怀偏执与压抑，“您的身体在那里，可以允许我，去帮您抢回来吗？” 　　“这很危险，且与你无关，碧翠丝，我不能像你牵扯进来。”E皱了皱眉，试图及时阻止小姑娘的想法。 　　碧翠丝坚定而固执地小声道，“我很高兴能帮助您，这是我的意愿。”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E本质上已经不剩多少人性了，没有碧翠丝帮忙，要夺回她的躯壳和维尔确实难办一些。 　　E有些动摇，从共享视觉的视线余光中扫描烛龙，开始分析计算弱点，并最后一次问，“你确定你要为我和这条杂种长虫对着干？” 　　“是的，请您让我帮助您。”碧翠丝将目光锁定了E和据说能恢复人格余薪的维尔。 　　假如她没有能力，她一定会早些离开只顾自己安危，不给巫终小姐添乱。 　　而她现在有能力了，她不是一个废物，她是九档，还会精神修法，她会有用处的。 　　碧翠丝天真又坚定地想。 　　E轻声叹息，没明确回答，终于还是道，“它弱点是他口中衔的蜡烛。调整你的义眼视距，仔细看看那烛火。” 　　碧翠丝闻言，调整义眼，向烛龙口中衔着的蜡烛看去。 　　立柱粗细的黑色蜡烛，幽蓝的火焰婀娜摇曳，圆柱形的烛身上两条发出光晕的银色大蛇在蜡烛上轮回巡游。 　　金属质感的银色大蛇，鳞片反射着烛火的蓝光，衔着尾巴像两个悬空的力场圆环。 　　“有两条蛇，和您眼睛里的很像。” 　　E迟疑道，“不，那好像，就是从我眼睛里取出来的……” 　　没错，她想起来了，之前在斗兽区死亡时，她在天空中看见，伏羲生物的锦衣卫从她变成焦炭的尸体残骸中取出了两条小蛇。 　　——是她眼睛里的衔尾蛇光晕……好像被叫做“神蛊”。 　　这种衔尾蛇光晕是E第一次死亡后出现在她眼睛里的，一直在她眼睛里的金属流质中游动轮转。 　　E不确信地想，她好像是得到了这个以后才可以脱离信息处理器，不借助任何电子设备直接对人脑进行攻击？ 　　很有用的能力，E凭着这项能力和维尔顶着假身份开着小地图在终结城横着走，似乎在关系到电子信息的东西上就没有人能赢过她。 　　而那时候却听锦衣卫说，衔尾蛇在她眼睛里时仅仅只是第二阶段。 　　现在呢？第三阶段？ 　　不好！这条名叫烛龙的杂种长虫必须得尽快解决掉！ 　　E可是清楚自己的能力有多么防不胜防。 　　清楚分析弱点和义体改造程度、各种能力、身份。 　　接管炮塔、监控、无人机等电子设备，还可以直接对人的大脑和脑机、义体进行控制。 　　瞪谁谁死不是光说着好听的，只要身上有电子零件且数据运算快不过她，她看谁一眼谁就得直接自我了断。 　　E的视线范围之内，完全就是“我无敌，你随意”的状态，就算是天上的卫星被她瞪一眼也得当场投敌，从天上掉下来都算好的。 　　而这烛龙蜡烛上的两条衔尾蛇看起来比她还强一个阶段，绝不能久留！ 　　“碧翠丝，帮我吸引它的注意力，让它的头颅再靠近你一点，我说攻击你就攻击，为我创造机会先拿回我的身体。” 　　因看见烛龙庞大身躯微微有些恐惧的碧翠丝猛然惊醒，愤怒涌上了她的大脑，但立马又因被E嘱托而感到有些兴奋。 　　巫终小姐，在拜托她的帮助。 　　她一定要帮巫终小姐夺回身体！ 　　碧翠丝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勾起嘴角，咬着嘴唇认真保证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有衣着得体的绅士对站在甲板出入口的碧翠丝喊：“小姐！您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太危险了！快离开那儿！我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十分感谢您的好意，但不必了。” 　　碧翠丝提起裙摆端庄地行一个屈膝礼，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撕开束缚行动的蛋糕状层叠裙摆，扯下了固定在腰上的鱼骨撑。 　　十分有韧性的昂贵鱼骨撑被扔在地上，碧翠丝拍了拍丝质的南瓜裤，隔着地上的裙摆赤脚将鱼骨撑踩断，好像把她最后的淑女仪态也一起踩在脚下。 　　她从绑在大腿的武装带上拔出消/音手/枪，在惊讶或者戏谑、冷漠的目光下逆着人流冲上了甲板。 　　碧翠丝冲上甲板的前端，爬上了船首的金属娲皇像，她站在女娲的荼蘼桂冠中央，扶着祂发间巨大的流云簪站稳身体，努力让自己更显眼，“请看这里！” 　　她的确很显眼，站在桂冠最中央，在除了双眼的晶蓝宝石就通体银白的金属神像上也像一颗宝石，盘起的金发被风吹散还徒增一抹亮色。 　　烛龙被碧翠丝吸引了注意力，龙身绕着望不到尽头的不周山号盘了两圈，尾巴尖拍击海面，游曳到船首张开巨大而腥臭的吻部做势要一口咬下，却又像顾忌什么一样在娲皇像前低下了头颅。 　　没有面皮的人面血淋淋的，扭曲地褶皱出心悦诚服的表情，将脖颈压在娲皇像手持的剑刃下。 　　E大喊，“碧翠丝！开枪！让它抬头！” 　　“砰！砰！砰！砰！砰！” 　　几乎是E话音刚落，碧翠丝便毫不犹豫地拔出枪对准烛龙的眉心打空了弹夹。 　　子弹打在没有面皮的人面上，却被极为韧性的血肉弹出，弹反到龙身的鳞片上，发出金铁相交的清脆响声。 　　毫无损伤的攻击，烛龙却被激怒了，猛然抬起头颅张开血盆大口咬来！ 　　“碧翠丝！对烛龙使用精神尖刺！” 　　碧翠丝抬起两只手臂，不留余力，不考虑后路，迅速将的所有精神力抽干，瞬间凝炼成巨大的金属锥状物，狠狠向烛龙刺去！ 　　向碧翠丝冲来的烛龙昂起头，痛苦得发出一声尖锐愤怒的龙呤！ 　　精神力被抽干的碧翠丝在声波之下失去身体控制力软倒，双眼与耳朵流出鲜血。 　　不留间隙，E迅速接管碧翠丝的身躯，险之又险地控制腰第章部力量重新站稳，避免从船首像上坠海的惨状。 　　接管代打！ 　　E对身体肌肉的控制能力登峰造极，她还未站直身体便顺势一扭身滑步踩上最高的金属荼蘼花枝，借力助跑，下肢发力猛然一蹬！ 　　滞空跳跃！ 　　E张开双臂俯身抓住烛龙长长的毛发，顾及到碧翠丝脆弱的身躯，抓稳后立马翻滚俯冲卸力！ 　　烛龙察觉到E爬上自己的头，愤怒地甩头，想要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虫子从自己头上甩下去。 　　E死死抓住它头上的红色毛发，身体完全因为离心力滞空。 　　烛龙见势不成，迅速冲向大海，想要用一瞬间拍击海平面的的力量将E拍成血沫！ 　　E手臂用力将自己拉扯趴上烛龙的毛发间缩小冲击力，跟随着烛龙猛然冲进因其活动而巨浪滔天的深海中。 　　冲击力与压强使碧翠丝的内脏受到严重伤害，E在海中猛然咳出混着内脏碎片的鲜血，手上却仍旧死死抓着烛龙的毛发。 　　鲜血飘散在漆黑的海中稀释，密密麻麻的扭曲怪物寻踪而来。 　　不妙！是些变异后的海奴！这片区域是生灵禁区！ 　　E憋着最后一口氧气，用剩下的理智思考：碧翠丝的身体还是太弱了，假若换了E自己的，能直接赤手空拳和烛龙肉搏。 　　不，不能发散思维，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得赶紧让烛龙回到海面，她现在可没有办法在深海里解决源源不断的海奴！ 　　E憋着气，空出一只手来，努力去接触自己上不周山号之前拆饮料存放在未知空间剩下来的万能材料，试图隔空从自己身体的附近取出。 　　［白色可塑材料：5577］ 　　［绿色可塑材料：1343］ 　　［蓝色可塑材料：654］ 　　［紫色可塑材料：65］ 　　［金色可塑材料：8］ 　　拿到了！ 　　E用腿夹住烛龙，空出双手，迅速思考自己所见过且知道构造的东西，并计算现在制造出什么来有用。 　　有了，她之前在公司当实验体时进过毒气室，知道里面有一种毒气叫做“渴氧”，并且知道配置方法。 　　“渴氧”是一种病毒科技类毒气，说是气体，其实是如气体一样细小的机器人，将人关在封闭的毒气室内，放入“渴氧”使其爬入生物躯体，氧气便会不断消耗，氧气越少，生物就越痛苦，会从基因层面开始崩坏，生理性地渴求氧气。 　　她可以改造手/雷将“渴氧”融入进去，到时候“渴氧”就能随着手/雷炸开的碎片进入烛龙躯体。 　　哪怕只是改造，制造一个未出现过的新物品需要耗费材料也极多，顾及到烛龙身躯庞大，为了效果，E将所有的材料全部都投放了进去。 　　压强越来越大，碧翠丝的身躯损伤内脏和肺失去最后一口氧气。 　　烛龙还在持续深潜，而海奴也即将追上。 　　只有烛龙口中的烛光才是幽暗深海中唯一的光亮，E借着光亮做最后一搏。 　　曾经在梦中不断深潜的她平静地忍耐着压强，碧翠丝的身体发出已到极限的悲鸣，幸亏骨骼和皮肤遭受过改造比较软，韧性强，暂时不会被压碎。 　　但这点痛觉与压迫感对E的精神来说却毫无影响，她强制性控制身体继续行动，手在水中几乎快出了残影，最后迅速将一个针管状的科技物品扎入烛龙的头部！ 　　那针头竟然能穿过连子弹都无法击穿的韧性肌肉！ 　　E数着因超负荷运动而急促的心跳等待。 　　3、2、1…… 　　爆！ 　　爆炸声在深海中也传了很远。 　　烛龙发出长长的鸣叫，终于放弃利用压强杀了E，在自己的命和小虫子的命身上做出选择，凭直觉对氧气约渴求扭身向海上冲去。 　　极限一换一，E就是赌烛龙是觉得它自己的命贵，还是要拼着自己死也要先弄死她报仇。 　　现在看来，她赌对了，一个杂种长虫又有哪会有神话中龙的气性？配得上冠以烛龙之名？ 　　海奴被远远甩在身后，E抓着烛龙的毛发冲出海平面！ 　　碧翠丝的身体残破狼狈，湿漉而悬空，脸上却兴奋的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张狂的笑。 　　“杂种长虫，真他娘的孬种，你是老子带过最差的一届！这年头，什么狗屁玩意儿，也他妈的敢来当龙了？” 　　作者有话说： 　　碧翠丝已经变成公用账号了，操作不行直接换E代打，假如E也退了还可以换中山星罗顶上，星罗也是九档黑客。——指能依靠装满狂暴义体的体重在表演时跳塌舞台的近身暗杀型重装黑客。 第121章 我早已没资格用剑了 　　烛龙痛苦的摇摆着, 而立于它头顶的E咳出内脏碎块，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她跳上烛龙的脑袋完全一时兴起，想到什么就做了, 完全没想过该如何在烛龙身上安全夺回自己残破的身躯和只剩半条命的维尔, 又如何用碧翠丝柔弱的身躯带着两个没有行动能力且把义体加起来600多斤重的雇佣兵保住命安全下去。 　　人格余薪过低, 她已失去往日的谨慎, 行事风格完全偏向于维尔和其他终结城街狗的莽。 　　想到什么都就去做，让热血与本能的兽性主导大脑，不用思考下一步与如何保住命！ 　　万事干了再说！干完了再想这件事的难度！反正干大事死在中途还能扬名立万, 不亏！ 　　好, 现在该怎么做呢？ 　　现在就该到眼睛处挖出她的身躯与维尔了。 　　E俯身看去，忽然有点纠结，烛龙面部巨大, 且没什么毛发可供她稳固身躯，她也没有东西能够把自己的躯体和维尔从烛龙的眼睛里挖出来。 　　这时，她忽然看见，不周山号早已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出现了一个和服木屐的女人。 　　雪白的和服上绣着血红色的大丽花纹路, 木屐显露出的二指袜也一样雪白。 　　女人低眉顺目露出与衣料同样雪白得不似真人的后颈, 黑发金钗，身上大面积金色金属改造，腰间还挂着把武/士/刀。 　　曾经当过安德纳科技公司反情报部主管的E感觉自己好像认得她，似乎是……黑川幸子？ 　　公开活着的九档之一, 黑川重工继承人，王定的未婚妻, 伏羲城未来主母。 　　那个90多岁、和王定联手阴了E的黑川幸子。 　　她来这里做什么？是想帮烛龙吗？ 　　E警惕地想着, 却见黑川幸子低垂着头颅, 轻言细语地开口了, “妾身名叫幸子，是伏羲生物的未来主母，龙神大人，碧翠丝桑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请看在妾身的面子上放过她。” 　　她的声音很轻，很小，却依旧传到了耳朵里，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 　　“吼————” 　　烛龙完全不在意黑川幸子，长吼一声，打定主意一定要杀了E这个敢伤害他的小虫子。 　　“这是您的决定吗？既然如此，那妾身也没资格质疑您的行为。”黑川幸子微微抬起头，“不过，您刚刚，对着娲皇像大吼了，是吗？” 　　她摸了摸腰间的武/士/刀的刀柄，只从袖中抽出一把胁差，嘴角挂着含蓄的微笑，说话还是吐词轻缓，但头却是完全抬了起来，“谁给您的胆子，让您认为，拥有了神蛊，拥有了祂们暂时降临的躯干，就有资格逃离娲皇的控制。” 　　胁差光亮的刀刃映出黑川幸子青春不再却仍旧混合着风韵与天真稚气的容颜。 　　“谁给您的资格啊……”她面无表情地垂泪，用悲伤的语气道，“这样的话，哪怕是妾身杀了您，王储先生也没资格过问……” 　　也许是改造连带着踝部加固和强化肌腱，黑川幸子弹跳滑翔落在烛龙身上！ 　　“幸子，住手，你是想与伏羲生物为敌吗？” 　　一道声音加入其中，不周山号的甲板上出现了二代王储巨大的虚拟投影。 　　他披着古时帝王祭祀制式的玄色织金衣袍，神色漠然，已没有像曾经那样狐狸似的笑了。 　　E转头，透过他仿佛看见了在心网中见到的王权，她隐隐察觉，那个叫名王定的二代王储正在向王权靠拢，脱离王储的身份，真实继承他父亲的一切。 　　烛龙见到二代王储的投影，长啸一声，不再晃动了。 　　“维护母神的权威，是铁律，龙神大人挑衅了娲皇的威严，罪不可赦，妾身对其进行处决，哪怕是王储君您，也没有资格过问……您本该自行清理门户的。” 　　黑川幸子将复杂的目光落在二代王储投影的左手无名指上。 　　——那里原本带着一名女式戒指，烙在指间，印着姓名的尖刺镶入骨骼，像是一个表示身份所属的烙印，永远无法摘除。 　　而现在，二代王储在杀死父亲王权后直接将那根手指连着摘不下来的戒指生生掰了下来，换上了金属指节。 　　幸子轻声叹息，不再将目光投给二代王储，而是反手抬起那把胁差。 　　二代王储静默地看着，没有再阻止。 　　而烛龙也那是忌惮什么一样在娲皇像前垂下头颅，连动都没再动过一下。 　　“燕返。” 　　是黑第章川幸子轻缓的声音。 　　残影往返，和服雪白的大袖随风张开，她如同一只真正的轻燕！ 　　两只龙角切面光滑地掉进海中，龙鳞大片大片剥落。 　　黑川幸子的木屐轻悄地重新落到烛龙头顶，慢条斯理的掏出一条雪白的绢布擦净胁差上的血迹，收刀回鞘，温声道，“态度端正，看在王储君的面子上，小惩大戒。” 　　烛龙低呤一声，像是认错。 　　黑川幸子点点头，转身对一旁的E伸出手，“碧翠丝桑，请随妾身离开吧。” 　　E用视线的余光撇了撇下方烛龙眼睛里的自己和维尔，开口道，“它弄伤了我，我气不过，也不满意幸子小姐您的处理方式。未婚夫家中养的牲畜弄伤了客人，您便只是这么管教？” 　　“碧翠丝桑，您还在生我的气吗？怪妾身抢走了您想要的位置。”黑川幸子垂下头，“抱歉，但，弱肉强食，能者上位，妾身也很需要这个身份，出此下策实在是无可奈何…… 　　妾身并没有资格请求您原谅，但，您现在需要继续嫁去黑川吗？若是如此，妾身会努力保下您作为补偿，假若您愿意诈死，妾身会为您提供足够的资产与身份，使您能够安稳的度过一生。” 　　“我现在暂时不需要那些。”E指了指下方自己的身体，嘴角挂起嘲讽的微笑，“我要他们两个作为补偿，能办到吗？” 　　“您不要为难妾身了，妾身没有资格……” 　　E打断她，“幸子小姐，你有女儿吗？” 　　“您说什么…” 　　“抱歉，也许我没有表述清楚，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疑问，我似乎见过一个与您长相相似的女孩。” 　　E嘴上那么说着，脸上却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张狂笑容，“幸子小姐，您也不想您的女儿受到伤害吧？” 　　黑川幸子愣住了。 　　不怪黑川幸子惊讶，E猜到这个东西是也挺惊讶的。 　　黑川幸子和一个人很像，也就是和E一起挂在碧翠丝脑子里的中山星罗。 　　中山星罗街狗出身，还加入了反抗军，没怎么整过容，换来的钱全部都拿去支持革命或者换成更强的战斗义体了。 　　而黑川幸子虽说身上有大面积金属改造，但面部的脸板也没什么改动，只换了下半张脸，外壳还是按照原本的脸型造的，仅仅只多了几条义体改造的缝隙纹路。 　　中山星罗长得很像黑川幸子，只有嘴唇更薄。 　　补充一句，她的唇形E也挺眼熟，感觉像住他们家楼下的那个档位被废了，总是喜欢约流莺或找维尔喝酒傥大山的李长青。 　　恰好E现在可以随便对比两人，直接扫描黑川幸子，读取脑机内的基因数据，比对数据库中的中山星罗基因。 　　一对比就不得了，100％是母女。而且黑川幸子是九档，生出来的女儿中山星罗居然也是九档。 　　然后E又对比了一下之前特地偷偷留下的李长青数据。 　　好家伙，一家三口。 　　她是真没想到拿到钱就总是和年轻流莺贝蒂鬼混的李长青居然喜欢黑川幸子这样的年长女性。 　　按照中山星罗的年龄来算，李长青当时最多就20几到30几左右的岁数，而黑川幸子可是90多了。 　　赛博版本的富婆奶奶爱上我。 　　更何况黑川幸子是黑川重工的继承人，黑川鹤的孙女兼众所周知的禁裔，居然当高龄产妇和李长青这种无权无势的终结城街狗搞出个女儿来，这女儿还在从小街头流浪，当了反抗军“恐/怖分子”，成了少女偶像。 　　缘分真奇妙。 　　E嘴角咧得更开了一些，她重复，“幸子小姐，您也不想您的女儿受到伤害吧？” 　　【遇到这种场景，那些本子里黄毛角色的台词就会脱口而出】 　　记忆碎片是懂E的，在这种场景下，E脑子抽风发癫完全不受控制，胡言乱语口嗨玩梗，嘴里的黄毛台词真的脱口而出，“夫人，您女儿这个成绩可能今年没有办法继续上学了。” 　　黑川幸子急切道，“碧翠丝桑，您是说，您知道知道妾身的女儿！她在上学吗？” 　　“别着急呀，夫人。”E轻挑地微笑着想闭嘴，嘴里却仍旧不受控制地玩烂梗，“您女儿的父亲，您还认为他是您的丈夫吗？” 　　黑川幸子痛苦地高声道，“他已经死了！妾身亲眼看见的！” 　　E控制不住自己发癫的脑子，干脆直接摆烂当乐子人，竖起食指抵在唇间，任由碧翠丝风评被害，“阿啦，夫人还真是美丽啊，放着这么美丽的妻子出去找流莺，真是过分呐。” 　　“他还活着吗？！求求您告诉妾身！”黑川幸子失去恭敬柔顺的姿态，几乎是逾越地抓住E的肩膀，哀求道，“求您，碧翠丝桑。” 　　E微微举起双臂做投降状向后仰身，连带着把上半身重量压在她身上的黑川幸子也带进怀里向她俯身。 　　她处于下位，明明是示弱的姿态，却把碧翠丝那张甜美娇媚的脸庞衬得轻佻而恶劣，让黑川幸子看起来像是在投怀送抱。 　　E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血迹，挑眉笑着道，“不要那么激动，幸子小姐，注意身份，您现在是王储先生的未婚妻，伏羲的未来主母。” 　　黑川幸子呆愣住，转头看了看甲板上二代王储的虚拟投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悲的厚屏障。 　　她知道这是善意的提醒，提醒她注意自己现在的身份。 　　幸子之所以需要这个身份，只是为了与二代王储合作更加紧密，谋求黑川重工，保住自身不被黑川鹤继续侮辱又是取代。 　　她是九档没错，但哪怕是九档，个人的力量在阶级面前永远都是弱小的，不走出这步棋，她甚至难以自保。 　　有了这个身份又得到黑川重工的她与和她目标并不冲突的王储在这个世界无人能敌，这便是阶级联合的绝对性碾压力量。 　　但一旦走出这步棋，就回不去了，她暂时需要顾及他人口舌，维系她与二代王储脆弱且虚假的联盟与婚姻关系。 　　黑川幸子直起身体，用复杂的眼神看着E，略微整理衣袖，将胁差重新藏入袖中，“也许真的过了很久，您也长大了…碧翠丝桑，您变得与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E半眯着眼睛，没点明碧翠丝的事，只是侧面回答道，“人总是会变的，又或许你看到的从来都是假面，你又如何能确定现在的我不是虚假的呢？” 　　“您说得对，人都是会变的，人人都带着虚假的假面，甚至带久了连自己都认为那是真实，便再也摘不下来了。” 　　黑川幸子重新低下头，“妾身的名字叫幸子，母亲死前说，这是因为她期望妾身是一个幸运的孩子，能够获得幸福。” 　　她的声音极轻，轻得常人几乎听不见。 　　“名是最短的咒，有幸能够得到他们还存活的消息，是妾身的幸运，妾身也感到很幸福，感谢您，也拜托您了。”她说。 　　“但抱歉，您的意愿妾身无法办到，妾身没有那样的资格与您交易……” 　　黑川幸子垂下泪来，轻轻地划过麻木的金属脸板外壳，像是百合花那样轻，又藏着无解又无能为力的悲哀。 　　她是真的不能答应E的要求，之前嘴上说着处决烛龙王储也没资格管，手上却只是给烛龙一个警告就正说明了这点。 　　“抱歉…龙神大人与祂们暂时降临的躯壳很重要，妾身不能……也没有资格违抗母神的命令……” 　　黑川幸子落着泪，扯出一个悲哀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的笑容，“妾身帮不了您，也许正是妾身没有那个福分与他们再次相见……” 　　“停下吧，幸子小姐，不用再说了…瞧你那可怜模样，我可一向舍不得您这样漂亮的小姐难受，哭得我好生心疼。” 　　E笑了，“你不需要替我达成这项要求，也不需要对我进行帮助，是我利用此事威胁你在我动手时不能出手。” 　　这下黑川幸子才是完全愣住了，众所周知，安德纳科技董事长瑞特的私生女“碧翠丝”是个没有资质的一档，三种修法都学不会，运算速度也低得吓人，天真得连公司的工作都不能胜任，只有用于联姻这一种用途。 　　她连身上的义体改造方案都是为了取悦他人，柔弱得甚紧，能出现在烛龙身上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现在听碧翠丝话里的意思，居然是让黑川幸子就在旁边不管，她自己动手抢的意思。 　　黑川幸子迟疑着，“碧翠丝桑…您…” 　　“你叫幸子，幸运和幸福，是吗？” 　　E打断她，“你身上有许多义体改造，想必人性也没剩下多少，那么，你知道如何证明我们身体里还有人的一部分吗？” 　　她向下方维尔的所在地扬了扬下巴，“因为我，他被设局家破人亡，一无所有，但他却把遇见我当成幸运，说那天是他最幸运的日子。” 　　“我告诉你吧，幸子，人类不需要太多思考和克制，我们该去做人类才会做的事第章，哪怕明知无望，也要去战。 　　因为我们，是活在斗争与血之中的恶徒，没人能驯服我们野性的灵魂。” 　　黑川幸子没有再否定了，轻轻道，“那您尽管去做吧。” 　　“请，尽管去做吧，按您所说的那样做，妾身绝不会允许人靠近打扰您，您办这件事的后果也由妾身一力承担。 　　只求您，在活下来后，告诉妾身他们的行踪。” 　　黑川幸子说完，如轻燕滑翔，决绝地落回甲板上，转身沉默片刻，对烛龙道，“龙神大人，请尊重碧翠丝桑，全力以赴，但不要进入深海。” 　　也许是被砍过一顿的原因，烛龙虽然不服，但至少老实了，上下点了点头。 　　幸子颌首，随即慎重地拔出自己腰间的武/士/刀扔出，“碧翠丝桑，接剑！” 　　E抬手接住，用拇指抵住刀鄂，顶出寒光凛凛的刀刃。 　　单面开刃，的确是刀。 　　［泪花揩(橙色)，我向尊师拜，采撷一片嫩叶来，轻将泪花揩］ 　　［暴击伤害：500％ 　　附加词条：锋利］ 　　很简洁的面板，仅仅只有锋利和暴击伤害增加，但加上品级就不简单了。 　　极致的锋利，高额的暴击，对单体强大生物极为克制，似乎就写明了让E拿着这把刀砍烛龙。 　　挺贴心的，看见她没武器，送这么个高档货，比她惯常用的［发如雪］还要高上几档……不过黑川城的人似乎总是喜欢把刀说成剑。 　　“你说错了，幸子。” 　　E低声轻笑着叹息，“是刀，我早已不用剑了。” 　　君子佩剑，凶徒持刀。 　　前者是为了彰显身份地位，只是身居高位者威严震慑，而后者，就只是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无可奈何的挣扎了。 　　也许她曾经练剑，但现在，她早已没资格用剑了。 　　作者有话说： 　　注： 　　1:“我向尊师拜，采撷一片嫩叶来，轻将泪花揩。” 　　是如贞享五年（1688）四月，松尾芭蕉旅行到奈良，在唐招提寺拜谒该寺开山鉴真和尚坐像的绯句。 　　2:“夫人，你也不想你的女儿受到伤害吧？”是烂梗。 　　一开始这是一些本子里的话，里面的主人公是丈夫的妻子，这是威胁妻子所说的话。 　　常用句式“太太，你也不想xxxxx”，是某些涩涩文艺作品里桥段，常为女主被人抓到了把柄，而被威胁强迫，最终不得不得屈服。 　　还有一些句式是： 　　“太太，翔太这个成绩今年可能没有办法上学了，你也不想翔太退学吧？” 　　“夫人还真是美丽啊，放着这么美丽的妻子出去工作，真是过分呐。” 　　“翔太，你也不希望你的母亲失去居酒屋的工作，对吧？” 　　“海绵宝宝，你也不希望派大星失去工作，对吧？” 　　E说因为维尔把遇见她当幸运所以必须要救是在演，虽然这也是一个方面，但主要就是她的人格余薪见底，没了维尔她也得死。 　　她没剩下多少人性，下意识还是把维尔甜心当作是自己的一件私有物品的，所以她是屑狗，甚至这种情况还可以不太顾及碧翠丝的生命自由自在地发癫，男女老少不忌，对幸子也口嗨，尽说黄毛台词。 　　PS： 　　昨天第一个章节和上一个章节都锁了，上一章是误锁，提交重审就解开了，但第一个章节我又删了一大片。 　　可能榜单计算的全书是总字数，我本来算好了一万五可以隔日更，结果今天系统提示我缺了2千字，因为章节拆不开，所以今天我加更一章补5千。 　　嗯……因为这章本来是明天的，所以明天可能会晚一点(痛苦.jpg) 　　如果我迟到，还是老规矩，当天留评论，给天使们发红包。 第122章 死生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E拔出泪花揩, 割下碧翠丝上衣的花边，将刀鞘连接武装带绑到腰上。 　　因为用的是碧翠丝的身体，稍不注意就会损坏, 她便没有延续自己的习惯单手持刀, 而是双手持刀。 　　久违地用这么柔弱的身体, 身上还没有“背叛者之手”之类的装备词条加成, 现在这身衣物护甲值也低得几乎没有，就上半身布料能防弹。 　　她摸了摸胸膛，感受到因在海底受到压强伤害的疲惫心脏与几乎完全损伤的内里。 　　碧翠丝身体的状态还在不断下滑, 不能再拖了。 　　明明是紧迫的场面, E却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内心无比平静，好像来不周三号那天早晨在摩天大楼外围的边缘挥刀, 斩开空气与被工业废气污浊的昏黄雾霾。 　　这挥刀的情形与记忆碎片里幼年的她清晨在庭院中挥剑重合了。 　　随着记忆碎片的突然跳跃，E也想起来了有这么一段事。 　　父亲和母亲，一个是封建大家族长子，一个是书香世家长女, 更何况那时还未家道中落, 母亲和父亲想依靠孩子获得双方家中的财产，他们那房也没有男孩。 　　似乎女性总需要比男性更强数倍才有资格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竞争，但还是会被指指点点。 　　所以母亲和父亲对她自然会比较严厉，追求文武双全, 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叫她谨言慎行, 让人挑不出错处。 　　古式的封闭教育, E自然是没长数理化那根筋, 技能点全部都点在了武力和艺术上, 勉强分了些给其他的。 　　她在国家义务教育精确到户，专门派老师劝说她家人让她正经上学之前，从来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剑，认认真真地读圣贤书。 　　实在是造化弄人，家门不幸，她现在居然扔下了剑，不顾家风与家教，顶着一个同样该优雅自持的无辜小姑娘身体在外打打杀杀败坏门风。 　　若是父亲知道，非得气得失去理智，拳打脚踢，请家法让她跪在祖宗牌位面前杀了她，反正在她之后有了新的男孩出生，也不怕绝后。 　　说实话，E其实是很怕父亲母亲之类的长辈跳出来说自己的，哪怕他们都是迂腐古板又莫名其妙的烂人。 　　但至少，安稳养她长大，教给她一些正经的做人道理，哪怕后来落魄了也自持身份，改不了骨子里的清高，当年再如何也没能拉下面子直接把她给卖了换钱。 　　倒也是幸好，她全家都死光了，没人会跳出来指着他鼻子骂她，拳打脚踢着让她跪下说要请家法。 　　就是有点可惜，E其实也很怕之前国家派来让她可以接受外界义务教育的老师见了她现在的模样被惊骇到，害怕他们露出失望的神情。 　　不过国家全打解体了，那些老师也都变成无数死人中的一个数字，让她记不起名字。 　　E想着想着，自己都噗嗤笑出了声。 　　人格余薪过低就是会东想西想，前些时候耳边不间断的细碎讫语现在尽变成了家族长辈们刻薄或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她空洞地眯起眼睛，握紧刀柄，没再说话，眼前的视觉褪色，黑色的絮状物如幼时练完书法洗笔融水的水墨，扭曲着向她涌来。 　　E已经辨认不出现实的状况了，甚至不知道该与什么为敌，连视线右上角一直挂着的小地图都染上了阴霾，色调暗得看不清。 　　但她还是举起了刀，像是曾经坐在书桌前提起了笔又或者站在院子里挥起了剑。 　　碧绿的眼眸掩藏着了空洞的冰蓝色双眸。 　　掩藏的眸中金属流质涌动，银色衔尾蛇光晕旋转，小地图被放得很大，亮度也被E强行拉到最亮。 　　“来吧！” 　　她瞬间爆起，泪花揩高举，然后重重挥下！ 　　极致锋利的刀刃在脚下剖开皮肉与磷片，斩出长长的沟壑。 　　斩出的地面摇晃着，耳边的指责被尖利鸣叫盖过。 　　E知道是烛龙在长啸，连那畜牲也知道痛啊。 　　她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视线内的扭曲事物笑了。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让烛龙怒不可歇，猛然甩尾，再次长鸣一声。 　　所有的视线瞬间一片漆黑，现在连小地图都无法看清，E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觉不到五指握着的泪花揩！ 　　五感剥夺…… 　　再一联想山海经，烛龙睁眼普天光明，闭眼天昏地暗，拿到了那所谓的三阶段神蛊，还抓了貌似很有用的E和维尔塞眼睛里，能有这种奇特的能力也不奇怪。 　　E怕自己在无法感知外界情况的状态被甩出去，对碧翠丝感受不到存在的身体下达了俯身抓紧地面的指令。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精神力几乎凝聚成锁链状实体。 　　锁链连接拉扯E的灵魂，让E在这近乎自残的挣扎的努力下恢复了一点感官的控制。 　　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但她似乎看到了，眼睛似乎能看见了。 　　碧翠丝的碧绿色仿真义眼中不知何时出现血丝，E用这双眼努力向前方看去，那些血丝随着她的窥视开始破裂，两行血泪缓缓从脸颊上滑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想想，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让“天亮”？ 　　山海经又或是神话中，或者古代，什么代表天亮了？ 　　E用仅第章剩的那点视线迅速编辑代码，连接碧翠丝经受过改造的发声系统，电子合成出绝不可能天然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声音。 　　一声极为明亮的叫声从发声系统所处的胸腔传出，响彻了整个海面。 　　——是公鸡打鸣。 　　E寻思着，古时候雄鸡破晓，年轻人在清晨记忆最好的时候开始早读又或是晨练，这就差不多代表天亮了。 　　公鸡的鸣叫声中，E举起泪花揩反复挥动，一字一顿地低声念幼时常常背诵的各种诗词古文。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E逐渐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耳边逐渐恢复因人格余薪过低而产生的杂音。 　　这种正常的异常状况就是最好的现象了。她挥刀不停，声音不停，高声继续念，“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耳朵中的杂音完全清晰！ 　　眼睛，再背些和眼睛有关的。 　　“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视线开始清晰，眼前恢复因人格余薪过低的灰白画面和扭曲絮状物。 　　可以勉强看清，已经够了！ 　　E完全睁开无神的眼睛，感受到了身体的失重。 　　她竟己被飞到天空的烛龙盘旋着甩下，即将砸落海面！ 　　精神构成的锁链化作实体极速飞出贯穿烛龙的身躯！ 　　E来不及深究锁链为何会具实化，手臂发力，扯住锁链一个盘旋将自己甩了上去。 　　贯穿烛龙的锁链带着E绕龙身缠转了几圈作为固定卸力，使其轻巧的落在龙背上。 　　烛龙痛苦地在空中翻滚，却再也无法甩下E，发了狠似的长啸一声，吹得口中的烛火烧出一股白烟。 　　两个银色的衔尾蛇力场圈包裹着那口白烟迅速扩大，如同神话中“盘古开天”那般头顶天空脚踩大地，顶端上移，底端下沉。 　　力场瞬间扩大，见不到边际，囊括了整个生灵禁区的海域！ 　　海面卷起滔天巨浪，庞大的积雨云在顶端酝酿，厚重压抑的黑灰云层中隐隐闪过金蓝色的雷光，低垂着虎视眈眈。 　　龙族呼风唤雨，模仿盘古开天…… 　　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最先母性社会神话中创世的明明是女娲，后来社会进入男性主导的阶段，那些家伙才捏造出一些男性神仙，篡夺女娲的功迹与权柄，后来甚至将一切起源的母神恶意篡改成一个最弱小的功德圣人。 　　E家族里虽说有些重男轻女，但传承久远，一向是信仰女娲的，现在看见这情形，精神本不太稳定的E瞬间就火了。 　　“刚刚瞧见你们你们都尊敬女娲，涉及到祂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结果你是个什么他妈的杂种长虫，敢在娲皇像面前拿男权社会后人捏造的盘古开天篡夺祂的创世功迹！” 　　烛龙愤怒咆哮，天空中酝酿已久的云层发出闷雷的音响，轰地落下了暴雨，滔天的巨浪接壤而来。 　　金蓝色的粗壮雷电跳跃着劈下，避无可避！ 　　“我可去你妈的！”E爆了句粗口。 　　太他妈怪了，好好的科技世界，三大飞升法和外星人什么的都可以解释，一条基因培育出来的杂种长虫居然真的可以像龙那样呼风唤雨！ 　　她一个普通碳基猴子和这种东西斗？ 　　挨一道雷劈都得死，更别说被巨浪直接拍海平面上被水传导的雷电全身电击！ 　　E迅速回忆在心网巫家看到的各种壁画，迅速找出了似乎会有用的法门。 　　即然伏羲王家养条看门虫都搞那么玄幻了，那一直利用能力帮他们控制战争搞血祭的巫家岂不是更阴狠？ 　　巫家围墙上浮雕的各大魔神和掌管大地与幽冥轮回的后土岂不是也有用？ 　　她嘴角微微上挑，“玩玄幻的是吧？好啊，来吧，看谁玩得过谁！” 　　生死一线间，没有丝毫犹豫，E干净利落地抬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泪花揩轻而易举就划破了碧翠丝脆弱柔软的皮肤，鲜血喷涌而出，被连带着割断的电线硅条从脖颈中崩开，闪着电光。 　　“哈哈哈哈哈哈！”呼吸不畅的E笑得畅快，又因血液呛进气管干咳了两声，踉跄倒地。 　　平躺在烛龙的背上，意识逐渐模糊的她捂着脖子，另一手抓住固定自己的锁链，咧嘴笑着轻声念，“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 　　冰蓝色的血阵，E就躺在中央的血泊里，血液流失让她很冷，但意识却开始逐渐清晰。 　　［死生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个法子处于生与死之间，能叫人在一定时间内吊着最后那口气不死，无论使出什么来，身躯都不至于崩坏。 　　生死之间的意识放大放大再放大，E凭借那点意识站了起来，周身的锁链狂乱舞动。 　　“破名字，烂透了。” 　　E抬起了泪花揩，将其收刀回鞘，微微后退一步，做出居合拔刀的姿势，艰难地喘了两口气，低声道，“我更坚信，我能斩开一切。” 　　身躯只是下限，不堪重负的脆弱身躯并不是限制，让人强大的，是意志！ 　　无可阻挡的，锐利刀意！ 　　“我的刀，将劈开海潮！” 　　出鞘上撩！ 　　生灵禁区海洋与向她扑来的滔天巨浪被直直斩开！整个海洋瞬间断流，分割开巨大的空气板块！ 　　不周山号与烛龙处于海洋断层悬崖边缘，这打破物理常识的场面令人震撼，甲板上的黑川幸子与二代王储投影相继无言，呆呆的望着E，似乎还在反应以人力为何能实现如此壮举。 　　不周山号上的舷窗与露台挤满了上流先生小姐们惊讶的脸庞，他们人挤着人口型似乎是谈论着“碧翠丝”以往的名声与娇媚动人的外表，试图找出她与现在的相同之处。 　　“我的刀，将劈开阴云！” 　　抬刀竖劈！ 　　刀芒疾行，滚滚的雷霆与铺天盖地的压抑云层被生生斩得挥散开来，只化作残余细碎电流的水雾，朦胧着露出高天上的的烈日！ 　　那刀芒庞大而刺眼，打破阴云得见天日也不停，直直冲向天空的太阳，肉眼得见，似乎连太阳都被斩出一道惨烈的刀痕！ 　　哪儿他妈来的鬼佬！ 　　妈的，一闻味就知道是人格余薪过底的鬼佬！这么强，刚刚还他妈的装弱，发癫呢这是！ 　　烛龙终于察觉了危机，疯狂挣扎，心里有100句妈卖批要讲。 　　你他妈那么强，刚开始用这么个破身体拿枪打我装弱？什么寄巴恶趣味神经病？ 　　演戏之前就不能先告诉我一声让我好配合你吗？ 　　而且究竟是谁他妈在修仙啊？谁他妈才是神话传说？ 　　一刀断海流，一刀破天日，这是活该原地飞升的赛博真神仙啊！ 　　这种狠人脑子抽风没事逗它这一条小长虫，玩呢！你早说你那么牛逼，想要我眼珠子我直接抠来给你！ 　　和这种发癫的狠人对上，烛龙感觉自己都能哭出来。 　　它真的就只是不周山号的保安，平时兢兢业业，只吃伏羲生物投喂的高人格余薪食物，结果现在倒霉，船上下来个发癫鬼佬活煞神…… 　　先不说它有没有本事吃的问题，这种人格余薪低于平均线的鬼佬，闻一下都能被那股疯劲儿冲得脑壳发晕！ 　　奶奶的，谁再跟它说当保安少走40年弯路它就跟谁急！ 　　这他妈一个月3000块钱谁跟你玩命啊？ 　　作者有话说： 　　终于赶上了，没有迟到还提前了两个小时，但是今天留评还是有红包。_(:з」∠)_ 第123章 山河社稷图 　　E打算劈出第三刀。 　　烛龙迅速小心翼翼地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嘶哑叫声, 可怖却像是在讨好。 　　“怎么？你要…咳…咳咳…”E痛苦又艰难地急促呼吸，“你要违抗你的主子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她分出一只手捂住脖子，新鲜的血液继续从本就血淋淋的指缝漏露出, 顺着手肘往下滴落沁染, 很快就将碧翠丝精致昂贵的上衣染成一片血红。 　　烛龙微微抬起头颅, 看向二代王储的虚拟投影。 　　二代王储似乎在衡量利弊, 只是用看物品的眼神审视“碧翠丝”片刻，抬了抬手，“给她。” 　　烛龙松了一口气, 打算把脑袋上顶着的活煞神送回甲板上再抠眼珠子献上去, E却猛地一刀插进它的头颅！ 　　“我同意了吗？”E依靠插/得很深的刀支撑身体不倒下去，恹恹地抬起倦怠的眼皮。 　　明明只剩半口气吊着，要死不活的没活劲儿, 说话都断断续续，声音若有若无，她却还是用那么嚣张狂妄地语气重复道，“我有同意你们的决定吗？” 　　烛龙痛得发出悲鸣, 仍旧不敢乱动, 生怕头上的鬼佬煞神给它挑出刺来，找个理由乱发癫。 　　“‘碧翠丝’小姐，您还想要怎样的？” 　　二代王储这是在演，他肯定早就算好了碧翠丝躯壳里的现在是E, 现在却假装不知道，在这儿打太极。 　　E干咳了两声, 索性抱着刀盘腿在烛龙头顶坐下, “王储先生, 我父亲是您第章姐姐的孩子, 我们再怎么说也有血缘关系。 　　她咧了咧嘴，“您订婚…不说给我这小辈发个红包，还让我被您家的狗欺负，这是哪一门亲戚？ 　　您应该知道的，我马上要嫁去黑川给您未来的妻子和您做祖母，幸子小姐的祖父死前点名要我做续弦。 　　可您即不关爱小辈也不尊重长辈，哪怕是各论各的，也是您的错。” 　　二代王储不说话了。 　　他是没错，但他没想到E都半死不活了居然还浪费时间顺着他演下去，就用碧翠丝的身份跟他扯亲属关系，故意恶心他。 　　偏身E还真的成功了，他是真的被恶心到。 　　他一向都十分厌恶一直瞧不起他、想方设法为难他和兄长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王命”。 　　这才用了法子让王命被父亲王权尽快嫁出去联姻，还使其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感染了罪晶病毒。 　　安德纳科技现任的董事长瑞特是王命那个女人的儿子，而碧翠丝恰好又是瑞特的女儿。 　　恶心的女人，恶心的血脉。 　　王储根本就不在乎王命那个姐姐，只恨自己没让她死得更早，以至于后来那女人代表安德纳科技像他施压，让他亲手处决兄长。 　　兄长，明明是能活的。 　　对，兄长肯定有机会能活的，如果不是那女人，他肯定是还有机会能活的。 　　至少…至少不会死在他手下，他也不会被父亲逼着亲手杀了兄长。 　　王储至今都还记得兄长毫无生机的尸体和手中由温热逐渐变得冰冷的血液。 　　他…用兄长从小手把手教他练的剑，当众，亲手杀了兄长……而在那些叫好或嘲弄讽刺的公司人士面前，他甚至不能为兄长的尸体合上眼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的尸体被拖下去，挂在公司重新在伏羲城建成的总部“鹿台”上示众，是个人都能对兄长的尸体评判几句。 　　他背负着兄长的名字，替兄长作为伏羲生物的继承人继续活下去，然而，这场景却早已成为了午夜梦魇。 　　兄长所说的，王定，该是平定天下的“定”，而他却变成了“王储”，被当做继承人培养，不能让人挑出半分错处，永远熬不到头，永远都登不上皇位的王储。 　　兄长曾经变对他说过：［我总不能当一辈子王储吧…］ 　　是的，他知道，他知道兄长为什么作为伏羲生物的继承人还要反。因为兄长也知道自己永远等不到真正掌权利用公司使所有人平等的那天。 　　现在科技多发达啊，基因改造、飞升修法、灵魂移植，掌权者是死不了的。 　　只要父亲不死，兄长就永远是王储，永远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接受控制。 　　所以兄长才要为了大义背叛阶级，反叛父亲，才要从社会的底层发动革命。 　　所以兄长才要去争，发动由下而上的暴/动，为被压迫的人们争出一个公平，杀出一个未来。 　　现在他杀了父亲，做到了兄长都没能做到的事，和黑川幸子联合后甚至拥有了掌控人类一切的权利，站在了世界的巅峰，却还被E这样的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王储有些想不顾计划杀了E，但想起父亲教导的，又忍住了不该有的情绪。 　　［资本家不应该在行为中带入情感，一切都要以利益优先，哪怕是曾经血海深仇的敌人要你下跪或乞求，假若利益足够，你也应该果断跪下。 　　你该明白，个人的所求始终排在最后，为了利益，为了公司，为了阶级，我们可以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 　　王储定了定心神，像父亲那样，不带有任何情感，“说出你的要求。” 　　“我不但要眼珠子里的人，还要烛龙嘴里的那根蜡烛，然后你立刻安排不周山号返航，送我们回终结城。”E艰难道。 　　“你的条件我不能答应。”二代王储漠然道，“除非到达目标地点，否则不周山号一旦启航就不能归航，你以为生灵禁区只有海奴吗？” 　　E抬起了眼皮，有气无力却饶有兴趣，“你说说有什么？” 　　“无可奉告。” 　　“好啊，那我就斩了你们的船！” 　　E猛然拔刀！ 　　一言不合就抽风拔刀，属实是个疯女人。 　　二代王储面色终于变了，“你别他妈发癫！” 　　然而迟了，E的人格余薪并不能支持她正常思考把船砍沉她还怎么回去。 　　过低的人格余薪，过度的失血，克制自己维持理智已经很难了，王储还敢跟她讲条件摆脸色。 　　和马上就要变成鬼佬的疯狗讲条件是个愚蠢的行为。 　　E没有想自己能不能活，没有想碧翠丝能不能活，也没有想维尔能不能活。她实在没法子想太多，只是动了点薄怒，烦躁得想让这整船恶心的上流人死一死给她看，再看看在生灵禁区下船到底会出什么事。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刀芒意气至。 　　E的第三刀，灼目的淡蓝色刀芒丝毫不比前两刀低。 　　能劈开海潮、劈开烈日的一刀，被她压缩成定点的一刀，毫不犹豫地袭向宏伟奢华的不周山号！ 　　不周山号的底层迅速向上集结能量力场，宛若龟甲的虚幻光影一块一块拼接，将整艘不周山号保护在内。 　　流转银光的幽蓝色的防护罩，带着锐利银光的幽蓝色的刀芒，似乎是师出同源的力量，两相对撞！ 　　不周山号与烛龙被撞得齐齐后退。 　　海被对冲的气流掀起浪潮向两边扩散，海水变成漫天的水雾！ 　　“下雨了。”E说。 　　她抬起已被鲜血完全浸湿成红色的手，摊开手掌去接变成像雨一样落下来的海水，被稀释的血迹顺着手掌往下流了一路。 　　“放肆，你想要与公司和银行为敌吗？”王储咬牙问。 　　“为敌？你们要与我为敌吗？哪儿来的胆子啊？”E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却将血迹抹得满脸都是。 　　她扬起头等水冲净脸庞，脖颈的伤口却被咸腥的海水浸透，发出蚂蚁咬似的刺痛瘙痒，连带着海水都和血一起呛进了气管里。 　　也许是割断的电线也浸了水，这才酥酥麻麻的。 　　［人格余薪：59%↓］ 　　恶劣的环境，恶劣的身体状况，生灵禁区被污染过的海水侵入伤口，这种情况持久以后，再坚韧的意志与精神也会下滑。 　　“呵，呵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 　　E张开双臂颓丧地笑出了声，好像真的是遇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 　　整个公司阶级与公司银行与她为敌，真的很好笑吗？ 　　听起来似乎危言耸听得有些不真切，那么上流的阶级全部都和她一个小屁民街狗过不去？ 　　这怎么可能？嗯…也许是有可能的吧？ 　　她大抵是疯了，完全分不清周围的情况，眼前尽是拼接的黑灰色的扭曲色块，耳朵里的杂音越发严重，甚至不能辨认出王储说了什么。 　　“你确定现在要说与我为敌的话？难道不怕我把你们都杀了吗？”E张开双臂对着王储所在的扭曲色块失声大笑。 　　黑川幸子有些担忧，“碧翠丝桑？您的情况很不对……” 　　E听不见她所说的话，只是咧开嘴，露出已经变异增生的尖锐犬齿，像是毒蛇的毒牙。 　　哪怕手上还举着刀，她也抬起双臂，绷直脚尖抬步，似乎是要起舞。 　　甲板上的黑川幸子皱着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幸子…快回来，她开始堕化了！”王储语气严肃。 　　黑川幸子沉默片刻，悲哀地轻声道，“变成…鬼佬了吗？” 　　“那便无可挽回了…也许这便是命吧。”幸子低低的告诉自己，悲伤地抬起头对E轻声祷告，“母神在上，愿你的灵魂早日结束苦难。” 　　幸子说完，转身离去了。 　　“全体进入一级作战模式，锦衣卫整装待命，炮塔准备，烛龙迅速离开现场，船身左转舵。” 　　随着王储的命令，不周山号的守卫开始护送船舱内的客人回到房间。 　　船舱底层动力炉极速运转，直接开着整艘船高速向左前方逃离。 　　能量集束炮塔在高速移动中校准就位。 　　玄色绣金飞鱼服的锦衣卫带着多功能面罩齐齐冲上甲板。 　　烛龙见E确实没了神志，浑身的恶意与鬼佬的疯癫气息越来越严重，又没抓住它，一听王储命令，立马就猛地翻转一甩身挣开无人控制的锁链，飞速逃往不周山号。 　　E被高高甩飞，下坠途中，空洞的眼睛望着烛龙离开的方向，微微抬了抬眸。 　　“你们，要带着我的东西去哪？” 　　话音刚落，一直存在于E眼中的虚拟小地图猛然具实化展开落在她脚下！ 　　扩张扩张再扩张！扫描破译构建！ 　　数据网格标注着所有事物与动向，竟与船首的女娲像手中持着的画卷有些相似之处。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飞禽走兽，皆在图中自成一界。 　　竟是山河社稷图！ 　　E脚踏日月星河，缓缓抬起后腿，旋转，向前俯身，伸出未持刀的手掌做献舞邀请的姿势，然后五指收拢向身前一扯！ 　　山河社稷图上飞速远第章离的不周山号与烛龙被飘散的金属锁链猛然回拉！ 　　仅凭人力，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宏伟巨船与咆哮挣扎的烛龙便被扯了回来！ 　　“地图所属，皆是此界，此界之内，我无敌。” 　　E眼神还是那样空洞，却由衷的笑了，像是被什么小虫子的表演逗得发笑。 　　“舞才刚开场，各位就要走吗？ 　　不尊重，没有礼貌，我该用什么回敬你们的不义？ 　　又或是，各位，是想与我为敌？” 　　作者有话说： 第124章 制衡 　　凌厉的刀芒, 密集的斩击。 　　壮如龟甲的幽蓝色防护力场如同信号接触不良那样闪烁。 　　E猛蹬脚下地图平面，在海洋所处的对应方位踩出一片波涛。 　　音爆声响起，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刻, 只觉眼睛一花, 已绽放幽蓝的刀刃便真实而至, 直直从上方斩上顶端的防护。 　　龟甲出现龟裂, 失神野兽般的竖瞳危险地俯视，已有轮回流转，所有在那双眼睛注视下的人们都毛骨悚然, 似乎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 　　站在舰内主控室的王储已撤掉自己的全息投影, 他在巨大的单向落地窗前抬头看摇摇欲坠的防护力场，摸了摸左手冰凉的金属无名指，“管家爷爷, 这种情况你见过吗？” 　　曾经与E见过面，自称伏羲生物嫡系私人管家的唐装老人恭敬地站在一旁，闻言，苍老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沉思, 回答道, “少主，用一具普通的身躯忽然变强那么多，这种情况在堕化变成鬼佬后也不常见。 　　想必大小姐是不习惯碧翠丝小姐柔弱的身躯，在人格余薪触底的堕化边缘使用了巫家的法门。 　　巫家是您的母家, 您最清楚。” 　　“身化六道轮回，以身建冥府, 掌管大地与轮回, 是为后土。 　　《楚辞·招魂》中说后土的形象是牛身、虎头、三目, 长有尖角, 而身体巨大。 　　但祂与娲皇同有大地之母的称呼，便因位格更低从而向娲皇转化，人身蛇尾。 　　祂是巫家侍奉信仰的主神，巫家以厚土轮回毒蛇纹作为家纹也正因如此。” 　　王储漫不经心地摩梭金属指节，“她在堕化边缘用了巫家的法门，将身化冥府的后土娘娘引来了，现在存在那具躯体里的大概率是后土。” 　　低着头的唐装老人慈眉善目地笑道，“少主既然清楚，又何必问老奴？” 　　王储没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抬眸问，“管家爷爷，你掌控锦衣卫多久了？” 　　“自家主从上一代家主那儿继承伏羲就是老奴了，老奴是看着你们长大的。” 　　唐装老人无奈叹息，“莫要为难老奴了，除了您和已成为其他公司人士的，伏羲生物只有这一位拥有嫡系血统的大小姐……老奴实在无法对其下手。” 　　“现在我才是家主。”王储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不，你还不是。” 　　唐装老人也变得肃然起来，低头恭敬地陈述道，“在到达九州城前往娲皇宫获得认可前，少主你仅仅只是王储，锦衣卫不会完全听从你的命令，行动仅遵照家主在世时留下的指令与基本的防卫。” 　　“闭嘴，你们背着我干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王储阴狠地压下眉头，克制住情绪，“父…那男人，那男人什么时候命令你们背着我把E眼睛里的衔尾蛇带过来给烛龙的？还把E和跟着她那个招人嫌的家伙一起塞进烛龙眼睛里……这是为了什么？” 　　唐装老人面色不变，“少主，请恕老奴无理，这是家主的命令，你没资格知道。” 　　该死…又是父亲……那个男人似乎总是算无遗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他死了也是这样！哪怕那男人死了他也要遭受那男人的控制！ 　　专门吩咐锦衣卫做这种事，那男人究竟还隐藏了什么阴谋？ 　　王储仿佛又感受到了父亲如一座大山，无时无刻压迫着他，让他活在阴影中，在压抑窒息的环境中被随意玩/弄，艰难求生。 　　怎么会…他怎么会还在恐惧？那男人已经死了不是吗？他做到了哥哥都没能做到的事，他站在了权力的巅峰，他继承了整个伏羲生物。 　　他也是掌权者了，他再也不需要怕那个男人了，那，为什么他的身体还在条件反射性的恐惧？ 　　难道那男人还没死？又或是那男人早就算计好他的计划，以假意的死亡谋求更多的利益！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那男人哪怕没有安装脑机也多智近妖算无遗策，从几个纪元前活到现在，几乎是个没有感情的AI，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被他杀死？ 　　哪怕心网中死亡也不保险，这一定也在那个男人的谋算之中。 　　想到这里，王储感到了莫大的恐惧，他的瞳孔紧缩着，身躯竟然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断裂的左手无名指明明换成了金属，却将灼热的幻痛传入大脑，好像那里仍然带着一枚摘不下的女式戒指，镶入皮肉，刺入骨骼，被高温烙印出父亲的名字。 　　——就像是奴隶社会，给奴隶打上奴隶主的姓名一样，代表他只是父亲的所有物。 　　父亲带给他的阴影太深了。 　　戒指并不只是戒指，并不代表爱、合法的关系又或是承诺，王储认为那只是一枚可以释放出生物电流的项圈，好像是被洗脑的公司员工，被切除脑前额叶的平民，主人与一只宠物，奴隶与被奴隶者，掌控与被掌控者，无时无刻象征着地位的不均等。 　　每当他不听从指令，更甚于是那男人仅仅只是想看他痛苦，如同梦魇般的电流就会窜上他的大脑。 　　黑暗中喘息的极度痛苦，那男人总是会粗暴的对待他，却会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描摹那枚戒指，低声轻唤母亲的名字。 　　王储心脏狂跳，咬咬牙，头顶上方似乎又投来了父亲冷漠审视的目光。 　　他看到落地窗反射出自己苍白的脸庞，整个背脊的已湿透，似乎只要抬头，只要抬头就能看见那个男人，就能再度与那男人的目光对上。 　　他曾经无数次濒临崩溃又沉默忍耐，在高压下伪装出从容镇定。 　　他也许早就被父亲给逼疯了。 　　他的思想，他的谋略，他学习的一切都是父亲的教导，父亲熟悉他的一切。 　　父亲…说不定就是那个男人，察觉到他的计划后才将计就计，甚至引导他往早已规划好的道路行走。 　　那男人能猜出他的所有动向，能猜出他的所有决定，因为他正是那男人一手培养而成。 　　王储明白的，由霓虹构成的大都会，每一座城市都存在着恐惧、紧张、血腥、残忍，而他可以站在顶端冷漠俯视下方。 　　无与伦比的身份，极尽奢华的享受，无人管控的自由，沉溺在金钱与权利的梦幻魅力中。 　　这就是父亲看到的世界。 　　如此…美妙。 　　权力美妙，自由美妙，为兄长与自己复仇更是王储一直以来的夙愿。 　　这是一场赌局，一场豪赌。 　　自从他做出杀死父亲的决定后，他就如履薄冰，站在风暴的发泄口，时刻不能放松，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被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父亲重新掌控，成为一只困死的金丝雀，又或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当宠物的小狐狸。 　　那个男人可以容忍他的小聪明，将他拼尽一切的豪赌与仇恨隐忍当做餐后余兴，他的一切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只为博父亲一笑。 　　不能这样下去…不能，不能入局，不能按照那男人的规划，不能遵循以往的习惯，必须要用他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情来破局。 　　做点什么呢？ 　　不能用资本家的思维来思考，将那男人交给他的一切抛在脑后，将理智抛在脑后，用人类的本能。 　　做点什么呢？ 　　一个名字出现在王储的脑海中，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刀芒绚丽，一刀又重重砍在了不周山号的防护力场上，这次…竟让幽蓝色的龟甲组合光影濒临破碎，裂出蛛网状的纹路。 　　E。 　　E，终结锁，只要把那个曾经总是吸引兄长视线的可恶维尔从烛龙眼睛里挖出来，她就还有得救。 　　终结锁不可能会失去理智，哪怕人格余薪滑落到不可逆转的60％以下，通过外力回升后也可以重新恢复理智。 　　已知的外力就是，通过维尔那可恶家伙回复。 　　似乎是特殊能力，那个叫维尔的家伙总是擅长恢复人格余薪，无论是兄长还是其他的都可以通过他回复，通过他回复的任何人都会无可抑制地把他当宝贝供着。 　　兄长无利不起早，肯定就是因为这个才那么在意维尔！ 　　王储想到这里气得咬牙，又努力想着现在的局势忍下来。 　　大局为重，先把领过父亲命令会保护烛龙的那组锦衣卫全部支出去让堕化后的E解决掉，再利用动力不足的理由使不周山号大幅度汲取烛龙。 　　完成这些之后，再想办第章法避开剩余的锦衣卫，联合幸子把烛龙眼睛里的维尔和E的躯壳挖出来。 　　不，不行，烛龙必须得护送不周山号前往九州城，这是祖制，幸子不可能违抗祖制的“娲皇指令”，甚至还会阻止。 　　幸子和掌管整个锦衣卫的管家一样都是九档，经年已久，不可匹敌，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得换一方。 　　船上各界名流很多，但没什么王储可用的其他人。 　　王储并没有安装脑机可供分析，他只能用自己的生物脑迅速思考，用不带理智的方式像父亲一样得出最优解。 　　对了……船上似乎有反抗军的卧底……他之前是发现了，但是想着也许传递假消息之类的还有用就当做不知道，一直没管过，现在倒是可以利用反抗军破局。 　　虽说和那群恐怖分子合作是与虎谋皮，引狼入室，但这，绝对脱离了父亲为他规划好的既定路线。 　　思虑周全，王储低低看了一眼老管家，装作愤怒甩袖，阴狠道，“好，那管家爷爷就等着吧，等解决了这里的麻烦到达九州城，我马上就是新的家主。” 　　“少主，老奴拭目以待。” 　　“你最好真的那么想。”王储冷哼一声，“护卫舰准备投放，主舰开炮！” 　　以最快的速度耗空船内的能量，这才有理由使烛龙进入船舱提供能量陷入虚弱状态。 　　希望E能撑住，别让他失望。 　　不周山号舰首中段与两侧船缘金属板收缩，露出黑洞洞的机械炮口。 　　能量集束聚集成一点。 　　轰！ 　　光柱灼灼迸发，辉煌的裂片追踪锁定爆裂！ 　　浑身锁链飘散的E在天空中抬刀格挡！ 　　巨大的阻力破开光柱！ 　　E歪歪早已被割断、现在甚至因承受力量太强破损得只剩后颈一层皮连着的脑袋，双眼空洞无神得有些诡异。 　　啪嗒，那颗脑袋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滚落在山河社稷图上，陷落一半不断起伏，像是漂浮在海上。 　　碧翠丝的身体肩膀上瞬间就空荡了，只剩下脖颈碗大的缺口中残留着电光的线路和硅条。 　　掉落的头颅发出嗤笑，“出乎意料的弱啊，既然如此，你们的灵魂，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赶上啦，才十点半，没到11点半应该不算迟到，但是今日留评论还是有红包 第125章 以我残躯化烈火 　　潜艇组、巡航舰与护卫舰、浮空舰队被派出, 如同群星拱月，密密麻麻的漂浮在不周山号四周。 　　炮火轰鸣，光束飞溅！ 　　极具压迫感的场景, 却皆如砍瓜切菜, 被执刀的无头女人斩落！ 　　通讯频道内的呼救与请求撤离接连不断, 哀嚎与惨叫声嘶力竭, 冲天的火光与人体碎片穿过山河社稷图落入海中，将生灵禁区漆黑的海水染成暗红。 　　无论是合金构成还是次级防护力场，又或是那些子弹构成的金属风暴、飞翔的人型机甲, 皆被普普通通的一把长刀斩开。 　　若是古时揭竿而起, 随意拾起镰刀之类的用具，便算是反叛的起始。 　　冲破压迫精神已久的“皇权至上”，把所谓的“君权神授”当做狗屁, 被逼得有胆子和“神”较量，便算迈出了最大最艰难的那一个大步。 　　迈入现代社会，有了管制的枪械和重火力，民众就再也无法揭竿而起, 哪怕有勇气, 也再也没有资格与权者斗了。 　　更何况是国家解体，公司掌权的赛博时代。 　　高科技，低生活，民众被压迫得再狠, 也不能凭借自身力量与那些几乎不可战胜、如同古代“神灵”一样的机甲和能量炮对抗。 　　而今天，冷兵器在受压迫的的赛博时代、在所有高高在上的上流人面前, 重新绽放出了生机, 似乎裹挟着千万年来民众的怒火。 　　冷兵器, 甚至是个人的力量, 一人成军，一个人的力量便足以对抗不周山号不败的舰队。 　　这样的丰功伟绩，哪怕是九档也无法做到。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若不是因为这是碧翠丝的躯体，E定然足矣作为恐/怖/分子扬名立万，人尽皆知，直接就达成和维尔的人生小目标。 　　不周山号的主控室发出滴滴的警报。 　　管家老人鞠了一躬道，“少主，舰队损耗过大，人员与能源都不足了，不若放过大小姐，通过龙神大人开辟通道离开，尽快前往九州城。” 　　王储垂下眼眸，果然…管家作为锦衣卫首领，一直遵循那个男人的命令暗中引导他做出指定的选择。 　　以下人的身份让他离开，他必然不会同意，甚至会加大力度试图抓住E完成他原本的计划。 　　来的倒是好，恰好可以随了他们的意，假意遵循，以此为理由使烛龙为不周山号提供能量陷入虚弱期。 　　“你是在教我做事，让我逃吗？”王储不动声色，冷漠道。 　　“老奴不敢。” 　　“通知不周山号自带的人造人生产线，迅速造一批新的出来，将舰队牺牲人员的记忆备份注入，顶替那些废物其重新参战。 　　王储淡淡地看着外面，“至于空窗期，为了避免E真的杀进来，让锦衣卫先去顶着吧，我记着你们有一队遵循父亲的命令，专职保护不周山号。” 　　“少主，短时间孵化人造人的能量……” 　　“让烛龙提供，给他吃了那么多高人格余薪的食物，总得让他出点血。” 　　唐装老人不太赞同道，“少主，龙神大人关系重大，假如能量缺失无法打开通道，不周山号便无法到达九州城，只能随着时间迷失在这片生灵禁区。” 　　王储漠然地转过头，“我记得，作为少主，我拥有支配烛龙的权力。” 　　“是，老奴逾越了。”唐装老人低下头。 　　王储冷哼一声，“去办，亲自去办，我不希望在事情没完成前见到你。” 　　“老奴知晓。” 　　唐装老人离开了，王储左右环视周围，通过控制台关闭了从这里通往厨房与能量供应层路段的监控，将安保巡逻路线修改。 　　用于信息处理与权限认证的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他脱掉广袖的织金外袍，挽起下摆，露出绑在腿上的武装带。 　　略过了武装带上的生物能手/枪，二代王储抽出一把刻着伏羲阴阳花标志的黑色短棍。 　　手腕一振，甩出短棍带着嗡鸣的灼热光剑。 　　他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灼烧空气的剑身眩目。 　　手背上似乎又传来了幼年时兄长手把手教他挥剑的触感，可自从用剑杀死兄长以后，他就再也没用过任何剑了。 　　并不是王储不愿意用剑直面杀死兄长的梦魇，而是父亲不再允许他碰剑。这把光剑还是杀了父亲以后才顺手捡了带在身上的。 　　［阿定，剑是君子之物，为的是威慑与保护。永远不要轻易对他人拔出你的剑，但在你决定拔出剑的那一刻，我希望你在持剑时行君子所为，配得上你的剑。］ 　　耳边又传来了兄长的声音，二代王储拍了拍脸忽略幻觉，低下头小声道：“真麻烦…兄长你定也早算好继承你名字的我会按照你的行为去做……好吧，先去找反抗军…把他们打服了再道明来意谈合作……” 　　…… 　　生灵禁区的海域上。 　　海洋的表层已经烙上了一层血液油脂与机油的混合物，支离破碎的舰队和人类残肢飞旋，如坠落的天火在海面上也不停燃烧。 　　被击飞的子弹与炮火叮叮当当的打在浮空舰的外壳上，复合玻璃与合金外壳保护的控制室层层爆裂，被残余的刀芒斩碎！ 　　仅仅只是打了个照面，不周山号无人的总控室通讯频道内便一个又一个的护卫舰与机甲驾驶舱的信号源失灵。 　　成片的海奴密密麻麻地从深海中被吸引着浮上海平面撕咬在海中挣扎的幸存者。 　　弯月般的微震离子绣春刀飞旋，如舞池的灯球放射致命的激光，空天之上的锦衣卫从胸膛中抽出血肉凝聚成的大棒，双手轮起发出乎嗬的破空长啸。 　　用修法练成的血肉何止千钧之力？哪怕是那传说中齐天大圣的如意金箍棒想来也不过如此。 　　“你们这群走狗他妈演他妈的猴子呢！猴子会给人当狗！侮辱谁呢？” 　　神志不清的E操纵着无头躯干暴怒持刀，掉落在山河社稷图上的头颅前不接后话，胡言乱语地喝斥，“老子剩下的石头，老子们搞革命就是碳基猴子……去他妈的斗战胜佛弼马温，那是齐天大圣！腐朽制度和上流阶层的狗给老子他妈的把棍子收起来！你们不配！” 　　没错，掌管躯壳的并不是王储在管家面前故意引导猜测的“后土”，而是心中被锁链束缚的野兽。 　　被名为“人格余薪”的理智作为锁链束缚，压下凶性与野性的野兽。 　　理性与感性，相辅相成，互相制衡。 　　余薪余薪，就是压在火星上的灰，吹开一部分，那火星就变成火苗萌芽，带着曾经未尽的理念与热度，化作烈火重新窜了上来！ 　　心中的野兽一旦跳出来，不乱来一通消消气是不会回去的第章。 　　哪怕是创建六道轮回，身化九幽冥府的后土，也不敢与那只野兽争锋。 　　刀光极至，挑开回旋的绣春刀，晦涩地斩上那些血/肉/大/棒。 　　韧性极强的高阶位胶状血肉卡住刀刃难以寸进。 　　山河社稷图上的头颅怒吼着，“给老子断开！这世界上还没有老子斩不断的东西！” 　　心胜于物，超凡入圣。 　　以人类之身，纯粹的刀刃从下至上跨越阶层，将阻拦她的都一一斩断！ 　　斩断血/肉/大/棒，斩断锦衣卫的脖颈，扭身将另一个腰斩！血肉断裂飞旋，重组化作万倾的蠕虫漫天飞舞。 　　它们像蝗虫一样依靠撕咬幸存者重新胀大，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持刀的身躯。 　　超凡入圣，道意加身，不说那漫天飞舞洞穿一具具身体的锁链，光是凌厉的刀意与煞气便让人无法近身。 　　“碧翠丝”的头颅肆意大笑着，像是沉浸在旧日的回忆中，心中的怒火也炸开来，“老子早就看公司狗不顺眼了！跟我冲！跟我冲！被压迫的人们都跟我冲！今日诛贼！反了这天！” 　　“跟我冲！跟我冲！” 　　无头的躯体冲上顶端挥舞刀剑，地上的头颅仰望上空放声疾呼，毎喊一声，似乎就有纪元前早已死亡作为幻影的人们跟着她暴喝出高呼，拾起武器与旗帜。 　　盛大的游行暴动，人们高呼着口号加入战场，边走边看，看天空中战况的激烈，那些轰鸣着压在他们头上的舰队被斩落，天火和雨一样飘下。 　　革命从不孤军奋战，哪怕只剩下一个，也继承着前人的遗志。 　　“我之前就说，让你们看，下雨了。” 　　E舞蹈着，转下一片血雨。 　　“停下那些舞会高雅的舞曲，你们有没有听到人们的悲鸣与孩子们的哭叫？听啊…现在，号角也响了。” 　　她大笑着，耳中幻听通过病毒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似有反攻号角的激昂声响。 　　不周山号内的伏光亮从船舱呆呆地望着外面，耳中的号角越发剧烈。 　　“如何？答应吗？”踩在他身上的王储收剑，也凝望着外面。 　　“你这顶头的阶级敌人都带头找我们反抗军合作，今日时机正好，明面上大闹一场，反了又如何？” 　　伏光亮努嘴一笑，不去想为什么来了这儿谁都能把自己按在地上打的事，他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听着耳边的号角与呼喊，久久凝望着外面。 　　第一次见着这样的盛况，伏光亮心中豪情万丈，那么大个男人，竟有些哽咽。 　　自从元首天光染上了罪晶病，他和所有反抗军都等这个太久了，真正的与公司对上、真正的大闹一场！ 　　伏光亮胡乱抹了一把不知何时出现在脸上的泪水，按了按耳边的通讯插件，“派一队武装过来跟我去找烛龙，再联系洛神，我们加入战局！” 　　…… 　　“失控！失控！” 　　短促尖利的警报一声一声。 　　E心中的火焰愈烧愈盛，大笑不已，那用禁术法门防止承受太强力量与精神意志崩坏的无头尸体全然不知疲惫。 　　“终结锁失控！那女人疯了！” 　　锦衣卫队长的面罩下发出沉闷的低喝，“结网，回收她！” 　　血/肉/大/棒重组，猛然增大数百米长，不分敌我地挥动，猛地爆散成集束的触手！ 　　血红的触手上神经末梢峥嵘地张开，一下又一下的跳动，飞舞着扎进破碎的浮空舰中，拉扯吞噬着自己的同类，从所有的孔洞吞食进出。 　　吸食血肉的触手再度膨胀，结成了漫天的天罗地网，张开血肉的鼓膜覆盖了E所处的整片天空！ 　　“收网！” 　　锦衣卫齐齐拉动变换成血肉鼓膜的手臂！ 　　“收你他妈！一群人造烂泥点儿！老子就没捏过你们这样的货色！” 　　长刀不退反进，直直的刺上那鼓膜！ 　　鼓膜迅速紧绷！变成透明的薄膜，密集的血丝和毛细血管集结蠕动，将那足以劈开海潮的刀芒与持长刀欺身向前的E反弹！ 　　山河社稷图下的海洋冒出一个脑袋，湿漉漉的黑色半长披肩发，额前的刘海挑染一束粉色，剩下中央黑点的深灰色眼眸空洞无神。 　　是E和维尔曾经在终结城看美人鱼表演放生的缶乐！ 　　［洛神，是否就位？］缶乐耳边的通讯器传来反抗军的询问。 　　“不是洛神……我叫，缶乐。”女孩认真地回答，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她被上方的争斗吸引注意力，呆呆睁大了空洞的深灰色眼睛，两个中央漆黑的小点直至锁定上方的无头身躯。 　　“缶乐，又见到她了。” 　　［见到目标了？很好，看好目标，把场面控制下来，解决其他人之后将目标困住。］ 　　“我不困住她！”女孩语无伦次，几乎是磕磕巴巴又认真地告诉通讯频道里的反抗军，“不是目标的…她不是目标，那具身体里的……是月亮。” 　　通讯频道里的一个女人问：［洛神又发什么神经？］ 　　［九档精神状态不都这样吗？容易犯病，而且神经反射速度太快，说话就前文不接后语，思维跳跃，我们跟不上的。这时候你顺着她说她就会听话了。］ 　　一个男人笑了一声，重新道：［好吧！缶乐，完成我们之前交给你的任务！］ 　　缶乐点点头，甩了甩鱼尾，从水中乘着浪潮升腾而起！ 　　干涩的嗓音沙哑难听，毫不存在传说中美人鱼的优美声线，一吐词便是恶毒的诅咒，像是将诅咒练过很多遍，“你们将面临整个海洋的重量！” 　　整个海洋停住了，所有的水都停住了，海洋径直翻转。 　　洛神，女娲与伏羲之女，司掌权柄，是水神。 　　所有的水都在洛神的管辖之下，包括机器的机油与润滑、人的体/液，血肉中的血水骨髓。 　　假若在海中，不计较损耗，没有位格更高的存在，“洛神”就是无敌的。 　　缶乐看着这一幕，因为能力的大范围使用，眼中逐渐流下血泪，喉咙更加干涩，短时间内难以吐词。 　　她本来可以不用这么恢宏的能力，直接操控锦衣卫的体/液，但她就是想这样做。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 　　她的银月是站在钢铁森林构成的城市霓虹中静静在岸边望着她的，她挣脱那座城市，挣脱那些变异的水草与垃圾，穿过那些脚上灌装水泥被沉下海的公司人士，潜入工业废水中。 　　她进入更深沉的大海，再黑的夜，再深的海，似乎身后永远都有一轮银月害怕她刚下水就沉溺，静静在岸边看着她，冷着脸为她提供不言说的保护。 　　她讨厌有人遮挡她的月亮。 　　“沉溺吧！在水中睡去！” 　　缶乐再次嘶哑开口。 　　话音落下，整个海洋变得静谧，再也没一点声音了。 　　时间流去，许是烛龙已被反抗军剜去了眼睛，白日变成了黑夜。 　　静静的，静静的，什么都静静的，只有锁链飞舞着，银月立于高天之上，映得海面一片温和皎洁。 　　两条小木船各承载着一具空洞的躯壳被推上了海面，违背物理常识乘着平静的浪一路到顶，好似陷入乌托邦安宁的梦乡。 　　维尔从船上爬起来，茫然的看着寂静的四周，有点慌。 　　他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似乎在海上，四周什么也没有，一片空寂的混沌。 　　他站在小小的船之上，天上是水，船只下的地上也是水，只有水中星河倒映人形，群星闪烁。 　　九大行星，冥王，北斗…… 　　维尔只在楚谋给他的儿童学习芯片上见过这样的星空，但现在，这星河却是触手可及。 　　这场景的确新奇，似乎那些星星都是实物可以抓在手中，维尔有点想抓一把带回去。 　　反正暂时也不知道怎么离开……干脆先捞起来打包到时候好带走？ 　　满脑子强盗思维的维尔垫起脚，举起了手臂，将手掌高高地伸出，张开。 　　明亮的，温暖的……各式各样的星星，每颗星星都逃得远远的，怎么也抓不住。 　　维尔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了两句，一时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后脑勺砸上了天上的一颗球体。 　　那颗球体扶稳了他，又到天上去了。好像大人看着家里学步的孩子要摔倒了就上前扶一把，等小孩站稳就又退开了。 　　维尔被这想法给逗乐了，转身去看，发现那是身后的一颗暗星，这颗星星带给人的感觉很奇怪，黯淡无光，空洞，麻木，恶意，贪婪，杀戮，冰冷，甚至还藏着癫狂和混乱。 　　这颗无名暗星，在所有大名鼎鼎的星星里毫不起眼，甚至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太亮，但聊胜于无。 　　不能拿去卖至少也能拿回去给E炫耀。 　　这么想着，维尔垫脚像那颗星星伸出了手。 　　星河倒转，一瞬间，维尔被一只冰凉的手从上方拉入水中，从此，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 　　维尔闷头闷脑地呛了一口水，刚抓上新的船舷想骂两句，就见E俯身趴在船舷上伸手拉着他，咧开嘴扬起一个笑来，“谢了，第章甜心，晚上好。” 　　“小公主？你怎么也在这？这又是怎么回事？”见到E，维尔瞬间什么也不慌了，尴尬一笑，又怕船翻让E身上的衣服也打湿，便有些狼狈地手脚并用爬上小木船。 　　在维尔的思维观念里，E这搭档就是万能的，不但万能，还能当外置大脑用，遇见事儿只管听她指令就完事了。 　　有了外置大脑，完全不需要思考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和怎么出去。 　　维尔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渍，正想问E他们什么时候走，就见之前的暗星也跃到船上，满船银辉盛满了夜。 　　是月亮啊……自身没有光芒，却要反射光芒，永远看着地球的月亮。 　　海面逐渐在月光的照耀下亮起了火光，显现了燃烧的破碎肢体，隐隐能听到号角声。 　　E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甜心，这可怎么办啊？你治余薪我治罪晶，咱俩现在是垄断性的技术人才，人人见了都得当宝贝医师供着，被人骂恐/怖/分子和婊/子配狗组合的日子再也没喽。” 　　作者有话说： 　　今天5000多字不但没有迟到还提前了几个小时，美滋滋，我真棒。(唉嘿嘿) 　　注1：这章的标题取自2077隐藏结局，V不愿牺牲任何人，所以不接受任何帮助单人杀进荒坂塔任务的那个标题，重温了一遍还是好燃啊……提起刀就想乱杀。 　　注2：洛神在神话里是伏羲的妃子和女儿，但好像又是女娲的女儿，所以就设定祂们两个的女儿。 　　虽然缶乐是捡来的女儿，但是我和基友讨论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思考洛神是谁生的，基友说肯定是要让维尔生，反正之前被骂婊/子配狗也是E当狗(不是 第126章 谎言 　　“E！” 　　维尔猛然从多功能手术椅上像条鱼一样扑腾弹起。 　　他只记得E在心网深潜时闯进来了一队穿着飞鱼服、可以把身体变成血肉触手、带着多功能面罩的家伙。 　　那一群人一字未说, 目的明确，手臂变成血茧薄膜直接就把他们抓了，斩又斩不开, 于是他和E就被破开了胸膛塞进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维尔摸了摸自己原先被破开的胸膛。 　　——那里被补好了。 　　得快点找到E才行。 　　维尔还有点站不稳, 直接碰掉了手术椅旁边自带托盘上血淋淋的各种工具。他烦躁的拍了拍脑袋, 打开防卫系统开始给自己做一个粗略的全身扫描, 并从手术椅上爬下来踉踉跄跄的扶着墙往前走。 　　［警告！警告！所处环境温度过高，义体过热，请迅速补充冷却液！］ 　　维尔的义眼视线中弹出这条警告, 他瞧着扫描结果, 否定了是自己义体故障中病毒的情况。 　　“妈的，这鬼地方怎么这么热？别他妈把老子丢熔炉里了！”他低声骂了一句。 　　前方的暗室光亮明明灭灭，电线断裂的火星浅浅坠落。 　　维尔逐渐听见了人声和电锯的声音, 便迅速闪身靠在墙角。 　　“这头有些不好接，连接主电路板的数据线和脊椎神经都断了，得拆了四肢打开胸腔重装，脑机也因为在海里压强过大损坏, 还因为被那女人变鬼佬堕化发疯沾上一点病毒, 重装系统都不行，必须得换一个。 　　还得多亏了保命的义体才能撑到送我这儿来，不过这绝对是个大工程，费钱费时又费力。” 　　医生对着耳边的通讯器说完摇了摇头, 自言自语道，“碧翠丝小姐也真是可怜, 居然遭了这种无妄之灾。” 　　鬼佬…女人……维尔还记得他和E是在不周山号, 不周山号都是上流人, 不可能因为人格余薪堕化成鬼佬。 　　不周山号疯了的女人……大概率只有E了, 她人格余薪本来就不足，平时就常常发疯胡言乱语，在深潜心网的过程中还被外界打断，人格余薪绝对会大幅度下滑，很大可能…堕化成鬼佬的就是E！ 　　说话的医生猛然被手臂勒住脖颈，控制住身体，螳螂刀弹出。 　　一个男人的重量压上他的肩膀，沙哑却难掩阴沉暴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告诉我，那个…鬼佬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呃啊——！” 　　维尔收紧了手臂，螳螂刀前端的锯齿状微震钢钩抵上医生的动脉，越发越烦躁焦虑，“老子问你什么就答什么！那个鬼佬…那，那个疯掉的女人，是不是长着一头银发和蓝眼睛？” 　　“是…是这样，没错……但……” 　　“妈的。” 　　维尔一刀抹掉了医生的脖子，用带着极/道混混弹舌口音的脏话低声骂了一通。 　　医生变成尸体软倒在地上，维尔看见他制服上的伏羲阴阳花标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泄愤似的将那句尸体砍的血肉模糊！ 　　螳螂刀的锯齿因为连续斩击同一句尸体被拉扯出连带的一大片血肉挂着。 　　维尔甩开那些肉沫，因为刚醒来身体未恢复又干这种事，甚至因为没站稳撞上后方的手术椅。 　　他大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E变成鬼佬这件事。 　　他一直以为E无所不能的。 　　好像是他害了E……没错，都是他的错。 　　E平时的表现太具有迷惑性了，他潜意识认为E是无所不能，又因为E对他的包容和保护肆意妄为，不顾劝阻。 　　明明他死了E都不会死的。 　　他本来就该知道E人格余薪不足，他就不该让E接这个单子，他们就不该和公司与虎谋皮。 　　维尔只预想过自己死亡的情景，他只预想过自己的生命可以随时抛弃，却没想过自己还活着，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E却受他连累疯了。 　　堕化变成鬼佬是不可逆的转换，这是世界的铁律，就和罪晶病不可以治愈一样，只有E才是惊世骇俗的例外。 　　这不是维尔想要的，他是想大发横财，扬名立万，这不错，他也是想加入反抗军与公司对着干，这也不错。 　　但他只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他的梦想永远排在他所有人生价值的最前面，所以他的生命自然可以为他的梦想随意付出，因为那是他的东西，他乐意，甚至还会觉得自己不亏。 　　但让他人为自己的行为买单，绝不是维尔所希望的，更别说是E。 　　维尔失去过很多东西，家族，大爹二爹三爹他们、以前在恶土一直开着的那辆破车，现在居然连E都没了。 　　明明，明明他就答应好E深潜的时候会保护好她的。 　　他…都保护了个什么啊…… 　　懊恼和愤怒堆叠起来，维尔反倒感觉自己刚醒来的晦涩大脑清醒了不少。 　　他应该还在不周山号上，E也许也在，他记得船上之前有反抗军，反抗军那边的楚谋哥需要E治病的。 　　对，E都能治罪晶了，那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奇迹，那她为什么不能在堕化以后又恢复神志呢？ 　　E无所不能，不是吗？而且E之前也说过，无论什么事，喝一杯白水总会好，喝不了就喝两杯！ 　　只要把她找回来，只要把E找回来，好好养着，再想办法弄两杯白开水灌下去，一定会好的！ 　　维尔病急乱投医，对E的养生理论深信不疑，甚至不去怀疑合理性，就直接想： 　　对，找到反抗军，告诉他们E还有救，让他们帮忙把E找回来，我再去想办法杀了同样在这艘船上的王储。 　　一定是那个王储阴了他们！在这艘船上杀了他，这是唯一的机会。 　　王储必须得死，不报这仇，维尔咽不下那口气。 　　“巫…巫信先生？您还没恢复怎么出来了？”伏光亮从另一条走廊的拐角走出来，见了这场景愣住，“您杀了医生做什么？这个还是王储先生派来的。” 　　蹭！ 　　螳螂刀刃破空声响起，带着滋滋作响的电流。 　　伏光亮下意识格挡，刁钻凌历的刀刃却从下方入/肉，将他钉在了地上。 　　他脑海中只出现了一句话：我记得我在外面挺牛逼的呀，怎么这里遇个人都能把我摁在地上打？ 　　我怎么又被摁地上了？怎么这些牛逼的人都喜欢二话不说把我按地上？我到底哪里不对劲一见面就惹到这群疯子了？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维尔就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问，“你们反抗军和伏羲生物联合？” 　　伏光亮下意识道，“不，仅仅只是与王储先生暂时联合——呃啊——” 　　维尔的螳螂刀在伏光亮的腹腔搅了一转。 　　“不是…巫信先生，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啊？我哪里冒犯您了？” 　　“你的确冒犯了，甚至让我怀疑就是你们联合王储阴了我们。”维尔一拳打在伏光亮下巴上，“要不是相信楚谋哥所在的反抗军不至于和公司同流合污，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话说得。 　　先不说伏光亮不知道楚谋是谁，光后面那句就能让他无语。 　　你他妈不相信我们与公司同流合污你就直接上来打我？你不相信你干嘛还一副奔着要杀我的样子！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打了再说！ 　　这群人真他妈发癫啊！第章当初和E见面时看外貌，以为她是个靠关系好拿捏的高管，结果是个疯狗，两次见面都把他摁地上跪着打。 　　见到那个什么碧翠丝也是，明明资料上写的是一个当联姻工具的娇弱大小姐，被E传染了还是怎么的，一来就把他往地上摁着打。 　　然后是一直没什么名声传出来的二代王储，安全的总控室不待，安保也不带来他这乱晃，他刚觉得可以抓了威胁一把，就被王储拿光剑抵住脖子踩地上。 　　现在这个巫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大少爷巫信也这样，二话不说，啪一声又把他摁地上了。 　　这些牛逼公司狗上流人都喜欢俯视别人是吧？ 　　伏光亮偏头吐出一口血沫，心里憋屈至极，“既然您也不相信，那您就不能先问我吗？问都不问就打？” 　　“抱歉，E和我说过，你是她脑子中一枪被扔进垃圾场的导火线，所以我看见你不太高兴，打你一顿，才能勉强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 　　“导火索我倒是承认，不过联合我阴了你们？”靠在拐角不知听了多久的王储冷笑一声，“呵，别把一些黑锅扣我身上，我像兄长承诺过，站上高位用剑时不会干这些事，你们被锦衣卫抓去龙那。都是父亲死前的命令。” 　　“王储……”维尔从伏光亮的腹腔抽出螳螂刀站起身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残忍暴虐地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老子还说去找你呢，你自己倒是一个人送上门来了。” 　　“别挑事，我现在可不想和你打，我与E会有后续的合作。” 　　维尔愣了一会，“E没变鬼佬？”他复而又迅速摇摇头，想起E之前对他千叮万嘱，警告他别信资本家的话，便得意地大声道，“玩弄阴谋诡计的资本家！别他妈又想骗老子！” 　　“我还需要骗你这种野狗？若要是想算计你，你能知道？”王储嗤笑，“E那疯女人没告诉你那个流浪者家族都是因为她而死？” 　　王储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维尔就乐了，一拍大腿，直接就肯定了自己之前下的定论，“你他妈果然是在骗老子！这种话都编出来，乱编都没章法。” 　　“虽然与我也有一定关联，不过起因是那女人，你有胆子倒是可以去找她问，看她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你灭口…你要去找她问，那疯女人说不定真的怕你不听话会干出这事来。”王储的眼神嘲讽而怜悯。 　　维尔懒得跟王储多说，直接了当问，“E在哪儿！” 　　双手抱胸靠在拐角的王储扬了扬下巴，“前面。” 　　“你最好不要骗我。” 　　维尔定定的看了王储一眼，留下这一句话，略过他冲向了走廊通往的房间。 　　“E！小公主，你在吗？没疯吧！” 　　维尔穿梭在动力炉之间，在昏暗的光线中跨过错综复杂的电线和电脑显示屏。 　　“E？吱个声儿？你要是变成鬼佬不分敌我乱杀可不可以看见我的时候努力恢复精神打轻一点？” 　　房间角落装满冰水与冰块的金属浴缸里传来动静。 　　浴缸里有人！ 　　维尔小心翼翼地凑近，就见完全浸泡在冰水中的赤/裸人影一甩银发站起来，微垂眼皮转头漫不经心骂，“我只是精神过热怕烧坏脑子物理降温，又他妈不是人被烧了，鬼叫什么呢？” 　　“小公主！你没事啊！”维尔紫眼睛亮晶晶的，像只见到主人的撒欢小狗一样乐颠颠地凑上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脱掉自己的外套给E披上。 　　他有点局促的搓搓手，开始大声告状，“我就是以为你变鬼佬了，那个王储刚刚还想骗我。” 　　作者有话说： 　　迟到了，老规矩，今天留评论发红包。我熬不住了，睡醒了再来改错别字或者是发红包之类的。 第127章 触及心灵 　　“你告诉他了？”E没有将视线投给维尔, 而是拢了拢身上维尔破了一大片的西装外套，抬腿跨走出盛满冰水的浴缸。 　　王储从后面缓步走出来，“你没告诉他, 我告诉又如何？” 　　“这样吗？”E嗤笑一声, 拍了拍维尔的肩膀, “维尔, 去，给他一巴掌。” 　　螳螂刀弹出，维尔不问原由, 也没问打不打得过, 打了会造成什么后果，直接暴起。 　　E都说能打了，管他怎么样, 反正打了再说，又不亏。 　　王储甩出光剑格挡，将那对螳螂刀的刀刃灼烧出硕大的缺口，身形却被巨大的力道逼退两步。 　　他抬起头对维尔似笑非笑地弯起眉眼, “你还真是她的一条好狗。” 　　“说什么呢？婊/子配狗组合里我才是狗, 维尔是另一个，舅舅怎么还乱认人呢？”E不知何时轻笑着出现在王储身后，冰凉的手搭在脖颈上随时都能掐断骨骼，吐息间还有残余的潮湿寒气。 　　粗鲁的街狗, 人家骂他们婊/子配狗居然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厉害, 人家无能狂怒才在死前口头上占便宜, 还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形容词拿出来说, 争个高下。 　　王储气笑了, 想骂些能打击到厚脸皮街狗的脏话词汇量不够，想随便说点什么又被修养制止，认为粗鄙得不堪开口。 　　他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收起光剑道，“我们谈一谈合作的事吧。” 　　“我谈你妈了巴，把我家甜心的东西弄坏了必须得赔，否则小心我把你妈那条杂种蛇尾巴挂琴弦上慢慢弹。”E毫不客气，“你阴了老子们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天不拿出个解释来，老子非得把你像你爹那样活剐了。” 　　她凝滞片刻，脸上狰狞可怕的微笑不见，复而又慢条斯理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你大概要失望了。” 　　E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轻蔑地松开王储，在维尔疑惑的目光中扯过他的手臂，用破损的一对螳螂刀分别架在自己和王储的脖颈上。 　　“做什么？”维尔抖了两下，小心收回手臂拍开E的手警惕道，“现在正经时候，小公主你别又发癫。” 　　“没有哦，只是想告诉你，他说的没错，你所在的卡洛斯卡家族，确实是因我而死。” 　　E怜爱地揉了揉年轻人的头，又恶劣地咧开了嘴，像逗弄小狗似的希望看见一些不一样的表现，“你的一辈子都是王储设下的局，他需要我维持理智和人格余薪按照他所规定的路线走。 　　所以他才盯上你这小甜心，提前派公司的特工清理了卡洛斯卡家族，然后又‘恰好’让你能够逃出来，‘恰好’在那天捡到我，‘恰好’遇见鬣狗，‘恰好’遇见沙尘暴，与我一起到终结城……你所谓的遇见我那天是你最大的幸运，仅仅只是你如蝼蚁一样的命运被安排的不幸。 　　你可以选择对我或是王储任意一人动手，又或是两个一起。” 　　“艹，那这他妈的不是他的原因吗，这小子刚刚居然还偷换概念污蔑说是你的原因！”维尔大声骂。 　　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安排他人的人生，随意就处理掉了他的家人，大爹，二爹，三爹，还有那么多聚集在一起努力讨生活的流浪者家人…而造成这一切的王储刚刚甚至还把自己的行为偷换概念推到另一个作为受害者的E身上。 　　挑拨他和E搭档关系不说，居然还认为他知道以后会和E动手？甚至说E会对他动手？ 　　而且…为什么啊？为什么就为了一个计划要操纵他们的人生，要让无辜的人去死？ 　　没心没肺、实则关心家人的大爹沃夫，狠厉又沉默寡言、总是默默保护他们的二爹麦克，处事圆滑、脾气却有些火爆、不准他们叫妈妈把她叫老了的三爹伊丽莎白。 　　流浪者叔叔阿姨，那些亲友，那些一起长大，在垃圾堆里刨食、一起劫道的同龄兄弟姐妹…… 　　维尔至今都还想起扎好帐篷，开放拖车的流浪者营地，流浪者们齐齐围着火堆和汽油桶，在黑夜的恶土中自得其乐，互相唱着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又不成曲调的流浪者之歌。 　　维尔清晰地记得，那天，沉默寡言又对自身极其自卑的二爹麦克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找他帮忙把三爹伊丽莎白单独约出营地表明心意。 　　而这一切都毁了，无论是营地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准备和善意的调笑，还是二爹麦克没来得及对伊丽莎白说出口的话。 　　维尔本来趴在石头后面等着时机一到就下去起哄，却只看见营地的火光。 　　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公司围剿队，家人们的鲜血与尸体…… 　　他的家人像害虫一样被围剿清理，似乎这就是世界的真理，城外的野狗流浪者，连存活下去的权利都不配拥有。 　　哪怕垃圾堆里刨食，偷偷捡回那些上流人不需要的东西也会被指控为偷窃，说他们是天生就卑劣的贼，说他们天生就是冥顽不灵的低贱血脉。 　　不可理喻，太不可理喻了，那些上流人，不认第章同他们作为人的身份，将他们看做是什么物件儿又或是什么有害的恶心生物，还随意为了自己的计划操控他们的人生。 　　报仇！要报仇！必须要报仇！ 　　新仇旧恨加一起，维尔用带有弹舌口音的母语爆了句粗口，想起自己死去的家人们，眼睛冒上血丝，像野兽一样猩红。 　　“冷静，维尔，我们还不能杀他。”E神色阴沉地按下维尔抬起来的手臂，“我们暂时，不能与他为敌。” 　　“E，看来，你还算理智。”王储再次露出了狐狸似的，令人看不太清的笑。 　　他就是在挑衅，他自然知道离间没什么用处，这种事说出来只是用来恶心人，让人恨不得想杀了他。 　　E的资料清清楚楚，只要在人格余薪足够的情况下，她的枷锁就会束缚她保持绝对的理智，再如何放肆疯狂的行为举动都只浮于表面，绝不会脱离她的掌控。 　　E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她本质上也带有一点资本的特征，也就是一切都要为她自己或她的利益让路。 　　她自然能看出王储这次没说谎，他们所有人都还在王权设下的棋局里，谁也不知道王权的下一步棋子会落在哪个地方。 　　这里是不周山号，伏羲王氏当了那么多年的霸主土皇帝，手段和后手不可能少，大多数锦衣卫也都没出过手。 　　E现在换回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可能一刀把自己脖子给抹了就换取一个让身体在一段时间内不至于崩溃、能够承受她刀意的禁术。 　　那禁术不只是要身体处于垂死的边缘，还要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也就是说必须要人格余薪低于60％以下变成疯子开始堕化的进程才能使用。 　　她可没准备在自己没有理智的情况下暴露自己死了还能活的事，若是疯过头了连靠近的维尔都被杀掉，谁又能救她？ 　　况且，到时候只要有一个知情人跑掉了，全世界都会倾尽一切力量追杀她。 　　死而复生会导致被扔进实验室切片研究不谈，单单是她本身，所有人类就都绝对不能容得下。 　　为什么？ 　　你能容忍一个抹自己脖子就能一刀断海流、宛若人形无限核/武器，且随时都有可能变成鬼佬威胁你生命生存与财产安全的疯狗在你面前到处跑吗？ 　　不能吧？ 　　所以这定然会闹得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会将E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高低都得想办法给她找麻烦。 　　既然不用禁术，那E就暂时打不过那些锦衣卫，也逃不脱王权的控制和布局，她只能暂时和王储合作。 　　所以王储才这么有恃无恐，故意挑起这事儿来也只是私人恩怨为了恶心维尔。 　　他知道维尔定然会暴怒得想要立马杀了他，但E绝对会为了大局阻止。 　　人在极端愤怒时是很不理智的，仇人就在面前，同伴却为了利益不允许他报仇，这有就很有可能使维尔和E的关系生出嫌隙，这才是真正的挑拨离间，哪怕不行，也能恶心到维尔。 　　王储就是因为楚谋在针对维尔。 　　E淡淡的瞥过王储，为了大局着想，容忍了他的行为。 　　“维尔，我们现在还不能杀他，他暂时是我们的合作对象。”她将冰冷的手掌按在维尔的手臂上低声重复，“抱歉，暂时，还不行。” 　　维尔蔓延血丝的紫眼睛如同野兽那样仇恨地看着王储，最终还是低下头，沉默的退到E身后。 　　他一向是很听E话的，E说的他都听，也绝不会多问为什么。 　　仇恨着，仇恨着，仇恨却忍耐着。 　　像只同伴都被人类虐杀，却被驯化着遵循命令退下，委屈地退到主人身后仍忍不住对仇人龇牙咧嘴的野兽。 　　“舅舅，说说该做什么吧，快些结束我们虚假的盟友状态，我等不及要杀你了。”E反手揉了揉维尔的头，将维尔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维尔默不作声地从身后抱住E，说是抱，却更像是挂，和只大型宠物一样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E身上，埋头将脸伏在E还残余寒气的颈窝。 　　先前在烛龙眼睛里被汲取了太多生命能量，更别提还刚刚做了个大手术修补胸口，麻药的劲儿都没过，几乎虚弱得不能站起来。 　　可他强行控制着自己到了这里，本来还能再撑一撑，可忍耐仇恨实在是废了他太多的精力，连站都站不稳了。 　　维尔感觉心口梗着，他想要怒吼，想要痛哭，想要让不知道是什么意义的东西从喉咙里说出来，却如何都开不了口。 　　他埋头在E颈窝和发丝里抽噎着吸了一口冰冷烈酒与青柠烟草的浅淡气息，还没从麻药里缓过劲儿的脑袋清醒了点，但还是很恨。 　　维尔当然不是在恨E，大部分也不是恨王储，最多的是恨他自己太没用。 　　他保护不了大爹他们，也保护不了流浪者家族的家人们，当年的他只能看着那些火光，看着那些尸体，一遍又一遍地痛恨自己无用，然后立刻转身逃跑，跑去找濑田姐，祈求濑田姐帮助，却只能苟活下自己的一条命。 　　E也是，深潜心网时，他明明说要保护E的，却仍旧没能成功。 　　维尔埋着头，沉默着。 　　E本来就极低的体温浸泡过冰水后更是残余潮湿与寒气，单单只隔着一层西装外套的布料，她能透过骨子里的冰寒感受到维尔的体温和心跳。 　　她只是察觉到维尔站不稳，怕他觉得在王储面前丢面子才顺手拉维尔靠着自己，甚至还有点担心维尔冻着了。 　　不过现在，温热的呼吸打在致命的颈窝让E有些不适应，幸好维尔那头褪色灰白的头发不扎人，毛茸茸的，感觉倒是和他养的那只电子宠物熊一样软绵无害，勉强能够忍受。 　　“我可没见过哪个野狗像他这么懦弱，”王储见状露出了嘲讽鄙视的神色，以一种轻慢的语气不服气道，“就他，也配被兄长拿出来和我比较……” 　　“闭嘴！”E阴狠的打断他，“否则我现在就不顾后果杀了你。” 　　王储皱眉，“你又发哪门子疯？” 　　E没说话，她只是轻轻抹了一下从肩膀滑到锁骨盛满又溢出的温热水渍。 　　带了一些盐分，明明是温热的，却感觉有些滚烫，划过她冰冷的皮肤，落入胸前未接受过医疗，也未长好的大开破洞，让那被冰水泡得发白麻木、连鲜血都不再流出的伤口感受到了轻微的疼痛。 　　是泪，维尔…在哭吗？ 　　这年轻人…很难过吗？ 　　这孩子，是在为死去的家人，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呢？死去了，忘记那些人的名字和一切，不就再也不会难过了吗？ 　　人格余薪还没恢复多少的E缺失了新萌芽的那点意识，仍旧维持着对于“死人”最恰当的态度。 　　死去的人太多，拥有太多的悲伤，再记起来，人的精神是会撑不住的，所以她才逐渐选择忘掉，将这作为自己的一个程序。 　　注定要死亡的，就不要去记他的名字，不要与他产生交集。 　　一旦相识的人死亡，就直接忘掉他的名字。 　　不付出这些情感就不会痛苦，这是维持精神稳定的方式。 　　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要为逝去之人又或是失去之物悲伤，只感觉胸口有一些东西闷住，沉淀在心脏里，被锁链层层封锁 。 　　E转身将维尔的头按在怀里，伸出手臂用力拥抱他，要将人肋骨勒断的力道，像是要把维尔按进自己的胸膛。 　　维尔的脑袋被按在E还没补好破洞的胸口上，脸颊和额头贴上了冰冷尖锐的断裂骨骼，连鼻尖都因冰冷的皮肤染上凉气。 　　他透过胸口的骨骼看见一颗残缺心脏，没有多少热气，连跳动都微不可查。 　　那颗心脏似乎已经坏死了……人拥有一颗这样的心脏，怎么会还活着呢？ 　　E不置可否，维尔便伸手从骨骼的间隙探进去，摸到了那颗心脏，将它握在手中，呼出一口热气想让它回暖。 　　“唔？”他猛然被按进了胸膛，轻吻到那颗手中的心脏。 　　“我体温太低，摸不出它是否还像以前一样是热的，因为冰冷而麻木，所以哪怕开始抽痛也感受不到。”E抱着维尔深陷她胸膛的头颅，轻声道，“维尔，你感觉到了吗？告诉我，告诉我吧……” 　　维尔将嘴唇抵在那颗心脏上，觉得有可能会测得不准，又用舌尖舔了一下，弄得满嘴血腥味，他看着脑机显示在义眼中的信息，说，“15摄氏度，比外界常温低上一点。” 　　他罕见地对E编了个谎话，不想让E发现她自己不是个人，“心脏是完整的，健康的，这个温度很正常。” 　　“也许是泡了冰水的缘故，过会儿就会好了。”E肯定道。 　　维尔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我给你吹两下，吹两下就好了。” 　　他吹了两下，顿了顿，又吹了两下，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在致死的力道里闷闷地开口，“我操他妈的，别勒了，小公主第章你骨头怎么那么硬，合金头盖骨要给我按烂了，我都听见它裂了。” 　　一旁站着的王储皱眉看着他们，明显可见眼中含着难以控制的震惊。 　　妈的，两个癫子！野狗都这鬼样儿吗？ 　　仔细一想，兄长也挺癫的，反抗阶级炸自己家公司大楼的事都干出来了…… 　　王储陷入了沉思，难道是因为他不像这些野狗这么疯，哥哥才觉得他没办法被洗脑而抛弃他？ 　　这俩傻逼玩意儿和他到底是谁有病啊？ 第128章 谋划 　　“别不分场合发疯了, 说正事，我们首领等不了那么久。” 　　在伤口敷上医用凝胶止血的伏光亮拖着乘放鱼缸的拖车打断他们。 　　感觉自己合金头盖骨裂了的维尔捂着自己的脑袋站直，用视线的余光扫过伏光亮带着的鱼缸。 　　“E！”鱼缸里的人身鱼尾的女孩朝E喊了一声。 　　是缶乐, 那被抓起来基因改造成美人鱼的样子关在笼子里表演赚钱、被E和维尔救出送进大海的少女, 现在似乎是反抗军的“洛神”。 　　缶乐是九档, 因缘际会, 被急缺人才的反抗军捡到倒也有可能。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反抗军洗脑，以天启反抗军的洗脑技术，洗脑这么个小姑娘绝对绰绰有余。 　　E嗤笑一声, “小哑巴, 你现在倒是很厉害了。” 　　“不是小哑巴，是缶乐，” 　　缶乐没有听出话中讽刺意味, 双手扒在鱼缸边缘，灰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E，“我现在不是累赘了，再也不会被那些人抓起来关进笼子里。 　　我现在很强, 变得很强很强。 　　我可以, 靠自己活下去，还可以帮助你们了。” 　　缶乐想了想，认真地继续道，“天光首领说, 只要我听话，也和大家一起加油, 世界上就再也不会像我这样的人啦…” 　　果然…反抗军就是爱忽悠人。 　　看缶乐这模样, 根本就没意识到跟反抗军搞革命代表着什么。 　　在公司掌控的世界, 和反抗军混在一起就相当于直接变成通缉犯和暴徒, 到哪里都人人得而诛之。 　　也就是现在名声还没传出来才还好，等不周山号归航，“洛神”之名非得上通缉令，公司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她这种打破常规的能力者。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E问。 　　“E，你不开心吗？我以为你会开心的。” 　　缶乐无神的灰色眼睛有些茫然，“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吗？我以为你会开心…元首说，只要不是公司的人，都会开心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伏光亮就不留痕迹地掐了她一把，试图制止她把那些洗脑的话都说出来。 　　伏光亮是一时心急，岂料聪明反被聪明误，缶乐不懂人情世故，不但没接受到他的提醒，还愣了愣，疑惑地转头直接问，“队长，你掐我做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投向自己身上，伏光亮连忙挥挥手打算掩示几句，却直接被E打断，“用不着欺负小姑娘，你们打什么主意我都清楚，但只要不把那些心思打到我和我的东西身上就与我无关。” 　　伏光亮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见E当即转头问缶乐，“是你的愿望吗？” 　　他立马寒毛耸立。 　　缶乐明显也是很疑惑，歪了歪脑袋。 　　E耐心重复，“我说，让世界上再也没有你这样的人，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是你的愿望吗？是你真正的、个人的、发自内心、可以为其付出一切代价的愿望吗？” 　　“是的，元首说为了让大家都高兴，我得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要勇于牺牲。”缶乐坚定地点点头，“我想这样做。” 　　E没再说话了，破开一个大洞的胸膛麻木得没有感到伤痛，却有更悲哀的愤怒在她的胸膛中孕育。 　　她有些想责问反抗军。 　　这个世界是扭曲的，所以，你们不仅不教一个孩子生命有多重要，还要教她怎么死的才是最好。 　　果然…天启反抗军的理论，不可避免的带上了楚谋从小浸营的资本理论和利益最大化。 　　父亲王权将他教成这样，他逃离了王权，逃离了上层阶级，走进街头，又将这些交给反抗军。 　　也许楚谋本质上根本就没有逃离父亲，逃离资本，因为在这个扭曲的世界，地位低下又没有资源支持的反抗军不这样做，就没有成功的机会。 　　公司强权，不但压迫，还要使民众愚昧，洗脑民众，让他们潜意识就认为公司才是正确的，认为一切都理所应当。 　　在这种环境下，被人人喊打的“恐怖分子”的反抗军就只能以暴制暴，以恶制恶，用资本的利益最大化理论来反抗资本，靠欺骗和洗脑来进行革命。 　　无论什么时代，起头的革命者总是来自于统治阶层。 　　因为只有统治阶层才不像那些被洗脑的民众一样“愚昧”，他们学会了统治阶层的手段，享受着统治阶层的权利，却有同理心，才要背叛阶层，为底层人带来新世界。 　　而他带来新世界的方式，却只能是暂时抛弃同理心，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才有一线生机。 　　没救了，没救了，这是世界所导致的悲哀，从底子里就烂透了。 　　再多劝说也无用，劝回一个缶乐，还有千千万个缶乐。 　　革命总是有人义无反顾，就当做个梦吧，死了就是梦醒，不但做出了贡献还恰好先他人一不逃离这个世界，双赢的局面。 　　烂透了，E想。 　　她懒得多费无用口舌，双眼的眼皮倦怠微阖，淡淡道，“够了，你想怎样与我无关，我也没资格管你。只要你们的行为不波及到我……说正事吧。” 　　伏光亮乐见于此，迅速道，“我们反抗军会配合你们的行动，具体的规划由王储先生确定。” 　　王储拍了拍袖口，在正事上倒是没有含糊，对E点头道，“现在这里我设置了屏蔽，E也解决了所有电子设备，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暂时安全。 　　我简明扼要告诉你们，我们都还在那个男人的控制之下，他的眼睛在暗处随时注视着我们，我们必须得脱离原本的规划，想办法把他的后手引出来，然后解决掉那个男人。 　　事成之后，你和维尔永远都是伏羲生物的座上宾。 　　至于反抗军，我也会为你们提供一批先前说好的物资，并帮助你们进入公司银行内部。” 　　没等代表天启反抗军的伏光亮开口，E便撸了一把维尔的头，提前对王储嗤笑道，“我不相信你的诚意，你曾经的行为可谓是劣迹斑斑，必须得先拿出一些东西作为保证。” 　　王储沉默片刻，掏出一个U盘扔给E，“这个U盘是从那个男人那里拿到的，里面装着我曾经背叛银行的证据和利用公司给兄长提供帮助与支援的全部物资清单，包括当时银行的动向还有黑曼巴区公司集会的消息泄露证明。 　　这是黑曼巴区事件的根源所在，拿着这个U盘，你随时都可以让银行对我群起而攻之，让我获得和我兄长一样的待遇。” 　　E接住U盘，谅王储也不会现在往U盘里植入病毒，就将U盘递给了维尔。 　　维尔心领神会将U盘插入脑机接口，紫色的眼睛数据流窜。 　　“是真的。”他点头给E确认道。 　　王储平淡道，“这种事我不至于骗你们，伏羲生物不会养不起两个空降的高层，事成之后你们就是我的嫡系员工。 　　反抗军和公司闹得再大也是长久的事，你们可以依靠公司的身份富贵潇洒到死，哪怕你们想借助公司的力量帮助反抗军也不会有影响。 　　公司的庞大，你们跟本想象不到，再闹腾也只是九牛一毛。” 　　E眯起了眼睛，按住想说话的维尔，“我们同意了。” 　　“明智的决定。” 　　王储胜券在握，看样子是早知道E会答应。 　　“你们在我和幸子订婚典礼上闹一场，闹得越大越好，那时，幸子可能会出手，我也会让锦衣卫全力追杀你们，但我会尽量给你们规划好一条安全的路线，打乱那男人的计划，支开他的人。 　　你们就在反抗军的掩护下逃，逃去九洲城，到娲皇宫去，我会尽快甩开他们与你们汇合，时间一到就立刻举行祭神仪式。 　　你们只需要守住娲皇宫的殿门，保护我在这段时间内安全地继任家主。” 　　简单粗暴直接的计划，被王权算计的余地很小。 　　但维尔就是想呛王储两句，语气不善地皱眉道，“成功以后呢？你就这么肯定当上家主就安全了？” 　　“君权神授，锦衣卫和驻守九洲的龙卫只认家主，只要下一任家主获得娲皇认可完成仪式，上一任的一切都不作数了。” 　　想到事成之后的光景，王储不由得露出笑容，“那时候我就能真正掌控伏羲，脱离那个男人的控制，他再如何算计，也就只是成王败寇了。” 　　“闹婚啊，这不太好的习俗许久都没听到过了。”E也笑了，“那就暂时放下成见，以亲戚的身份大闹第章一场吧，请多指教？” 　　王储隐约感觉不妙，“别损伤太大范围船体，不周山号的重要程度超乎你的想象。” 　　“我自然是只闹人。”E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不会让舅舅残废的。” 　　“别太过火。” 　　E眨眨眼，张口就接，“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以前顶多就是胡言乱语，现在咋还唱起来了呢？”维尔难以言喻地扯了扯E，不太好意思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公主，你别发癫了，外人都看着呢，稍微控制一下，在公司狗面前好丢面子的。” 　　“稀罕啊，小甜熊，你居然还会要脸啊？”E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别那么大声！”维尔气急败坏，“还有！别叫我小甜熊！甜心宝贝那些也别在外面乱喊！尽乱寄/巴给老子取外号……” 第129章 当心凶名不成艳名扬 　　伏光亮带着缶乐离开去通知反抗军做准备了, 还带走了储存于碧翠丝脑子里的中山星罗。 　　E还在动力室里，坐在工具台上拿绷带缠了几圈自己还没有修复完成的胸口，将那破洞堵住。 　　维尔则站在工具台旁给自己注射了两管葡萄糖, 往心脏打了一次气动脉针, 给新拿到的枪子弹上膛。 　　一旁的多功能手术椅上躺着躯体被E损坏得差不多的碧翠丝。 　　王储重新派了个医生过来完成碧翠丝的手术, 并将那些取悦他人的义体拆下来换成了临时找来的普通生物义体代替日常活动。 　　手术完成, 义体医生最后用余光瞥了一眼死在地上那具之前被维尔杀死的医师前辈尸体，战战兢兢地向站在手术椅旁的王储恭敬道，“王储先生, 都完成了, 碧翠丝小姐不会有大问题。” 　　王储点头露出了微笑，“我一向很信任你的能力，也很相信你的忠诚。” 　　医生浑身冷汗, “感谢您的信任，您的命令就是在下毕生践行的宗旨，今天的事，在下必将守口如瓶。” 　　“那是最好, 回去吧, 这段时间你只是随便找地方逛了逛。”王储危险地笑了笑。 　　“如您所言，在下只是嫌烦闷到处逛了逛。”医生长舒一口气，收拾东西转身欲离开，视线却突然变换, “呃——！” 　　一柄光剑切断了他的头颅，身躯软倒下来微微神经性抽搐, 头颅滚落在地上, 残存的意识让眼珠死死盯着王储。 　　王储没在意医生的目光, 抬起头看见维尔和碧翠丝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便皱了皱眉，“看我做甚？只是这样比较保险。” 　　维尔扭头看了看E事不关己的漠然模样，想到E之前教他的，有些不高兴。 　　“剑不是那样用，用剑不该这样的，剑不该从背后伤人。” 　　没错，剑不是那样用的，维尔不是生气王储杀人，反正杀的都是公司狗，公司内斗狗咬狗他乐见其成，他不爽的是王储用剑的方式。 　　E赫然抬起了头，有些复杂地看着维尔。 　　维尔对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还记得，他还记得E再教他识字时，刚好学到“剑”时随口提起这个，神色有些沉寂。 　　伏羲古时的规矩，剑是君子之器，是身份地位与品洁德行的象征。他也听E说过，E以前是用剑的，后来觉得自己不配了，才开始用刀的。 　　维尔小时候还在恶土的流浪者家族里时楚谋也教过他，楚谋说他原先也是用剑的，后来觉得自己不配，才换了枪。 　　E和楚谋哥，似乎都很注重剑的象征意义。 　　维尔不在乎这些象征，但他在乎在乎这些象征的人，既然E和楚谋哥都不配，王储就更不配了，他就看不惯王储在E面前这样用剑。 　　被他呛了以后王储明显神色不悦，但想到他们暂时的合作关系耐下性子解释，“的确不该，但省时省力，一切为了我们的计划着想。只要他活着出去，就有暴露的风险，不杀了他，我们死的几率就会很大。” 　　是这个理，但就是不爽，维尔偏过脸冷哼了一声。 　　E无奈道，“我很感谢你的细心，维尔，但我用不着，剑和刀这种东西我早就认命了，两者之间也无甚的差别。古人说的，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这年头，拿着什么东西不是受人控制或者给人卖命啊……我没什么意见，真的。” 　　做完手术的碧翠丝有些吃力地从手术以上支起上半身，哪怕因为精神力过度使用暂时干涸，感到头痛欲裂也忍了下来，期待地朝E喊了一声，“巫终小姐，我有帮到您吗？” 　　“有。”E摸出从王储那要来的烟，咬着烟头笑了一声，拍拍碧翠丝的脑袋，“你做得很好，谢谢，不过你可以直接叫我E。” 　　碧翠丝不由得弯了眉眼，“我也有这个资格了吗？” 　　“当然。”E转头向维尔借了个火，咬破烟头的爆珠，吐出一口清淡的烟气，笑道，“你身上那些义体已经换过了，没人知道，你可以回去了。很感谢你的帮助，碧翠丝，我的身体已拿回，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可以用现在的身份回去，你之前只是被黑客攻击才控制了的，现在病毒已解除，就这样告诉他们吧。” 　　碧翠丝脸上的笑容不可抑制地僵硬了些许，但又想到自己暂时干涸的精神力，留下也只是拖累，若是有请求，也只是会让大家为难。 　　“您现阶段不需要我了吗？”她强撑着精神传来的剧痛带着得体的微笑，没有失望的模样，“我明白了，那我先离开了，E小姐，我们就在我的婚礼上再见吧…假如您有什么需要，又或是我能帮得上忙的，请您一定要联系我。” 　　碧翠丝实在是个识趣又善解人意，甚至温柔得招人心疼的小姑娘 ，若不是她现在真的是精神力枯竭一点也不剩、身体也还未恢复成为了一个累赘，且后面的计划无法让她参与也无法保证她的安全，E还真想就带她走了。 　　想到后面大闹一场又逃亡的危险性，E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看着碧翠丝离开了。 　　“订婚仪式马上开始，我要去准备了，若是失踪过久他们会起疑，你们看着时间。”王储留下这句话，也离开了。 　　现在这动力室就只剩下E和维尔了。 　　“走吗？小公主？”维尔收好了枪。 　　E想着最贵那两套衣服的护甲值，“先回之前住的观潮居去，把衣服换了。” 　　“我们武器都够——”维尔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想起E原先穿着的那套衣服和斗篷都破了，除了身上缠着的绷带，就只有刚套上的短裤和他那件破掉的西装外套刚好遮住大腿根，于是嘴里的话立马转了个弯儿，“——肯定要回去换衣服！” 　　E掐灭烟头，将泪花揩拿上，“走吧。” 　　“等会儿…”维尔惊恐地按住她，“可别发癫了小公主！你就这么出去？” 　　E疑惑地转过头。 　　她挺正常的啊……不只是她觉得自己挺正常，在其他人眼里应该也觉得她挺正常的。 　　长筒靴，西装外套，胸口用绷带缠上，底裤也有，只不过稍微短了一点，连全身的配色都是黑白，走在终结城之类的地方没有任何突凸，甚至还会太保守，毕竟这配色像个公司狗。 　　维尔小心翼翼地警告她，“小公主，虽说露得比你多的比比皆是，但你这，搞得这么香艳，到时候咱们万一路上遇见什么安保打起来，闹大的时候扬的可就不是凶名了，那他妈是艳名！” 　　艳名儿可传不得啊！那传出去了可了不得！ 　　维尔想起自己被五色酒吧保安克劳斯画得各种各样的涩图还在酒吧的网里挂着给来来往往的酒友们当寂寞时刻的施法材料，就越想越害怕。 　　他是恶土长大的野狗，乡下人真的会被城里的玩法吓到！ 　　男女老少和机械改造奇行种，天天对着他冲，上个厕所都有画着烟熏妆穿粉裙子的赛博奇行种老哥拍他屁股吹口哨！而且那群人一点都不消停！想方设法地跟踪开赌局，估计连他每天底裤颜色都扒清楚了！ 　　这简直就是噩梦！ 　　而且都是酒友，玩玩闹闹的起哄，不来真的也不好动手，导致他总是被那群酒友们推推搡搡地拖进小巷子扒衣服。 　　有时候E偶然看见了也不帮他，乐颠颠地看戏，瞧见大家起哄闹得热闹还也凑上来掐他两把。 　　酒友们又不是什么文化人，都是街狗，自然净说些垃圾话和荤话，逢人就说维尔的滋味真不错，胸真大屁股真翘，腿捏起来好有质感云云。 　　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煞有其事，好像真的把他玩了一样。 　　据五色酒吧的老板所说，他喝高了以后抱着E的大腿，浑身颤抖崩溃地哭了好多回！ 　　想到这里，维尔以德报怨，丝毫不计较E和酒友们捏他屁股的事，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开始解裤子，“小公主你别怕，我裤子脱给你，反正我艳名第章儿都挂着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了……” 　　“别了，甜心。”E看着维尔下定决心递过来的裤子噗嗤笑了出来，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促狭道，“你这种甜心小宝贝儿，到时候人家见了你都嗷嗷乱叫。” 　　维尔纠结沉重的表情一垮，气急败坏，“还我！我不给你穿了！” 　　【人格余薪：70%↑】 　　玩/弄维尔使得E及格线以下的人性飞速上升，她失笑地把维尔的裤子扔回去，还顺手拍了一下维尔的屁股，“背挺直，别说话，注意仪态！我们代表的是巫家！” 　　维尔一边套裤子一边迅速用带着弹舌的口音愤怒地骂了一句，“都暴露我们是来闹事的了还装个屁！” 　　E揶揄，“你就不思考为什么我要叫你和我回观潮居换衣服？” 　　维尔停顿了一下，提到正事就认真了，“你的本意肯定不是让我们去换衣服……” 　　我就是让我们去换衣服……单纯只是为了转移话题。 　　解释不清楚护甲值的E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我们要用巫家人的身份去闹。” 　　维尔瞬间明悟她的意思，“原来是这样…我们用巫家人的身份来，哪怕现在跟锦衣卫那里撕破脸皮，在众人的眼中，我们也是巫家人。 　　由于巫家和王家的亲缘关系，闹出的事儿会尽量被压下去，就算闹大了也是算在巫家头上，明面上的我们哪怕事情不成，逃出去了也不会被追杀通缉，相当于为后面做打算的一层后手。” 　　“动脑子时还是聪明的嘛，甜心。怎么总是长了放在那不用呢？”E的喉咙中发出短促的闷笑。 　　…… 　　靠着E的小地图和黑科技能，他们躲开守卫和监控画面回了观潮居，各自穿上了带来的护甲值最高的装扮。 　　维尔把头发抹到脑后喷定型，穿上那套最庄重又使他不自在的正装，套上皮鞋，带了一些手表胸针之类的零碎饰品，认认真真地整理绑在大腿上的衬衫夹。 　　E也换上了开叉的银色鱼尾长裙，挽起头发带起首饰，踩上带有防水台的高跟鞋，甚至还久违地化了个妆。 　　“巫家的斗篷没了怎么办？”维尔对着镜子欣赏了一遍自己，问。 　　“骨面戴上，有代表巫家的标志就行了。” 　　E抓住泪花揩，将凶兽獠牙骨面扣到自己脸上，总是倦怠微阖的双眼完全睁开，清光四溢，眉目流转间，眼尾带细闪的红色眼影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说： 　　赶榜单加更一章，所以明天的可能会晚一点。 第130章 小寡妇订婚 　　这是不周山号的最高层, 如同古时紫禁城的建筑风格，宫殿围成的宽阔广场，汉白玉雕刻云龙的天阶通向上方正东的殿门。 　　在虚拟投影下的游龙火凤长鸣啼叫, 天空霞光万丈, 地涌金莲。 　　有人敲起了仪式巨鼓。 　　编钟醒耳, 礼乐声响。 　　E和维尔蹲在大殿顶端, 屏蔽了各式无人机和监控观察下方。 　　他们在高处，隐藏于那些耀眼的霓虹与虚幻的投影之间。 　　天空中下起了牛毛似的细绵小雨，混着光线色彩迷蒙视线, 微凉。 　　维尔忍不住伸出手掌去触碰那虚幻的金龙, 金龙的尾巴却从他的手掌中穿透，轻轻扫过。 　　“好盛大啊，上流人真是大手笔。” 　　“唉, 看着就烧钱，还是个假的，待会儿咱们给他闹掉。”E撑起下巴，又克制地收回手, 怕把粉底蹭掉。 　　她本来就因为之前的事和胸口的大洞惨白得不像人, 就用粉底勉强增加点血色，现在蹭掉了还没地方补。 　　还别说，好久都没像曾经在公司当打工人那样规整了，况且现在穿的还是礼服, 头发也盘起来了，身上无一不精致, 弄得E一点儿都不自在了, 都不敢随地乱坐。 　　高跟鞋的防水台也太厚, 踩在宫殿顶上有些打滑, 更别提E现在浑身都是闪闪发亮的碎钻，配合上色泽光亮的银发，若是在晚上，等光线一折射，估计就是一个几千瓦的电灯泡。 　　E再次忧伤地叹了口气，寄希望于下方的王储比她更不自在。 　　王储看着挺庄重，站在阶梯下方，头戴玄玉冕旒，一身庄重的黑底白纹冕服，拖得长长的衣尾似孔雀的尾羽。 　　黑川幸子盘起的黑发隐藏在雪白的角隐下，一身白无垢也是雪白的，没有一点杂色，下摆散开，显得她越发高雅娉婷。 　　她从宫门缓步慢行，低垂着头，脸庞也被敷得雪白，只有嘴唇的中央一点朱赤。 　　两人这是各穿各的，而且订个婚跟奔丧似的，个个都是黑白配。 　　一个扫描过去仔细一观察，隐约可见王储那个可以变成光剑的剑柄藏在袖子里，黑川幸子那把能砍烛龙的胁差也藏在袖子里。 　　这两个…E莫名有了一种即视感，好像小寡妇被强迫联姻打算等着稍有不对随时给对方一刀。 　　仔细一想，不就是两个小寡妇吗？ 　　二代王储痴恋他哥，被他爹强占，为了未来和黑川幸子联姻。 　　黑川幸子痴恋李长青，被她爷爷强占，为了未来和二代王储联姻。 　　这就不止是两个小寡妇，这是两个联合起来解决了强占他们的老爹和爷爷，强强联手继承遗产掌控权势的黑寡妇！ 　　虽然贵圈真乱，但是一个拿着囚禁/替/身剧本，一个拿着圈养禁/脔/剧本，而且黑川幸子可以被李长青和她女儿威胁，王储也可以用U盘里的资料作威胁。 　　E这个待会要闹的地痞流氓手底下就是分别有这两个黑寡妇的把柄…… 　　虽然听起来有点走向奇怪的分支，但是寡妇文学妙啊！E没素质啊！她就喜欢寡妇文学，她就喜欢小寡妇！ 　　一想到待会儿婚闹，E都兴奋了起来，感觉自己角色扮演变成了什么恶霸。 　　不过婚闹也有婚闹的规矩，再没素质也得有礼貌，在E这的规矩就是闹婚不闹女，也就是不闹新娘。 　　要问E为什么，她能扯出一堆理由。 　　泪花揩是黑川幸子给的，她在E这儿印象挺好、闹婚也不是她提出来的、她甚至不知情。 　　而且等碧翠丝嫁去黑川，幸子就相当于是E的小辈，哪有长辈闹小辈的道理？ 　　所以自然是不能闹黑川幸子，顶多到时候闹完在幸子追上来砍人时再打。 　　而王储就没这顾虑了，第一，按血缘来算，王储那是E的亲舅舅，小辈闹长辈合情合理增添喜气。第二，婚闹的提议是王储想出来的，他要求的自然得闹他！第三，男性气量得大点，不闹他闹谁？ 　　反正新仇旧恨，配合上现在的机会蓄意报复。 　　男寡妇涩啊！反正E今天就要闹男寡妇！她还要带着维尔两个人一起闹！把王储狠狠踩在脚下！ 　　E推了维尔一把，“你觉得搞寡妇怎么样？” 　　维尔有些茫然，但还是回答，“虽然这很常见，但除非她自己愿意，不然，不…不太道德吧？” 　　“我知道以你的道德观念可能觉得不太行，但假如他是王储呢？” 　　“他？寡妇？！！”维尔瞳孔地震，“他还能是寡妇？寡妇不是指女性吗？就算他死了王权也只能算寡夫啊！” 　　E换了一副严肃的语气，“你不懂，甜心，寡妇是一种称号、一种评价、一种身份，一种可以输入本子和小电影搜索栏的名词，和性别这些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没有寡夫这种说法。 　　举个例子，你是我的小老婆，假如我死了，你也是寡妇，假如你死了，我就是鳏夫，当一阵快乐单身汉以后还可以再娶千八百个小老婆。” 　　“哈？为什么又拿我举这些乱七八糟又没逻辑的例子？”维尔很震惊，但反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E要么是跟以前一样发癫胡言乱语，要么是跟他开玩笑。 　　想到当他们医生的德西法曾经说，E胡言乱语时最好假装相信让她增强她是正常人的认同感，维尔便顺着道，“那小公主你打算干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维尔，”E面不改色地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以你的道德观念可能觉得不太行，但假如他是王储呢？” 　　“当然是干他娘的！”维尔理所应当。 　　“你说得对，”E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都已经是寡妇了，我不能再让他，再守活寡！” 　　维尔：“？” 　　“下去，我们去闹婚，我今天就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我要PUA他！把他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不断打击他，踩着他的脸让他当我的狗！”人格余薪短时间内提升太多，E时不时就会失智，冰蓝的眼睛露出宛若哈士奇睿智犀利的眼神。 　　“不是，小公主你什么意思？怎么搞他？” 　　“他随身携带的光剑，在没有开启前就是个看不出是什么的棍状物，由于是科技制造，所以我可以隔空控制…振动！” 　　“就像那种拿着遥控器一按按钮就会满脸潮红惊叫连连的小玩具！”E咧开嘴角，肯定道，“他一个寡第章妇，订婚当天身上掉下这么个东西肯定受人非议！” 　　“E……”维尔终于体会到了用脑子碾压E的感觉，有些艰难的开口，“你没有觉得你的想法很不切实际……” 　　“有吗？” 　　一肚子坏水的E眼神仍旧睿智，满脑子阴损鬼主意，甚至感觉头有点痒，好像是要长脑子了。 　　她乘胜追击扯住维尔就迫不及待往下跳，“我们从正门进去！” 　　…… 　　王储与黑川幸子齐齐走上天梯，站立在大殿高台之上，转身相对： 　　——神游天外的神游天外，低头的低头，都没有看对方。 　　“咳咳！”礼官咳了两声提醒，“请双方交换订婚戒指。”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礼官。 　　礼官重复，“请双方交换订婚戒指。” 　　王储下意识想摸衣兜，幸子下意识藏了藏左手。两个小寡妇相对而视，大眼瞪小眼，互相身上都没能摸出任何能交给对方的戒指，久违的体会到了尴尬。 　　可以想象，俩巨头公司的豪门寡妇，拿着被强取豪夺剧本刚走出来，从来都是别人给他们准备戒指，自己就没想过需要准备这玩意，也懒得听别人提醒。 　　高台之下的各界名流看着他们，似乎议论纷纷。 　　掌管锦衣卫、一身唐装的老管家站在旁边无奈叹气，上前递上一直揣着的戒指盒。 　　王储沉默片刻，打开盒子，发现其中有一对朴素的对戒。 　　没有钻石，没有女戒，是一对男戒。 　　内圈分别刻着方正的伏羲字，是“定”与“权”！ 　　王储瞳孔紧缩，险些将戒指盒扔出去。 　　是那男人！那男人死了都不放过他！是那男人在警告他！ 　　“少主，只是先应急，”老人神色复杂地压制住王储的应激反应，轻声道，“老奴本不想拿出来……这是家主留下的，他没来得及给您。” 　　王储扣住老人手腕，阴狠地低声问，“那男人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后手？” 　　“家主很爱您，只是不太正确，让关系越来越差…不过您也许该稍微相信一下家主，这几个纪元加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老奴没见过家主对其他人有过人类应有的情感。”老人拨下王储的手，“少主，这时候您应该握住新娘的手，为新娘戴上戒指。” 　　王储痛苦的仰起头，闭上眼睛，“管家爷爷…你们放过我吧……” 　　“少主，该放过您的是您自己。”老人将戒指盒强硬地放在王储手中，“为新娘戴上戒指，不要让大家看笑话。” 　　黑川幸子沉默不语的看着他们，最终伸出手，挑出大一点的那枚戒指，内圈刻着“定”。 　　——是二代王储原本的名字，这枚戒指是王权为自己准备的。 　　“仪式继续，娲皇不会允许我们停下。”幸子拉过王储的左手，将戒指套在了金属无名指上。 　　那根手指原先带着一枚补给王储母亲、刻着王权姓名的女式戒指，如同烙印永远摘不下来，便连带着手指一起斩断遗弃了。 　　现在，那根手指换成了金属，带上属于王权的戒指，大小却刚刚合适。 　　王储看着戒指套上自己的左手无名指，眼中的血丝无比恐怖，梦魇般的恐惧让他身体止不住颤抖，心中却含着复杂的苦闷。 　　他手腕也有些抖，好在心理抗压能力大，强忍着莫名的情绪，拿起剩下的那枚戒指，抬起黑川幸子藏在袖中的左手。 　　幸子瑟缩了一下，有点尴尬地低下头。 　　——她左手无名指上已经有一枚戒指了。 　　李长青曾经给的，就是把铝制饮料瓶溶解了打出来的，廉价褪色，她却一直舍不得摘下来。 　　今天，一如既往。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枪火狂徒 　　“抱歉, 请各位容我与兄长打断片刻。” 　　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有些暗哑, 如烈酒一样晦涩隐秘。 　　两个人影并排从宫门走了进来。 　　银色开叉鱼尾裙的银发女人面覆骨面, 右手持刀, 左手整只手臂穿戴着狰狞的金属护臂。 　　同样骨面的男人也有一头灰白褪色的发, 单手拎着一般人绝对无法徒手操作的重型机/枪，像故意威慑似的抬手拉动枪栓，断眉显得有几分凶狠暴虐, 便是女人口中的兄长。 　　这两人就是刚跳下房顶, 应王储邀请来闹事的E和维尔了。 　　“巫家人？” 　　“巫家居然有人上船了吗？” 　　名流们皱着眉后退几步，皆是窃窃私语。 　　“我见过他们上船，那是巫家嫡系的大小姐和找回来的少爷…真罕见, 巫家很少入世的……” 　　“白袍骨面和厚土毒蛇轮回纹是巫家的标志，且人人都不能露脸的，今日怎的未将他们巫家的斗篷穿上？上半张脸都露出来了……” 　　有深知巫家规矩者忽然惊呼：“快退！闭眼！别看他们！看到他们脸要被灭口的！他们可不会管杀的是谁！” 　　“该死，这群算命把脑子都算癫了的武疯子！也不看今天是什么场合！” 　　“你小声些！这话也敢说, 不要命啦！” 　　各界名流和公司人士迅速退开一条通道。 　　布置周围事宜的侍者领班见了这状况心里一咯噔, 抬头一望高台上方，见有资格管这事的主子都没有任何表示，背心瞬间布满冷汗。 　　他就说这俩祖宗杀人抢请帖上船来没安好心，可偏偏这也算是主子, 和伏羲的主子沾亲带故，只能当祖宗供着。 　　看来今天, 这俩儿祖宗闹事这件问题是落他身上了。 　　侍者领班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一拍长衫的袖口, 低头弯着腰的上前, “巫小姐，巫少爷，二位这是……” 　　E骨面下的红唇轻抿，不失礼节道，“兄长特与我前来为贵司王储少主与幸子小姐的订婚祝贺，毕竟也是家主的意思。” 　　“原来，原来如此……少爷小姐请随小人于殿内落座观礼……”侍者领班赔笑。 　　“我还未送上贺礼。”E微微皱眉，似有不悦。 　　侍者领班浑身寒毛炸起，“是小人疏忽…” 　　“无妨。”E略微颌首，冰冷的眼眸视线转移，看向了高台上的王储，未知的银色衔尾蛇光晕旋转，金属流质涌动。 　　侍者领班还没来得及疑惑为何主修肉/身与看破之术的巫家人竟装上义体修了黑客技术，就恍然惊觉，巫小姐说送礼物，居然是要对王储少主动手！ 　　“不妥。”伏羲话还没太学懂的维尔按住了E，惜字如金，控制住自己带弹舌的口音，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显得冷漠僵硬，“勿要如此，不符合你我身份。” 　　E理智稍微回笼，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发癫想让王储光剑震动掉出来有多弱智。 　　她顿了顿，现在倒是没有看起来要动手的意图了，“既然兄长如此说，那便打个招呼吧。” 　　领班也松了口气，宛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感激的看了维尔一眼，心中庆幸，幸好巫少爷能叫住他妹妹…在外长大的就是好，只是看起来凶一点，人没疯，还很宽和讲理。 　　他思绪还没完全从脑子略过，就见E冷漠地打量移开视线并退开的各界名流，“看来，各位都很懂规矩。” 　　“那就认真打个招呼吧。”凶兽骨面的獠牙之下，E咧嘴一笑，一颗生物燃烧破片手/雷被的抛物线抛进人堆里。 　　手/雷在礼乐声中爆裂迸射，尖叫与惊恐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华丽的裙摆染上火光，先生们得体的正装涌出血液与电光。 　　礼乐声停了，曾经舞会的圆舞曲也不回再响，人们不再衣冠楚楚地匡筹交错，这群披着人皮的上流人士如E所愿，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E大笑着拔出了刀，维尔的紫眼睛也染上兴奋的疯狂，如同枪火狂徒，手中的重型机/枪扫射，枪口炸出一连串的火光。 　　枪是王储给的高级货，E眼睛一扫就能扫出那是紫色级别，纯纯的重火力，子弹动能强大，每一颗子弹打出去都跟爆炸似的噼里啪啦，哪怕是改造成合金的脑袋也能打成血雾和金属残渣，炸出一片带电光的西瓜。 　　子弹咆哮，威能将一个个脑袋轰得猛然一歪脱离躯体，让脖子和金属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安保的枪火如火雨从四周穿过，却被火焰子弹的爆裂摧毁！ 　　“呼叫支援，呼叫支援！A1组全员殉职！” 　　“保护少主！” 　　“该死的，快保护宾客！巫家的武疯子冲过来了！呼叫支援！” 　　“他们出现在这儿，烛龙大人似乎遭遇了不测。”高台上的老管家微低下头，“少主，幸子小姐，请退回主控室。” 　　“仪式结束就该叫少夫人了。”幸子毫不在意管家的话，低眉将原先的褪色戒指摘下来收好，向王储抬起手，“仪式必须结束，为妾身带上吧，王储君。” 　　王储不再言语，捧起她的手，将戒指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出动锦衣卫吧，注意着些，否则那女人真发起疯来还控制不住…别让那女人濒死，那第章会让她有机会用之前的禁术。”王储放下幸子的手，对管家道。 　　“抱歉，请稍等，那便是碧翠丝桑救下的小姐与先生吗？”黑川幸子微微摩挲手上的戒指，凝望高台下方的E和维尔，“他们用了您与您妹妹的身份，在订婚现场大闹…妾身的泪花揩也在那位小姐手中。” 　　“不要提及我原先的身份给我妹妹。”王储看向幸子目光阴沉，“但，你前一个问题说得没错。” 　　“妾身知错了，阿娜达。”黑川幸子屈膝致歉，“此次行程，妾身所携带的械武者会加入锦衣卫对他们的抓捕与控制，就让他们站在锦衣卫前面吧。” 　　“如此最好。”王储说完，将视线投向了下方。 　　［入侵协议、友方模式、连带传染……］ 　　一条又一条的病毒指令代码袭击。 　　周围场地装载的的自动炮塔被E冰蓝色的眼睛一扫便临阵倒戈，放肆地轰击逃窜的上流人士。 　　一队机能风格浪人武士打扮，带着金属斗笠与不断变换笑脸的电子信息面具的人形兵器从天而降。 　　让身体完全机械改造，追求机械飞升，是黑川重工的械武者。 　　纯纯的老熟人了，E没几天前还在斗兽区死在一个械武者的能量转换器上。 　　这些家伙都破过锁，速度极快，各种千奇百怪的义体防不胜防。武器等级不够连防御都破不了，当时E打一个都有些艰难，更别提一群全部包围。 　　刷刷刷！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群佩戴绣春刀与机能面罩的飞鱼服锦衣卫如影子一样出现，包围在外层。 　　“艹！王储那逼崽子没说械武者和锦衣卫要一起围攻啊！”维尔和E背靠背，小声爆了句粗口。 　　“无所谓，我会出手，他们不敢上前，先解决械武者！” 　　E脚尖重踏，登上维尔的肩膀发力弹跳，裙摆翩飞轻盈滞空。 　　现在人格余薪足够，可以控制罪晶。 　　背叛者之手词条发动，罪晶从指尖开始大面积蔓延，E伸手在长刀上一抹，身体内的血液凝聚成幽蓝的集束晶体。 　　晶体尖锐嶙峋，晶莹剔透，表面残留着猩红粘稠血液生长出的荼蘼花朵，整个晶体呈现精巧的球状，又因为那些因为未知原因变得黏稠拉丝的胶状血液花朵显得不像个工艺品，而像是一个红色的绣球。 　　“是罪晶！” 　　“不好！是罪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控制罪晶！” 　　“打开呼吸过滤器！别被那东西接触到！” 　　血肉修法的锦衣卫全员后退，机械修法的械武者顶上。 　　“牛逼啊！小公主！瞧他们那怂逼样！” 　　维尔的口型与声音不断变慢。 　　词条发动，视线变为幽蓝，时间流动缓慢，E在下坠途中踢飞罪晶球，动用人格余薪控制其长久滞空，放射出带有病毒的晶体碎屑与血雾，促使除几乎全身改造的械武者以外没人敢靠近这片传染区域。 　　同样开启时停的两名械武者流速不变，长刀横挑直指落下的E！ 　　维尔凭借神经反应能力错步闪身躲过械武者的热能长刀，险之又险地伸出一只手臂提前接住E。 　　幽蓝退却，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喂，小公主，老德以前是给这些家伙当军医的，我们上船之前他专门告诉了我，这群家伙太强不可力敌，只能先解决掉他们人类的那部分再用暴力解决掉他们机械的那部分……直接黑他们脑机不管用，有飞升法专门自带的防火墙。” 　　“嗯哼？”E腰肢发力从维尔臂间腾身而起，单手搂住他肩膀借力鞭腿，巨大的力道在破空声中踢断械武者的钢铁身躯！ 　　机械口/器从身躯的破口钻出，锯齿一样的口腔狰狞地裂成几瓣，如巨蟒一样灵活。 　　维尔下盘极稳，哪怕被E这般力道搂住肩膀借力鞭腿也没动摇一步，反而抓住因离心力腾空的E滑步避开那些机械口/器。 　　他冷哼一声，“老德说这群家伙都破过锁，说我们没有飞升法，让我们务必小心。” 　　“所以呢？”E大笑着问。 　　“不就是破锁吗？还飞升法呢，修个屁！老子就不信他们破得我们就破不得！”维尔提起那把紫色品质的重机枪，“你上去！看看能不能控制他们！” 　　“行行行。”E舔舔嘴角，持刀劈砍，然后偏头避开远处不敢靠近的安保和锦衣卫枪/支密集的金红流弹，再次从维尔身上借力，直直跳上那个高悬天空的罪晶球体。 　　不能黑脑机，就黑生物大脑吧。 　　视野宽阔，金属流质涌动，银色的衔尾蛇旋转着，鳞片与獠牙越发清晰。 　　械武者身上包得严严实实的，还有呼吸过滤，带着罪晶病毒的血雾暂时无法入侵。 　　润物细无声这种东西果然不管用，看来还是得对他们粗暴一点啊……E这么想着，将带着猩红荼蘼花束红绣球模样的罪晶球砸下，尖锐的晶体刺破迸射！ 　　罪晶迅速入侵生物脑，将脑机和身体的各处发送指令。 　　成功控制那些械武者了，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他们体内可以自行活动的的能量转换器！ 　　“维尔！” 　　“了解！”维尔手指卡住后颈的凹槽，抽出被镶嵌在自己脊椎上的那条如同骨鞭一样的能量转换器。 　　那条能量转换器吞食过E，被德西法精简修改后还经过维尔身躯孕养，现在不知为何质感如玉，游曳，似有生命的骨龙。 　　现在这模样，与械武者那些恐怖的螺旋锯齿口器看着不说是有所不同，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维尔一咬虎口，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将血液融入骨龙进行能量转换，然后将骨龙按在那柄重机枪上。 　　“不就是破锁吗？老子送他们回厂重造！” 　　能量开始转换，骨龙融入重机/枪变形。 　　枪火迸射，子弹像不要钱一样形成庞大的沙暴，这次，却带上了暴虐而幽深的紫焰。 　　现场还残留着昂贵酒液的芳香与雪茄烟气、女士们的香水味。 　　沙暴中的紫焰燃烧，冲破了械武者的防线，一路打到锦衣卫和尊贵的客人们那边。 　　一切都揭露了真实的原貌，已污染海洋中被用科技手段掩盖的臭味混合着鱼类被化学物品腐蚀的酸涩空气中，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和电子物品与蛋白质燃烧的焦糊味。 　　先生小姐们的胃囊中明明装填了华贵的食物，却产生了干呕的冲动。 　　纯粹的紫焰，让癫狂的恐惧悄然爬上人们的面庞，却又让它逐渐远去，使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陷入永眠。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哈人，润了！ 　　“你们的血是不是红色的啊, 公司狗！”维尔骨面下的脸上挂着戻气张狂的暴虐笑容，手中骨龙附加的重型机枪吸收着他的鲜血转换能量恐怖咆哮。 　　他晶紫色的眼珠兴奋追寻着爆散的血雾跳跃，嘴角咧得能看清尖锐的犬齿, 压抑的仇恨终于有了发泄的点, 使得这场屠杀让他无比畅快, “你们他妈的命是命流浪者的命就不是命了！老子今天就教你们人人平等！” 　　这年轻人真的忍了很久, 他想要报仇寻畅快，狠狠打一票公司狗，丝毫不闪躲, 只管扣动扳机夺取生命。 　　E也没制止, 只是收起了刀刃与进入混战的想法，她将泪花揩归鞘，又把过长的裙摆挽了些起来, 持刀立于高悬于半空的罪晶之上，居高临下地用视线扫过被尸体残肢、鲜血和弹壳铺满的广场。 　　就让年轻人尽情发泄一会儿吧，仇恨憋久了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维尔既然相信她这个同伙，那她作为监护人不就该随手保护年轻人健康成长吗？ 　　【人格余薪：65％↓】 　　才涨上来没多久的人格余薪飞速消耗。 　　E眼中银色衔尾蛇疯狂转动, 罪晶与数据快速蔓延, 像辐射一样入侵人类生物脑与科技脑机，包括智能枪械与电子物品，控制住东西那些不要伤害维尔。 　　“两个疯子！居然在不周山号屠杀！不会变成鬼佬了吧！？” 　　“救救我…巫家人都是怪物！我愿意付出我公司本季度50％的利益！” 　　“啊——我的脸！我的手！我花大价钱请设计师设计的脸板！嘿！等等…等等！放过我！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屠杀仍在继续, 做为上流人士的先生小姐们残肢遍地，电光四溢, 哀嚎和恐惧贯穿了他们的脑机与生物脑。 　　“失控！失控！” 　　“请求支援, 请求支援！请求非智能武器重火力打击！” 　　黑川重工的械武者所剩无几, 而罪晶病毒又天克修行血肉修法的锦衣卫, 废了他们最难以战胜的血肉攻击，使得他们只能抛出随身佩戴的微震绣春刀回旋，试图让那些自带定位追踪的半月型的刀刃割断E与维尔的脖子，又或是用放射出的激光将他们切成碎块。 　　高台之上，一身唐装的管家老人微微躬身，“少主，请与少夫人前往控制室避险。” 　　本想留在原地见情况给E发送指第章令的王储皱了皱眉，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无可奈何道，“好，我希望我在主控台看到你们抓住他们。” 　　老管家低着头，满头银发一丝不苟，他似乎慈祥地笑了一声，“老奴会尽量不让少主失望。” 　　“最好是这样，管家爷爷，他们很重要，出手抓住他们。” 　　王储冷冷的留下这句话，甩袖离去。 　　一身白无垢的幸子见状低头朝管家行礼，涂得猩红的嘴唇紧抿着，刻意落后一步，缓步跟随王储向船舱内部走去，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细细的清脆响声。 　　站立于悬空罪晶体上的E见到上方离去的人影，猛地抬起了刀刃，借助罪晶作为发力点冲破音爆，“哪里跑！” 　　“保护少主！” 　　保护王储是高于保护自身这种“公司重要财产”的优先级条例，锦衣卫顿时不顾罪晶病毒疾行踏前突击！ 　　可就算是修法得来的高速神经反射与速度，也比不上E这个超档。 　　E从高空跃下，落于高台的一刹那长刀重劈！ 　　“刷！” 　　泪花揩的刀刃卡在凝结成胶质的血肉/长棍中，那清晰的腥红色，坚硬而有韧性，神经末梢还跳动着。 　　这长棍太过坚韧，以E手中的金色品质附加绝对锋利词条与背叛者之手词条的泪花揩竟无法斩断！ 　　一身唐装的老管家用巨大的力道挑起E的刀，一手背负，另一手将棍子舞了个旋儿。 　　银发老人抬手喝退了冲上来的锦衣卫，对也是一头银发的E行了一个礼，“大小姐，少主是未来家主，危害家主是重罪。” 　　慈祥谦卑的老人低着头，强大的压迫感却强势地覆盖了这篇区域。 　　这就是锦衣卫的首领，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九档，血肉修法的大成者。 　　哪怕只是溢出了一丝气息，高位者的压迫感也使得太阳穴与眉心在刺激下隐隐作痛。 　　“管家爷爷…”E长叹一口气，“我一向很尊老爱幼的，尤其是讲文明懂礼貌的。” 　　老管家慈祥微笑，“这是当然，大小姐，您的个人作风无可挑剔，老奴为您感到骄傲。” 　　E在压迫感下克制地咬破了舌尖，略微尝到血液的甜腥，一扬下巴，嘴上还是不落下风，“所以说啊，假如你非要拦我的话，我只能践踏个人作风底线，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 　　“假若您执意要如此，老奴作为锦衣卫首领，大小姐…得罪了。” 　　“那就得罪死吧。”E冷哼一声，挑刀撗刺，趁老管家没防备朝王储的方向扔出一颗电狱手/雷偷家。 　　“您的行为稍稍有些过分了。” 　　老管家的另一只手臂瞬间生长，抓住那枚即将爆炸的手/雷！ 　　手/雷融入手臂的血肉，爆炸发出沉闷的响声，非但没有对管家造成丝毫伤害，还连电流都没有涌出。 　　“看来你是想被我亲手杀了。”E目光流转，金属流质涌动。 　　身上割出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液。混合着病毒变成血雾。 　　【人格余薪：61％↓】 　　老管家后退一步，用长辈看小辈那样的目光无奈地露出一个笑来，“大小姐，慎言，您还剩多少人格余薪？” 　　他能算到？！！E心中诧异，面上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个张狂的笑脸，“你能猜到我有多少？反正杀你是足够了。” 　　“您不是知道吗？老奴也是九档。”老管家手中的血肉长棍溶解成肉泥，大片的肉泥不断压缩重组成可以托在手掌上的九层小塔，“修炼血肉，主体在人，自然可感应您的残留人性。” 　　“请见谅，大小姐，老奴不想见到大小姐您发疯的，这很不体面，容易对不周山号造成损坏。” 　　老管家轻声叹息，抛出手中的九层塔，“镇！” 　　九层血肉小塔猛然变大！遮天蔽日！边缘的冷焰如九幽之火，似是与烛龙口中衔着的烛火同源！ 　　【俺寻思这托塔的管家是不是姓李呀？你说这一个姓李的跑王家来当管家…鬼迷日眼的】 　　记忆碎片不合时宜地跳动着，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是无可匹敌的压迫！ 　　无论如何计算都没有逃离成功的结果，几乎无法逃离！永远只有被那火焰灼烧成灰烬或被镇于塔下这两种结果！ 　　E有一瞬间想干脆抹了自己的脖子直接濒死时刻禁术开大，完全解放刀意把这九重塔连带着不周山号一起给劈了。 　　好在她还有理智，不算个疯狗，第一时间就否决了这个不考虑后果的决定。 　　演个戏故弄玄虚而已，王储才给她多少钱啊，一分钱都没给，纯粹就是拿着将来的条件当合作关系，搏命不至于。 　　要是E真被惹毛了，脑子抽风把不周山号给劈了，整船的人几乎都得死，这茫茫大海的…那么大的生灵禁区，又不认识路…那她和维尔是骑烛龙回去还是骑缶乐回去？ 　　烛龙眼睛被挖了纯属瞎子，还不知道残没残，也不知道听不听话。 　　至于缶乐，那小哑巴倒是会听E的话，不过就缶乐那小身板，加上鱼尾巴的鳞片都没90斤。身体密度大的E和浑身义体和肌肉的维尔现在加起来最起码800多斤，得把那小哑巴压进海里一起淹死。 　　短暂半微秒，E思考清楚了事情的不可行性，左手探出，控制罪晶刺破自己手腕处的血管！ 　　湛蓝罪晶自血液中增生，从金属外骨骼护臂手腕处专门凹陷的银色衔尾蛇手镯空隙喷薄而出！ 　　罪晶从塔的底端向上蔓延，侵蚀血肉，操控压力向上！ 　　【人格余薪：60%↓】 　　E眼前的世界再次褪色出现扭曲黑影，耳边再度传来父母亲戚又或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幻听。 　　［混账东西！我们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来吧…来吧…到古神渊下来…］ 　　［我没有这样丢人的女儿！请家法…打断她的腿！］ 　　［死亡…到黑墙外来，帮助我们打破这堵墙…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我们走向永恒…］ 　　E维持着上方的九层塔不下落，双眼逐渐失焦看不清周围，也听不到任何东西。 　　情况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银发的老管家脸上仍然挂着慈祥的微笑，手中却再次出现了血肉长棍，神经末梢与血肉触手跳动着，对失去对外界感知能力的E狠狠挥下！ 　　长棍扭曲缠绕在她的脖颈上，E开始窒息，本人却感知不到这一切，只能无声息地走向死亡。 　　E在黑暗中察觉不对，挥刀，没砍到实处。 　　“大小姐，古话说，听老人的话总是明智的选择，听话吧。”老管家微笑地持着长棍行了一礼，语气恭敬，行为却一点都不恭敬，也不管E能否听见。 　　“老东西，给你点面子…你他妈的还喘上了，欺负疯子还要利用疯子的理智……你就这么肯定，我剩下的，理智，会维持老子不抹脖子把你们一起给劈了？或者…你就没想过会有其他的情况？” 　　“在场…可是两个恶徒呢。”E即将窒息的面色难看，感知不到周围的任何东西，却毫不慌乱地勾起了嘴角，被勒紧的喉咙与声带嘶哑的喊了一声，“维尔！我人格余薪撑不住了！马上就不能控制罪晶了！” 　　下方广场的维尔猛然抬眸，几乎杀疯了的理智回笼，玉质骨龙像机械一样一节一节咔吱从重机枪上掰开。 　　骨龙如同脊椎那样嶙峋张开的收束，化为长/枪投掷出！ 　　紫焰燃烧，缠绕着跳跃的电弧！ 　　贯穿！贯穿！ 　　贯穿不断加压的九重血肉塔，使得往上蔓延的幽蓝色罪晶与血肉碎末破碎飞溅！ 　　贯穿纤细的血肉长棍松开E！ 　　维尔抛飞重机枪，腿部发力跳跃腾空借力！ 　　“上流人，小心被疯狗咬一口传染！” 　　紫色品质的重机枪被一向很宝贝枪械与车子的维尔毫不珍惜地踏碎，重重地落在广场的地上，将汉白玉的广场砸出一片凹陷大洞！ 　　而维尔本人则是落在高台之上抬手拉过E，抽出钉死在地的骨龙长/枪，确确是枪出如龙，一枪贯穿老管家的胸口将其挑飞，砸在还未坠落的九重塔上！ 　　天空中高悬的九重塔向广场坠落，破碎的罪晶冰雹一样密密麻麻地砸下！ 　　广场的上流人士与锦衣卫械武者陪着老管家一起瞬间被血肉与罪晶掩埋！ 　　“小公主！那老逼登没死！打不过！” 　　【人格余薪：60%↑】 　　E把头埋在作为人形自走人格恢复器的维尔甜心胸口吸猫似地吸了一口，终于脱离幻觉和幻听恢复了感知觉。 　　不愧是楚谋/流浪者家族/德西法/濑田夫妇等黑恶势力大佬联合认证的万人迷甜心恢复器，在哪儿都招人喜欢，这恢复见效真快。 　　E还说自己以前人格余薪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上涨，原来是维尔旁边的辐射…现在g到正确方式，吸一口涨得更快！ 　　假如加上维尔，从此以后人格余薪再也不需要省着用，罪晶完全可以变成永动机，找个安全的地方一蹲，时间充裕就持续发散，完全可以第章隔空控制全人类的大脑，实现没有斗争，全面发展平衡的社会主义新世界乌托邦！ 　　不过这法子需要一个安全的地点和一定时间，现在暂时不可实现，E有些惋惜地从维尔放松后格外柔软的胸口抬起脑袋，察觉高台下方那堆血肉混合体有异动，暂时放下这个想法。 　　泪花揩回鞘，E拍掉维尔胸口衣料被蹭上的粉底，迅速抓紧维尔这解放世界的必要条件，生怕他跟丢，“那个老家伙粘上罪晶活也活不久了，小心他跟咱们拼命！先溜！” 　　“我他妈！小公主你不早说！那老头我可打不过！还等什么？溜溜溜！”维尔立刻拉上E打算溜。 　　【哈人，润了！润之前先给老铁们表演个嘎子偷狗！】 　　“抄近道啊甜心！”E恨铁不成钢地抬手一扯，瞬间直接把拎着骨龙长/枪至少700多斤的维尔甩自己肩上，扛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年轻人就往视线左上角虚拟小地图标注的路线跑，踩着12厘米的高跟儿还健步如飞，在宫殿建筑群的屋顶上多次飞跃。 　　天空中还回荡着维尔因太过颠簸发出的惊慌惨叫声。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冒牌货 　　动力层隔间内, 刚刚还大杀四方、威风得敢拿着骨龙长/枪单挑锦衣卫首领的维尔挣扎着从E肩膀上翻下来，瘫在地上死鱼一样翻了个面。 　　缶乐趴在鱼缸的边缘，好奇地拿手指戳了戳维尔, 被维尔嫌弃的伸手拍开, 生无可恋地空洞望着天花板, “别闹我, 玩你的水去。” 　　“他这是怎么了？”伏光亮问。 　　E坐在工具台她上一次坐着的位置上，蹬掉高跟鞋双腿交叠，还漫不经心地不断晃荡, 开叉的长裙让她修长光滑的腿在裙摆中隐隐若现。 　　她点燃一支烟, 咬破柠檬味儿的爆珠，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维尔的腰示意他起来。 　　维尔罕见地没有听E的话，有气无力地白了E一眼, 瘫在地上不想动。 　　E吐出一口烟气，发现维尔没动静后又踩上他热乎乎的肚子，包容道，“可能是我颠得太狠让他晕了。” 　　维尔被尸体一样的冰凉的温度刺激得条件反射往旁边躲了躲。 　　E没素质, 直接就乐了, 偏要踩维尔肚子上，反正你越不乐意事她越要干，敢躲她就觉得你翅膀硬了欠收拾。 　　得亏是个维尔绝世甜心，不记仇不生气还不反抗, 直接顺从，还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放松肌肉老实当个软乎乎的暖炉。 　　伏光亮小声问, “E小姐…您这样对巫少爷会不会……” 　　“你们这些老鼠消息那么灵通, 还不知道巫信这身份是个假的？” 　　E吐出一口轻飘飘的烟雾, 浓艳的五官在白烟中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别把我们甜心和那玩意儿扯上关系，巫家除了那个叫巫终的小姑娘…全都恶心得甚紧。” 　　她想着这支烟抽完之前也没事，多了些耐心浪费喉舌随口解答，“巫家走丢的那个少爷叫巫定，就是现在和我们合作的王储少主，明白？” 　　“这样吗？那他…”伏光亮止住了话头。 　　他记得情报里说，那个名叫“巫终”的小姑娘是因为王储的安排才死，假如王储巫家人的身份是真的，那他就是亲自安排了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既然是巫家人，那占卜的能力和肉身强/度，岂不是也…？ 　　伏光亮心头大震，怪不得他之前那么轻易就被王储摁在地上打，原来是巫家人，这倒是说得通了。 　　不过王储的危险等级评价肯定要上升，这些资料必须转回反抗军的数据库更新。 　　伏光亮吞咽一口唾沫，没再说话。 　　E才说了巫家除了“巫终”都恶心，明显是站在“巫终”那边，他自然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触霉头。 　　毕竟还要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也怕再被摁到地上打。地上那个“巫信”明显就是E的同伙，而且是以E那疯女人为主，到时候惹了E不悦，这两暴徒非得把他摁地上削成人棍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这不怪伏光亮怂啊，不说二打一，他这边的洛神“缶乐”似乎也和E是旧识，看E就跟看什么不可亵渎的神像似的，有很大几率会听E那疯女人的话，说不定洛神也会直接背刺他，加入殴打他的队伍，直接三人混合球。 　　伏光亮刻意地咳了两声，转移话题，“我已通知不周山号上所有潜伏的反抗军同志，他们会掩护我们撤离。” 　　“怎么走？”E抬眸。 　　“等不周山号到达九州城。” 　　维尔问，“现在就不能走？” 　　“不，这里是生灵禁区，只有不周山号才能跨越，是伏羲生物上一任董事长和底下那些东西签订的条例。” 　　伏光亮道，“这就是九州城神秘的原因，我们还从未有人进入过九州城，然后安全回来。” 　　“底下那些东西，不是海奴？” 　　“没错…是神。”伏光亮迟疑片刻，“祂们被镇压在地底，只要是地下的东西都在祂们的管控之下，无论是深渊、地铁、又或者是海洋。” 　　E似笑非笑，“有意思，我以前查你的脑机和生物脑怎么没在记忆里看到这条消息？” 　　“你还能查我脑机和生物脑？！你什么时候查的？！！”想到自己记忆里的反抗军总部所在地和各种安全屋与布置，伏光亮惊怒交加。 　　“除了第一次在公司仓库见面只查了脑机，其余每次打你我都查了一遍。”E挑眉，“用不着着急，我暂时对你们的规划密谋和基地位置不感兴趣，近期也有和维尔一起加入你们的意向，所以…你最好先回答完我的问题。” 　　E这疯婆娘打算和维尔一起加入反抗军？！ 　　这倒是增加了两个很好的战力。 　　虽然…听起来有点让人不可信，但是一深想，伏光亮又觉得她说的没错，就多了点诚意回答道，“这种消息查不出来的，资料也无法记载，涉及到祂们都是‘不可言说’。” 　　他随即又道，“你们也用不着太过担心，罪王陛下于古神渊底镇压陆地，而海洋则是由原罪之女殿下镇压。” 　　“陆地暂时没什么问题…只是据说原罪之女殿下在多年以前被伏羲生物打捞了上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救活了…… 　　首领的病一直都没好…所以我们付出很大的代价将殿下抢了过来，却发现殿下早以失去了控制罪晶的能力，也失去了曾经精才绝艳直通大道的剑术，变为一个比普通人都还要脆弱的人类，她是将这些作为代价留在海里，才能维持海里微弱的平衡…… 　　这些年，这种平衡越发松动，不借助不周山号，人类没有办法穿过大海的……” 　　原罪之女…E知道这条消息，反抗军的二把手…… 　　真是有意思，包括反抗军三把手“先知”在内的知情者一直都说E才是原罪之女，根据那些资料来看，被伏羲生物打捞上来的是E，拥有控制罪晶能力、曾经练剑的也是E。 　　至于反抗军里的那个什么都不会，美其名曰将一切都作为代价留在在海里的“原罪之女”估计是个冒牌货。 　　呵，公司的小把戏，把你想要抢走的换成他们想要你抢走的东西，让你花费了足够惨痛的代价，才能让你相信那是你们所想要的。 　　定然又是一个局，指不定先知就是那冒牌货弄疯的，或者反抗军连总部地址都被那女人透露给了公司。 　　反抗军真是白花费代价把那女人从公司带出来了，自己把狼请进家里了。 　　E喉咙里溢出略带笑意的声音，“喂，我说，小老鼠，你们这么简单就相信了？就没怀疑过她？而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你们让她当二把手，要是你们首领死了可就是她指挥你们了。” 　　“原罪殿下不是那样的人。”伏光亮有些生气了，“她是我们的榜样，最初的革命者！在几个纪元前，她一个人就敢反抗当时的制度，在公司的战场留下赫赫威名，还和罪王一起，自愿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那些‘神’，为这个世界延续生机。” 　　他试图找出一些证明的例子，“原罪殿下曾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且家中家教森严，代代忠良，父母和弟弟皆是殉国，断然做不出欺骗的事。” 　　“殉个屁的国！去他妈的代代忠良！你说那几个烂人忠良？”E猛然从工具台上站起来一脚踹倒了伏光亮，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扯起来，“那几个只会用自己扭曲价值观谈什么爱国的烂人死都不配，殉国更是不配，别用他们侮辱这个词！” 　　E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不说伏光亮一下子懵了，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莫名其妙被发火，还侮辱自己偶像的家人，伏光亮也火了，“E小姐，你是对原罪殿下的家人有什么偏见吗？” 　　“去你妈的偏见！”E气得又给了他一脚。 　　伏光亮终于忍不住愤怒，捏紧拳头就想反抗第章，E却抓着他的头发抬手就是一拳将他的脑袋打偏。 　　“E想打你，管他什么理由你都得给老子老实受着！还他妈想动手？” 　　一直在地上还有点懵的维尔见伏光亮的行为，反应过来惊怒气急，上来就拽住他的领子不解气的来了一拳，“能了啊你！” 　　缶乐在鱼缸里呆呆的望着，模模糊糊理解到作为她上司的伏光亮惹了她的银月，甚至还想对她的银月动手。 　　她呲出尖牙，气愤地甩了甩鱼尾，溅出一片水花落在伏光亮头上，颇有一股你要是真敢动手我下一秒就让你身上所有血液被榨出来的意图。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有幸被罪王和原罪之女这两个偶像联合洛神殴打的伏光亮恶狠狠地抬眸，“反正不准侮辱原罪殿下！” 　　E气急反笑，“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是原罪？” 　　“殿下才不是，她……她至今还随身带着曾经那把革命起义的剑！” 　　“好啊，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冒牌货用什么东西忽悠人。”E嗤笑一声。 　　“殿下的鸿蒙剑只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或者读过记载才能认出！” 　　伏光亮不服气地将一张图片发送给E。 　　E掐灭咬着的烟头，点开图片。 　　三指宽，双面开刃，汉剑的厚重样式，是一把真正的剑。 　　它有银白又隐约带着荼蘼花纹的剑刃，带着幽蓝晶体碎屑，手柄处被主人用纱布缠好，隐隐可见金属暗纹。 　　血煞之气飘散，剑刃隐约残留猩红。 　　好熟悉的样子……但的确，的确是一把见过不知道多少血，收割调不计其数生命的好剑。 　　面剑如见人，剑的主人，是个犯下沉重杀孽的孤寂者，若是见了这把剑，相信主人原本的身份自然是很简单。 　　“也给我看看呗，小公主。”维尔看出E消了些气，笑嘻嘻的把下巴搁在E肩膀上。 　　“看吧。” 　　E眼中流光闪过，将图片复制发送给维尔。 　　“怎么样？”她问。 　　“有一点问题…怎么说呢……这剑挺熟悉的……”维尔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我之前在老德诊所的书架上看到个八音盒，里面有个玩具小人长得和你很像，而且我还一直感觉她手上那把剑很熟悉，我一直以为是碰巧，但是…这把剑和那个小人手上的那把剑一模一样……” 　　【那是我的剑…我的剑……我的……】 　　记忆碎片跳出来。 　　E回忆起来了…她幼时一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剑，可上了战场，哪怕用上多年以来的经验和巧劲儿，杀的人多了，普通的剑刃也会崩碎。 　　维尔送了她一把新剑……就是这把…… 　　不，不是维尔送的，是罪王……也不完全算是罪王…应该说，这把剑是曾经的维尔送给E的。 　　她全想起来了…… 　　那时的罪王还不是罪王，那年轻人上个月还在读书，国家突然就被打解体了，全家都作为耗材被公司抓走死在了战场上。 　　在短暂的不知所措后，青年逃出了公司封锁的区域，发了狠似的开始猎杀公司特工。 　　他与现在的维尔一般模样，灰白褪色的头发往后梳，眼睛也没有那么空洞，连锁链耳坠都还带在右边。 　　那个时期，他还不是罪王，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毕竟上个月都还在读书，没本事直接干出骇人听闻的大事引起公司注意。 　　公司没有控制，他的行为自然是正义的，众人称赞，所以没有“罪”，也没有“王”。 　　那时候E刚死了佣兵团所有的团员在战场上游荡，也是恰好被维尔捡到的。 　　维尔从公司那边抢来的枪没了子弹，发现E会用冷兵器后请求她教教他。 　　两个背负仇恨的孤魂，理所应当成为了同伙，将对方视作自己志同道合又唯一的亲人，搭起伙互相扶持着为了仇恨努力活下去。 　　所以王储之前说的记载也是有误的，纯属公司以讹传讹，专门告诉E父母亲戚谴责她。E在山区那五年根本就没和维尔认识，维尔也不是罪王，见不到她就杀战俘是后面的事。 　　E记得，那青年身上的武装带总是绑着各式枪械，背后背着一柄长/枪。他风尘仆仆，一身黑色长风衣和厚底长靴都浸满了血液，却很是高兴地向她跑来。 　　青年将明显是他自己不知从哪儿找的纸板做出来的纸皇冠带在E头上，罕见地露出了一点笑，“今天似乎是你的生日，赏个脸带上吧，跟个小公主似的……”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E听见自己说。 　　“我需要行了吧，仪式感很重要！来来来，切蛋糕！”青年拉着E回他们在陷落的城市废墟中临时清理干净的落脚点，将手上提着的小半块蛋糕放上缺半条腿的桌子，“这个是我混进公司驻扎的新城区买的，不知道还是不是国家解体之前的味，你必须得尝尝！” 　　E心道这年轻人是自己想吃甜的，也没拆穿年轻人的小聪明，带着那愚蠢的纸皇冠笑着将奶油和大部分都分给了年轻人。 　　年轻人乐颠颠的，欲盖弥彰地抬起头问，“对了，你许愿了没？许的什么？” 　　“嗯…我们都能活到死？”E看着窗外城市的废墟，撑着下巴道。 　　青年不满道，“这算什么不切实际的啊？这不怎样都能实现吗？怎么死都是活到死！说点实际的！” 　　“怎么样都能实现不就正是最灵验的？许其他的还不一定能实现呢。”E低笑了一声，“实际的…一把不会卷刃的刀？” 　　“这好像还真能实现！”维尔想起什么似的，将一直背着的木盒解了下来，“我回来时劫了个公司车队，据说这是在遗迹里找到的，能保存到现在的古董肯定很结实，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他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那把剑。 　　三指宽，双面开刃，汉剑的厚重样式，银白又隐约带着荼蘼花纹的剑刃，金属的剑柄。 　　那时这把剑，还未尝见血，是把真正的君子之剑。 　　E看着剑，看着窗外的城市废墟，看着“罪王”，记忆碎片就又断开了。 　　“我要见见你们的原罪之女。”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石像漩涡 　　“我要见你们那个原罪之女。”E重复。 　　伏光亮咬牙, “殿下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E这回倒是没发怒，反倒是越气越想笑了，“反抗军不是人民起义吗？殿下都出来了, 人民当家作主的原则都不遵守起个屁的义！她搞革命的还叫殿下, 复辟/帝制想反了是吧？” 　　伏光亮偏过头不说话。 　　“E问你话呢！”维尔一个顶膝暴躁地将他一脚踢翻。 　　不怪维尔暴躁, 他只是忽然想起自己总是莫名其妙被他人称为罪王的身份, 再看E这模样，反应过来反抗军那边那个原罪之女不但冒充E身份还拿了E的剑。 　　他虽然总是对E小公主小公主的乱叫，但那就是个出自于打趣的小玩笑, 维尔其实知道E很讨厌帝制和封建主义。 　　E和他都知根知底, E进公司之前是公司的实验体出身，还失忆了。不过维尔从E平常略显矛盾的行为举止，明显可看出E在公司当实验体前出身那种大家族, 并深恶痛绝。 　　而那个反抗军所谓的原罪之女，却冒充她的身份，冠上她讨厌的名头。 　　按照这个伏光亮的话分析，E本来能不在公司实验室受苦的……那么多年, 生物电流与洗脑, 注射各种未知药物，抽取骨髓血液生物组织研究，关在培养罐里任人品鉴。 　　之前不清楚的时候，维尔还觉得E总是脑子有问题不顾场合发疯, 说话也总是思维跳跃前言不接后语。但清楚这些事情以后，他简直不敢想象E是如何将理智维持到最后。 　　虽说很庆幸自己能在城外的垃圾堆捡到E, 但E本有可能直接被反抗军救出来走上另一条好的道路, 而不是被王储算计, 脑袋中一枪被扔进垃圾堆, 然后又被他像捡垃圾一样从垃圾堆里挖出来。 　　那个女人冒充E的身份抢了E逃出来的机会，冠上E讨厌的名头，还拿着E的剑。 　　E那么重视剑的意义，说剑是高洁之器，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不愿再拔剑，那冒牌货却拿E的剑来弄虚作假。 　　这种事，就算E忍得了，维尔也忍不了。 　　“问你话就说话，不然老子让你永远都说不了！”他掐住伏光亮的脖子，语气阴狠暴虐。 　　“殿下就是殿下，殿下和罪王陛下一样是特殊的！” 　　“哦，是吗？我看就算罪王和原罪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 　　E无奈笑了笑，示意维尔松开伏光亮，然后轻蔑地拍了拍伏光亮的脸，“威势那么大…我真是不明白现在反抗军到底是谁掌权，你们首领有资格让我见你们二把手吗？” 　　伏光亮怒不可遏，“你要不顾之前谈好的条件用治疗罪晶病的手段威胁元首？！” 　　“我一向是很守信用的，从不睁眼第章说瞎话，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完成。”E闭上眼睛，摊开手掌，“虽然有时候可能会分人。” 　　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确认道：“你们元首是不是衣品很糟糕啊？” 　　“什，什么？”本来就晕头转向的伏光亮被这有些突兀的问题搞得有点懵。 　　E认真询问，“我是说，他是不是裸穿西装配大金链子？或者像他儿子一样裸穿皮大衣？” 　　伏光亮更蒙了，“啊…？元首…还有儿子？” 　　“有啊，假如你们元首楚谋曾经穿得很保守，后来穿得不守男德的话，你们罪王陛下就会成为他的儿子。” 　　“什么叫穿得不守男德？这和罪王陛下又有什么关系？”伏光亮完全被E没有条理的鬼逻辑搞蒙了，“等等，你怎么知道元首的真名？” 　　“我发疯胡言乱语，用不着管，见原罪之女的事儿既然你做不了主，那到时候我亲自去找你们元首谈，顺便交流交流关于年轻人的教育问题。” 　　E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伏光亮这种干部管不了那么大的事，也不找他撒气了，“你不是在假装厨师吗？赶紧滚，除非船到九州城，否则别来烦老子，我见一次打一次。” 　　伏光亮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忍了忍，又咬牙切齿地回头，“外面现在乱得很，我们会尽量引导锦衣卫不搜查到这里，明天早上船就会到达九州城，在我们确认安全通知之前尽量不要出去。” 　　“你是在教我做事？”E嗤笑。 　　伏光亮强忍着怒骂的欲望拖着缶乐的鱼缸快步离开，生怕缶乐在这儿呆一会儿就叛变。 　　“我要和E在一起！”缶乐磕磕巴巴的试图拒绝。 　　“你还有别的任务，在外听我的命令，这是原首的意思。”伏光亮将她的脑袋按进鱼缸打断她，缶乐不满的声音便被拖得越行越远…… 　　E冷哼一声，没留下视线的余光，“走了，维尔，找个地方补觉，明天开始估计很久都睡不了了。” 　　维尔连忙跟上，又有点顾忌身上昂贵的衣服被弄脏，“好像就只有手术椅干净点能睡，我待会帮你把血擦擦。” 　　“嘁，我才不要躺在那上面，看见那些工具我就想起曾经德西法拿电锯开了我的脑子。” 　　E将泪花揩立在金属浴缸旁，将里面融化的冰块和冰水都放掉，径直躺了进去。 　　“诶，小公主！给我让个位置！你先睡，我守上半夜，还有…我要看那个，你之前说想起来一点怪东西给我记忆共享看那个什么，那个……” 　　E屈起腿给维尔让了个位置，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是不是……《进击的芭比公主怒上梁山之：御弟哥哥，你用大威天龙帮俺挖野菜，嫂嫂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维尔也缩进浴缸里，乐颠颠地一拍大腿，“诶，对，就是那个。” 　　睡觉放个屁的芭比公主！ 　　那创死人不偿命的鬼动画片现在又不存在，只存在E的记忆里，那就只能是脑域共享之后播放记忆。 　　但要是真在脑子里一直回忆这段记忆给维尔放动画片，她睡觉必得梦见芭比公主，说不定她自己都半梦半醒直接加进记忆里，乱入动画片大喊着要当绿林好汉，穿成蓝色妖姬疯狂奔跑，用大威天龙把野菜的未来夺回来。 　　E被创得神志不清，假装听不见维尔的要求，转了个身，把腿架在浴缸的另一端，脑袋枕上维尔的大腿寻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打算闭眼。 　　“……” 　　维尔的视线从上方投来，期待的紫眼睛闪闪发亮。 　　E：“……” 　　妈的，这倒霉孩子怎么回事？尽喜欢这种怪东西！楚谋那煤老板作风的傻逼怎么教的！ 　　“我真是艹了你的，别他妈盯着老子了！”她表情扭曲，最终还是共享脑域在大脑里开始播放芭比公主，然后翻了个身将脸死死埋在维尔肚子上，捂住耳朵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在这诡异的梦境中入睡。 　　……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大半日，一脸生无可恋的E把睡得正香的维尔当成靠枕，整个人半瘫在浴缸里，脑子里一直回荡自己和108个芭比公主风雪山神庙的冒险经历。 　　她们靠着挖野菜做补给，从牛郎店一路起义打上灵山，说如来佛雕虫小技班门弄斧，高喊大威天龙，要把野菜的未来夺回来，让如来这种不顾蔬菜生命的垃圾素食主义者有点良心就去吃石头。 　　“铃——铃——” 　　通讯突然响起，伏光亮的脸出现在E视线左上角的通讯小框。 　　“王储少主给我们传来的消息，锦衣卫的指挥使没死，已经回去假装管家继续守护他和黑川幸子了。 　　但是船上没被你们杀干净的上流人士和守卫因为未知原因一夜之间全不见了，连烛龙也消失无踪，现在这艘船除了我们似乎已经空了，大概率是伏羲生物前任董事长王权的布置开始行动了。” 　　“知道了。” 　　E恢复了点精神，拍醒维尔，“走了甜心，九洲城到了。” 　　听了E的话，维尔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去摸自己的武器，一边换弹夹准备一边迷迷糊糊地道，“我做梦了，小公主，昨天你放的动画片里面居然有你，我就梦到你真的在里面。” 　　E面无表情，“真巧，我也梦到我真的在里面。” 　　“你好厉害哦，我看你一拳就把那个满头都是包还坐在莲台上的秃子打得哭爹喊娘说再也不敢吃素要吃石头。”维尔夸奖。 　　E：“……真是难为你可以在那些一脸荒木线的芭比公主里认出我了。” 　　她再次长叹一口气，“准备好了就走吧，应该马上要靠岸了。” 　　他们离开动力间，走上了空旷的走廊。 　　维尔扯了扯E，“怎么没人啊？我还以为出来就有追杀要打一场呢。” 　　“这艘船大半是空了，王储和反抗军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率是王权搞出来，比如回收替换成克隆人之类的，王储之前也干过。 　　反正那个做锦衣卫指挥使的管家老头还没死呢，谨慎一点，。” 　　“什么？还没死？感染上罪晶都没死？！”维尔瞪大了眼睛。 　　E想起自己的负面词条触发原罪之触就可以用人格余薪将其压下去，设身处地转换思维，也许老管家也有这种技能。 　　“可能他有能力暂时抵抗，那个级别和那么多年的苦修，这老头确实够强了。”她道。 　　他们踏上了甲板，E顺手将能拍到他们的监控黑掉，将监控画面替换成正常的。 　　“小公主，你不是能通过一个监控连接那个区域网所有的监控吗？为什么我们要直接出来不用监控看？”维尔有点疑惑。 　　“我只是觉得外面情况不太对，监控拍不了那么远。”E神色凝重地走上甲板的船舷，忽然睁大了眼睛，“维尔，过来，看那边。” 　　维尔闻言看去，竟是一座悬空于海面，穿着兜帽长袍忏悔的巨型人形石像，它抬举着两只手臂分别持着两只匕首向下。 　　而那悬空的石像之下，巨大的漩涡盘旋着抽空海水与一切靠近的事物！ 　　不周山号已经进入漩涡区，跑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黄袍雕像 　　天空阴云密布, 雷光闪烁，风声夹杂着酸雨压抑咆哮，庞大漩涡的深处一片黑暗, 不周山号无可躲闪, 直直地向石像下方的漩涡冲去！ 　　风暴实在是太大, 不周山号的船体在漩涡与风暴中摇摇晃晃, 维尔在摇晃中抓住栏杆，声音夹杂在风雨中不甚清晰，“艹！小公主！我们是不是又被王权阴了？跳船吗？” 　　E否决, “这么大的漩涡, 人一跳下去就得卷进海里！” 　　说话间，不周山号又是一阵摇晃，像是还没进入漩涡就要直接被巨浪侧面掀翻！ 　　各种陈设与酒桌上的酒水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连莲花池里用古代基因养出的昂贵锦鲤都被拍打在甲板上不断扑腾！ 　　见此状况，E怒不可遏，打开语音频道对伏光亮吼，“你们他妈这些废物怎么看着的？人全部都不见了变成这种局面！等老子出去非得弄死你们！赶紧叫岳乐把这事解决！你们不是说她在海上是无敌的吗？” 　　“抱歉, 我们正在想办法, 这漩涡里面有高位的力量干涉，以洛神的能力无法解决。” 　　“我艹你妈的。” 　　E气得想再骂两句，通讯频道却突然像信号不良那样中断。 　　她见着越来越摇晃的船身，左右环视, 迅速扯了甲板上方观景台长型酒桌上的桌布。 　　伏羲生物的高级货，合成织料, 挺结实。 　　她将布料拧成一股绳捆在腰上打了个死结, 然后将另一头扔给维尔, “捆上, 免得待会我们被卷分了！” 　　维尔也迅速用绳布的另一头在自己腰上打了个死结，“现在怎么办？” 　　“去主控室！以不周山号的动力全力推动应该可以调转航向，不行我们就把那锦衣卫老头用你的能量转换器转化了扔进动力炉，他的第章血肉能量足够精纯，应该能冲出这片海域！走！” 　　“主控室在小地图里吗？没有啊！”维尔在暴雨中大声问。 　　“我没有找到主控室自然没有建模，但根据推测……”E仰起了头，冰冷的酸雨拍在她的脸上，模糊了视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她望着前面视野最好的正上方，那里有一片平整的金属墙壁，应该是单向的液晶屏！ 　　“在上面！” 　　与维尔相互连接绳索的E瞬间起跳，抓住露台上的柱灯，转腰一甩，把前跃的维尔甩向前方更高楼阁的四段式斗拱，算好时机松开手，腿部借助灯柱发力再次前跃！ 　　维尔抓住楼阁的翘角腾身上立，踩碎一大片琉璃瓦，扯起绳子将俯冲的E再次向前方更高的重檐庑殿顶甩去！ 　　“维尔！太高了，下面的控制室没有落脚点！” 　　“了解！”维尔一手牵扯着绳子前跃，另一手单手掷出背上由能量转换器变形而来的玉龙长/枪！ 　　长/枪破空，枪出如龙，300多米的距离，人未至，一点寒芒先至！ 　　玉龙长/枪贯穿了未知材质的墙面，使之露出蛛网状的裂纹！ 　　玻璃与金属片破碎四溅！飞跃的维尔抓住长/枪，腰部发力，双腿并拢踹开墙面强势突入！ 　　绳索紧绷，E从破开的空洞窗口安然落地，连碎片溅射都没碰到她的裙角。 　　维尔抽出长/枪站直身子，E单手持着泪花揩走近，拔刀露出雪亮的刀光。 　　两人的身形在昏暗中打出一片可怖的阴影，蓬勃的恶意血气蔓延。 　　场内除了他们，还有三人，王储、黑川幸子、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老管家。 　　王储站在主控室的中央静默不动，背对着黑川幸子与管家，见到E和维尔，嘴角胜券在握地微微上勾。 　　“大小姐，还玩得不够尽兴吗？您来此又所谓何事？”管家自黑暗中走出，皮肤表层蔓延着因E而起的幽蓝色罪晶体，却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着，还是那副长辈看小辈的眼神，手臂的血肉却蠕动集结。 　　“我打算让这船开回去，动力不够就把你融了。”E露出一个笑来，配合上背叛者之手［挑衅］这个词条，已经完全把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 　　王储开口了，“管家爷爷，受了伤就好好养着，用不着你出手。” 　　他其实是有点担心老管家自知时日无多，动用一些不太好解决的方式让E和维尔招架不住，便又立马收敛笑容，压下来嘴角，一副不悦的模样，“幸子，处理掉他们。” 　　一身白无垢的黑川幸子在王储身后顺从地将本就低着的头颅再往下点了点，垂眸拔出胁差，“是的，阿娜达。” 　　她上前两步挡在王储这个未婚夫身前，眼神有些哀伤地开合红唇，“抱歉，E小姐。” 　　E舔了舔嘴唇，“我才是要谢谢幸子小姐的刀，否则我暂时可做不了这么好的武器。” 　　“这本是妾身赠予碧翠丝桑的，E小姐即然能得到碧翠丝桑的认可，想必也是好人，但现今，妾身必须得杀了你。” 　　“那就来试试。”E笑着举起了刀。 　　“轰隆！”漩涡中心的来临比E想象中的还要快，甚至还要更为迅速宏伟。滔天巨浪席卷！指挥室的人们都站得不太稳。 　　“小公主！不好！快看外面！”维尔忽然喊了一声。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漩涡上方的巨大人形石像已经很近了，几乎是完全贴着不周山号。 　　它穿着破烂斗篷，像被钉在十字架上那样低垂着头抬举两只手臂，手上却反握着两柄向下的匕首，与其说是雕像，倒不如说更像是受刑。 　　原本庞大得看不着边际的不周山号现在在对比下却如同一叶扁舟，被卷携着冲入它身下的漩涡。 　　灰色的石像，逐渐由石质开始鲜亮。 　　它的头顶被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下巴张脸惨白着蠕动如同章鱼触须那样透明的物体看不清具体，只有骨瘦嶙峋的身躯掩藏在层层褴褛的破碎黄袍下。 　　它缓慢低头，在兜帽下转动眼珠，向不周山号投下了自己的注视。 　　一种被不可理解的高位存在锁定的感觉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无法逃离，无法思考。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老管家站得最近，脸上和蔼慈祥的笑容瞬间崩坏，化作蠕虫哗啦啦地掉落，肢体融化瘫软，在地上变成发芽的肉泥。 　　他还没有死亡！已寄生各种蠕虫的血肉在地面上组合成一张不断崩坏融化的苍老脸庞。 　　那张脸仍然挂着慈祥的微笑，定定地转头看向E，“大小姐…家主大人托老奴…向您问好。” 　　［人格余薪：70％↓］ 　　短短一瞬间，E的人格余薪极速下降，她有预感，其他人也是一样，并且会下降得更多，只要降到60％以下，他们都会疯，又或者是崩坏！ 　　不妙！不妙！不妙！ 　　哪怕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他们也还在王权的局里！ 　　E感觉自己脸庞的血肉开始变为蠕虫，密密麻麻地蠕动着还有些痒，使她的精神逐渐麻木，只有大脑还能勉强依靠超档的神经反射能力晦涩思考。 　　她的视线转动，发现不只是自己，包括维尔与王储、黑川幸子在内，身体都在逐渐崩坏。 　　石像所代表的那个存在的位格太高了，就算没有敌意，也不是真真正正的存在这里，但仅仅只是如此，只要出现在他们所处的同一片区域，也会让他们崩坏！ 　　要用更高位格或者是相同位格的来抵抗！ 　　用什么呢？她有什么呢？ 　　罪晶？！ 　　E赶在自己的血肉之躯变成肉泥之前猛然拽过绳索连接的维尔，一手揽过拉进怀里直接压在地上，力求让自己变成肉泥后也能触碰到他恢复人格余薪。 　　解决了恢复器的问题，人格余薪瞬间源源不断地抽取！ 　　［人格余薪：80%↑］ 　　幽蓝色的晶体于血液中破体而出！瞬间撑开一道屏障笼罩整个主控室！ 　　［人格余薪：61%↓］ 　　如今的罪晶不是病毒，而是救命之物，罪晶体将主控室隔开一层空间，如同隔了一层磨砂屏障。 　　躯体的崩坏暂时停止，所有人都恢复身体的控制权。 　　王储当机立断冲向控制台，“不周山号！打开能量防护屏障！” 　　E之前用碧翠丝身体使用禁术斩击过的幽蓝色同源能量屏障重新在不周山号外围出现，封闭这艘船。无论是视线又或是风暴海水都无法入侵！ 　　黄色破烂斗篷的嶙峋石像失去了兴致，任由不周山号被卷入漩涡。 　　视线一瞬间变得黑暗，不周山号进入了深海努力维持平稳。 　　“这是…怎么回事？”黑川幸子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摊开集结着一点透明蠕虫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自己脸上掉下来两三条虫子。 　　——金属脸板下的血肉，已经崩坏了。 　　E松开维尔，捏着他的手腕不断抽取人格余薪维持罪晶，一边将自己掉下的眼珠塞回眼眶用罪晶将其固定在正确的位置上，一边分出点精神上下打量他。 　　维尔和她一样，好像是被针对了，哪怕被E用身体挡住，没有经受过义体改造的大半边身体也已经完全崩坏。 　　蠕虫和残存血肉流淌在金属义体与电路板的缝隙，粘在电线硅条上，和E半身的肉泥混在一起，流了一地。 　　见到他们的惨状，王储一脸凝重地左右检查自己，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出现问题，刚刚的崩坏都已经恢复正常。 　　崩坏得最惨的E也不管地上的肉泥和蠕虫是维尔的还是自己的，勉强用罪晶制造出躯干的轮廓，将那些东西从地上捧起来塞进去，然后又把剩下的给维尔塞回去，用罪晶固定。 　　她用晶体构成的下半身站稳，伸出晶体化一半的手臂扶起维尔，转头看见王储就不爽了，“你他妈怎么没事啊？你那姘头爹保你？” 　　王储看着E幽蓝色透明晶体外壳内在肉泥中不断蠕动的蠕虫，就像看见了土壤里的蚯蚓。 　　他心头有些发麻，眉心跳了跳，“可能是气运的原因。那男人是世界认定的命运之子，真正的天命所致，全世界的气运都在他身上。 　　我母亲巫瑾利用那个男人所代表的气运才弄出我和我妹妹，打算把我们的躯壳拿给一向不为天地所容的罪王和原罪之女躲过那些存在的窥探，以此戮神，对神性生物有抗性是肯定的。” 　　E皱了皱因为没有镜子参照，拼得五官扭曲、导致没能在正确位置的眉头。 　　王权那天命所至的家伙，背负了整个世界的期待与气运，居然他妈的是个搞儿子的变态和野心勃勃的资本家。为了利益和那些杂种邪神合作，压榨自己的同类，伤害选择了他的世界。 　　“他的血脉都可以获得气运？”E问。 　　“自然，他死了，继承他身份的是我，妹妹没了，他也没有其它的子女，我就是唯一的天命。” 　　E要素察觉第章，“我身上有你姐姐的基因，也算有他的血脉，刚刚身上的肉泥还分给了维尔，那我杀了你这个顺位第一继承人，我们是不是就如你妈所愿，有了天命？” 　　“现在还想这个！先从那男人的布局里逃出去比较重要吧！”王储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嘁，没意思。”E不爽地转过头，后背却突然被维尔顶了一下，“你干嘛？” 　　“等等，你怎么好了？” 　　E有点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刚刚还被罪晶粘合在一起的维尔，确认他真正完好无损，“甜心，你干什么了？” 　　“我看到那边有一个咖啡机，里面有白开水。”维尔也是一脸莫名，只把手上的水杯递给E，然后把钉死在地上的玉龙长/枪/拔/出来，重组成金属块儿从自己后颈的凹槽塞进去贴合脊椎。 　　看E愣愣地望着他，维尔挠了挠头，“小公主你不是说无论什么喝白开水就能好吗？你为什么不喝呀？” 　　在场其余三人都安静了。 　　维尔懵了，反应片刻，大惊失色，试探性地问王储，“我们都帮你办事了，你不提供治疗？难道…要钱？”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九州 　　不周山号被庞大的漩涡卷携着不断向深海航行。 　　E确定地上完全变成肉泥的老管家死透了之后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三杯滚烫的白开水, 原地长出下半个身体和半只手，然后用一杯白开水强行“借走”了黑川幸子的胁差。 　　黑川幸子垂着头沉默地捧着E塞进她手中的水杯，难掩目中的震惊, 她实在忍不住, 小声问王储, “阿娜达, 伏羲城什么都能用喝白开水来治的偏方原来是真的吗？” 　　王储默默地望着大自己八十岁的未婚妻，不备痕迹地避开那些金属脸板下的蠕虫，“我原先也以为是假的, 也的确是假的, 但现在……幸子，你的情况有些糟糕，为了应对随时会出现在下一秒的突发情况, 我建议你多喝热水。” 　　“谢谢您，阿娜达，妾身知晓。”黑川幸子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水杯，不说话了。 　　E捏碎身上已经不需要存在的罪晶, 抖了抖裙摆上的碎渣, 坐在主控室的控制台上要维尔帮忙把自己扭曲畸变的五官和脸皮割下来拼回原本的位置。 　　“你不喝水吗？”她转头问身上蠕虫爬动的黑川幸子。 　　幸子正欲说话，E的脸就被维尔捏着下巴掰了回去，维尔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她眼框里塞眼珠一边咂舌，“艹！脑袋别乱动啊小公主！眼睛都没装上你他妈转头能看出个什么玩意？转来转去的不嫌痛？” 　　“还好。”E扯动血淋淋的面部肌肉笑着摆了摆手, 重新问黑川幸子，“你是想问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妾身信奉娲皇, 所有的行事都只是为了在这个世界保全自身, 使阿娜达成功获得娲皇的认可。 　　现在的情况, 妾身的确有此疑问, 但阿娜达并未告知妾身，想必妾身也不必知晓。” 　　E喉咙中发出短促的闷笑，“幸子小姐，你是把自己当做私有财产了？之前见你的情形，像是不想做金丝雀和笼中鸟，现在控制你的人死了，你倒是自己为了所谓的生存钻进了笼子。” 　　“妾身又何尝不想，可妾身的命运是改不了的。”黑川幸子捧着那杯已经变温的水，“从小被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哪怕打开笼子也不能再飞起来自己寻找食物了。” 　　她抬袖轻掩红唇，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在白瓷茶杯的边缘留下口红游走的一层薄红色。 　　无比昂贵的茶杯在幸子手中被捏碎，化为齑粉，她说，“这就是命运，只要接受一次食物就再也逃不掉，神安排的命运，人类是躲不开的。” 　　“随你吧，希望你不要临时反水。”E摸了摸维尔刚给她贴好的脸皮，有点想从边缘撕下来看看是否牢固。 　　脸皮和新肉粘合在一起生长有点痒，连带着脑袋里面都痒得像是要长脑子了，E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问王储，“喂，舅舅，这漩涡怎么还没结束？把我们卷到海里那么深的地方还不消停，我急着跑路呢，看看航线偏哪去了？” 　　“稍等。”王储不想多生事端，想到后面还得依靠E，这次倒是没和E杠起来。 　　他径直走到控制台前，伸手滑动虚拟屏幕开始确定航线，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被冲得很远还是没信号？”维尔摸了摸下巴。 　　“信号的确是没有…但……”王储后退两步仔细确认，终于迟疑道，“我们似乎一直都在通向九州城的航线上。” 　　“什么？”E皱了皱眉头，“我们都被冲进了漩涡，还一直都在航线上？你们这不周山号怎么这么拉？总不能是之前被我砍坏了吧？” 　　“扫描显示不周山号各项设施完整，没有损坏。” 　　“这就怪了。”E往控制室外瞟了一眼，看见不周山号防护罩外深黑的海底，“维尔，连接反抗军通讯，问他们死了没。” 　　“不必。”王储打断E，“我刚刚已经试过了，无法接通信号，联系不上。 　　而且，在深海里尽量使用冷兵器和我们原身的生物器官，少使用通讯电子设备和义体、科技物品，否则会引起底下那些东西的注意。 　　真正的罪王和原罪之女早死了，那么多年只能勉强镇压祂们，在祂们沉睡的地盘吵醒了祂们，那么高位格的存在，我们可活不了。” 　　“外星杂种鬼祟玩意儿，鬼迷日眼，规矩还挺多的。”E明明之前还因为被看了一眼就没了半边身子，现在却莫名轻蔑地评价。 　　“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航线的问题，不周山号现在连接不了卫星，各种科技设备也必须禁用，脱离了既定航线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王储道，“海里和地下一样，到处都是祂们的沉睡之地，和刚才那个雕像一样的存在比比皆是，万一不小心船开到什么专门开辟出的异空间，直接撞祂们手上。” 　　E面色难看。 　　地球哪儿来那么大的吸引力？这鬼世道鬼世界，这么多学名叫“外神”的外星杂种都盯上这里？ 　　地球多大的面子啊？ 　　不是…这些外星人怎么回事啊？被罪王和原罪干蒙了还不忘在开辟个异空间在地球开房睡觉？当这是旅游度假村的农家乐包吃包住是吧？ 　　关键是那么多作为农家乐老板的公司掌权者还这么热情好客，为了一点利益压迫本土的同类，什么好东西都拿给这些外星人。 　　“小公主，快看，前面好像有光！”维尔忽然拍了拍E。 　　“光？这么深的海沟怎么可能会有光？”E抬眸望去，却真的见到下方的光亮。 　　被与不周山号能量护盾同源的能量笼罩的巨大古代城池位于不周山号的前方！ 　　巨大的牌匾挂于城墙之上，用方正的金色字体上书：“九州” 　　王储神色凝重，“好像是九州城！” 　　E转头皱起了眉头，“这是你家，你还要再三确认？” 　　“不，我从来都没有到过九州，九州向来都只有家主前往娲皇宫进行家主继任仪式才能涉足……” 　　一到洪亮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前方九州，神魔禁行］ 　　“是九州城…真的是九州城！”王储征征地望着前方，感觉一切有些不真实。 　　他不断摩挲左手的金属无名指，有些失神地对自己低语，“没事了…没事了，不管那个男人有什么阴谋，我都已经到了，只要尽快进娲皇宫获得认可继承家主之位，这一切都是我的，再也没人能控制我了……我的下场不会像兄长一样…再也没人能逼我了……” 　　黑川幸子微微蠕动嘴唇，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不是经过那么多规整训练、由衷的浅浅微笑，她似乎是在畅想未来，低声道，“你会成功的，王定桑，你不应再是王储，而将是平定天下的定。 　　我们都会成功，我们都不会再被控制，我们都会活着……在不远的将来，我们都会幸福地活下去。” 　　“他们两个也太想当然了吧？”维尔把E扯到角落，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两个被玩傻了的笨蛋小寡妇，天真得甚紧，估计是脑子都被捅傻了，想自由也想疯了…让他们随便想吧，反正都到这般地步了，也没有退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E说到这儿，拉着维尔低声嘱咐，“记得我之前教你的兵法吗？36计走为上计。 　　你可别跟他们学，到时候听我指示，反正都只是临时合作，情况不对我们就不管他们想办法自己溜，我给咱们换个身份也能脱离王权的控制。” 　　给自己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人格余薪恢复器”维尔交待完毕，E得到了再三保证，终于放下心来，这才有心情去看前方宏伟的城池。 　　身穿古代玄甲的军队立于城墙之上，神色肃严。 　　将领持第章剑高呼：“不周山号归港！遵人皇令，开城门！” 　　城楼上擂起了鼓，声音在深海中回荡。 　　“娲皇治下，遵人皇口谕！闲杂神魔退避！开城门！” 　　声波频率震颤！如同平静水面的水波向外扩散！ 　　无形的波长往外扩张，将察觉到动静隐秘靠近与投来注视的异空间纷纷强压遣返！ 　　E打了个冷颤，瞬间神目清明，这才恍然察觉之前一直有许多目光与意志隐藏附加在不周山号上，却因位格导致他们完全忽略！ 　　九州城到底是怎么样的城市？如此霸道…连高位格的外星杂种都不敢靠近？甚至像之前那道声音所说的那样：［前方九州，神魔禁行］ 　　之前听他们说这里是“娲皇治下”，遵守“人皇口谕”，所以，是因为伏羲王氏在这里供奉着更高位格的“神”吗？是女娲？ 　　E不禁再次皱起了眉头。 　　在被篡改过的史料之前，女娲可是上古传说中的创世神……那么早就存在于这个世界，是本土神吗？那又有多强大？ 　　被害妄想一上来，E总觉得自己不安全。 　　万一女娲那种等级的存在想算计她怎么办？那可是创世神兼人族之母，万一女娲觉得她闹翻了棋局不听话，就算她能无限复活也抵不上因果抹除呀！ 　　而且女娲这么多法宝，那红绣球一砸上来，那山河社稷图往她头上一盖，那什么七星挽月鞭，那什么创世后化为三宝的神器鸿蒙圣剑…… 　　等等…鸿蒙剑……？ 　　这些法宝听起来怎么用途都有点熟？而且，鸿蒙剑…不是她的吗？还是维尔在成为罪王之前送的…… 　　应该是重名吧？ 　　传说里，女娲出名的法宝没有剑，是因为她的剑是其证道至宝、伴生至宝，乃是大道第一造化混沌至宝，拥有造化生生一切、寂灭空空一切之力。 　　因女娲创世，鸿蒙剑应运化为三大先天至宝。剑柄化成了炼天炉、剑身化成了四宝剑、剑鞘化成了造物仙鼎，也就是所谓的炼妖壶。 　　再加上其传说被后世男权社会篡改，夺走了创世的功德，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女娲的剑叫鸿蒙。 　　E那把鸿蒙剑是古代汉剑的样式，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仅仅只是砍什么都不会损毁，而且是从遗迹里给掏出来的。 　　古代牛逼的剑名就那几个，重名很正常。 　　嗯…对，很正常。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娲皇宫 　　暗流从九州城向外围涌动, 无光永暗的海水在幽蓝色能量罩的光芒下如同密度不同的晶蓝金属流质向外扩散，银色的衔尾蛇光晕绕城邦旋转。 　　光华轮转，美轮美奂。 　　它们旋转着, 形成巨大的漩涡根源, 将一大片水都抽空, 露出空旷的地面来。 　　之前海面上的漩涡原来是这里在排水！ 　　“小公主, 你有没有感觉那围绕整个九州城的玩意儿有点儿眼熟？跟你那一用黑客技能就会转的眼珠子好像一模一样……”维尔朝E摊开手，露出虎口的两个孔洞，“那蛇都一样…我刚给你安眼珠子的时候发现你眼睛里那两条蛇居然是活的, 还咬了我一口…不会有毒吧？” 　　“其他的毒我还没法儿整, 只能让你多喝热水，不过这个应该是罪晶病毒，没多大问题, 我控制它不感染你。”E端详片刻，“但我还是建议你多喝热水，预防一下。” 　　“那没事了。”维尔放下心来，解开他和E绑在腰上的绳索, 转头就给自己灌了两杯热水。 　　E在原地继续观察九州城, 发现它虽说依靠不断旋转的漩涡将周围排干了水，却仍有一条悬空的水带连接下方沟渠的护城河通向城内，刚好可供不周山号通过。 　　太壮观了，这样的古代城邦…那条悬空的水带究竟是用什么力量维持？离心力的微调？又或者是重力？或者女娲的力量？ 　　如果是女娲, 那就太可怕了，开个城门让船进城都出手, 说明里面供奉的那个“女娲”还醒着, 没被罪王和原罪之类的完全镇压, 能随时出手, 完全惹不起。 　　E真的就感觉自己挺不安全的，维尔和她…大概率…几乎已经确定了上辈子就是罪王和原罪。 　　据说当年是他们两个狼狈为奸，虽说没打赢资本和所有的“神”，但还是把所有“神”压得不得不去睡觉。 　　——不准醒的那种。 　　万一“女娲”之前被摁着脑壳睡觉，现在看见他们就认出来了，然后记仇针对他们怎么办？ 　　他们现在就是两个垃圾，只能在人类的地盘横着走，对上“神”直接就嗝屁。 　　妈的，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王储他们继承伏羲是要得到女娲认可，女娲一记仇，他们不就完了吗？ 　　那她费劲心思帮王储继承家主有个屁用！成功了王储也是女娲认可的家主，就算有把柄在她手上，也有很大几率会听女娲的命令搞他们啊！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必须得捂好身份找机会赶紧溜。 　　这海里那么冷，而且才刚过年不久，蛇类这种冷血动物不就该冬眠吗？真心希望女娲遵循一点自然规律，好好睡觉，别没事出来瞎蹦哒。 　　E不太放心，打算对维尔再嘱咐两句，却感觉船外面的景物停下了变化。 　　不周山号到港了。 　　“到了，下船吧，保持警惕，我们直接去娲皇宫。”王储在主控台控制不周山号抛锚，放下梯板架到岸上，走进了主控室的隐藏电梯。 　　说是电梯，其实这并不算是电梯，只是用处与电梯相同。 　　或许不周山号的设计就是为了在“外神”遍布的海底行动，这部直达甲板的“电梯”其实是蒸汽驱动，通体都是木制的结构，绝不会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 　　但重要的不是这里。 　　E用视线的余光注意到不周山号的能量见底，而王储之前却偷偷避着他们关闭了能量恢复系统。 　　要么就是怕王权的布置和后手利用他们离开的空档让这艘船离开港口，万一继任成功就能直接把他这继任成功的家主困死在这里。 　　要么就是知道E和维尔不会完全出力，又怕黑川幸子有几率跟着E反水，怕三个助力丢下他跑路，直接把所有的后路都断了，逼他们必须得帮他成为家主。 　　资本家，心真脏。 　　E将手里的胁差回鞘，抛还给黑川幸子，借此机会落后一步，迅速用之前看王储操作的记忆找到开启能量恢复系统的设置。 　　这里的电梯可能只是涉及到在海中其他地方使用才用了蒸气的方式，没有连接电子控制。 　　但这里是女娲的地盘，不周山号又是连接九州与外界的唯一通道，自然在女娲那儿挂上了号，单纯的补充能量应该不会引起女娲的注意，其他的外神大概率也不会敢将手伸到这来。 　　人在社会飘，都是两面刀，和资本的手段差不多，归根到底就是揣着手里头知道的消息互相交易欺骗，一时的朋友，一时的敌人，随时都会变化，人人都揣着800多个心眼儿。 　　想活命，比的就是谁心眼更多，后路想得有多远。 　　E打算到时候见势不对就直接带着维尔抢了不周山号溜。 　　［检测到非不周山号绑定人访问，请进行基因验证］ 　　提示出现在E连接不周山号的视线中。 　　还有基因验证啊…还好这具身体里面有王权的血脉。 　　E咬破指尖，将冒出来的血珠抹在检测口。 　　［检测中…］ 　　［检测成功］ 　　［错误！错误！错误！检测到未知错误！］ 　　［？？？？过高，自动更换绑定人］ 　　［您已获得最高权限］ 　　［指令已成功下达］ 　　［能量开始恢复］ 　　［您忠实的不周山号将虔诚为您服务……］ 　　时间吃紧，E舔了舔嘴唇没多管这些提示，快步跟上王储。 　　四人全部进入电梯，电梯的金属门缓缓关闭，移动感开始强烈，不但往下移动，甚至还会平行移动。 　　不能使用各种电子信号，自然不能用团队频道私聊。 　　E靠着墙壁躲开王储和黑川幸子的视线，用指腹在维尔的手心敲自己专门教过的他的摩斯密码： 　　(情况有变，他们两个和九州城现在都是隐性敌对方，最迟继任成功就会翻脸 　　我们暂时和他们同路，等不周山号被重新补充满能量我们就找机会逃 　　假如我们因故分开走散，你就想办法控制这里守城的开城门，然后上不周山号来，我们抢了不周山号跑 ) 　　维尔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敲了两下做回应： 　　(了解) 　　电梯门打开，四人走下甲板。 　　港口是一片巨大的青石广场，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古式宫殿建筑群。 　　空气中似乎有雨后泥土的土腥味儿。 　　这种味道不会认错，E自从在这个时代醒来，在外界没看见过任何泥土，要么就是城市的钢铁森林，要么就是城外恶土的黄沙。 　　外面没有泥土，而这里入目所及没有看到任何土壤，却让她闻到了土腥味儿。 　　玄甲的军士在广场上密第章集地肃立镇守，时常能见到一队又一队的队列集结着在四周高强度巡视。 　　之前在船上E也用视线简略观察过这座城，这座占地面积比终结城还要庞大的古代城邦，似乎…没有任何民众，只是一个作为军队驻扎地的屯兵所！ 　　“少主、少夫人、大小姐、巫少爷，老奴早已等候多时。”身着唐装的老人上前行礼，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是锦衣卫指挥使！那个刚刚才死在不周山号控制室的老管家！ 　　王储猛然甩出光剑，黑川幸子拔出胁差，维尔抽出玉龙长/枪！ 　　而E……她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还把维尔也往后拉了两步。 　　前方的王储略微错身让出正面，幸子手持胁差，一身繁琐白无垢，却如轻燕往返。 　　她似专修忍者一行的暗杀之道，速度极快，翻转抬臂，刀刃抹过老管家的脖颈！ 　　咯吱咯吱—— 　　无比锋利的微震刀刃卡在皮肤表层不得寸进！ 　　管家用指尖夹开刀刃，有些无奈道，“抱歉，少夫人，或许是底下的年轻人不懂规矩，未提前告知您九州禁用义体与科技，否则易触怒娲皇。” 　　黑川幸子大幅度改造的身体中义体停止运转，站立的身形摇摇欲坠，露出窒息的面色。 　　王储没扶她，反而持着光剑后退了一步，看像老管家的目光警惕又戒备，“管家爷爷，你……” 　　管家没有过多回答，仅仅只是行了一个礼，像寻常长辈那样慈祥，“各位的武器都收起来吧，少主也打算今日便举行继任仪式，不是吗？” 　　E察觉到他的行为有些违和，试探道，“管家爷爷？” 　　管家疑惑地停下，“大小姐，什么是老奴能为您做的吗？” 　　“啊，只是确定一件事，但现在没有任何问题了。”E露出了微笑。 　　她猜对了，这个管家不是之前那个管家，而这里那么大的城邦之所以没有平民，全部军事镇守，无补给却在只有不周山号才能与外界联通的深海存在那么久的原因。 　　这些都是人造人，而且是没有任何机械和科技因素的人造人！ 　　女娲造人的传说，再加上这里没有泥土却传来的土腥味……这些士兵都是用泥土捏出来的！ 　　他们都不需要食物与空气！ 　　E将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摩娑。 　　老管家低声解释，“娲皇宫乃禁地，处于三号城区，马车已备好，请随老奴来。” 　　王储站在原地没动，神色还是很戒备。 　　维尔迟疑地看了一眼E。 　　天真的小甜心，完全没看出王储那黑心寡妇是觉得会听他话走前面的幸子暂时没有战斗力靠不住，想让你主动走前面去?雷。 　　E上前一步单手扶起黑川幸子，转头对王储道，“舅舅，这些无需在意，收起武器尽快前往娲皇宫吧。” 　　“没错…对，没错，这些都不重要……事到如今，哪怕知道还在那男人的掌控中，这条路也得走下去了…只要能够成功……”王储深吸一口气，跟上老管家，看见前面的两辆马车，又停了下来。 　　不知混合了什么血统的神骏马匹，额生双角，颅首似龙，四蹄生羽，眼珠颇为灵动。 　　每驾马车都由八匹这样的骏马牵引，外壁雕花，香车宝盖，轮轴饰玉，虽说封闭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布设，但显而易见，也是极其周到奢华。 　　看起来很昂贵，也很…危险…… 　　王储转头对E说，“幸子是我的未婚妻，我来扶吧，她与我坐一辆车。” 　　黑心寡妇小狐狸，明显就是想把自己现在毫无反抗能力的未婚妻带着有危险挡枪啊。 　　E嗤笑一声，没多说什么，只是松开了黑川幸子，叹了口气，“幸子小姐，本来还想留你谈谈家常的，不过…无论我说什么，你肯定都是想去和你未婚夫一辆车是吧？” 　　黑川幸子低垂着头沉默片刻，“是的，妾身想要与阿娜达在一起。” 　　她给E留下一个感激又歉意的眼神，摇摇晃晃地跟上王储。 　　“我们也走吧，兄长。”E和维尔登上了第二辆车。 　　一路上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遇见什么算计和刺杀。 　　马车很空旷，里面的事物也很周到，茶水零嘴样样都有，供人坐着的软垫大得都可以躺上去打两个滚。 　　E闭眼依靠马车的移动速度和车轮的大小转向计算周围的路线，在脑海中构建重组到时候跑路需要用到的小地图。 　　“小公主，我总感觉有点不妙。”维尔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怎么不对？” 　　“这里的人都怪怪的，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是我感觉奇怪。” 　　E道，“你的感觉没错，跟女娲造人的神话故事一样，这些人都是泥巴做的，还不确信能不能用普通的方法杀死。” 　　“泥巴捏的？那女娲……” 　　“没错，女娲可能还醒着，而且和我们两个上辈子的身份有仇，所以我才说找机会就跑，毕竟我们现在又不比上辈子那么牛逼，被看一眼都得直接崩坏。” 　　“你这样说，我有点慌…我可不想无名无姓地死在海里，到死都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E好笑地揶揄，“你不是不怕死吗？闹的时候都挺牛逼？死哪儿不是死啊？你还想回家去死？” 　　“这不一样的，E，我的理想是扬名立万，大发横财，成为一个大名顶顶的大人物。” 　　维尔紫眼睛里还是含有不变的憧憬，“我要终结城人人见了都认识我，帮派成员一听我名字就屁滚尿流，进酒吧里都有人抢着请我喝酒的那种。” 　　E想着地图差不多构建完了，也就放下那些细节逗维尔玩，“所以呢？死在地上，死在你追梦的终结城，死在你的家乡恶土又好接受了？” 　　“这不一样的，我和所有的雇佣兵一样为名为利。” 　　维尔不赞同地摇摇头，“我以前想的是成为大人物就没人敢惹我，能让家族的家人们都过上好日子。 　　后来我是想进城报仇，并且证明我们恶土的野狗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杂种，也可以混出个名堂来成为响当当的大人物。 　　我想让我的名字出现在新闻广播里，每当搞出了什么大事就出现在新闻里，哪怕是恶土的信号也能收到，让流浪者们都听听。 　　然后让赖田姐他们和你过上好日子。 　　嘿嘿，我以前小时候经常听城里的广播说那些搞出大动静的大人物和传奇，我还听见过赖田姐的哩！ 　　那天她一战成名当了死人大乐/透的花魁！可威风了！大家都说她巾帼不让须眉，夸她是义士，说她是真正的任侠呢！ 　　至于现在麻，我是想干一票更大的！让所有的人都过上好日子，或者说…改变这个世界。 　　虽说听起来有点俗套，还有点狮子大开口的想当然，但我还是追名逐利，想让大家都听见我的名字。” 　　维尔靠着E的肩膀，有些唏嘘，“自从我在楚谋哥的学习芯片里见到五光十色的终结城开始，我就向往那里…… 　　不，准确的来说，自从我听过楚谋哥的童话故事，我就关注那座城，把一切美好都附加到她身上，想方设法地得到与她相关的消息。 　　夜里我都会在恶土嶙峋的山脊上坐着，试图看见她的辉光。我可能很小就野心勃勃，朝着终结城的方向幻想那里，向往我的名字在那座城市成为传奇之一。 　　我就是贪婪，我就是虚荣，我就是俗，我进城是逐梦的，所以为了我的梦想，我宁愿死在终结城随便哪个阴暗巷子里的垃圾堆。 　　至于我的故乡，荒芜的恶土，我这辈子都不想回去当一条众人都瞧不起的野狗，当一个无处可依，四处游荡的流浪者。 　　反正都是流浪者，总是在四处迁移奔逃，躲着公司苟延残喘…没了家人，恶土根本就不是我的故乡，它连做我坟墓的资格都没有……” 　　马车停下了。 　　想必外面就是娲皇宫，又即将会有一场险战。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维尔，”E轻声叹息，“不过我祝你的愿望实现，我希望我们都能活到死。” 　　“哈哈哈，你是在逗我笑吗？小公主？”维尔笑着拍了拍E的肩膀，“这算什么不切实际的啊？这不怎样都能实现吗？怎么死都是活到死！没有任何意义。” 　　这回答，和他上辈子还没成为罪王之前真像。 　　E想： 　　也不知这年轻人是发生了什么才变成后来那毫无生机的样子。 　　“是啊，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切实际，但我的愿望就是我们都能活到死。 　　因为我不敢说我希望我们都能一直活着，也不敢有多余不切实际的期望，所以索性许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失望的愿望，又给它抱以没有意义的期望。” 　　E轻轻笑了笑，“走吧，希望你的命运不和罪王一样，我还等着这次劫难渡过，让你把那耳坠送我呢。” 　　“行啊，这次回去就送你！改都改好了，用不着给你耳朵再打个洞，到时候我和另一样东西一第章起送你！” 　　“什么东西？” 　　维尔得意了起来，感觉自己扳回了一成，他学着E跟他说回去才能买儿童套餐的口吻，“礼物哪有没送之前就告诉你是什么的！回去再说！” 　　作者有话说： 　　榜单字数不够，补一下。 第138章 想玩滑梯吗？ 　　九州城位于海底, 这里的天空没有太阳，还用着天圆地方的学说，每日都有巨大的烛火像太阳一样掠过天空。 　　现在正值正午, 烛火的光线最亮, 雾气也散了些许, 让人能模模糊糊地看清远处。 　　娲皇宫位于一座庞大山脉的岩壁之上, 主体建筑隐藏在山体之中，而外围的殿阁云霞笼罩，朱红的支柱色泽鲜亮, 金顶在刺眼的烛光中熠熠生辉。 　　“娲皇宫…在那里吗？” 　　E抬头望着悬崖上的娲皇宫, 脚尖轻轻踢了踢趴跪在地上做“人凳”的车夫示意他让开。 　　她将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直接略过一旁作势要搀扶的侍者，跳下马车。 　　“小公主, 娲皇宫长什么样儿？”维尔从E后面的车厢钻出来。不过他可没E那么博爱，对着个泥巴捏的敌对方都下意识保护。 　　他直接粗暴地一脚踹开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凳”，搭上E的肩膀抬头一起望上面娲皇宫的金顶，“也没见楼梯电梯之类的, 我们怎么上去啊？爬上去一路到顶？” 　　E按了按脸上的凶兽獠牙骨面, “先去看王储他们怎么说。” 　　话音刚落，王储便从前方那辆马车下来，伸手扶下了黑川幸子。 　　E微微眯了眯眼睛。 　　王储的视线不对劲，他扶幸子的时候一直看着车厢里面, 幸子下车的动作也很僵硬。 　　黑川幸子虽说被停用了所有义体，但基本的活动不至于受限, 那又为何会如此僵硬不自在？ 　　所以, 车厢里有什么呢？ 　　E掩下眸色, 状不经意地上前两步, 嗤笑，“慢吞吞的干什么呢？” 　　黑川幸子猛然抬起头像是要说什么，王储却按住了她，“幸子，慎言……你既然身体不适，就不必上去了，让管家带你去修整吧。我与E他们三人上去就好。” 　　幸子神色挣扎，最终还是低下头，重新沉默了下来。 　　王储深吸一口气，挡住车厢防止E不经意的窥探，沉声道，“我们如何与你无关，这不是你们该管的。” 　　“嘿！你什么态度？”维尔一向和王储不对付，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老子们拼上命帮你，你又背地里搞什么阴招？” 　　王储神色平淡，“E，管好你的狗。” 　　“你妈说什么呢？谁是狗都认不——” 　　“维尔，闭嘴。”E拉住维尔，“现在娲皇宫更重要。” 　　E一向很顾及年轻人的面子，在外面很少凶维尔，现在这语气，维尔一听就知道E是另有打算又不方便明说。 　　这就代表E已经把所有的行动都想好了，他不需要动脑子，只需要听话就好。 　　王储对E淡淡道，“你最好管好他，我们现在就上去。” 　　“怎么上去？”E问。 　　一旁侍立的老管家慈祥道，“回大小姐，人力缆车是前往娲皇宫唯一的通道。” 　　“是吗？没了缆车就没有其他的通道，上面的人下不来，下面的人上不去，被困在上面怎么办？” 　　“大小姐不必担忧，我们自然会尽快抢修，更何况，这人力控制的可比那些科技控制的更安全。” 　　“希望如此。”E淡淡地留下这句话，带着维尔跟随王储登上了缆车。 　　下方的军士们合力转动轮轴，缆车缓慢行进，直入云霄。 　　他们登上崖壁上的楼台，走向山体内的大殿。 　　长明的灯烛将金红的大殿映出荧荧光辉，他们走在中央，两边皆有悬挂的瀑布流水。 　　这大殿的制式让E想起了巫家的血池大殿，不过这里的里端不是巫家主的棺木，也没有人身蛇尾的瑾夫人，而是一座占据四方大殿整整一方的祭神台。 　　祭神台上红纱宝帐，朦胧了巨大的神像。 　　人身蛇尾，面覆骨面，一身繁琐宫装，头上则是流云木簪与荼蘼荆棘冠。 　　红纱宝帐的遮挡中，E看不清女娲像的真实面貌，不知还是不是被王权弄得像瑾夫人一样。 　　这里的供奉方式很奇怪，寻常的寺庙道观哪怕是单属于一位仙神的，也会在旁侧供奉其他，而这里，整座大殿都没有其他的属神和从神，只有那一座神像。 　　维尔拍了拍E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来我就觉得这女娲好像有点好看诶，看不清脸都挺好看的…还挺亲切，好像下一秒就要请我吃儿童套餐的亲切……搞得我想提诗一首。” 　　E乐了，“你上辈子是罪王又不是纣王，现在国家全都打解体了，你敢在女娲庙提诗一首？哪儿来个商朝给你亡啊？” 　　“纣王？那个最后的人皇？” 　　“对啊，人家是人皇，身负人族气运，和女娲这一类的圣人都是平等关系，女娲动不了他，他才敢提艳诗，最后还是被整亡国了…甜心你这可提不得啊！”E忍俊不禁，“而且你连伏羲话都说不明白吧！字也写得歪歪扭扭，还提什么诗？” 　　“也是豁……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真他妈怪。”维尔挠了挠头，“不过女娲为什么这么小气？你之前给我讲，纣王把那诗提在女娲庙让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是在夸她好看啊！又没什么别的心思，有什么好生气的？” 　　E嘁了一声，“别人的安排呗！人家纣王挺好一小伙子，好好的大明君，被阴险的家伙背刺了就被丑化，搞出这种传说来说他荒/淫无度……而且封神榜和那些后来的神仙都是后人改的神话，真正的女娲哪儿会跟你生气？ 　　更何况，就连纣王刻字也只是那些神仙故意控制他的，否则哪个正常人对着个雕像都能发癫？” 　　“我就觉得那雕像挺好看的呀……” 　　“那你愿意为了夸赞她好看用伏羲的那种方块字默写一首诗吗？”E问。 　　“不说了，小公主，”维尔义正言辞，“她连条腿都没长，真丑！” 　　维尔和E两人吹牛逼的声音太大，聊天的语气太惬意，没有一点生死危机感，搞得像是来特色景点旅游。 　　神色庄重的王储忍无可忍地转头，“别吵了，都出去守着，把殿门关上。” 　　“啧，要求还真多。”E抬了抬下巴，“走吧，维尔，我们这种小屁民还是出去，别在这种场合打扰我舅舅求神拜佛。” 　　“得嘞！”维尔跟E退出大殿。 　　位于崖壁上方的视野极为空旷，后方的殿门一关上，这座金顶的阁楼就孤立无援。 　　E拔刀出鞘，一刀斩断了上下联通缆车的缆绳。 　　那条缆绳发出嘣的一声余音，落下入下方的云海。 　　“走了，甜心，我们不守了，溜！” 　　维尔提出疑问，“我刚刚听他们说只有缆车是这里唯一的上下方式，这道悬崖这么光滑，下面重兵把守，上面又看不到顶，我刚刚也试过把玉龙长/枪扎进悬崖里当借力点，但是很难深入，怎么溜啊？” 　　“当然是坐着溜啊！” 　　E用长刀一抹自己手腕，搂住维尔的腰，眉眼含笑，语气促狭，“甜心，想玩滑梯吗？” 　　“什么？”维尔还没问完，就直接被E拉着从悬空的高台一跃而下！ 　　E只是发出一个通知，根本就没有在问他的意见！ 　　“艹！小公主，我迟早得被你玩死！” 　　任谁突然被人发癫搂着一起蹦极都会发飙，更何况这是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 　　而E那突然又发疯的神经病甚至还大笑着，让维尔在风中气得破口大骂，“笑你妈笑！老子今天就得被你给玩死！” 　　维尔愤怒地抱紧了E调整位置，用手护住她的头埋进自己胸口，试图让自己在待会儿落地的时候成为垫子做缓冲，在砸下去的时候保护E别被摔死。 　　“好玩吗？”E对他的行为毫不配合，反而大笑着问！ 　　“我好玩个鬼！” 　　“那就…玩得开心一点吧……”E向前方伸出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让血液中的罪晶病毒凝结成幽蓝晶体！ 　　带着维尔，人格余薪解除限制，不断地被抽取又恢复，进行大量输出，控制罪晶体无比光滑！ 　　罪晶构成的滑梯反射九州天顶仿照太阳的巨大烛火，光彩四逸。 　　他们安安全全地落到滑梯上，而E抬着那只血淋淋的手如同载具的方向盘，每当他们滑过一段，后面的那一段就会被当做回收物给回收，重新变为新的一截滑梯。 　　“艹！这就是滑梯？下次跳楼前说一声行不！” 　　“不行……” 　　他们的声音消失在山脉中。 　　“咚！” 　　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 　　维尔揉揉屁股爬起来，E姿态潇洒地一个空翻跳起来站稳。 　　“哐当！” 　　失血过多，头重脚轻，她又没站稳了，一头栽进维尔胸口，把刚站稳的维尔又砸地上了。 　　“嘶——艹！小公主，你秀你妈的秀，这又没别人，你搞成这样了还要第章摆个姿势！” 　　“强不强是一个版本的事，帅不帅可是一辈子的事！谁又能拒绝一个帅气的空翻落地呢？”E面不改色地狡辩。 　　维尔不想再和脑子正在抽风的E讲道理，“行行行！看看现在到哪了。” 　　“好像砸进洞里了。”E看了一眼小地图，发现只构建了她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便淡然道，“我刚刚头晕没看清路，看前面是空旷的，以为可以往前面一直滑，结果把我们砸进悬崖的一个洞里了。 　　不过我暂时有点失血过多，不能继续滑下去，我听见这洞里有风声和水声，我已经通过声音规划好了路线，我们可以去看看。” 　　“等会儿，”维尔站起来在黑暗的洞穴里四处摸索，“小公主你说我们刚刚是砸进来的？那我们进来的洞口呢？” 　　“洞口？”E皱起了眉头，打开这片区域的小地图。 　　奇怪了…明明他们刚刚才从外面砸进来，为什么没有洞口…… 　　不对…她根本就没有眼花！之前她面前空旷得一往无前，怎么会砸进洞口里？ 　　这里是被单独开辟出来的异空间！ 　　很大几率…是那些“神”的沉睡之所！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来自娲皇的认同.jpg 　　洞窟阴冷而黑暗, 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又因为这是海里“神灵”的地盘，维尔不敢用义眼的夜视模式, 怕引起注意。 　　他只能持着玉龙长/枪, 试图听E的脚步声跟着走, 却想起E走路一般都没有脚步声。 　　可能是专门受过暗杀和潜行训练融入本能, E行走时的动静向来像蛇类在地上爬行，又或是没有实处的幽灵。 　　现在是在神的地盘上，那么危险, 也不好要求E走路发出动静。 　　维尔思考片刻, 掀起一点E鱼尾般的裙角抓住。 　　礼服裙高档的料子光滑而柔韧，冰冰凉凉的，如果一不小心摔了, 应该扯不坏。 　　前方的E感受到裙子的拉扯感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维尔讪笑，“嘿嘿，小公主你不用管我，继续走, 我给你提裙子。” 　　“甜心, ”E语重心长，“这条是鱼尾裙，我好不容易卷起来打了个结好活动，你给我又掀起来点让我觉得凉飕飕的, 我打底裤没那么长。” 　　“那…那我不扯了？” 　　“你看得见路？” 　　维尔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看…看不见……” 　　“这不就结了。”E单手掀起维尔扛肩膀上。 　　“艹, 你金属外骨骼护臂！勒得我肚子疼！” 　　E换了一只手按刀, 将维尔甩到自己另一边原生的肩膀上, 抓住腿防止他挣扎太过掉下去, “好点了吗？” 　　维尔忽然发觉，从心网回来以后，E就变得跟个守财奴一样好像总是喜欢把他扛着走，没事就抓着他吸两口，好像他是什么毒/品或者是欧元一样令人上头。 　　他怀疑他要是再变小点，E非得系个绳子把他塞口袋里揣着。 　　“小公主你能不能别总是把我扛肩上！我又不是什么挂件！”他不满地挣扎道。 　　“老实点。”E顺手拍了下维尔很翘且紧实有弹性的屁股，一边向前走一边毫不在意地敷衍，“你是恢复器小甜心，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我要时刻接触你才有安全感。” 　　“我他妈就不能是个人？”维尔扑腾着，脑袋一下子撞到上方的岩壁，把下巴狠狠磕在E因露背鱼尾礼服长裙裸露的皮肤上。 　　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痛觉还是冰冷的体温，他打了个哆嗦。 　　“跟你说不要乱动，甜心。”E掐了一把维尔的大腿根，“不听话撞到头了吧？我还以为你是想用下巴把我脊椎撞断呢。” 　　E惯常的怪理论，这么一听，感觉还是他的错了。 　　维尔心虚地没再挣扎了，老老实实趴在E肩膀上，伸长手臂挡住E露出来的背部皮肤，试图给她挡住风捂暖和。 　　“你听到有沙沙的声音吗？”E停下脚步问。 　　“啊？”维尔侧耳细听，“豁！好像还真有！” 　　“好像是蛇，不知道有没有毒。” 　　E听了片刻，“我做个罪晶罩子，我们拖着走就没问题了。” 　　用罪晶这种等级的病毒来防蛇，真是大手笔，假如有其他人在场听了，恐怕都会认为E是疯子。 　　不过E又不会用罪晶感染自己人，维尔自然接受良好，甚至还自告奋勇：“我给你托着！” 　　“等等…好像不用了。”E在黑暗中看清眼前的东西。 　　洞穴前方像隧道的东西，是个巨大的透明蛇蜕，在黑暗中闪着普通肉眼不可见的银色星芒，只有半截，扭曲着变成一个无限符号，看起来像个大号克莱因瓶。 　　从风干程度来看，这蛇蜕柔软且略微湿润…没蜕下多久，在洞穴的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一条活着的蛇。 　　“你看到什么了，小公主？” 　　E嗤笑一声，“蛇蜕，前面的隧道是蛇蜕，有条长虫刚褪了皮，不知跑哪去了。” 　　维尔联想到他们所处的九州城是女娲的地盘，“长虫？不会是那什么女娲吧？” 　　“没那么简单，女娲要是个褪皮的长虫，我都瞧不起她。这玩意儿看着有点玄，到但不算太过，估计就是底下的一条小虫子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E摆摆手，“当然，不排除女娲不像神话里说的那样，而是个很垃圾的存在。” 　　“那我们过去吗？” 　　“去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除了去还能做什么？” 　　E和维尔进入蛇蜕之中，他们走进来的洞口立刻消失不见，把前方与后方的道路形成一个回旋。 　　虽说怪异，不过进入蛇蜕之中后视线倒是明亮了，维尔借着这个从E肩膀上挣扎下来，后退了两步站稳。 　　“不对劲啊…小公主，进来以后我感觉…好像被人卡着脖子…意识好像还开始迷……” 　　维尔的话断在此处。 　　一身定制西装和巫家凶兽骨面的维尔沉默了下来，璀璨的紫眼睛失去生机，身上的服饰变为黑色的长皮衣，连锁链耳坠都换了一边耳朵。 　　——是罪王。 　　E皱了皱眉，“维尔？” 　　罪王没有动作，对外界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只是一个空洞的幻影，又或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E控制罪晶制造了一把小刀消耗掉一点人格余薪，伸手触碰罪王。 　　没有反应。 　　人格余薪没有恢复。 　　E感觉自己亏了，破脾气一上来差点没忍住给罪王一刀，“什么废物玩意，拿这么个玩意儿换我的恢复器？罪王有个屁用，把我的人换回来。” 　　罪王终于转动了空茫的眼睛，没有灵魂驱使的空洞躯壳望着E，“维尔…是谁？” 　　E眯了眯眼睛，“你这壳子里原本的灵魂，你不记得吗？” 　　“吾名，安德纳克。” 　　安德纳克…也是“终结”和“锁”的音译，和E原本的那个名字“安格洛”只是发音有些区别。 　　E不屑一顾，“啧，叫这么个名字，你还能是我不成？” 　　罪王像是被触发了什么脑海里的关键词，朝着E所在的方向向前迈步。 　　罪王消失不见，维尔再次出现。 　　他捂着有点晕乎乎的脑袋，“艹…怎么回事啊？小公主？我意识突然就他妈的断片了！” 　　站在原地的E用刀鞘抵住他，“站那别动，前进和后退都不行，这有古怪。” 　　听E这么一说，维尔立刻不动了，严肃问，“刚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条蛇蜕就像循环的克莱因瓶，两者无限相连没有尽头。你从我肩膀上翻下来后退了两步，变回你的过去，前进又变回来，我推测是未来。” 　　“我刚才是什么样子？” 　　“退得有些多变成罪王了，看着脑子有点问题。” 　　维尔有点慌，“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发癫？” 　　“你还改了个和我一样的名字呢。”E失笑地摆摆手，“行了，先想怎么出去吧，这蛇蜕用刀好像斩不烂。” 　　“那我们不向后走，向前走？”维尔问。 　　“还不确定，但我不能往后退。” 　　维尔乐了，“你怕变成你原来的样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不是怕，只是不方便。” 　　E说，“虽然我不太记得，但从那些记忆碎片来看，我原来不会太清醒，假如是我刚从山里逃出来进战场发疯那段时间，我会杀光眼前所有活着的东西，路过的狗和看不顺眼的电线杆都得挨上几刀。” 　　她淡淡道，“我以前发疯的时候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想把自己受到的痛苦全部都发泄出去的混球，说什么都谈不通的。” 　　“那我去试？” 　　“先等等，这里不可能只能前进或后退。”E掏出一支烟，没带打火机就只咬在嘴上，还是那么处变不惊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能摆平。 　　由虚幻变得逐渐可见的锁链从她身上蔓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权的血统缘故，这里的东西似乎和她有些共鸣，就像不周山号一样。 　　“找到了。”E咬破烟头的爆珠，拔刀出鞘戳了戳蛇蜕的一处褶皱。 　　刀刃戳入其中第章，没有感到戳中什么实物。 　　E伸手抓住维尔，直接跳了出去。 　　金銮大殿，红纱宝帐，他们从巨大女娲像的裙摆缝隙跳出。 　　隔着红色的轻纱幔帐，水流与风声低呤浅唱。 　　神台下方的烛火摆成一片，王储在下方的烛阵中静立，认真地低念着听不懂的晦涩语言。 　　E认真辨别半天，勉强辨别出是夸耀功迹与陈述罪孽的颂词。 　　这是一场仪式，一场继任仪式。 　　娲皇宫…又回来了？！！ 　　而且…看神像和周围的模样，这也不是他们和王储开始进入的大殿，而是隐藏在更深处的正殿。 　　这座娲皇宫才是真的！ 　　E示意维尔别弄出动静，跟着她一起直接向殿门溜。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过大殿的烛火。 　　沙沙沙沙沙沙… 　　有东西闯入！ 　　王储停止默念那些晦涩的语调，猛然转头。 　　一群黑色的小蛇爬上前，用血肉组合成一涨诡吊的人脸。 　　是锦衣卫的老管家！ 　　“少主。”满头银发的老管家行了一礼，“既然已经试过了，便就此罢手吧。 　　家主明确告诉过您，不要痴心妄想，闹过一场就够了，娲皇不是谁都回应。” 　　王储神色阴沉，“时间还没过。”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少主，您可知晓，又或是有没有深思这一点？家主大人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家主，从未换过。” 　　“但那男人已经死了！祂必须得有一个代言人，成为伏羲新任家主，我把有那男人血统和气运的人都杀了，祂不承认我还能承认谁？谁有这个资格？” 　　王储一字一顿地偏执重复，“那男人被我亲手杀了，哪怕运用技术重新回来，那男人也没有原本的身体。 　　祂只能承认我，这是祂唯一的选择。” 　　“那么，少主，”老管家无奈道，“假若祂没有选择只能更喜爱您，在这座大殿中，烛火点燃您的余薪了吗？” 　　哐当！ 　　维尔措不及防从神台上掉下来。反正都暴露了，他也顾不得王储他们，像被未知手掌从头撸到尾的猫一样惊恐地朝E大声喊： 　　“我艹！小公主快帮我看看我他妈的是不是中病毒了？我人格余薪怎么一直降低？跟他娘的烧起来似的！” 　　王储和老管家看着神台上的红色纱幔中探出一个银发的脑袋。 　　E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甚至手上还顺了个啃过一口的贡品苹果，“舅舅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维尔可能就是太招人喜欢了才没让女娲看到你，我马上带他走。 　　当然，你们要是觉得要听娲皇的指令办事，把伏羲生物给他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我没关系的，我又不用股份那些……绝对不会干出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者傀儡皇帝那套的……” 　　老管家和王储的嘴角都拉了下来。 　　“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来热热身吧！ 　　E和维尔在罪晶的辅助下凌空飞跃, 俯冲翻滚卸力落到地上，以他们在终结城干活时的潇洒来看，这次几乎算得上是连滚带爬。 　　锦衣卫飞出的血肉碎块在他们身后引爆, 崩裂一大片山石！ 　　在此地驻扎巡逻的玄甲军呼令而行, 一队又一队的加入集结围剿阻拦他们的逃离。 　　土地山壁随着玄甲军的行径拔地而起, 按走哪个方向都被封闭, 将这片场地变成了巨大的移动迷宫，稍有不慎就会被墙壁压成肉泥或被墙壁上突然出现的尖刺贯穿。 　　维尔躲开身后袭来的血肉触手，斜蹬墙面迅速避开墙上突出的尖刺, “操！他们这些招式怎么老往我身上招呼？他们针对老子！” 　　E跑酷游戏似的一个帅气空翻跳上石壁的上沿, 各种花里胡哨的动作避开血肉触手和尖刺，明明踩着十多厘米的高跟儿，人却几乎是一直在天上飞, 就没碰到过地。 　　“因为你不是王权生的呗，顶多就混了一点我现在这具身体的血，但我又不是直系，只能算他外孙女儿, 还是个用基因人造出来的。”E游刃有余, 说话都不大喘气，“你不是他们家的种，又被他们家的女娲承认家主的位置，还不得赶紧杀了你换个人继位？” 　　“所以说, 老子现在是女娲承认的伏羲生物家主？除了烧我一大段人格余薪这他妈也没用啊！还让我被集火追着打！”维尔扭转玉龙长/枪横扫，气机荡飞一大片玄甲军。 　　玄甲军身体异常坚固, 力大无穷, 少有几个被磕碎以后又迅速变成泥土复原。 　　维尔大声道, “我艹！他们是泥巴捏的, 可以复原！” 　　他说的没错，随着时间和前进集结而来的玄甲军越来越多，几乎是避无可避，又杀不死，源源不断，几乎就是围攻的人海战术。 　　这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玄甲军，哪怕杀上个千千万万也没有尽头，人再强体力也会耗竭，这种场面越拖越危险。 　　而且这些都是泥土做成的人，锦衣卫们也躲在它们后面放冷枪，罪晶暂时不管用。 　　E手指撑地滑步转身，银发飘散，前些时候卷起来打了结的长裙因为大动作垂地，在天空上方烛火拟造的太阳下月华流转。 　　她终于撕开了束缚行动却一直怕坏掉的昂贵裙摆，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没有回头，“这里我断后，小地图发你了，照我之前说的做！尽量在我过去之前解决那些事！” 　　“了解，尽快会合！”一切搭档之间的默契尽在不言中，维尔没多说任何话，迅速借着空档离开。 　　E长长呼出一口气，最后咬了一口之前从贡桌上顺苹果随手扔开。 　　趁现在还有力气，人格余薪也是满的，要尽量多撑一会儿，把这边闹大，尽量让港口和守城的士兵也被引过来些，好让维尔有机会开城门放不周山号出去。 　　城门和港口的玄甲军绝不止五万，大多数绝不会调走，希望维尔能在无法使用义体的情况下尽快解决。 　　E独自面对人群。 　　锦衣卫的血肉触手与神经末梢跳动着漫天飞舞。 　　玄甲军们整齐地涌上前围了上来，携着排山倒海之势，倾倒山岳之力。 　　他们都想要去追维尔，之前攻击E只是顺带。 　　黑压压的，天上和地上入目都是，好像蝗虫啊…… 　　E左臂的背叛者之手从指尖开始蔓延罪晶。 　　不只是左臂，还有裸/露的皮肤，脊背与骨骼处的罪晶穿刺而出，连长裙撕开叉的下摆内若隐若现的长腿上都布满了幽蓝的晶体。 　　词条发动： 　　暴击伤害+10％ 　　近战伤害+10％ 　　刀剑伤害+10％ 　　附加悖论： 　　“使用者科恩斯塔夫无法强行超出时限”，这是个悖论。（未装配科恩斯塔夫则有50％几率触发时停效果） 　　“罪晶”：此装备佩戴者罪晶感染率100％，身体增生罪晶覆盖率越大，装备自带词条越强。 　　“残暴”：分尸肢解几率上升，更容易激发他人恐惧。 　　“挑衅”：更容易激发他人仇恨，事件触发率上升。 　　“心之黑暗”：一旦开始使用此装备，装备持有者将被放大内心的黑暗，随时间逐渐加深，性格将会扭曲，思想将会偏移，造成一系列不可挽回的未知后果。 　　最先触发的是挑衅词条，附加大范围罪晶覆盖面的挑衅词条被大幅度增强，不知扭曲了什么变动，所有人都将目光集结于E。 　　或者说，哪怕被前面的人挡着视线或离远了看不清，他们也看着E方向。 　　他们都忽然觉得…E的模样很碍眼。 　　这么说吧，E的外貌条件原本对伏羲人有点特攻。 　　白毛蓝眼睛，脸深邃中含着古典，浑身上下都无比符合伏羲人的审美，随便看哪儿都冲爆XP，让人觉得很亲切，完全不想跟她动手，就算她指着你脸粗鲁骂街，你也会觉得这也是一种特点，哪怕附加了挑衅词条，最多也只是让人想给她那张脸来一拳。 　　但现在的加强版…就是让人莫名想给她那张完全能符合所有美好幻想的脸来一套组合拳。 　　所有人脑海里满是非常、非常想要把E整个人打一顿推进粪坑里的那种冲动。 　　虽然感觉上没问题，但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站在前面这狗玩意儿怎么这么讨厌？怎么有人能拉仇恨到这种地步？ 　　心中的无名怒火燃烧，莫名其妙的厌恶与仇恨改变了他们脑海里的理智和命令。 　　他们停止追逐维尔，团团包围了E。 　　E的嘴角大幅度上扬，露出了有些诡怪的弧度。她踏前一步，压低重心微微俯身。 　　“劳驾，暂，且止步于此。” 　　拔刀——斩！ 　　铮的一声，刀光闪出，锐利的环状刀芒扩散！ 　　随着声势，围绕的一大片玄甲军与拔地而起的山壁应声横断！ 　　像热刀子切过黄油，又像镰刀收割成片的小麦，切口光滑而平整。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 　　锦衣卫断裂的血肉束沫在空中与被斩断后就变为泥土碎裂的玄甲军混合着落下，E身上覆盖罪晶的光华表层蜿蜒粘稠血块。 　　橙色品质第章的刀剑“泪花揩”配合上“背叛者之手”词条，再附加上罪晶便已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让这一刀挥出很爽快，无比锋利。 　　不说锦衣卫和山石，连维尔的玉龙长/枪用八分力才能贯穿的玄甲军都没有任何抵抗力！ 　　罪晶爬上泪花揩的刀刃与刀尖，反射出天光朦胧的痕迹，纳米热丝发出炽热的红光。 　　刀刃上没有一点血迹，周围的空间肉眼可见微微扭曲。 　　——那是微震转子模块，极度锋利得只要存在都会使得空间被逼退。 　　E之所以拿到这把刀之后一直都没有真正开启过这些附加功能，仅仅只用到原本刀刃的锋利作用，是因为她早些瞧见这刀有个充电接口。 　　她研究过了，只能连接黑川重工械武者身上的能量转换器，怕没电了不起作用，维尔又有可能不会充，就只开了省电模式。 　　“泪花沾”与“背叛者之手”是同样品质的武器，绝不可能简单，更何况E手上的“背叛者之手”只是个残缺的橙色品质，而“泪花揩”却是完整的。 　　完整的橙色，在没有开启前自然可以隐藏部分信息。 　　这把刀，为什么叫“泪花揩”？ 　　因为刀刃灼干了泪，弹开了血！ 　　黑川幸子之前为何只用胁差而不用这把刀？ 　　因为橙色品质的物品都有负面词条，这把刀是杀人器！要是出鞘不见血不杀生，凶气压不住，它会弑主！ 　　要想不被这把刀杀，要么就杀人，要么就杀的人比这把刀杀的人多。 　　这种隐藏的负面词条就和“背叛者之手”的“罪晶”与“心之黑暗”相当。 　　对他人来说，绝对是必死，幸好E以前是个战犯，在战场杀的公司狗和人造人不计其数，心里全是黑暗也不可能被黑暗侵蚀扭曲，甚至连罪晶都可以控制。 　　虽然泪花揩出鞘几次只抹了自己脖子，但E压着也出不了问题。 　　这是必然的，E自认她之前发疯的时候属实不是人。那已经不是得赛博精神病变成鬼佬的问题了，那是塞伯坦精神病变磁场颠佬，阎王和撒旦身上都能纹个她辟邪，还必须得纹个闭眼的，睁眼的以阎王和撒旦的命格还撑不住。 　　“日复一日驻扎在这里，很无聊是吗？”E甩了甩刀刃，收起了笑容，“来吧，诸位，热热身，幕间余兴。” 　　断肢遍地，猩红的血气从她周身散发。 　　“残暴”词条生效，难以言说的恐惧化作阴影的血兽狞笑，在每个人的心中留下阴霾。 　　纪律严明的玄甲军都与锦衣卫一起站在原地神色空白，如何都不能使自己提前动起来。 　　这是一种被怪物盯上的错觉，浑身寒毛颤起，脖颈与心脏等要害部位传来隐隐刺痛。 　　明知道自己不会死，却让恐惧充斥了脑海，身体行动定格，开始迟缓，努力想要躲开那怪物的行进路线。 　　“怪……怪物！” 　　“快，快叫增援！” 　　“快叫九州各区各部增援！” 　　视线变为幽蓝，时间流动开始变缓，神经反射变得很快很快。 　　刀芒与残肢飞起，E持刀冲入军队，土壤变幻而成的金属玄甲被齐缝熔断。 　　她把带着罪晶的微震刀刃插/进一名锦衣卫的头颅，将已被扭曲成碎浆糊的脑花烤得冒烟熔毁散落。 　　E一味地投入，狂笑着喊，“叫吧，大声叫吧，我喜欢听，越多越好……” 　　作者有话说： 　　上课上到晚上11点半，没来得及迟到了。老规矩今天本章留评论的天使有红包哦。 第141章 逃离 　　“风！风！大风！” 　　玄甲军们持着武器冲杀, 气势豪迈，奋不顾身地喊着。 　　“喊你们妈了个逼的风！泥巴捏的穿玄甲喊风，还真当自己是他娘的秦始皇兵马俑！” 　　E在挥刀的间歇吐出一口血沫。 　　她光滑的银色礼服长裙自带护甲, 滴血不沾, 将所有的粘稠血液都滑落在地, 让它们因为高温的灼烧腐蚀掉一大片地面。 　　地面的土壤和玄甲军的躯体不断被灼热而锋利的刀刃斩断又复原, 变得龟裂干结。 　　［人格余薪：63%↓] 　　不知过了多久，留着时间聚集而来的玄甲军越来越多，源源不断又杀不完, 因为使用罪晶的缘故, E的人格余薪也见底了。 　　“呼…也差不多了……”E喘息着重重挥刀，在词条的作用下将锦衣卫分尸变成断肢。 　　在接近无限的军队包围中，她虽然能够迅速恢复伤势, 但还是需要时间，需要躲着些防备，因为她哪怕被击中一次都会有很大的几率被玄甲军一拥而上解决掉。 　　而玄甲卫却可以迅速无限恢复，哪怕因为残暴词条恐惧她, 也能不闪不避。 　　泪花揩的刀刃浴血, 发出兴奋的铮鸣。 　　E挑刀横劈，斩开一条路径。 　　她已经几近力竭，人格余薪见底，泪花揩也因为高强度的战斗快没电了,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希望维尔已经解决掉城门的问题了。 　　E冰冷的体温因为泪花揩的高温开始发热，又因为失血出了一身虚汗, 背心有些发凉, 身上被玄甲军用长戬和锦衣卫用血肉触手捅穿的几个洞酥酥麻麻地痛, 但勉强还能忍受。 　　她长呼一口气, 挥刀斩出一片环状刀芒清场，转身开始突围。 　　高范围覆盖的罪晶将50%的时停几率变到最大，银色衔尾蛇光晕旋转，E的视线变为幽蓝色，一切都开始变缓。 　　战场停滞的时间中，她似丝绸般轻柔光亮的银色裙摆像翩飞蝴蝶一样轻盈地在人群中迎着风飘荡穿过。 　　突围，突围，突围！ 　　时停突围！穿不过的地方就一一斩开！ 　　小地图尽忠职守地显示E的行进路线，将她指引向港口不周号的方向。 　　近了…E已经能看到九州城内河港口抛锚停驻的不周山号与高大的城墙了！ 　　“风！风！风！大风！杀！杀了他！” 　　人格余薪不足，时停被迫终止，幽蓝色的视线退去，重新增添颜色，缓慢的世界开始加速。 　　“风！风！大风！” 　　“杀！杀了那个怪物！杀了那异姓人！” 　　整齐巨大的喊杀声贯彻耳道！ 　　E看见港口宏伟的青石广场已堆积了一层厚厚的泥土，而那些泥土早已被断肢与鲜血染红浸透！ 　　维尔大开大合地舞着玉龙长/枪，寒光刺目，横扫千军！ 　　白色的蒸汽在他身边环绕，像血腥的油画蒙了一层阻挡的布料，昔日霸王之勇不外乎如是。 　　E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口红与干涸的血迹，持刀冲入军阵！ 　　玄甲军被锐利的刀刃斩破重甲，灼热的刀刃入/肉分肢四落，将拦路的全部变为黄土！ 　　E斩断长戬与拔地而起的岩山，腿部发力借着玄甲军尸体的俯冲弹跳突进！ 　　“小公主！”军阵中满身鲜血的维尔见突然出现的E，瞪大了眼睛。 　　“收枪！”E在高空中喊。 　　维尔迅速反手旋枪横扫清空一大片地，扭身收枪。 　　那玉龙长/枪震散戬影，将周围的玄甲军化作泥土崩飞，一个旋转，尖端便是笔直矗立在天空之上！ 　　极端惊人的微波振动在天地间席卷开来。 　　维尔看准落点移步抬臂接住天上下坠的E。 　　E扭腰下压，屈腿回腰借助维尔的支撑翻转轻悄落地。她抓住维尔的手腕开始恢复抽取人格余薪，持刀背靠背低声问，“城门和外面防护罩的问题解决掉了吗？” 　　［人格余薪：89%↑］ 　　“呼…解决掉了，我把防护罩搞了个洞，开城门的锁链也挑断了，现在城门大开…”维尔抹了一把脸上遮挡视线的血液，“只要不周山号不出问题，突围之后…呼…随时能撤退。” 　　［人格余薪：98%↑］ 　　“呼…很好，我们撤。”E抓紧维尔，足尖向地面狠狠一踏！ 　　脚腕的血液涌出，幽蓝剔透的罪晶瞬间成型！ 　　罪晶如童话中的魔豆一样发芽结成荼蘼的枝蔓簇拥着他们升上天空，穿过被尸体堆满的青石广场，穿过港口的海水，直接落到不周山号的甲板上！ 　　罪晶增生，密密麻麻的娇艳荼蘼花枝簇拥着将他们推进控制室！ 　　达成目的，E迅速控制罪晶崩坏，让想顺着罪晶往上爬到不周山号上的玄甲军摔成泥土碎末或落入水中！ 　　虚拟屏幕展开，她迅速操控不周山号的程序，“不周山号！开船！” 　　［身份认证中…］ 　　［已确定最高权限拥有者］ 　　［欢迎回来］ 　　［能量储备完善，即将开始航行……］ 　　“快启航！”E推动拉杆。 　　［警告！警告！船锚已物理卡死！请及时派遣人员检修！］ 　　“该死！肯定又是王储玩阴的！”E一看马上就要上船的玄甲军和锦衣卫，愤怒地一锤控制台。 　　她重新拔出回鞘的刀，冷然道，“维尔！你去拦住上船的家伙，我去水里检查船锚！” 　　“用不着，我以前在恶土的家族里时最擅长解决抛锚的东西，小公主你等会儿，我马上解决！”维尔将玉龙长/枪收入后颈的脊椎，一个飞跃直接从主控室的破洞第章跳出去。 　　他重重地落到甲板上，在船的边缘找到连接船锚的巨大锁链。 　　维尔粗鲁地将手上滑腻粘稠的鲜血在裤子的屁股上蹭干直接抓住锁链，马步扎稳下盘用力。 　　“给老子起开！” 　　原本被德西法安装得很牢固的义体手臂开始隐隐松动崩坏！ 　　“妈的义体手就是没老子原身的好用！有一把子力气都使不上！”维尔咬牙骂了一句，不管不顾地继续发力。 　　力拔千钧，再用些巧劲防止手臂断裂开，卡死在青石广场被水浸泡部分的船锚竟真的被维尔硬生生拔起！ 　　金属船锚溅起庞大水花，一个旋转的甩动将即将跳上船的锦衣卫和玄甲军击落，然后重重落在甲板上砸出一个坑洞！ 　　“小公主！开船！” 　　E勾起一个笑来，畅快地大声喊：“不周山号！启航！全速前进！” 　　［收到指令］ 　　［已排查错误］ 　　［启航］ 　　［祝您旅途愉快］ 　　动力炉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周山号动了！ 　　“不好，他们要跑！” 　　“关城门，关城门！将他们击停！” 　　“糟了！城门和防护罩刚才已经被那异性男人毁了！” 　　“快通知少主与指挥使大人！” 　　…… 　　场面乱作一团。 　　E在控制室看着岸上的锦衣卫和玄甲军，喉咙中发出悦耳的低笑。 　　船已离岸很远，这些家伙追不上来了。 　　真希望王储那阴险的逼崽子被困在这儿和这些泥巴人过一辈子。 　　不周山号在守城军队的惊呼与放出的箭雨中驶出城门，前方防护罩的破洞往内部一直灌入海水。 　　只要穿过那个破洞，想办法逃离海洋就安全了！ 　　E下达指令，“不周山号，开启能量护罩！” 　　［指令收到］ 　　幽蓝色龟甲拼贴的透明能量护罩包裹了整个不周山号，不周山号逆流而上，穿过九州城能量罩破洞的高强度水流进入外面的海沟。 　　来九州城的路线E之前专门随着船行动的频率记着，已经重组构建在了小地图中，只要跟着小地图往回开船就能避开那些在未知地方沉睡的旧神，到时候再在重新回到海面时调转航线，就可以避开漩涡和黄袍石像。 　　遇见危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安全了…大概率是安全了…… 　　E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站不稳，背靠主控台，脱力地滑坐在主控室的地上。 　　过重的伤势和失血过多，她完全就是凭着意志强撑，现在一放松神经，压制的疲倦和伤痛无力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完全不能动了。 　　维尔垂着两只几乎废掉的手臂踉踉跄跄地从控制室的机械电梯上来，浑身伤口和血，却还是笑嘻嘻的。 　　他也没站稳摔到地上，索性直接躺平，伸手抓住E另一只还算完好的脚踝，仰头望着E傻笑。 　　“呼…呼…甜心，你想说什么？”E连说话都有些艰难，还是忍不住扯出了一个笑。 　　维尔那双如同燃烧着璀璨紫晶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E，看起来异常兴奋，“牛逼啊小公主！接了个任务闯不周山号，又孤身闯九州城，居然还活着出来了！ 　　这一票干完，就算我们之前那个抢蓝钻的任务失败也必须得一战成名，扬名立万！我们发了！等回去以后，终结城的新闻肯定会报道我们的事儿和名字！” 　　E也难得露出一点真切的笑意，“你就这么开心？” 　　“梦想成真了还不高兴？”维尔那张被血糊透了的脸眉飞色舞，夸张地道，“我们成名了！杀了那么多人，肯定是死人大乐/透的新花魁！我敢打赌，历史上没有哪个花魁杀人鬼像我们一样牛逼！” 　　他眼里含着几乎不可置信的欲/望与兴奋，絮絮叨叨的说，“回去我要先找老德，让他给我们修一修，修好了以后我们就去五色酒吧…… 　　我一定要让那群把我当助兴配菜的家伙们，好好看看我有多牛逼！对了…还有那些公司狗，我要吓破他们的胆！让他们再也不敢骂我是野狗！ 　　再也没人敢瞧不起我！走在路上都有人诚惶诚恐的跟我打招呼，把我视作传奇偶像！到时候肯定随便进个酒吧都有人万分荣幸地请我喝酒！漂亮姑娘们任我挑！ 　　然后我们就回恶土去，让濑田姐看看我现在混出了名堂！ 　　最后的最后，我们就去找楚谋哥！我们加入反抗军！反了公司的天！打出一片新世界千古留名！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名字！ 　　嘿！等成功的时候，我要买一栋海边的别墅好好试试看上流人是怎么活的！我还要给小公主你买几套新衣服！” 　　“真好啊！听起来真好…”E笑着看着维尔，眼里莫名蕴含不知什么时候忍下的泪水。 　　晶莹的泪水还眼眶里没有落下，反射着维尔年轻的面庞，像终结城那逐梦之地迷离的紫光。 　　E看着那没有像曾经无数个同伴一样死在她面前的年轻人，多了些期望和憧憬，“好多年了…我的梦想终于也要成真了，而且是好的方面…… 　　我们可以活着改变这个世界，我会送你去读书，我要让所有的孩子都读书，我要所有人都不再饥饿痛苦，让世界再也没有战争，没有压迫，我们都能活到死。” 　　维尔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对啊，我们都能活到死……我现在突然发现，小公主你这愿望真不错，你帮我实现了梦想，我也要帮你实现它。” 　　E也笑了，她仰起头混着泪水一起笑了，干净的泪水将残余的干涸血迹冲洗，露出光洁的皮肤来。 　　“滴滴滴——滴——！” 　　尖利急促的声音忽然从维尔胸膛发出。 　　跳跃的电弧从黑龙纹身猩红的眼睛内放射，连带着废掉的两只装载螳螂刀的手臂也在电弧中抽搐。 　　“怎么了？”E费力转回头。 　　“呃——！”维尔身体抽搐，扯出一个笑让E不要担心，“副心脏和螳螂刀好像出了点问题…程序混乱吧？总乱发这些频率，还会突然间不顶用，刚刚在广场上就开始了，但是现在又不妨碍事…回去让老德帮我修一修就好……” 　　“嗯…好吧…肯定是磕碰到哪了……回去一定得好好修一修…等等…” 　　E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它们在发出杂乱的信号频率！？快想办法关掉！会引起祂们的注意！” 　　“呃啊——！怎，么？怎么了？我也关不掉啊！”电弧的频率越来越高，维尔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E欲努力重新支撑身体帮维尔挖出那些义体，却听见一阵震动。 　　什么声音？ 　　她正疑惑着，就见维尔瞪大了眼睛。 　　蛇类的爬动声，一只无形的手毫无障碍地伸入防护罩。 　　不周山号…船头的女娲像…动了！ 　　祂在E还没来得及回过头的时间爬上了甲板，将手探入控制室的空洞！ 　　尖锐而巨大的指尖刺穿维尔的胸膛！ 　　E瞳孔紧缩，努力想让身体动起来，却毫无作用。 　　祂将表情空白的维尔捏在掌心，像战利品一样穿在剑上，缓缓转过带着凶兽骨面的脸看向E。 　　那张被王权下令铸造得和瑾夫人一样的脸庞勾起邪异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活下去，不要让我忘记你们 　　E与那邪异的女娲像对视, 女娲像和她一样晶蓝的眼睛底层泛着充满死气的不详紫光。 　　［人格余薪：87％↓］ 　　身体和意志在祂的视线中崩坏。 　　这不是女娲，这绝不是女娲。 　　娲皇宫的女娲很喜欢维尔，甚至想让维儿当祂在伏羲生物的代言人, 祂对E动手的几率都比对维尔动手的几率大。 　　这神像不是女娲真实的样貌, 没有具体指向女娲…所以, 是有其他东西利用这一点附上了这神像！ 　　之前的黄袍石像都无法穿过防护罩, 那现在这种情况…什么东西可以毫无阻隔的穿过与E和九州城能量同源的防护罩呢？ 　　王权的安排？ 　　思绪飞快流转的这一瞬间，女娲像已经带着维尔退出控制室，祂没有理会E, 而是很喜欢似的摆弄剑尖上的维尔, 不及待要将他带走。 　　糟了…不会，真的是女娲吧…或者还是随便哪个…外神？维尔已经万人迷到连外星来的怪东西都喜欢了？被引起注意后看一眼就要带走？ 　　E挣扎地尝试爬起来，“站住！那是我的东西……还我！” 　　该死…身体完全动不了, 罪晶也没有多余的血液释放…她就该在力竭之前就提前抹了自己脖子复活恢复全满状态，也不至于现在让场面变成这样！ 　　E抓不到自己的刀，艰难咬牙抬头，“你有种就杀了我！” 　　神像的东西似乎是从未听说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嘲讽地勾起嘴角。 　　尖锐的指尖探出抓向E, 捏爆了她的头颅！ 　　解决掉碍事的虫子，女娲像带着剑上如战利品一样的维尔退下甲板，沉没黑喑的海沟中。 　　没有头和眼睛…看不到方向…可一想就知道，这么深的海底…这么重的水压, 那外星杂种又不会考虑多的…… 　　没有任第章何防护措施，维尔会直接被水压压成血沫！ 　　无头的破碎躯体缓缓自愈, 慢慢长出头颅。 　　【太慢了…太慢了…再快一点！要来不及了！】 　　躯体停止治愈, 开始干瘪收缩, 连身上的银色礼服长裙与左臂上的金属外骨骼护臂都被吸收。 　　一只手从内部撕开胸膛与腹部, 自尸体当中爬出。 　　强行催发的生命极度虚弱，E用力蹬开自己的尸身，四肢并用在地上狼狈地挣扎着爬了两下，伸手抓回泪花揩。 　　透过总控室巨大的破洞，娲皇像与维尔已没了踪影。 　　E用刀支撑着身体咬牙站了起来，“不周山号，祂刚刚往哪边走了？调出监控记录，跟上！” 　　［高位干扰！错误！错误！］ 　　［指令受限！］ 　　“你他妈的…”E阴鸷狠戾地望着生灵禁区黑暗的海。 　　本就生死不知的维尔离开不周山号的第一秒就会被压成血沫…他必死无疑…没救了。 　　那年轻人…刚刚还抓着她的脚踝，期翼地在地上笑得很高兴。 　　明明说好要活到死的…一起活到死…… 　　她明明，才刚刚觉得…那年轻人不会像曾经的战友和同伴一样死在她面前被她遗忘。 　　E可以控制罪晶，而维尔可以恢复她的人格余薪，两相配合，明明只需要一点时间，他们就能改变这个将活人扒皮拆骨吞吃的世界，他们就都能活的很好。 　　她原本以为这次的结局会有所不同……满怀对未来的憧憬，想要等一切解决送这年轻人去上学。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总是要跟她抢？怎么总是要夺走她的东西？ 　　她拥有的本就所剩无几，现在却还要和她抢！ 　　维尔是E的搭档，E的后辈，E的同伙，是和她在这残酷世界底层努力挣扎互相扶持着活下去、远比家人还要珍贵的存在，也是她的珍宝。 　　她甚至可以利用维尔改变世界，创造一个没有痛苦的乌托邦，让所有人都能够幸福地活着，让世界再也没有悲剧发生，现在却赫然中断…… 　　这世界是一座熔炉，无论怎样，都会被拆骨扒皮地一口吞噬。 　　乱透了，烂透了！畅想的计划被打断，一切都泡汤了… 　　怒火充盈了大脑，理智随着人格余薪的滑落开始削减。 　　哪来的胆子……这些外星杂种哪来的胆子抢她的东西？她是随便什么玩意儿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吗？ 　　“不周山号…”E平静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切换手动驾驶模式，打开声呐，老子要找那外星杂种偿命！” 　　【东西已经没了，就没必要了，不要进行无意义的损耗行为】 　　记忆碎片忽然弹出。 　　【大范围的声纳会将所在区域的所有东西都吸引过来】 　　“去你妈的，用不着你管！滚！” 　　【节制，维持平衡，你需要节制情感，理智是束缚你的锁链，在不让锁链绑得太紧的同时，也不要让锁打开】 　　“闭嘴！” 　　【我叫安德纳克】 　　“我他妈让你闭嘴！” 　　［人格余薪：61％↓］ 　　【不用救我了，小公主，我没救了，我自己知道……】 　　E顿住，五官开始变得狰狞，“你他妈说什么？” 　　视线逐渐模糊，出现扭曲的黑色人影，听觉也开始失灵，产生幻听。 　　【用不着救我了，小公主，也不必为我耗费多余的人命和资源重新开战，我们都是由普通平民临时组成的活人，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我们耗不过公司的。】 　　［人格余薪：60％↓］ 　　视线开始变化，E忽然发现自己在荒漠废墟未清扫的战场中。 　　手里一直握着的泪花揩刀柄变了手感，她抬起手一看，发现那是一柄沾满血的剑。 　　三指宽，双面开刃，汉剑的厚重样式，银白又隐约带着荼蘼花纹的剑刃，金属剑柄。 　　——是鸿蒙剑，维尔送她的那把。 　　黄沙席卷，可见度不高，空气吸入肺部带来火灼火燎的干涩痛觉。 　　是要刮沙尘暴了。 　　伤员们或坐或蹲在旧日都市的残骸中，神色麻木，几个年幼的女孩带着红十字袖标匆忙穿行。 　　E记起了这场景。 　　那时候维尔一个人偷偷从集中营逃出来遇见她，他们两个就闹出了些大事来，登上了公司的通缉追杀令，也成功靠着身上的名望整合了一个反抗组织。 　　这些人也是维尔求她一起救的，他们都是年轻人，绝大多数是还没成年或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都是前一个多月还在上学的学生，国家解体后和维尔同一批被关进公司的集中/营。 　　他们一星期前才被E和维尔救了逃出来，现在都拿上了武器打仗，要去和E与维尔之前整合起来的反抗部队汇合。 　　“药品！药品呢？“ 　　”药品用完了！” 　　“护士姐姐…救救我！我不能死…我还没回家…我还没给妈妈报仇……好痛啊！我好痛啊…我好久都没见到妈妈了，我要过生日，姥姥说在家等我，我要回家吃饺子……” 　　“先截肢吧！否则会被公司的生物毒素感染…” 　　“不！求求你们不要锯掉我的腿！没了腿，我怎么走啊？我怎么跑啊？我以前是田径队的冠军，我跑得最快了！ 　　我不要！放开我！我爸爸死前的愿望一直都是想让我成为像他一样的运动员为国争光…现在国家没了…… 　　啊啊啊啊——啊！我不能残废！救救我…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放开我，不要锯我的腿！你们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吗？” 　　“护士，护士快过来！他休克了！” 　　“快去战场搜救还活着的同志！” 　　“伤员抓紧时间休息！还有行动能力的清扫战场找有用的东西！公司马上会派遣新的部队过来！救回幸存者后我们要尽快撤离这里！” 　　一个背上背着枪，浑身是伤的青年一瘸一拐地向E走来，“巫终小姐，资源清点完毕…武器和子弹、食物、药品等补给都告急…这场战斗我们死伤严重……” 　　E呆愣地望着他的脸。 　　粽色的短发，坚毅的碧绿色眼睛，面容年轻英俊，身形健壮，脊背无论如何都挺得笔直，哪怕身上有伤，在漫天的黄沙中也笔挺得像一株坚守边境白杨树。 　　熟悉又陌生…… 　　这青年好像是…在安德纳科技公司接替了她位置的那个…每次记名字都会忘了的那个谁来着？ 　　“巫终小姐？您还好吗？”青年神色难看地皱起眉头有些忧虑地单膝半跪下来查看E的状态，“巫终小姐，您是否是消耗过大？还记得我是谁吗？” 　　E望着他，记忆缓缓回笼。 　　对了，她叫“巫终”，刚带着救出来的学生结束了一场公司的追捕战，眼前这年轻人是她的同志，她的部下，叫格兰特。 　　这青年还有个读医学专业临时来当护士的妹妹叫三益爱子。 　　格兰特低声恳求道，“求您，至少在现在维持理智，再坚持一下……等维尔回来就能让他帮您恢复了……” 　　“我还好，不用担心。”抱剑背靠残缺楼房的［巫终］摇摇头，声音沙哑，“水源呢？” 　　格兰特低下头，沉重道，“公司在附近所有水源中都投放了化学毒素，我们已经没有水源了。” 　　“不能再拖了，传令下去，加快进度，等搜救伤员的队伍回来，我们马上突围，撤离到其他地方再做打算。” 　　［巫终］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虚弱地咳了两声，“维尔呢？我记得他带队去劫公司的运输队了，还带了几个能力不错非要跟着一起的的学生，你妹妹爱子也跟着一起去做队医了…等他们回来情况应该就会好一些。” 　　“是，假若不出您所料，公司这次的运输队应该会有武器与药物补给。” 　　［巫终］按住隐隐作痛的眉心，努力忽视耳边的幻听，“他们去了多长时间了？回来了吗？死了多少人？” 　　格兰特看了看手腕的机械表，“差五分钟就73个小时了，还没回来，但应该快了。” 　　“回来以后马上叫维尔过来，我的精神状况撑不太住了……” 　　她还没说完，伤员里就骚动了起来。 　　“怎么了？”她用剑撑住身体，抬起头望向那边。 　　带着红色十字袖标身形娇小的三益爱子从不远处的黄沙中冲了过来，“巫小姐！巫小姐！” 　　格兰特皱起了眉，“爱子！注意礼貌！不要冒冒失失。” 　　“别对孩子这么凶。” 　　［巫终］抬手拦下格兰特，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辨认出方位，扯出一个笑来，轻轻摸了摸爱子的头，“爱子，还顺利吗？” 　　她正欲再说些什么表扬小姑娘，忽然察觉到手下的身躯在颤抖抽咽。 　　“怎么了？怎么哭了？”［巫终］以为是小姑娘发现自己在她离开后的时间出了问题难过，一边假装自己还好，一边摸索着捧起小姑娘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抹掉泪水，“别哭。” 　　“对不起，他们……还有维尔先生……” 　　［巫终］心头重重一跳，“他们怎么了？维尔呢？” 　　她没有等待小姑娘回答，第章立刻奔向了队伍回来的方向。 　　［巫终］耳边尽是杂音和哀嚎，眼前模模糊糊一片。 　　彭！ 　　她没站稳踢到东西摔倒在地。 　　“啊！谁不长眼睛踢到我了…巫小姐？”被踢到的少年担忧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扶她，“巫小姐，您还好吗？我叫护士？” 　　“让开！我自己来！” 　　［巫终］推开少年，用剑支撑着从地上爬起。 　　见了她来，浑身是伤的少年少女们一瞬间像是遇到了主心骨那样哭着簇拥上来。 　　“…巫小姐！” 　　“是巫小姐！” 　　“太好了…还有巫小姐，带队救救他们吧……” 　　［巫终］本来就不怎么良好的精神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强忍着问，“发生什么了？维尔呢？我那些队员呢？” 　　她不问还好，一问，这些没比她小上多少的少年少女们便委屈了起来，找到发泄口一样七嘴八舌地崩溃大哭着告状： 　　“巫小姐！我们被骗了！运输队是公司的局，专门引我们过去，维尔和反抗军的李叔赶我们走，带着其他前辈去断后了。” 　　“巫小姐求你！快救救他们！他们肯定还有救！” 　　［巫终］头疼欲裂，压了压手臂示意年轻人们都静一静，“先下去抓紧时间休息吧，我们马上准备撤离，这件事情我会解决。” 　　她虽说没比这些少年少女大多少，甚至有的年轻人还比她年岁大上一些，但她的威望很高，在这些年轻人眼里就是万能的存在。 　　所以她一保证，年轻人们都安下心来，止住了泪水，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格兰特追了上来，避开年轻人们小声道，“巫终小姐，这里剩下的都是些没经验的年轻人，拿枪拿武器都没个两天，身上还大多数都有伤，若带队准备救援，怕是只能当累赘……” 　　［巫终］摸出小刀在自己手腕上来了一刀让疼痛刺激理智维持，在杂音中勉强听清了他的话，沉声道，“你们留在此地，我一个人去。” 　　“这怎么行？”兰特不赞成道，“我和您一起去。” 　　“闭嘴，你留在这里，保护好这些年轻人，这是命令。” 　　许是觉得自己说话太过严利又不近人情，她又低声解释，“这些年轻人才是世界的希望，他们都还有未来，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你们不必管我，我三个小时之内回来。” 　　“可…您的状态……” 　　［巫终］冷声打断他，“假如遇见突发情况，我也没有回来，就尽快带他们离开，去北边找整合的反抗军汇合。 　　我从来不记死人的名字，否则会加重我的精神问题，你如果战死，我会像忘掉其他人一样忘掉你，忘掉你的名字，忘掉你的存在。 　　我已经这样忘掉许多人了，数不尽的人，我不希望这样…请你，带着他们，努力活下去。” 　　“就这样吧，我走了，保重，格兰特。虽然这鬼世界烂透了，但真希望我们都能活到死。”她说完这话，只留下高挑单薄的背影逐渐变小扭曲。 　　——她身上还有伤，精神不稳定，现阶段又聋又瞎，全身被血浸红大半，却持剑孤身走进了翻涌的庞大沙暴中。 　　［巫终］曾经被不见天日地关了五年，后来又一直在战场上，瘦得让人怀疑这缕幽魂会被风吹走。 　　大家都知道，她肩上压着很重的担子，自己给自己压上所有人的期待。 　　她早已一无所有，所以这是支撑她活下去仅剩的动力，叫她时刻不能停歇，要在这如同熔炉的残酷世界不断奔走，为人们杀出一线生机。 　　像白杨树一样挺立在沙暴中的格兰特望着远方的天空，昏黄的沙暴席卷中什么也看不清，再也不见单薄的人影。 　　沙尘暴开始了…… 　　在这无止境的熔炉中，真希望，大家的名字都能够被铭记，都能一起活到死。 　　作者有话说： 　　我又迟到了半小时，老规矩给今天本章留评论的天使发红包。 第143章 有人低唱 　　破碎战场的边缘板块, 巨大的机甲和密密麻麻的无人机跟随着武装浮空车升空隐入沙暴中。 　　沙暴的呼嚎，引擎与螺旋扇叶的振动。 　　［巫终］努力辨认出方向，再次给了自己手臂一刀, 勉强恢复清醒向那片地区奔去。 　　沙砾让裸露在外的皮肤与伤口很疼, 这样激烈的沙暴, 若是换个普通人来, 能立马迷失方向被吹飞掩埋。［巫终］虽然早些时候带上面罩打开了自带的呼吸器，但呼吸还是干燥得火灼火撩，让肺部不堪重负。 　　这些她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被爆炸和激光打碎的土地板块和遍地的尸体。 　　那些都是革命军的同志……她来晚了…… 　　公司刚走, 她就…只晚了一步…… 　　她开始痛恨自己了。 　　明明再快一点，明明再快一点，她说不定…她说不定就能救下这些生命。 　　同伴的死亡, 又是同伴的死亡，太多人死了，以至于总能一口叫出所有人名字［巫终］在同伴死亡的瞬间就会为了维持自己的精神状况促使大脑迅速忘记他们。 　　［巫终］愣愣地看着每具死不瞑目的残破尸体，试图辨认出每个人的名字。 　　那个白裙子的女孩是三益爱子的同期, 爱干净又爱美, 可惜自从国家解体就被抓进了公司的集中/营，反倒因为干净漂亮的脸受尽了看守者的凌/辱，再也没有穿上过干净的裙子，被［巫终］救出来以后自己划了自己的脸, 带上红十字袖标跟着主要行动部队哪里危险就往哪里窜。 　　她是个坚定又勇敢的女孩，她叫…她叫什么？记不起来了…… 　　她做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那女孩是谁？ 　　［记不起来了……］ 　　那怎么会有一具不认识的尸体？ 　　［记不起来了……想必是哪个可怜又勇敢的孩子吧……］ 　　那个满身肌肉, 双目圆睁布满血丝, 手臂上缠着某种花色的旗帜做袖标, 到死还持枪站立着不愿倒下的健壮男人叫什么？ 　　［记不起来了……那面旗帜好熟悉, 却想不起名字，似乎是我亡故的国，想必这男人也是难忍国恨的义士吧……］ 　　［巫终］努力辨认着，努力保存自己与他们的记忆，但记忆却越努力越模糊，被自我保护的潜意识强行挤压成碎片废弃，只有残留的微微酸涩与痛苦逐渐消退。 　　身上的重担被剥离了一部分，［巫终］紧绷的精神缓慢回升，幻觉和幻听都暂时恢复了些。 　　她看向尸体痛苦的目光逐渐消失，转而疑惑地歪了歪头。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尸体？又撞上公司屠杀了？ 　　什么寄巴烂运气…她还以为能遇上公司狗捡一波资源了，结果遇见这些普通人的尸体。 　　可怜是可怜，实则在现在这种时期很常见，随便走两步就能看到这样的平民尸体或武装平民尸体，尽是些拆了都没用的废物，否则公司也不可能给你留着。 　　沙尘暴这么大，养临时驻扎地那些孩子的物资补给都还没着落，不能空手而归，还是赶紧随便翻点有用的东西回去吧！ 　　［巫终］穿过地面的焦痕和被浸成红色的沙土，走到一个手臂上绑着旗帜袖标、双目怒瞪天空、持枪站立的男人面前，一脚踹翻了他，抢走了他手中死死握着的枪。 　　她按了一下扳机，皱起眉头，“卡壳了？什么破玩意拿着跟公司冲？就给我剩这玩意儿…” 　　［巫终］掏出还剩有子弹的弹夹塞进随身带着的包里，将那把枪随意扔在男人倒下的尸体上。 　　她一路捡着有用的东西，走过脸被划花的白裙女孩，端详片刻，把那条白裙子扒了下来，任那具尸体赤身/裸/体地在血污的泥土中被沙尘掩埋。 　　这条裙子只是被硝烟和血迹沙土弄脏了，洗洗还能穿。 　　［巫终］只记得自己似乎送给了队伍里一个女孩与这条裙子同样的一条裙子，记不太清是谁了，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那女孩总喜欢帮他们洗衣服，就带回去送给她吧，她最爱干净了，总有本事把这些东西搓干净。 　　“……巫丫头？”她听见有人在叫她。 　　“李叔？” 　　［巫终］迅速转头，居然在一堆尸体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中年男性。 　　是李叔，整合革命军的第三队队长，曾经是退役的军人。 　　李叔是一位很温和可靠的长辈，虽说是下属，［巫终］却在他身上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父爱。 　　这位父亲一样的存在这次是不放心他们，专门提前结束任务申请带队跟着她和维尔去集中/营/营救学生的。 　　但李叔怎么会在这儿？还伤得这么重？ 　　［巫终］想：自己总是在这种满地陌生平民尸体的地方看见李叔，难道他又到处乱逛，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 　　“李叔，怎么又伤成这样…我都告诉过你，别多管闲事。”视线模糊的［巫终］立马上前扶起李叔，有些无奈道，“有哪里的伤严重吗？我帮你做个紧第章急处理，马上带你回去。” 　　李叔望着［巫终］，像想从她眼中找出对周围尸体不同的什么情绪一样探究，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的眼神逐渐悲切下来，“不用了…丫头，我的路已经到头了，这次我得陪着他们被遗忘了。” 　　“……李叔？” 　　有眼泪落下［巫终］的眼眶，水雾把面罩的护目镜模糊一片。 　　她感觉自己的幻听和幻觉又要开始了…… 　　李叔指了指自己被机甲轰碎的下半身，“丫头，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只能靠你扶着，对革命无用，还会增加你的负担…回去也浪费资源，活不了多久。 　　把那些资源和药品食物，把那些活下去的机会，让给年轻人吧。” 　　“不…你能活的！我能救你的！我想办法，我怎样都会想办法，我肯定能救你的！” 　　李叔的话让精神本就摇摇欲坠的［巫终］濒临崩溃，她恶狠狠地掐住这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癫狂地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嘶吼地喊，“你们他妈的命都是老子救的！你们都是老子的东西！谁允许你们擅自去死的！谁允许你们擅自抛弃我？！这是背叛！老子说你能活你就必须得活！” 　　李叔惨白的脸色泛起青紫，没有挣扎，反而歉意地笑了，“丫头，虽然…这样做，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很，很自私，但，送我最后一程吧。”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巫终］耳边的幻听越来越严重，尖锐又嘶哑，她头疼得想一枪崩了自己的脑子，疯狂地想让手上掐住的人闭嘴，发了狠似的用力。 　　李叔说不出话来了，但他的目光包容又歉意，他艰难地做出了几个口型。 　　［抱歉…听到维尔提起时发现你的生日过了几周，生日礼物，我两天前做好了，但很抱歉…只能现在为你补上……希望，还来得及……］ 　　李叔死了。 　　［巫终］表情空白空洞又不可置信地松手。 　　“父亲”残破的尸体掉到地上，背上背着的背包在沙土中发出一点声响。 　　负担再次减少，幻听和幻觉消失了，精神又开始稳定。 　　［巫终］砰地一声跪下，眼泪在防护面罩里流得满脸都是，却很茫然地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伸手翻找男人背包继续收集物资。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八音盒，就像是那些总有一个芭蕾女孩旋转的八音盒。 　　不过那个八音盒上面用木头刻着一个笑得正张扬的女孩，上了色，虽然看起来正在杀人，但就像是在跳舞，也可以随着音乐旋转，还有一只可以用于替换的紫眼睛小熊。 　　是她，是［巫终］，她早已不跳舞了，也没有普通女孩喜欢的小熊玩偶，所以是她在战场的模样。 　　奇怪…这个不认识的男人为什么会有和她一样的八音盒？似乎还是手工做的？ 　　但八音盒拿着也没什么用，反而占地方，有携带这个的功夫，都能多带些资源了。 　　［巫终］随手扔掉八音盒，继续搜寻战场，但她忽然发现了不对。 　　一柄玉龙长/枪矗立在破碎战场的中央，维尔浑身弹孔，仰躺在地上。身体被黄沙掩埋了大半，若不是那柄熟悉的长/枪，［巫终］还看不到他。 　　“维尔！” 　　［巫终］冲了过去，跪在地上刨开那些碍的沙土，扶起维尔的上半身抱住他的头。 　　精神迅速恢复，［巫终］的思维开始清晰。 　　“小公主啊…你怎么来了？精神撑不住了吗？”维尔睁开紫色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璀璨得如同恶土燃烧的紫晶。 　　“沙尘暴越来越大了，快走吧，小公主，以后省着些用。” 　　他有点难过，很委屈似地把头埋在［巫终］胸口，絮絮叨叨地抱怨，“我他妈的真是受不了…没有医生没有药，连车也没有，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补给没有增援，沙尘暴又不停……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巫终］突然明悟，维尔也只是一个年轻人啊，几个月前还在上学……他亡了国，没了家，在战场坚持了那么久，现在终于抱怨了，终于像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可是［巫终］高兴不起来。 　　“会结束的，我们会结束它的，我们会结束这操蛋的世界。” 　　［巫终］摘掉面罩，保证似的捧起年轻人的脸颊，凝视那双眼睛，用额头抵住了维尔的额头，重复道，“我们会的。” 　　额头相抵，是一个很亲密又不含情/欲的行为，人是不会这样做的，这样做的一般是不会说话的野兽，他们低下头，额头相抵，代表信任，性命相托的信任。 　　［巫终］看见维尔的眼睛，如紫晶般璀璨的眼睛像一团燃烧的火，烧得极旺的火，而他的脸颊却如暮日般在漫天的沙尘中失去所有血色。 　　维尔说：“小公主…做人太累了，反抗太累了，我下辈子要当条狗……” 　　“真要当狗，你又不服气要咬人了，说不准还怪人瞧不起你。” 　　［巫终］低声说，“受什么委屈，有什么压力告诉我，我帮你解决，假如你下辈子真要当一条狗，路上见着我了，记得叫两声，我还养你。” 　　维尔笑了，“那我不当狗了，等报仇以后，我要当英雄，我要扬名立万，只要风能传到的地方，都要传唱我的事迹，人人见了我都要夸一声大人物。 　　到时候战争结束了，我还要很有钱，我们再他妈的不用一起在战场上受这么些个鬼罪了……我要带你去海边住，再也不看这些沙子。 　　到时候每天都很高兴，你像那些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一样每天唱歌跳舞都无所谓。” 　　［巫终］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维尔身上的伤，清楚他治不好了，现在这么精神，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真好啊…你说的未来真好。”她说，“我们都能活到死。” 　　维尔端详她片刻，“问你个问题，小公主。” 　　“你说。” 　　“你知道……人在微笑的时候不能呼吸吗？” 　　E转头抹掉自己的眼泪，哑声道，“我都说我不会再被你这捉弄人的冷笑话骗到了，我说你讲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我知道，但我只是想让你笑。”维尔抬手撑起她的嘴角，“笑一个吧，小公主，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已经不是死于仇恨了，我是死于梦想，我要为人类的解放奋斗一生。” 　　“为梦想搭上命…真的值得吗……” 　　“国家没了，我的家没了，我们的家都没了，我们成为了流浪者…游荡的幽魂。 　　但我还是见你总偷偷在沙土上画画，你的画里总有灯或星星，好像灯火不灭，人就总能回家一样。 　　我们不是流浪者，我们说不准只是喝醉了酒，在这噩梦里勾肩搭背地唱着歌往前走，等到酒醒就回家了。” 　　维尔笑着继续道，“小公主，给我唱支歌吧！就是我们喝多了的那种口水歌！” 　　［巫终］沉默片刻，在沙尘中开口，沙哑的声音低唱。 　　“如果我客死他乡 　　我们是死于梦想 　　我亲爱的兄弟啊 　　如我与你永别 　　那无人向往的垃圾场 　　将会成为方向……” 　　维尔疲惫地在沙暴哀嚎的歌声中闭上眼睛。 　　唱吧…唱吧…小公主吟唱啊，唱起了流浪者之歌。 　　我们是死于梦想，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最好没心没肺地大笑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罪王之证 　　维尔可以恢复混乱的精神, 但他也同时作为锚点维持人性。一旦他死亡，失去灵魂的尸体就只剩下恢复精神这一用处，而作为隐藏数值的人性则无法恢复。 　　精神稳定性提高, 人性却被忽略。 　　沙尘暴越来越凶猛, ［巫终］无知无觉地跪坐在混乱惨烈的残骸中里, 怀抱着维尔的尸体, 眼神随着记忆与人性的缺失缓缓迷茫。 　　她松开手里陌生青年的尸体，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记忆有了一些断层。 　　这么大的沙尘暴…她怎么会在外面的尸堆里？还抱着具尸体？ 　　虽说记着是出来搜东西，但这次的记忆断层确实有些严重, 搜东西搜物资也不至于抱着个尸体啊…… 　　不会是她又发疯跑出来了吧？那她是怎么恢复的呢？ 　　［巫终］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 感觉越动脑子精神问题就越严重。 　　她是知道自己会忘记死人的，但这些是连着情绪记忆一起忘记，假如察觉到自己忽然忘记了什么,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怜惜与不舍，毕竟有理智就该知道这是大脑为了保护她的精神稳定。 　　想不起来就不必多想了…［巫终］推开尸体站起来欲要离开，指尖却不慎碰到了青年那具尸体的脸颊。 　　奇怪……精神…回升了？ 　　［巫终］试探性触碰这具尸体的皮肤，准确感知到, 自己的精神的确在回升。 　　她刚刚发疯难倒是因为是抱住这具尸体才恢复意识的？这是什么原理呢？这具尸体还是个什么稳定器？ 　　现在她没时间多想, 沙尘暴越来越大，此地不宜久留，否则非得被活埋了第章。 　　［巫终］单手把尸体甩肩膀上扛着，找到这附近的城市废墟, 寻了个结实又背风的房子放下。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抹去青年脸上的血污, 仔细打量那张脸。 　　晶紫色的瞳仁, 脸颊略微瘦削, 五官深邃, 应该她亡了的故国邻边国家的血统。 　　这青年年龄不大，虽说体型健壮身型高大，但最多不过20岁，仔细看还有些俊秀。 　　不过他有一边断眉，倒显得暴虐狠戾，徒增几分凶悍匪气，容易让人忽略他俊秀的五官与过于年轻的年纪。 　　也许是在沙漠废土的战区呆久了，青年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连头发都像是被晒得灰白褪色。 　　总体来说……看着不像什么好玩意。 　　不过管他是谁，［巫终］一向没有浪费的习惯，这尸体能恢复精神，又被她捡到，自然就是她的了。 　　她精神值低大部分不是因为原本就疯，而是因为她发现她能掌控一种叫做“罪晶”的不可治愈病毒。 　　这种病毒具有强大传染性，染上了就无药可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会受她控制。 　　这件事，包括集结的反抗军和那些学生在内，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只是偷着用。 　　［巫终］的确是这些人的首领没错，但她从来都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性。 　　人性险恶又复杂，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心无忌惮任地由一个随时能操控自己思维与行动的人活着。 　　若是让人知道了，先不说恶语中伤，光只是行为，便难不准会被背后捅一刀，所以这种能力她一般只用来下暗手。 　　也许是因为用罪晶这种病毒太不人道，［巫终］每次战时偷着用了精神就会再度下降，总得省着用。要是能随时带着这具尸体，是否就再也不用遏制了呢？ 　　以现在世界的局势，他们这些经过训练的平民根本就打不过公司。 　　战争是不择手段的博弈，再怎么用理由粉饰，本质上也是罪恶的，革命也就是要牺牲，所以…用特殊手段更容易加大获胜几率。 　　不若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利用这具尸体和罪晶直接完全控制所有人，组成一只没有异心、悍不畏死、每个人都能熟练杀戮的军队。 　　人性降低的［巫终］一切都偏向于绝对的理性，这个大胆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充斥了她的脑海，无法驱逐，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且牺牲最少。 　　得想个法子不让这尸体腐烂，还要能随时携带。 　　［巫终］掐住青年的下巴，抬手让掌心伤口的血液滴入青年口中。 　　她俯身用额头抵住青年的额头，有些迷蒙地轻声低笑，“甜心，听话，全部都吞下去，为我创造一个新世界吧。” 　　幽蓝色的晶体侵入青年的尸体，将属于［巫终］的意志注入大脑，然后随着血液的流通贯穿整个身躯。 　　毫无生机的紫眼睛微微转动，［巫终］的灵魂分化为两个视觉，灵魂相连。 　　她望着额头相抵的自己……毫无生机的蓝眼睛和毫无生机的紫眼睛，没有一丝人性和活物的机质。 　　连接的灵魂让两个身躯都可以时刻抽取维续的精神，无论如何消耗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智。 　　微哑的笑声中，占据大部分灵魂的［巫终］抽身而起。 　　她亲了亲青年的额头，低笑着道，“你可真是个宝贝…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了…安心做我的台前傀儡吧。 　　以后恶事你来做，吸引公司的注意，为我背上所有的骂名，然后…为我创造一个梦想中的乌托邦。” 　　神色冷漠一片死寂的青年向她点点头，右耳上挂着的银色锁链耳坠掉落。 　　“抬起头来。”［巫终］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将下巴靠上了他的肩膀虚虚地搂着他，毒蛇一般的攀附，冰凉的手从后方抬起他的下巴。 　　她将捞起来的锁链耳坠挂在青年的左耳，在耳边轻声道，“从今天起，你就是罪王，你只需要控制他们的躯/体与思想实行暴/政，让他们都恐惧你，信服你…… 　　而我…则不完全认同你，维持他们被控制后愤怒与精神的平衡……直到这世界重见天光。” 　　“直至终结吗？真是一个无解的阴谋…：”罪王露出和［巫终］一样的笑来，“那就叫安德纳克吧，我是罪王，你就是我的原罪，我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确是你的作风…… 　　就让这场好戏开始吧，我等不及要看到那天了。” 　　两人对视而笑，于是罪王与“被其控制”的原罪走进沙暴中…… 　　［人格余薪：60%］ 　　记忆碎片融入大脑，视觉画面重新变回不周山号的主控室。 　　E望着幽暗的深海，伸手捡起地上维尔遗落的银色锁链耳坠。 　　——这普通的耳坠已经变成一件橙色物品了。 　　［罪王之证(橙色/E专属)］ 　　［福祸相依，祸已为你抵消，且从耳钉改成了久戴也不会痛的磁性耳夹，现在它只是一个给予祝福的礼物］ 　　附加词条： 　　［被遗忘名姓者的赐福：世界运势附加，佩戴后将掠夺“世界之子”所有气运成为“极恶.世界之子”，自动获得世界与所有“反叛极恶”阵营大幅度好感。］ 　　［往日残影：佩戴后迅速大量恢复人格余薪，但失去灵魂后却无法恢复人性，只余虚幻的往日残影。］ 　　作为橙色专属武器的“罪王之证”只有两个词条，且只有E才能用，但这两个词条很强，某种程度上替代维尔的功能。 　　“被遗忘名姓者的赐福”能让E像王权一样世界气运加身，拥有直面外神的资格，甚至还有维尔自带的极恶阵营好感度增加。 　　唯一有些不太好的就只有“往日残影”的人格余薪恢复效果。不能恢复人性，只是勉强能用，不过至少能让E无时无刻保持绝对理智，用最冷酷高效的方式达成目的。 　　E将锁链耳坠扣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人格余薪(伪)：80%↑］ 　　幻觉和幻听消失，人格余薪的信息词条上多了一个“(伪)”，看不清具体剩有多少人性。 　　没关系，只要理智就好，这些东西不妨碍的…… 　　E这样想着，摸了摸耳坠。 　　罪王是她，罪王和原罪两人一直都是她。 　　维尔只不过是个背黑锅的傀儡，他死前的遗愿说要当大英雄，却被她变成罪王，成为一个背黑锅的傀儡。 　　维尔没在她面前死，就还有活着的几率，她现在有直面外神的资格了，应该想办法去救维尔的。 　　不……这并不妥当。 　　理性说： 　　这种想法是没必要的，维尔活着的几率不超过1%，他所提供的作用也已经可以替代了。 　　我不需要再费时费力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未知的东西被困死呢。 　　E想说些什么来说服自己，却没有找到任何理由。 　　她残留人性，却没有残留太多，绝不超过60%，完全不足以让她在已知希望渺茫的情况下做无用功。 　　走吧，上岸去…回终结城…… 　　到废土去控制反叛军，见见那个冒牌货拿回她的剑，然后用罪晶感染全城的人，再逐步扩张，蚕食公司掌控的城市，直到完全感染这个世界，重建起一个新世界。 　　罪晶的阶位足够高，之前的黄袍雕像都不敢碰，女娲雕像里的东西也是在她不能使用罪晶时过来的。 　　所以罪晶说不定也能对那些外神造成感染。 　　只要时间……只要时间足够，世界将变成一个梦想中的乌托邦！全部由她这个绝对理性的最高层级掌控思想，稍有不对的念头就修改掉，就再也不会有痛苦和压迫了！ 　　对！她又不会死…还能保持理智…她永远会是最理性的存在…… 　　这个世界所有生物一切思想和行为都会在她的监控下，她可以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修改任何思想，将一切都推向正确的走向。 　　她可以永远看护着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像童话一样永远幸福美好，不存在任何错误与黑暗。 　　【小公主，可我只是想让你笑……】 　　记忆碎片里的维尔说。 　　【让所有人像木偶一样被摆弄，失去自我，这些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E用拇指指腹摩挲自己以一种恐怖弧度上钩的嘴角，“别担心，甜心…我一直都在笑。” 　　她维持着那诡异又扭曲的笑容，空洞的蓝色眼眸底层泛起了略微紫光，衔尾蛇邪异地在其中旋转，“这不是我想要的，但肯定是你想要的……我要帮你实现梦想了。” 　　【这不是我真正的梦想…我的梦想是让你开心，是让所有人都能开心……】 　　“甜心，等我感染这个世界，没有人会不开心。” 　　作者有话说： 　　咳，昨天有人问维尔的血统问题，我以前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把他当辍学的纯情男高。 　　但是现在一思考，他说话弹舌，把酒当水，是喜欢徒手与熊搏斗的养熊人士，上辈子还是恰第章好遇上E。 　　那他大概……是个邻国的毛子。 　　这么一联想，我现在脑子里都是他逃出来以后直接冬泳潜水游过江去投奔E……过江龙了属于是。(神智不清.jpg) 　　好啦，第二卷 流浪者之歌结束，这里就是第三卷反派恶徒的开始啦！ 　　E一步步走上反派的道路要乱杀了(√) 　　我本世家大小姐，岂料公司害我，王储辱我，国破家亡，能力被废，人人皆可踩上一脚，就连小小外神也敢夺我甜心，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重回终结城，现在是钮钴禄.安德纳克.E，今日给我评论，V你红包，看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人类的未来和甜心一起夺回来！ 第145章 儿童套餐 　　终结城, 海景区尤里哈港口。 　　这里连带着这一整片沙滩都是是富人专属的区域，不同于隔壁臭气熏天的港口在夜间还要装卸货物，这里在夜间已然点上了篝火。 　　远方是五光十色的城市, 而这里拉起的暖金色彩灯星星点点, 正在沙滩上举办一场酒会。 　　记者们守在沙滩与港口, 目光灼灼, 乐队奏响轻快的曲调，人们托举着香槟杯高谈阔论，穿着优雅裙摆的女士与绅士们在闪光灯中热闹地于沙滩上跳舞。 　　在酒会之外, 则是一片黑暗。战斧安保公司装载制式战斗义体的公司雇员与机器人打着光源巡逻, 驱赶那些想窥视或靠近酒会的下等人。 　　不周山号已经从这里离开终结城七天了，今日是归航的日子，酒会也正是为了庆祝不周山号的返航。 　　现在是凌晨三点, 西里斯持续通宵工作的第23天。 　　他眼神无光，脸颊疲惫瘦削惨白，眼下挂着青黑的眼袋。 　　他感到无比烦躁困倦而烦躁，完全靠战斗兴奋剂吊着一条命。 　　西里斯是战斧安保公司的雇员, 就职了几年, 一路摸爬滚打还没死，倒也混上了还算不错的位置。 　　前两周有两个不知姓名的傻逼雇佣兵接了单子，把安德纳科技公司的工业园区和义体实验机构都给端了，尸体都堆成了山, 闹出了大暴动。 　　起因就是一个叫莉齐的小女孩爸爸是安德纳科技公司的雇员，被发现身体很匹配义体, 所以被安排去参与实验, 结果装载新义体的时候一个没撑住死了。 　　那小丫头又聪明又蠢, 知道告法庭告不赢, 自己也会被灭口，想着父亲没了自己反正也得死，就拿着自己攒下的钱给中间人挂着单子说要找公司报仇。 　　按照规矩，只要是雇主的单子，无论多离谱，中间人都必须得接着。所以这小女孩就真的拿着可笑的2000欧把这个任务挂了上去。 　　本来明眼人都知道，这种涉及到公司的单子都单单只是挂中间人那里。 　　涉及到公司，除了最顶尖的那几个，又或是为了金钱铤而走险的团队，没任何一个雇佣兵会接。 　　而且就这么点钱，中间人抽成之后就剩百来块，连子弹损耗都不够，大家都当笑话看。 　　可那两个傻逼雇佣兵，他就真接了！ 　　一男一女，都顶着头白毛，愣头青似的，完全不会看任务涉及的势力，这种百来块的任务都接，还强得很。 　　你敢想象吗？一瓶自动售货机里最常见的饮料五块钱，而这俩傻逼就为20瓶饮料，冲进公司的工业园区大杀特杀、烧杀抢掠… 　　不说那些损耗的机甲和设备，还有花大代价培养的公司高级雇员与实验人员。 　　那他娘的连园区的电线杆子都挨了几刀！当路障的路桩都被挨个儿踹歪，造成的损失上千亿，就他妈为百来块！ 　　那两个傻逼不是脑残神经病就是其他公司的阴谋！甚至连累了战斧安保公司！ 　　反正这场“莉齐事件”让本就繁忙的战斧安保公司变得更加紧张。 　　幸好，在这个节骨眼正好赶上西里斯攒了三个月的轮休排班，而人事部也因为太过繁忙忘记召回所有休假员工。 　　眼下，只要他不说，等今天的工作顺利结束，就能享受六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靠战斗兴奋剂不断摧残神经系统维持工作的西里斯无比希望现在就回到魂牵梦绕的家，躺上那张花费了大量工资保证有效睡眠却很少睡过的柔软的大床，像死亡一样好好的睡上六个小时，直到公司的紧急通讯再次将他吵醒。 　　再撑一撑，一定不能出差错，只要熬到不周山号返航…… 　　西里斯因战斗兴奋剂亢奋的神经强行维持着他的精力，夜视模式的义眼与手持光源的白色光线四处巡回。 　　忽然，能够完整眺望海岸的露台边缘搭上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 　　西里斯瞬间睁大了眼睛，手臂中的螳螂刀弹出开启戒备状态，随时准备情况不对便通过团队频道联系一同巡逻的下属赶到。 　　“是谁？这里是公司的的地产！外人闯入将被清理！”他低声警告。 　　露台下方的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手臂用力，搭上了第二只带着金属外骨骼护臂的手一撑。 　　西里斯首先看到了一头银发，然后是下半张脸上的骨面与女人身上银白色的昂贵礼裙。 　　那头银发让他联想到那两个大闹安德纳科技公司的工业园区的疯子，但仔细一看清这装扮，西里斯立刻心中一惊，关闭了义眼视觉功能。 　　白袍骨面，巫家人的象征…巫家也确实是派人上了不周山号，甚至还是嫡系。 　　这位是那个有伏羲生物血统的巫家大小姐！ 　　巫家人的脸可看不得！那是要被杀的！更何况这位小姐现在还没有穿斗篷带兜帽！ 　　“巫小姐？”西里斯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想去扶女人，“您还好吗？您怎么会在这儿？” 　　他听到嘀嗒嘀嗒嗒的水声，一双冰凉的手扼上他的脖颈，幽蓝的晶体接触皮肤。 　　罪晶迅速侵入大脑，西里斯的义眼重启，朝E低下了头。 　　E收回手，撑着爬上露台。 　　银发浸泡了海水，略显狼狈地贴在她脸颊和脖颈脊背的皮肤上，唯一庆幸的是身上的礼服长裙料子够好，是高复合性材料，不但有护甲还根本不沾水，甚至有自洁功能，抖两下，水珠和脏污就没了。 　　她勾起小腿脱下脚上的高跟鞋，倒出里面的水用一只手拎着。 　　“终结城近况如何？” 　　战斧安保的西里斯迟缓了一瞬，立马被大脑中突然出现的思想控制着咧嘴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来。 　　他换上E最喜欢的那个新闻主播纳特.伊迪一样激昂的语气，“如您所见，烂透了，烂得一如既往，我等不及要改变她了！” 　　E问：“那你开心吗？” 　　这是什么问题？怎么会不开心呢？世界会走向美好，为什么又开心？ 　　西里斯感觉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比战斗兴奋剂还要管用。 　　也许为公司工作，哪怕被洗脑后也会因为疲倦有那么一点不情愿，但现在，他是为了理想和人类，他是自愿的，他完全可以不用休息，不知疲倦地为未来而奋斗。 　　他在被修改的思想下充满活力地大声道，“我很开心，原罪殿下！” 　　“人在微笑的情况下不能呼吸…这是个冷笑话，但他只是想让我们笑。” 　　E勾着嘴角的怪异笑容一字一顿道，“现在，你们脸上的微笑无论何时都不会消失，与呼吸如影随形，这代表你们在我的控制下都很快乐。” 　　“那么…笑容就不要停了，去传播罪晶，让所有人都被我们同化，让这个世界尽快变成我们的乌托邦。” 　　“遵命，原罪殿下。”西里斯挂着微笑轻快地退开了。 　　E将头发拨到耳后，走出了海景区。 　　不周山号现在是属于她的，那么贵的玩意儿，她上岸前便将其关闭所有连接信号打开防护罩停在了海底，然后才自己游上来。 　　在九州城闹了个那么大的事，消息若是传过来，要还想在终结城呆，在感染全城之前，租的公寓是不能住了，只能换个身份重新找地方住，或者住不周山号上。 　　终结城仍然下着细雨，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与各种广告的全息投影下显得迷蒙而虚幻。 　　E一手拎着高跟鞋，一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赤着脚，在雨中重新回到这座罪恶的逐梦之城。 　　路上的车流逐渐多了，E挪动着步子，慢吞吞地走上马路挑了一辆看得过去的，冰蓝的眼眸中金属流质涌动，当街黑开车门一把拽出驾驶座的车主崩掉。 　　车门砰一声关上，E把高跟鞋扔到副驾驶，沉默地将手搭上方向盘，罕见地有些不知道干什么了。 　　车辆发出滴滴的悦耳提示声。 　　原先都是维尔开车的…她好久没开过车了。 　　维尔总说她开得烂，开什么都能要人命，她也每次抢着要开，但现在维尔死了，她倒是不想开了。 　　也没有多难过…就是感觉车里空落落的，还太过安静，有些不习惯。 　　明明规划了每一项目标，但现在坐到车里也没有准确的目的地，不知道自己现在应第章该干什么。 　　维尔死了，那年轻人和她离开时还活蹦乱跳，满怀憧憬，但现在甚至没能死在终结城，而是默默无闻地死在了海里…… 　　E自认没脸去见德西法，她沉默着，只想能趁着这个时间把公寓里值钱的东西收一收，等德西法不在的时候送他诊所里给他留个念想，让德西法只管当她和维尔两个都死在那场委托了。 　　对于恶土的濑田夫妇…他们也把维尔当亲生儿子，E也不敢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滴——滴——” 　　“喂！前面的！堵着路干什么？我们赶时间！” 　　“挡在路中间做什么！” 　　随着E的停留时间，马路后方堵了一长串的车流，后方的车主们叫骂着，完全没管尸体死在街上的前任车主，也没一个ECPD的警察上来管。 　　而穿着稀少的流莺裹着大衣外套，在雨中靠在马路边的墙壁上抽烟，大方地朝车流展露颜色各异的大腿和胸脯，霓虹光将她们的皮肤打成各种颜色。 　　看来这座城市也真他妈的恋旧啊……依然充满艹蛋的终结特色。 　　E轻轻呼出一口气，听着雨水打落在车窗玻璃的声音，忽略掉这座城市总是不间断的枪声与粗鲁脏话，开车撞翻几个电线杆子回了公寓。 　　“哟！这不是小公主吗？穿这么漂亮？委托完成回来了？” 　　总是在楼道抽烟的李长青照旧穿着老头衫和裤衩，踩着个人字拖。他见E回来了，立马打招呼，“维尔呢？他可是说这是个大单子！回来就能成大人物！” 　　E没有出声，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径直往前走。 　　“E？” 　　“E？你这样我可是会难过的……” 　　李长青被E甩在身后，公寓的门关闭，还是没有隔绝他的声音。 　　E暂时没心情理李长青这个黑川幸子的前夫，进门就将门锁上，扔开鞋子，卸掉武器装备，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水管里的水是海里抽的污染海水与酸雨，被净化过几遍，非但不可饮用，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味，拍打在脸上又冰又疼。 　　E用力搓掉自己已经花掉的妆，像掩饰那样抹去眼睛的水渍。 　　洗手台前的黑色液晶屏幕自动识别出前方人员的身份，翻面变成镜子。 　　E把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银发女人很年轻，却格外苍白，眼睛一片死寂。 　　她头发还没干，维尔给她两侧剪的头发也半干，很是狼狈地贴在脸上，眼眶可能是因为妆容的残留或是用力搓揉显得一片通红。 　　E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镜子里的女人也对她露出一个怪异生涩的笑容。 　　看起来好奇怪……为什么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明明已经失去那么多东西了，又为什么不能习以为常呢？ 　　何况，这次维尔最重要的人格余薪恢复效果也有了替代物……反正也没有太多的人性，所以是否失去也无所谓吧？ 　　E突然感觉很累。 　　她点燃香烟，打开电视当听个响，咬着烟头躺到客厅的沙发上静静闭上眼睛。 　　这次没有维尔再试图和她抢电视频道了，也没有维尔和她一起喝着酒对电视频道品评论足。 　　“呜汪！汪！” 　　一旁的电脑发出响声，屏幕自动开启，出现维尔养的那只紫眼睛的电子宠物熊。 　　“呜呜呜呜呜呜呜…汪汪汪！” 　　维尔那只狗熊不知什么时候连接网络爬回电脑，像维尔一样一样精力过剩地到处乱窜，狗似的叫唤着想让人理它。 　　E终于忍不住了，抱腿将头埋在膝盖上。 　　这里其实一切都和出门前一样，衣服挂在衣柜里，酒瓶还是到处都是，刚做好的手/雷还没来得及搬进武器室，发如雪立在玄关处。 　　好像下一秒E和维尔就会结束什么委托从酒吧又或是德西法的诊所回来。 　　这让E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是多余闯入者的错觉。 　　家里没有变……也没有缺少什么……只是在门口多出一把泪花揩，多了自己这个闯入者。 　　维尔和E都死在了外面，而她是不慎闯入这里的罪王安德纳克。 　　不，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这是E和维尔家。 　　E会每天为未来做打算，一边攒钱买房一边规划着要送维尔去上学，而维尔那年轻人每天都在这逐梦之城为梦想而活，他们都是人。 　　人性逐渐缺失的安德纳克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只有人才会回家。 　　街头、公司、恶土、反抗军基地、深渊、海洋……安德纳克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唯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没资格拿走这里的东西。 　　E一把抓起泪花揩，逃亡似的离开了这里。 　　现在还是凌晨，无处可去，她一路冲到江谷区，持刀砸开了滋滋炸鸡的门。 　　滋滋炸鸡空无一人，没有开灯，但外面的城市霓虹透过玻璃照了进来，让自动售货机器人都反射了些紫光。 　　“我要两个儿童套餐。” 　　E卷携着满身潮湿冰冷的水气，对机器人说，“一个A款，一个B款，两个不同的玩具。” 　　钱款转账，机器人眼中红光闪烁，接收到订单信息。 　　两份儿童套餐被端到临窗的桌前。 　　薯条、油炸的合成肉面饼、油炸的合成淀粉鸡块、甜到发腻的可乐…… 　　E撑着下巴将两个餐盘都推到对面，一边看对面吃一边朝对面的空位说，“看吧，一直念叨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成分不明的廉价合成肉，不知哪儿挖出来的油…炸给脑残吃的……” 　　记忆碎片弹出： 　　【你还不是在陪我吃！】 　　E笑了，“对啊，我是脑，你是残，所以没问题。” 　　【玩具呢？】 　　E顿了顿，皱眉转头替维尔问送餐的机器人，“送的两个玩具呢？” 　　机器人的音响发出合成的电子女音：“很抱歉，尊敬的客人，玩具赠送活动已在昨日结束。” 　　“我问你玩具还有没有！” 　　炸鸡店的老旧款式机器人智能不高，机械地重复上一句：“很抱歉，尊敬的客人，玩具赠送活动已在昨日结束。” 　　“回答我！” 　　“很抱歉，尊敬的客人，玩具赠送活动已在昨日结束。” 　　泪花揩出鞘！炸鸡店变成了废墟！ 　　作者有话说： 　　E，一款精神有问题的丧子老父亲(痛失甜心.jpg) 　　感觉吃炸鸡好像社恐的孩子躲在家长身后看家长为了他的玩具大声吼服务员。 　　将来的某街头小报：震惊！原罪之女竟因为吃儿童套餐没有赠送玩具发癫砸了整个炸鸡店！ 第146章 问道 　　天色漆黑, ［肉を焼く］、［歌舞伎ショー］、［もみじ屋］、［水光クラブ］、［春桜バー］、［メイド喫茶］等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不知疲倦地闪烁，迷蒙的夜雨绵绵不绝，在永远阴湿的歌舞伎町落下。 　　歌舞伎町, 一切都一如既往, 垃圾的排水设施, 艳俗又暧昧的粉光在水洼中反射, 玻璃橱窗里跳着热舞的性/工作者，街边等客单干的流莺，全息投影的美貌女子。 　　烂透了。 　　真他妈的, 一如既往的晦气。 　　锁链耳坠在左耳上轻轻摇晃, E将手搭在刀柄上，踩着污水再次走进了阴暗萧条的小巷。 　　躺在垃圾堆的流浪汉和磕多了的瘾君子见了她这个熟面孔后无动于衷，也没人敢上来招惹。 　　E随手揪起一个衣衫褴褛又臭哄哄的中年流浪汉, “老德在里面吗？” 　　“不在…出去了……” 　　E将他扔开，抬起眼眸对周围的人说，“别告诉他我来过，不然把你们全部腿打断扔进鬣狗的食品工厂做肉罐头。” 　　这里呆久了的人都熟悉E的脾气, 知道她这次没开玩笑, 几个年轻的点点头，见E没拦他们，便逃了。 　　至于大多数，都是麻木地望着前方, 无所谓威胁，大概也是同意。 　　E转身从隐藏在垃圾箱后面的地下入口进入德西法的黑诊所。 　　诊所开着门, 不过无光的楼梯显得水泥承重墙上的涂鸦格外诡异。 　　E其实从未见过德西法不在诊所里, 每次她和维尔来诊所, 德西法都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和白大褂, 坐在工作台旁打开台灯修理淘来的义体。 　　维尔见了十有八九都要把他的那盏灯踹下来，而德西法则会颓废地耸拉着眼皮，无奈地将台灯捡起来，用缓慢温和的语速询问他们工作如何，让他们少喝些酒、少接些危险委托、早些回家，把他们当自己的孩子养。 　　现在维尔死了，德西法也不在，那盏暖光的小台灯自然没有亮起。 　　诊所内没有主光源，一片黑暗，只有电脑显示屏冷硬的义体数据和不远处不知源头的昏暗绿色光亮，像恐怖主题里的福尔马林。 　　E在储物架上看到了记忆碎片里的那个用木料雕出她的八音盒。 　　李叔死前送她的礼物，没想到辗转多年，居然又在这儿遇见。 　　E没碰那个八音盒，只像往常一样沉默地靠上工作台，点燃一支烟，掏出维尔常用的一把手/枪，咬着烟头第章把子弹填满。 　　诊所的铁门传来响动。 　　“E？你回来了？” 　　德西法收了伞，抖抖上面的水珠挂在门口，单手拖着两具明显是公司高级人士的尸体回到诊所。 　　他在黑暗中见了E现在的模样，怔然片刻，很快又沉默下来，也没有多问，扔开两具尸体，找了张毛巾递给E，“把头发上的雨水擦一擦吧，孩子。” 　　“我本来没想让你看到我的，我没脸回来见你。”E没接毛巾，吐出一口烟气，将维尔的枪放上桌面，“抱歉，德西法。” 　　德西法低着头摸了摸枪，打开工作台那盏暖色台灯。 　　他说话沙哑又温吞，“你没有错，也不该和我道歉…孩子，是我这个年长者没有负起责任。” 　　E有些不可置信地在灯光下望向德西法。 　　——他下巴上的淡青胡荏还是没刮，神色疲惫颓废，穿着皱巴巴的灰衬衫，白大褂上还有血迹。 　　但他的确没有迁怒或不满的情绪，看她的目光忧伤，却只有担忧与愧歉。 　　“是我的错……”E轻声说。 　　“我们都知道，假若你有能力，你一定会尽可能去救他。”德西法叹了一口气，坐回工作椅上，拿起毛巾朝E招了招手。 　　E沉默片刻，终于掐灭烟头在他椅边屈腿坐下，将头倚在他的大腿上。 　　德西法擦掉E头上的雨水，抬手用掌心的热能模块烘干，帮她把头发梳起来，“我希望你们每天都能活着回来，所以每次都想阻拦你们接受危险的委托，也不太赞同维尔的理想。 　　但年轻人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在走上这条路的那天，维尔早就接受了死亡，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他不会希望有人难过。那孩子只希望在死后被大家歌颂事迹，而不希望在还是无名之辈时死了，等大家对他产生同情或怀念…那反而会让他觉得难堪。” 　　“我知道，我不会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E说。 　　德西法把一只木簪插/入她发间，“他搞了个程序，一但他的生物信号停止超过三天就会发消息给我。 　　我昨天收到维尔的消息了，离开诊所也正是为了这个。” 　　E摸摸头上，发现那是她和维尔之前租房钱不够卖了的那只流云木簪——“问道”。 　　“这是……” 　　“是维尔留着给你的，他替你赎回来了…我本来当他每天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出去鬼混，结果他是去斗兽区打/黑/拳……” 　　德西法止言于此，轻轻摸了摸E的头，“去吧，孩子，假如有需要，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找我。” 　　“德西法！你和这疯女人在干什么？！”极度愤怒的尖锐女音人未至声先达。 　　E和维尔曾经救过的女医生阿兰朵从诊所外面怒气冲冲地冲进来，一脸嫌恶失望，“德西法！我承认这女人是有几分姿色，但没想到你这么饥不择食！你哪怕去外面找个流莺都比她好！” 　　德西法茫然地抬起那张疲惫又颓废的脸看向自己的侄女。 　　阿兰朵转移发火对象，扬起下巴嘲讽地对E道，“没钱还债还是怎么的？勾搭了维尔那边还不够，这么饥渴，逮着德西法这种中年老男人都急轰轰的含了把子往嘴里吞是吧？” 　　E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德西法给她梳完头发后她脑袋伏德西法腿上确实有点像在那什么。 　　但这裤子拉链都好好的，认真看也没有怎么怎么样，而且真要来也只有她上德西法的份，阿兰朵嘲讽她倒还可以理解，开口指责德西法这长辈就有点过分了。 　　E有点不悦，但不是因为自己被误会，只是因为阿兰朵乱给她和维尔、德西法附加关系。 　　维尔和她是搭档，是兄弟，是家人，而德西法更像是他们的父亲。 　　她看在德西法的面子上没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重新点燃一支烟，等德西法说话。 　　德西法明显也反应过来了，皱起眉头，罕见有些恼怒，“阿兰朵，向E道歉。” 　　阿兰朵嗤之以鼻，“为什么要给这种女人道歉？你上次维护她也是因为你们有种关系？ 　　德西法，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对我这个亲侄女左右不顺眼，你对得起我母亲吗？她当年真是白救你了！” 　　“正是因你母亲的恩情，我才纵容你胡闹，包容你到现在。”德西法严肃道，“阿兰朵，我再说最后一次，马上向E道歉。” 　　“我才不要！你以为她来干什么？指不定就是之前狮子大开口要的义体在她杀人的时候突然不听使唤，灰溜溜的跑来找你！” 　　E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那些义体会突然不听使唤？” 　　阿兰朵卡了一下，自知失言，但自觉有理，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当然，就是我动的手，让你这刽子手长长记性！” 　　德西法噔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来温吞沙哑的声音强忍怒气，“阿兰朵！你太过！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想做就做了！才不屑于掩饰！反正她也只是个杀人鬼！死了还正好，更多的人就能活！” 　　“维尔因为这个死了。”E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德西法，我要杀了她，你没意见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德西法怔怔地想起之前自己不放心去斗兽区找E，阿兰朵应该就是那时候对义体动手的。 　　他早就该知道阿兰朵太过于理想主义又太天真偏激，会对E这一类的雇佣兵有偏见……他不该对阿兰朵说起义体的事，所以阿兰朵才凭着他们不设防就耍小性子把义体参数改了… 　　德西法低声念叨，“是我间接害死了他……” 　　E打断他，“不，她才是凶手。” 　　阿兰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什…什么？维尔装了那些义体…死…死了？” 　　“闭嘴。” 　　“不，我没有想要这种结果！我只是想让你长个记性…我没有想伤害任何人！我绝对没有想过伤害维尔！哪怕是那天他斩了我的手，我也没有和他计较！” 　　阿兰朵被E越来越恐怖的神色吓得后退，“我没有…我绝对没有伤害他！这不是我想要的！为什么装上那两个义体的不是你？” 　　她害怕E现在的模样，但更惶恐。 　　她杀人了，杀的是维尔…至少，维尔是因为她的恶念而死，理念的崩塌让她难以接受。 　　阿兰朵喘/息急促，大脑短时间内无法处理这些事件，升起了要逃跑的念头。 　　E眼中蓝芒涌动，阿兰朵的脑机瞬间断连，将她死死定在原地。 　　“E……真的是阿兰朵吗？” 　　“我和维尔原本从九州逃出来了，结果义体突然不受控制，还发出响声，吸引了海里的外神过来。”E轻轻摩挲左耳上的锁链耳坠。 　　“阿兰朵母亲的恩情早已耗尽，杀吧，别让她死得太轻松，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德西法的声音恢复温吞沙哑，“下面用来解剖公司前同事获取义体的刑室一直没让她知道，倒也可以让她进去逛逛。” 　　“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带走了，免得弄脏了你诊所。”E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当然，要是你不同意，我也会杀了她。” 　　E单手提起阿兰朵转身离开，“世界马上就要乱起来了，德西法…尽量少出门。” 　　“这雨总是不停，拿上伞吧，累了就随时回来，我都在……保重，孩子。” 　　E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抱歉，老德，没有下次了，这是最后一次，E和维尔都死了，下次我就只是安德纳克了。 　　在新世界没有到来之前，保持沉默吧……我不能和你们有关系，会连累你们。” 　　德西法没有再多说了，静静看着E离开，就像看着她和维尔每一次离开，踏出这个地下诊所，固执地投身罪恶之城迷蒙的雨幕。 　　然而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拿上伞。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清算时刻 　　E擦净了手中沾着的血, 将被片下所有肌肉组织却还活着的骨架放进铁皮桶里，用罪晶维持骨架的生命，灌了水泥扔进了港口。 　　城内被完全感染还要一段时间, 她打算等到全部感染再控制病毒爆发。 　　E踩着地面萧条的小广告, 站在海岸旁, 点燃一支沾了点血迹的烟, 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新闻声。 　　终结城的海岸是帮派小混混最喜欢的地方，平均五十步一据点，鬣狗和亚兹克帮都有, 一靠近就会被盯上。 　　新闻声是从旁边断裂大桥下面的桥洞传来的, 里面汽油桶点着篝火，几个打扮朋克又花里胡哨的莫西干头鬣狗坐在破皮的烂沙发和广告纸上聊天，新闻来自他们旁边的旧收音机。 　　［早上好！朋友们！终结城又开始了新的一天！我是你们的好兄弟纳特.伊迪！昨天晚上终结城出了件大事, 让昨天的死人乐/透再创历史新高！粗略估算超过100万！ 　　这数字可算是惊到我了，咱们全都得赔钱！拿到这消息时，我早第章上气得连蜗牛快餐都吃不下了……］ 　　E翻下了桥，为了好心情在鬣狗们的脏话和子弹迸发前拔刀, 将这几个鬣狗砍成电流翻涌的断肢, 得到20多块钱的赏金。 　　她随手分解了鬣狗身上的武器，一脚踹飞沙发上还残留意识不断抽搐、用腥红电子眼瞪着她的头颅。 　　肮脏的旧沙发被铺了一层罪晶，E毫不客气地坐下，并将腿搁在放着收音机的纸箱子上。 　　［肯定有人好奇怎么会突然死一百万？昨天的杀人鬼花魁又是谁？ 　　哦, 我亲爱的朋友们，动动你们的脑子想一想, 前几天离开港口的不周山号, 装着那么多的上流人士居然是要前往九州！ 　　知道吗？就是因为他们！昨晚城里有新的传奇诞生！ 　　不周山号有两个佣兵, 一个叫E, 一个叫维尔，不但把上流人士都杀了个七七八八，还杀穿了重兵驻守的九州城，抢了不周山号完完整整回来了！消息到现在才传到终结城！ 　　虽然杀其他城的人不算乐/透份额，可他们杀的是上流人，上流人死了以后手底下的公司多少得破产，多少人得被牵连，员工都得成为流浪汉的一员，全家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男的和老的被信贷公司割了/器官和义体卖给鬣狗做罐头，女的抓去拍血腥A/片，没被玩死的就卖了做流莺！实在不行还能被ECPD冲业绩打死！］ 　　E轻轻闭上眼睛。 　　纳特.伊迪用她最喜欢的激昂语气笑嘻嘻地将城内每天残酷的事实当玩笑讲与观众们听。 　　而桥下有雨的微寒，风中是污染海水与汽油桶燃烧塑料和电池的焦臭，连带着鬣狗尸体漏的机油和血一起唤醒终结城。 　　［王储少主继任伏羲生物，携新任伏羲主母黑川幸子回归伏羲城，下死命令让这两个新传奇登上通缉令，像其他传奇一样成为死的！ 　　最后，让我们为新的传奇欢呼祈祷吧！］ 　　E一脚踹翻了收音机。 　　“铃——铃——” 　　电话响了，视线左上角弹出代表中间人“木村俊恵”的窗口。 　　“牛逼啊E！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我让你们偷蓝钻，你们把整个终结城上流人都杀了，还杀穿九州城抢不周山号！城里都闹翻天了！” 　　木村俊恵说话咬牙切齿，完全失去了优雅，连金色西装都没穿，看周围狭窄阴暗的环境，像是藏在哪个城外的汽车旅馆。 　　E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抓狂地继续道，“伏羲生物给你们都挂上了通缉令，现在人人都想要你们的脑袋，连带我也受了牵连，我们都完了！” 　　“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他妈就自己凑上来？” 　　虽然中间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货色，但E仍旧没由来有了一股怒火，“这委托是谁发的？谁他妈把我和维尔的名字泄露给新闻？你这种失信中间人，不被公司处理都得被行业联合封杀！”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木村俊恵点燃了一支雪茄没有抽，焦躁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这样，你尽量别被人发现，把尾巴都甩掉，赶紧出城来外乡人旅馆。 　　这儿的老板是我们雅库扎的前辈，最是关爱后辈，一定会帮我。 　　我找他们帮忙安排送我们去京都城总部，你和维尔跟我走…我们去京都改名换姓，换张脸板，凭借着我的人脉和你们的能力，过个几年完全可以东山再起……” 　　E气笑了，“你还打着要把我们带走当私兵的想法？” 　　“你还觉得事情闹得不够大吗？假如你们不跟我走，我敢说终结城没有谁能帮你们！ 　　就算你和伏羲沾亲带故，这次也得死！王储早就想处理掉你这个同样拥有继承权的家伙了！” 　　也许是觉得对E这样满身戾气的雇佣兵来说语气太重了，木村俊恵又熟练地换了个说法，“而且你也该为你的搭档考虑一下。” 　　E呵了一声，“维尔死了。” 　　“哦……抱歉，我真为他感到惋惜。”木村俊恵停顿了片刻，继续道，“E小姐，那你就一个人来吧，只要你听话，我们迟早东山再起。” 　　E嗤之以鼻，“你们雅库扎的前辈是濑田夫妇，对吧？” 　　木村俊恵皱了皱眉头，“E小姐，你怎么知道？” 　　“维尔是濑田夫妇养大的，他们把维尔当儿子，你觉得他们会帮你？”E嘴角勾起冷笑。 　　“竟然有这样的关系吗…这就不好办了……幸好他们还没收到消息……”木村俊恵低下头思索，“这样…你现在直接过来，别让他们知道维尔的消息，我叫人把给外乡人旅馆传送消息的渠道都掐掉，等我们离开后再说。” 　　“哦？行啊……” 　　E嘴角冷笑的弧度越来越大，“等着，我马上过来。” 　　她修改掉一路上所有的监控和人们的义眼数据，换了双鞋，去马路抢了辆顺眼的重机车，长腿一跨，伏低上身发动引擎出城。 　　风声肆虐，她穿过雨幕中五光十色的城市，银色的身影带着尾灯流光一骑绝尘，直接冲过边防站，冲上了深渊大桥。 　　一如E当初和维尔进入这座逐梦之城，进城的车队络绎不绝，而离开的却寥寥无几。 　　——无非就是惹了事儿逃亡的和要去恶土完成任务的雇佣兵、走/私的货车…… 　　毕竟进了城的没一个能逃出这座城，没一个能善终，全被这座城拆筋扒骨吞噬，化为供应它的燃料，连灵魂和理想都被燃烧殆尽。 　　当初进城的E和维尔也死了，出城的只有打算以暴制暴的反叛恶徒——安德纳克。 　　就像维尔说的，他们的事迹要随着风儿飘散，让全世界都知道。 　　之所以做的这么决绝，就是因为E已经猜到了。 　　外神们为何盯上这个世界，为何控制公司每七十年发动大战？为何利用公司让人民不断如此困苦，传播悲剧？ 　　因为祂们需要痛苦绝望，祂们需要死亡与战争，祂们以负面的东西为食，便将世界变成养殖场，吮吸这个世界。 　　而公司作为祂们的代言人，得到祂们给的利益与好处，背叛世界，压迫饲养自己的同类。 　　这个世界，人就是最好的饵料！因为他们源源不断，为了利益争斗不休，心中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少恶念与痛苦。 　　只要人还有个体思想，外神就不会断绝，因为这是个无解的局面。 　　那假如天下大同，再也没有压迫，也没有负面的情绪，没有死亡与痛苦，没有饥饿与寒冷，人人都维持着统一的思想，成为一个整体，外神是否就会离去？ 　　曾经的罪王与原罪做法是错误的，他们不应该直接与外神们对上，这治标不治本，反而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还让情况越来越严重。 　　最根本的做法应该是现在这样，把所有人的性命与期望背负在自己身上，让思想保持绝对统一且理智，让她代表所有人，人人又都会是她。 　　这种行为会被评价为疯狂、滑天下之大稽，被评价为不切实际的独/裁，会遭受所有生物的反抗，但E必这样做，也不在乎污名。 　　看人们像屠宰场的牲畜一样活成鬼，直到世界被完全吮吸到枯萎毁灭，又或是控制所有人，监控他们的意志，修改他们的认知，剥夺他们的自由，来换取真正的自由和幸福，让世界变成理想中的乌托邦？ 　　安德纳克即是传播的天灾，穿过的地方都飘散罪晶病毒，潜伏着，只待时机成熟就变成一颗炸弹爆发，让全世界都陷入惶恐，被她控制，从根本上终结这个扭曲的时代。 　　一切串联。 　　失败的终结锁计划和未完成的乌托邦是公司留的后路，公司给E洗脑，还想要掌控她，就是为了在与外神翻脸时统一这个世界。 　　而现在，她反叛，却依然要做一把锁，终结，然后锁上。 　　这就是乌托邦，这才是乌托邦。 　　三大公司挖罪王眼睛做的义体“乌托邦”与这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上辈子的巫终死了，变成安格洛，安格洛死亡诞生了E，而E死亡，诞生了安德纳克。 　　这是无可奈何的疯狂革命，每一个反叛者都要踏上一个的尸体重生。 　　如令已经没有E了，永远都没有E了。 　　安德纳克微笑着离开雨幕中的城市，进入了沙漠一望无际的恶土，银色的锁链在她身后蔓延。 　　造成一切的中间人，偷了她剑和身份的冒牌货…… 　　清算时刻，就在今天做个了结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罪王 　　担心旅馆里的木村俊恵时刻注意着旅馆外面, 安德纳克便没有直接骑车去外乡人旅馆，而是绕道在一个藏着废弃管道的隐蔽山坡停下。 　　之前她和维尔被人盯上追杀时就是从这里直接逃进的外乡人旅馆。 　　要她说估计就是运气不好，遇见个普通公司狗倒还用不着这么狼狈, 隔断时间进城听了新闻才知道, 他们碰见的可能刚好就是押运“乌托邦”的公司特工。 　　安德纳克弯腰走进第章废弃管道, 从外乡人旅馆侧面的出口走到前台。 　　濑田裕子坐在柜台后, 这次却穿上了一身素白和服望着门口发呆，脸上那部分金属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布满狰狞纹身的手搭在柜台上无意识地摩挲一件织好了的毛衣。 　　安德纳克知道这位老妇人是在等自己。 　　濑田裕子有时会给维尔打电话, 久而久之, 濑田夫妇也就和她熟识了。 　　德西法那里收到了维尔死前设定的程序消息，濑田夫妇这里估计也收到了。 　　安德纳克停在柜台前，轻声唤, “濑田姐。” 　　濑田裕子停下了神思，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是E啊…我收到维尔的消息了……倒没想过你现在会来……你濑田叔那老头子非闹着要进城去给那孩子报仇，被我打了一顿锁地下室了, 暂时不能和你见面。” 　　安德纳克垂下眼眸, “抱歉，濑田姐，是我没护好他。” 　　“这不是你的错，E…人各有命, 他自己不听话，我们又能怎么样呢……”濑田裕子轻声叹息, “留下吃个便饭吧, E, 我好久没下厨了…你们关系好, 我想着等你们过来，结果一直没机会。” 　　“不用麻烦了，濑田姐，我只是来找木村俊恵，很快就走了。” 　　“那个小家伙吗？他不知道惹了什么事，说要去京都总部，你要跟他一起走吗？我帮你准备些东西，你带着路上吃……” 　　“不…我不打算跟他走，也不是为了这个。”安德纳克摇摇头，“我们是接了他的任务才上的不周山号，他受了这事的牵连想跑，而且截断了城内到这里的消息，怕你们知道维尔间接因他而死不帮他。” 　　“这些小事在电话里就能说清…你专门过来，是担心他做得更绝，在走时玩阴招解决了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以免我们怀恨在心，让他逃到京都总部都不得安生？” 　　明明是疑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安德纳克实话道，“是。” 　　“果然啊…无论怎样，你也是个好孩子，怪不得你们关系好……”濑田裕子失笑着摇摇头，“帮派除了讲义气又遇明主的，就是木村俊恵这种阴毒的小家伙才能活着爬到高位，你的猜想没有错，为绝后患，他是必定会这样做的。” 　　“既然您知道，那就交给您处理吧。” 　　安德纳克知道濑田裕子他们这种雅库扎对待等级地位和资历很深严，对待敢于背叛和以下范上的叛徒，也更乐于关上门自行清理门户，便点头道，“不便打扰，我先告辞了，改日有机会再来尝尝您的手艺。” 　　濑田裕子叫住了她，“E，你腰上的刀，是泪花揩吧？” 　　安德纳克脚步一顿，“您说得没错。”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这原先是我成名的佩刀，拿着它，我杀出了地位和威名。 　　后来我把它传给了我的弟子黑川幸子，到你手上也算是缘分。” 　　“幸子小姐的刀术很好，足以看出您当年的光景。” 　　濑田裕子笑了笑，“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原先就像维尔一样年轻，不了解，所以不屑于公司的恐怖。 　　我带着大弟子李长青路过京都，遇见她从黑川宅逃出来，穿着脏兮兮的睡衣蹲在街边。 　　虽然她比我年岁大些，身份也不是普通人，但我见她可怜，就收了她做弟子。 　　她是个很有天分的姑娘，和我大弟子李长青相处得也很好，专门求到我面前证了婚，想安安稳稳地去黑川城隐姓埋名过日子。 　　我想让她不继续想起曾经作为金丝雀的噩梦，临走之前就把这把刀给她作为礼物，希望她斩断牢笼……没想到她还是被黑川重工抓了回去，包括我的大弟子和他们的女儿，也都生死不知。” 　　“我见过了，他们没有相认，但还活着，都还活着。”安德纳克轻声说。 　　“活着就好了…活着……反正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放下所有的幻想，你说活着，那就是最好的消息……”(注1) 　　濑田裕子释然了，“去吧，E，这把刀其实没什么用，我们拿着也永远也斩不开牢笼，送你了，拿走吧。 　　折断好，蒙尘也罢，只愿它能保住你的命…现在你仍然怀抱着无用的希望，有想要做的事，不去斩一斩就不甘心，不是吗？” 　　“不，刀只是暂借，我不会堕了您这把刀的声名，无论是您的还是幸子的牢笼，包括人类，包括这个世界的牢笼，我都会用这把刀斩破。” 　　濑田裕子怔住了。 　　第一次见安德纳克时，这姑娘像个没灵魂的人偶，以至于扮演尸体都毫不突兀。 　　后来在和维尔打电话的视频里总是见到，请她多关照维尔，明显看到她多了人性。 　　现在，濑田裕子在安德纳克身上看到了维尔的影子。 　　她看见安德纳克转身离去，摆摆手说：“世界会变好，我会改变这个扭曲的世界，至于杀死维尔的杂种，我会亲手用这把刀斩了祂，下次过来，我会带着祂的首级，再将刀物归原主，到时候您再留我吃饭吧。” 　　濑田裕子从柜台后走出，追着安德纳克一路走到外乡人旅馆的门口，目送她离去，极为慎重地行了一个礼，“祝君，武运昌隆。” 　　银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恶土的黄沙中。 　　濑田裕子转身走向旅馆二楼木村俊恵的房间，在木村俊恵故做疑惑的目光下抽出袖中胁差扔在地上。 　　她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惊才绝艳的“络新妇”，好像变回了那晚的杀人鬼花魁。 　　久远的雅库扎的八代目之争，但记忆仍旧清晰。 　　那晚的雨真的好大，整个歌舞伎町都是血，鼻腔内甚至还可以闻到生命的流逝。 　　木村俊恵的父亲就是为了保护八代目继位死在了那天晚上。 　　而与他一起死战的濑田裕子今日却对他的儿子说，“俊恵君，念在你死去父亲的份上，切腹自尽吧，老身会担当你的介错人，够格了。”(注2) 　　…… 　　安德纳克骑着机车离开荒芜的恶土前往终结城深渊外环区带旧日都市的废墟深处。 　　她搜索过伏光亮的记忆，传言里说得没错，天启反抗军的总部就藏在这里，而且这个总部是很久以前的，上辈子“罪王”和“原罪之女”就整合最初的反抗军在这里设立了基地。 　　公司之所以那么多年都没找到反抗军总部，是因为反抗军的总部藏在地下，“罪王”甚至还从古遗迹里搞了个挺玄学的阵法出来，不说公司找不找得到的问题，外人靠近，无论是否抱着找到这里的目的性，都会直接忽略这里。 　　不过这些对于安德纳克来说都不算什么，“罪王”和“原罪之女”都是她，这里都是她上辈子搞出来的，换了具身体也能身份自动识别，进去不是难事。 　　她进入最高的那栋破败大厦，从侧面的拐角进入夹层，乘坐简陋的无顶钢架电梯下沉。 　　“铃——铃——” 　　代表伏光亮的小窗口在视线的左上角出现。 　　这反抗军的老鼠还没死呢？ 　　“早上好，E小姐，恭喜您和您的搭档成为新的传奇。” 　　安德纳克快笑了。 　　他妈的，这老鼠关键时候不出现，什么事情都干不好，现在来扯关系，空手套白狼，想让她去白治病？ 　　伏光亮明显也是知道这一点容易引起反感，不用安德纳克说话就解释，“抱歉，E小姐，之前在不周山号与您通讯的时候通讯因为未知能量干扰断开了。 　　您应该知道，海上电子产品用得越少越好，且总是会失灵。 　　通讯断开后你们就消失了，我们也失去了意识，今天醒来，我们和船上所有的幸存者都在终结城的港口上。 　　关于与您的交易未能完成，我们很抱歉，但元首的病不能再拖，请您先行帮帮我们，日后您有任何要求，只要不违背我们的理念，我们都会为您达成。” 　　这是想用这理由来赖账？就开一个空头支票？ 　　先不说到时候到底会不会老实认账达成她的要求，就算随便说一个要求，他们也可以说这个违背他们的理念，给她打回。 　　这是把她当冤大头坑还是怎么的？查了E那个名字以后听多了她原先和维尔在城里百无禁忌得什么垃圾小单子都接的事迹就忽略了他们有多狠，所以现在就真把她当冤种了？ 　　安德纳克从不干这么赔本的买卖，她是打算救楚谋没错，但是她没有给的别人不能向她耍心思要，只有她主动给才能接着。 　　不就是赖账吗？没关系，她也会赖账，而且能赖得人无话可说。 　　毕竟E“死了”，她现在是察觉到身体适配度后占踞身体的安德纳克。 　　和反抗军做交易的是E，和她安德纳克有什么关系？ 　　反抗军不是崇拜原罪和罪王吗？罪王那可是人尽皆知的暴君和独/裁者，他对手下的恐怖统治连公司那群资本家听了都闻风丧胆。 　　反正直接武力镇压再加上罪晶第章控制，他们还能和罪王玩小心思？ 　　而且上辈子明面上是罪王控制原罪之女，原罪得听罪王的，那她用罪王的身份进去，不知道哪个冒牌的“原罪之女”会作何感想？ 　　想想真是期待呀…… 　　“E小姐？您在听吗？我们的营地有一些偏僻，请您留下现在的定位，我们的同志会来接您。” 　　“不必，我已经到了。” 　　电梯门打开，安德纳克从中走出，在原本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打算离开基地的伏光亮面前停住脚步，嘴角勾起一个大幅度的笑容，“至于你说的那位E小姐，她和她的搭档好像都死了，这具身体现在由我接管。” 　　伏光亮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是否是E那疯女人又给他开玩笑，下意识配合扮演道，“什…什…什么？那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忘了自我介绍吗？”安德纳克抬起晶蓝又隐约泛紫的眼眸，眼中衔尾蛇光晕轮转。 　　刹那间，幽蓝的晶体侵入伏光亮的大脑。 　　“吾名，安德纳克…当然，人们一般都称我为——罪王。” 　　作者有话说： 　　注1 　　“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放下所有的幻想”:是2077里维克多的台词。 　　注2 　　介错人：在日本广泛流传的自杀方法“切腹”中，那位被找来作为切腹者助手在最痛苦一刻替其斩首的人被称为“介错人”，一般是剖腹自杀者的亲友。武士如果战败但输得光荣﹐对手可能会为了向其勇气致敬为其介错。 　　这里是濑田裕子把木村俊惠当小辈看，看在他父亲的份上不打算多追责他以下犯上，让他以有尊严的方式带着美名去见他父亲。 第149章 既然拿不起剑，就不要拿剑了 　　地下反抗军总部基地, 银白的走廊中，安德纳克缓步向前，伏光亮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 所过之处罪晶病毒蔓延。 　　离开进入基地的走廊, 入目就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巨大圆形广场, 上方构架着悬空的桥梁, 偶尔有来去匆匆的反抗军见了安德纳克，连忙低下头问好，“罪王陛下！” 　　罪晶的感染性十分强烈, 否则也不会被称为最恐怖无解的病毒。 　　总部内的这些反抗军在安德纳克进入基地的那一瞬间便被扩散的病毒感染了, 直接被修改思想记忆，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丝毫异常。 　　安德纳克审视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在脑海中的小地图内构建完毕, 转头对伏光亮道，“带我去找你们元首天光。” 　　“是，陛下，请跟我来……”伏光亮低头解释, “元首感染罪晶后害怕病毒传染其他同志, 一直居于底层。” 　　他在电梯的识别栏刷了身份卡，领安德纳克前往底层。 　　“陛下，到了，不过元首不让我们进去……” 　　安德纳克淡淡道, “退下吧，通知原罪和先知在上面等我。” 　　“先知因罪晶, 早在先前就已经……” 　　“死了吗？那就让原罪等着, 让她把剑带上。” 　　伏光亮点头离开。 　　安德纳克把手搭在腰间刀柄上, 走向底层深处。 　　反抗军基地的底层没有明显的光源, 也没有什么布设。 　　原先还没想起，走到这里，她隐隐约约有了点印象，上辈子她把这儿建起来，底层是专门留起来做禁闭室的。 　　这禁闭室不是用来关其他人，而是用来关她自己。 　　她上辈子精神状况不行，维尔死了以后还一人分饰两角，经常把“看不惯罪王残暴作风为俘虏和犯错士官求情的原罪之女”扔进来关着。 　　把为他们求情的“原罪之女”扔进来一关，那些本来就被迫屈服于她的家伙们就会露出让她很开心的复杂表情，这算是为数不多的消遣。 　　“是谁？我不是说不要过来吗？” 　　沙哑得像是吞了一把玻璃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虽然沙哑，但安德纳克听得出那是楚谋的声音，而且说的也是字正腔圆的伏羲话。 　　唉，虽然早就猜到了…不过…这反抗军的元首居然还真是维尔甜心的野爹。 　　那为什么反抗军的衣着打扮没有像他们两父子一样？ 　　安德纳克上前两步，在黑暗中看清楚谋。 　　他体表上有大片大片的罪晶体，把自己用锁链锁起来泡在冰水里。 　　模样的话…大概刚30岁，黑发黑眼，花里胡哨的工字背心，没拉拉链露出大片胸膛的夹克、金耳坠、还有脖子和牛仔裤上的大金链子。 　　维尔的帅老爹，一如既往，涩里涩气的土味审美，和维尔一脉相承。 　　【我怎么觉得这么几年过去了，他比我们在心网里看见的那时候还要胸大屁股翘……】 　　记忆碎片不知道混着什么玩意，又在脑子里弹出来乱七八糟叫唤。 　　安德纳克没理，于是它就更起劲儿了。 　　【快理我一下啊！我又不单是记忆碎片！我是各个时期的人！而且就只会说骚话！你不理我很无聊耶！你再不理我我要发癫了！】 　　“闭嘴！”安德纳克低声喝斥。 　　“你说我？” 　　楚谋感染上罪晶之后视力有些下降，连脑子的反应力都慢了几拍，望着对面模糊的人影愣了一会儿，忽然紧锁眉头，“不对，反抗军里没有你这个人，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身着礼裙长相华艳的银发女人面无表情走近他，随意地坐在他的冰池旁，淡淡道，“只是来报丧，你儿子死了。” 　　楚谋从冰池里站起来，否认道，“不可能，我一无妻子，二没与他人发生过关系，哪来儿子？” 　　“噢？”安德纳克拖着长长的腔调，轻挑伸手点了点他的嘴唇，“原来是个小处男啊！” 　　楚谋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耳垂明显泛红，有些恼怒，“这位小姐，请自重！” 　　【哎呦，你脸红咯？让我康康！】 　　【杰哥，不要啊，杰哥！】 　　【听话，让我康康！】 　　安德纳克仔细一看，楚谋好像还真的是害羞了。没错，不是因为怕她这个不明人士也被传染上罪晶，而是害羞了。 　　这不应该呀，楚谋这坏男人把他弟骗得团团转，人格魅力大得能拉起反抗军，就这还会害羞？ 　　王权怎么养出个这样的继承人来？ 　　先不说楚谋原先就相当于是伏羲生物的皇位继承人，想上他床的数不胜数。 　　就说他后来背叛家族和阶级到街头去，街头的大家都注重享乐乱搞，现在又当了那么多年的反抗军元首，手底下那么多对他崇拜至极的大美人，结果他居然还是个雏？ 　　稀罕啊！现在这年代，人人都在乱搞，居然还有这种男人？一心只为解放世界是吧？ 　　维尔的野爹果然各有千秋。 　　安德纳克吹了个口哨，“你躲什么？过来啊！” 　　“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但是请自重！” 　　楚谋跟躲着什么一样在冰池里退了好多步，板起脸严肃道，“我无意干涉你们的生活习惯和状态，但在我所接受的教育中，婚姻是神圣的，这种事情和玩笑要婚姻后的双方才能做，请不要用这种事来消遣我了！” 　　【我错了，我之前不该说他穿得不守男德，虽然是个坏男人，但思想那么保守…这哥们能处，有男德他是真守。 　　换之前我最恶趣味乐子人的那几年我非得当着反抗军的面搞哭他！】 　　【维尔给他教我是真放心】 　　安德纳克噗嗤一声笑了，坏心眼逗楚谋，“我是来给你治罪晶的医生，你躲这么远，我怎么治啊？” 　　楚谋有点尴尬地试探，“是…是吗？您就是先知说的那个…可以治疗罪晶的医生？E小姐？是吗？” 　　“没错，但我现在叫安德纳克。” 　　“安德纳克？恕我直言…听起来像个男名…而且…不知您是否知道？这名字和那位罪王撞名了……” 　　“知道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改名？” 　　“E小姐是他的崇拜者？”楚谋问。 　　“不，他的灵魂现在在我这副躯壳里，我随时可以把他换出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治罪晶？” 　　楚谋皱起了眉头，“您是在和我说笑吗？” 　　安德纳克闭着眼睛扬了扬下巴，“没骗你，我从不睁眼说瞎话，但你不相信也没什么，过来吧，我帮你治。” 　　楚谋也没再多说什么了，老实靠近她，“怎么治？” 　　安德纳克没说话，只是将手抵上他的额头。 　　本来不用靠近都能解决，需要让楚谋靠近只不过是逗他玩，但触碰上，安德纳克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了…… 　　楚谋身上不只是罪晶病毒…是原罪之触！巫家主身上和佩戴背叛者之手每三天就会经历的原罪之触！ 　　这玩意儿连安德纳克都只能用人格余薪压制罪晶不伤害躯体，而不能根除这玩意儿的病毒。 　　而且这玩意儿不是有巫家人顶着吗？怎么会传出来了？巫家人死绝了？ 　　楚谋疑惑的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你这不只是罪晶，是原罪之触。”安德纳克说，“问过那个冒牌…问过那个原罪之女了吗？” 　　“原罪第章殿下吗？问过她了，殿下无能为力，她已经无法控制这东西了。” 　　安德纳克嗤笑一声，“行了，谅她也不行，也难为你能若无其事忍那么久…不过你这个我只能暂时给你压制，每七天找我给你压制一次，不会有其他问题。” 　　“七天吗？多谢。”楚谋慎重抱拳。 　　“不必谢我，我只是谋权篡位，顺便救你。” 　　“哈？”楚谋正想问安德纳克开这玩笑是什么意思，却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他眼神迷茫，转眼却突然看到坐在他旁边的安德纳克。 　　“罪王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抱歉…我…我感觉我刚才突然好像忘了些什么……” 　　“不必在意，只是帮你把病毒压制了，记得每七天找我。”安德纳克起身摆摆手，“先知死了，我也有事要让原罪去办，既然你已无碍，就重新接管反抗军的事宜吧。 　　对了……算算时间，终结城那边也差不多了，明天领着人跟我进去，准备接管终结城。” 　　楚谋压下心中惊异，“是，陛下。” 　　安德纳克没管他，径直离开，黑了电梯的权限回上层。 　　电梯一到，她就见到伏光亮和一个身形纤细的黑发少女站在电梯前等候，少女身后还有三个帮忙抬着剑盒的反抗军。 　　剑盒中的剑，哪怕隔着盒子都散发出厚重血气，安德纳克感受到了剑盒中传来的亲近感。 　　那是她的剑…鸿蒙…那是她的鸿蒙。 　　察觉到她的注视，剑盒中的剑发出轻颤，像是有生命那样想要挣脱剑盒回到她的手中，可惜剑盒似乎是特制的，将它死死锁在里面。 　　除了红裙少女以外，所有反抗军都向安德纳克低下头，“陛下。” 　　安德纳克将注意力收回，饶有兴趣地低下头打量黑发少女，“原罪？” 　　少女点点头，轻声道，“陛下唤我来，是有什么问题吗？” 　　【难顶，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矮，长这么矮，居然还有胆子冒充我？滚回家吃儿童棒棒奶酪去吧！】 　　“呵。”安德纳克冷笑一声，甩了个脸色给黑发少女看，完全不想搭理这没用的冒牌货，只抬眸向其他人道，“原罪跟我走，你们都退下吧。” 　　“不需要带上剑吗？您之前特别嘱咐带上。”黑发少女没生气，反而柔声问。 　　安德纳克的表情冷了下来，“那可是你的剑，你不能自己拿？” 　　伏光亮为黑发少女解释，“陛下，原罪殿下的能力都没有了，这把剑很重，900多斤…” 　　安德纳克打断他，“我问你了吗？” 　　“抱歉，失礼了，陛下…”伏光亮低下头。 　　黑发少女上前一步挡在伏光亮面前，“陛下，请不要因为我苛责他人。” 　　“剑不能假手于他人，而你作为剑士，却嫌弃自己的剑重？”安德纳克冷笑，“既然拿不起剑，以后就不要再拿这把剑了，平白污了它的名声。” 　　她打开剑盒，单手提起那把重剑，“跟我走。” 　　“是…”黑发少女低下头，跟上了她。 　　作者有话说： 　　控制伏光亮为冒牌货说话创造机会嘲讽冒牌货，并且还要说人家矮的屑E.jpg 第150章 真正的原罪之女 　　安德纳克领着黑发少女行走在旧日都市的残骸中。 　　她问：“原罪, 你知道我叫你单独出来是为了什么吗？” 　　黑发少女低下头，“陛下，我不知道, 我只需要您下达命令。” 　　安德纳克嗤笑一声, “用不着演了, 冒牌货, 我能感觉到你没有受罪晶修改思维。” 　　“你不也在假扮罪王吗？E？”黑发少女退开两步，张开了纤细的手臂，“至于我身上的, 是抗体, 短时间之内可以预防感染。” 　　安德纳克眯起眼睛，这才仔细打量黑发少女的模样。 　　黑发黑眼，穿着简单的红色连衣裙, 长相和她上辈子很像，不过身高矮了些，单薄纤细得一只手都能捏死。 　　有些熟悉…… 　　啊，她想起来了, 是之前和她一批在公司实验室的实验体, 这冒牌货就关在她隔壁。 　　安德纳克烦躁地点燃一支烟，“你是公司的人造人？” 　　“不，我不是，我和你一样都是原罪。不过我们是原罪被分离出的部分。你是兽性加以克制, 而我是人性塑造人形。 　　我与你不同，我是一个真正的人, 我能感受到你感受不到的东西, 也拥有人的一切情感, 父母和家庭也都是我所拥有, 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悲的残次品。” 　　黑发少女说，“E，我才是‘巫终’，而你是野兽，为你的力量而沾沾自喜，用暴力控制人们的你根本就不懂得体谅与爱。 　　你本性如此，我会体谅你，但你现在应该尝试温顺一点，改正你的错误，放开对反抗军的控制。” 　　【就差指着我脸明说她和我是美女与野兽，根本不是同一种类，说我是粗鲁怪物！】 　　【她高高在上，而我是阴沟里的老鼠！现在她随便说一点什么，我都觉得是在有指向性地说我！】 　　【啊啊啊！我破防辣！我阴暗爬行！我扭曲尖啸！这冒牌货在嘲讽我！】 　　【维尔，去！给她一巴掌！】 　　【鼠鼠我呀，真的要生气了！但我们阴暗逼就是这样的捏，我变成狼人模样！我他妈直接陷入疯狂！我明天就去抢个公主！】 　　【呜呜呜维尔！我的维尔！维尔宝贝你爸爸我被人嘲讽了呜呜呜！但你怎么嘎了？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维尔！呜呜呜甜心，我只能找个替代品了！】 　　安德纳克被乱说话的记忆碎片吵得心烦气乱，只想给黑发少女一巴掌让她清醒一下看看自己在说什么，看着那纤细的脖子又怕一不小心把少女的头打掉。 　　她叹了一口气，扼住黑发少女的脖子将她提起来，无奈道，“少他妈给老子阴阳怪气。” 　　“——呜！”黑发少女双腿扑腾，两只手挣扎着去掰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安德纳克阴翳地微眯起眼睛，“我对你多有纵容，但我警告你，在我的面前就老实点，别惹我生气，讨好我才能让你活下来，明白吗？” 　　嘭！ 　　黑发少女被重重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安德纳克咬着烟头，轻轻吐出一口烟气，漫不经心地一脚踹上少女的腹部，“既然你说你是人性，瞧不上我的暴力行为，那你为什么这么狼狈？用你的爱来感化我啊！” 　　少女有点怕了，死死咬着嘴唇没说话，但十分硬气地双手抱头缩在角落，就是不认错，让安德纳克有一种自己是反派的感觉。 　　按理来说，这种通过暴力统治他人又位高权重的反派欺负柔弱人类少女的情节，马上就会有一道声音…… 　　“住手！人类！放开那个女孩！” 　　安德纳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面色不善地转头地看向打断她的家伙。 　　眼睛里有细微的数字编号，是个抱着枪支、面容俊秀的少年人造人。 　　他说话虽然带有机械感，却不是普通人造人的棒读语气，居然带有情绪。 　　这不会就是故事里必备的那种有感情的人造人吧？ 　　安德纳克吐出一口烟圈，“械奴，谁允许你打断我？” 　　“我才不是械奴！我是智械帮的！我们智械都有自己的名字，我们有人权！” 　　“智械帮？”安德纳克想起了曾经在斗兽区和维尔追着满天乱飞的死人头都打不中，还被爆炸弄死了一次的不好回忆，顿时戾气横生，“你们这群加起来凑不齐一个妈的死人头有什么资格谈人权？人类给了你们智慧，就是让你们老老实实当工具，还想反了不成？” 　　“闭嘴！人类！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你这种对同类都能下手的冷血生物才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们！” 　　人造人少年气愤地开了枪。 　　嘭！ 　　安德纳克不闪不避，抬腿直踹，一脚将人造人少年踹飞。 　　少年由高复合材料构造的躯体被踹飞后径直击穿了一栋废楼。 　　安德纳克恹恹地收回腿，“什么寄巴玩意…晦气…子弹都打不准还敢来废土晃，一个械奴还学什么英雄救美，哪条生产线出来的…真他妈的脑残。” 　　她忽然感觉脚踝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低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冒牌货。 　　太弱了都没注意到。 　　“你怎么可以这样？”抓住她脚踝的黑发少女咬牙道，“那…那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安德纳克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闷笑，捏着烟头摆摆手，“你猜怎么着？我不但可以那样对他，我还可以那样对你。” 　　“你太过分了…你在纵容你的兽性！” 　　安德纳克咧嘴笑了，舌尖在口腔内打了一个转儿，“你把那种由数据代码和人造烂肉拼凑起来的玩意儿跟我们当同一个种族的孩子？脑子没毛病吧？” 　　“哪怕他只是数据，被认作人类的工具，但他有了智慧，他就也是一条有权力活着的生命！” 　　“不是吧？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人类还不能造更好的工具？只能用以前落后的人工智障，第章造出来的人工智能和人造人只要有了智慧就必须得当祖宗供着？并且还要给他们提供人权？” 　　正经的自然人都没有人权，个个儿活得像鬼，为什么还要给人造人人权？什么脑瘫思想？ 　　安德纳克这下是真的怀疑冒牌货脑子有问题了，她掰断黑发少女抓着她脚踝不放的手指，将人抓着头发拎起来往墙上撞，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嘭！ 　　嘭！ 　　嘭！澎！澎！ 　　“清醒点了吗？”安德纳克扯着黑发少女的头发掰过她的脸，抓了少女裙摆一角擦掉少女满脸的血。 　　“不…不清醒了…” 　　【忽↗忽↗哈↘哈↖！早上——好——终结城！我爱死你那把你和胎盘一起扔垃圾桶里的老妈了！今天天气这么好，精气神要焕发出来！】 　　【我听见你爹说要把你射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听到没有！】 　　“那肯定是我力气用小了，再来一遍吧，我不收你医药费。”安德纳克忽略自己脑子里总发癫的记忆碎片，安慰道，“没关系，我以前脑子也有问题，我就是用这种方法把医生的头往墙上砸才治好了的，这方法广受好评。” 　　我看是你才是在实验室被人把脑子玩坏了！公司怎么放你这种残次品出来！ 　　黑发少女迷迷糊糊地压下脑子里的怒骂，被安德纳克抓着头发重新往墙上撞 　　“住手！放开那个女孩！” 　　一道声音打断了这场治疗。 　　是刚才被一脚踢飞的人造人少年，他从废楼的残骸里爬出来，看样子没受什么大伤。 　　安德纳克怀疑他可能是负责拳击陪练的沙包类型人造人，这才这么抗摔打。 　　【你居然想到这个！地狱笑话是吧？你还笑了是不是？扣你功德！】 　　【唉？不对，这个世界上好像是我的功德最多，我怎么笑都无所谓？】 　　【畜生啊！我需要一个比畜牲更畜牲的词形容我自己！】 　　“不好意思，这里正在进行治疗，你稍稍回避。”安德纳克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踏前两步，在人造人少年愤怒中带着点疑惑的目光下又是一个抬腿直踹。 　　嘭！ 　　人造人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次飞远，这次直接撞穿了三栋楼。 　　现在没了碍事的械奴，安德纳克拍了拍手，也懒得再给黑发少女治脑子了，反而恶趣味发作想看这冒牌货到底能脑残到什么程度。 　　“既然你喜欢爱和正义，喜欢用爱感化，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向我证明。”安德纳克抬腿踩在黑发少女后脑勺上，居高临下地俯视。 　　“终结城智械区是那群死人头的地盘，我的罪晶感染它们要段时间，但我今天就想让终结城变成我的地盘。”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抽了最后一口烟屁股，“你跟着刚刚那个械奴进城去找它们，要是能在我今天打进去完全接管终结城之前用你的爱感化它们，我就解除所有人身上的罪晶控制。” 　　“当…当真？你说话算数？” 　　安德纳克闭着眼睛把少女的头再往地上踩了一点，让她无法转头看见自己闭着眼睛，然后慎重地保证，“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安德纳克，虽然我行事有些简单，但我的信誉在终结城是人尽皆知的，因为我从不与不诚实的人为伍，从不睁眼说瞎话，平生最爱信守承诺。” 　　“你…你保证。”黑发少女挣扎着从安德纳克大发慈悲抬起的脚下支起上半身，咬着嘴唇固执道，“你用真名保证。” 　　“你有什么资格不信我？”安德纳克呵了一声，但还是纵容了少女，发誓道，“我，维尔.安德纳克，以我死去挚爱伊琳的名义保证。” 　　少女小声不满道，“你明明叫E…维尔听起来像个男名……” 　　安德纳克倏忽露出森寒恫然的眼神，“你是在质疑我吗？” 　　少女被她反复无常的神经质吓得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别害怕，既然你是我的半身，那我自然会爱你。”安德纳克伏身怜惜地捧起少女的脸，“去吧，我终将再次与你重逢，这不是恩赐，是命运。” 　　【人格余薪(伪)：100%↑】 　　她轻缓地在少女满是沙土和血迹的额头落下一吻，轻飘飘的，像是羽毛擦过的一个吻，却包含着满盈的爱。 　　【去吧，我终将再次与你重逢，这不是恩赐，是命运。】 　　安德纳克的神态逐渐与记忆碎片当中维尔模样的罪王同步重合。 　　【不要妄图反抗命运，也不要背叛我，那会激怒我，我不敢保证以“我”现在理智会怎么对你……请你相信，我爱你，犹如爱我自己。】 　　罪王轻抚王座旁的单薄红影，而安德纳克搂紧了红裙的单薄少女。 　　代表“罪王”的黑桂冠在安德纳克的头顶出现。 　　她晶蓝的眼睛底端弥漫紫色幻光，像是维尔燃烧的紫色火焰。 　　安德纳克轻声道，“不要妄图反抗命运，也不要背叛我，那会激怒我，我不敢保证以“我”现在理智会怎么对你……但请你相信，我爱你，犹如爱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PS：冒牌货其实是一半真一半假。 　　安德纳克：我爱你，我用我死去挚爱伊琳的名义发誓我叫维尔。(因为我要用维尔的名字代替他成为传奇) 　　黑发少女：神经病别在这里发癫 　　伊琳：够了啊！不要再消费我了，我从开头当你的挚爱当到现在，爱我就是杀了我是吧？ 　　维尔：(正在外神那里当练习生表演狠活儿，并被众多外神制作人争抢，即将c位出道全球巡演.jpg) 第151章 斗争刻入我们的骨血 　　终结城深渊大桥外, 废土地下总部的反抗军全员集结，安德纳克与楚谋站在嶙峋山坡的高处俯视终结城。 　　楚谋皱了皱眉，“陛下, 我们不做任何准备就直接攻打终结城可以吗？” 　　安德纳克暂时没说话, 只点燃一支烟, 漫不经心地咬破爆珠。 　　这就是没有时刻控制的结果。 　　她本来精神状况就不是很好, 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当然不会精分千千万万个人随时操控并完全接管所有人的思想，只是不留痕迹地为所有感染者打下了无条件达成她命令与不允许产生负面情绪的思想钢印，为这些感染者留下了最大的自主性。 　　所以这些感染者当然会用正常人的脑子想问题, 他们担心伤亡, 担心同伴无意义地死亡。 　　其实城里现在大概就已经被感染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安德纳克引爆罪晶病毒一改思想全部都是友军，反抗军直接大摇大摆进去就完事了。 　　就算遇到一直宅在家里没有感染病毒的少数人和防范严密不和街狗接触的有钱佬, 只要这些身上携带病毒的反抗军在他们附近晃一会儿就能把他们都感染上。 　　安德纳克吐出一口烟雾，回答了楚谋之前的问题，“天光元首，你们只需要根据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报告, 作战人员已集结就绪, 等待指示。” 　　伏光亮在这时小跑上前行了一个礼，发现楚谋没说话，便小声试探，“天光元首？您还好吗？” 　　“抱歉…可能只是还有些没恢复, 不必管我……”楚谋摇摇头，“按照陛下的计划推进吧。” 　　“是！中山星罗同志也已以商业演出为名带队在城内等待接应, 请陛下指示下一步作战计划！” 　　“没有计划, ”安德纳克冷声道, “都为你们解决了, 直接进城就是，进城后遇见的军队和民众都会是我们的人…只需要注意智械区，再封锁出城路线和天上的航线，别让那些公司佬跑了就成。” 　　伏光亮低头，“是！” 　　安德纳克又转头，有些阴翳地问，“天光元首，我记得三大公司只有安德纳科技的董事长瑞特.格雷常驻终结城？” 　　“陛下，确实如此。” 　　“你亲自带队替我把他抓了吧，别让同志们把他弄死了，毕竟按照血缘来算，他算是我的兄长，我与他也有些私怨。” 　　安德纳克倦怠微阖着眼睛吐出一口烟圈，华艳的面容迷蒙在烟雾中，“假若遇见他女儿碧翠丝.格雷小姐…记得善待，叫她不用担忧。 　　就说是巫终打算兑现承诺，把终结城打下来随便她逛，叫碧翠丝小姐放心等我过去。” 　　楚谋点点头，“好的，我会这样说。” 　　“那就开始吧，今天把终结城打下来明天好打另一个，总共就六个城，争取两周内把整个世界都打下来。” 　　这话语气轻松得像是要去自动售卖机里买罐饮料，偏生安德纳克还真有这个能力，这些事儿也没有说夸张，反而还把时间多留了几天。 　　楚谋被搞得嘴角抽了抽，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他从阶级的顶层叛变想要打碎世界的现状，又走上街头拉起现在的反抗军，各种忍辱负重和委曲求全都有过。 　　从顶层改变，从基层改变，从孩子身上改变，利用暴力改变，他想过一系列的法子，结果过了那么多年第章都没什么成效，反倒牺牲严重，自己都假死了一次，现在安德纳克一来，也没见做什么准备，当天就开始征服世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天光元首。”安德纳克笑了笑，“但也不必妄自菲薄，有些事情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做的，而且若是你们在正常状态下知道我做了什么，想必要说我是疯子了。” 　　的确算是疯子，操控所有人的思想，这是个人都会说这是疯子的行径。 　　好在安德纳克在九州城事件以后已经是全世界最危险的恐怖/分/子和通辑犯了，名声都没有了可下降的空间，干些坏事儿无所谓。这算是比较好的消息了。 　　“陛下，不是这样的，在我看来，您是个英雄。”楚谋摇了摇头，沉声道，“我认同一个理由，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穷凶极恶的人，如果有，就是他已经被逼得绝望了。 　　在我的观念中，无论如何偏激的手段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正确的，因为世界的本身是扭曲的，必须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以暴制暴，无论过程怎样，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们用暴力毁灭现有的制度，后来者才得以在废墟上凝望太阳，得见天光。 　　等到那时，他们有了闲心，怎样骂我们都无所谓…… 　　比如当年的黑曼巴区事件，我现在也不后悔，更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即然革命需要牺牲，那就让我来当这个恶人，他们对我的唾骂我一点都不在意，毕竟无用者只会用“谁知道？”、“说不定”等荒谬的言语来涵盖他们最大的恶意，以此去攻击比他们更有作用的人，哪怕那个人是在救他们，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不在乎我如何，我也不在乎他们，我只在乎孩子们能不能在新世界之中欢笑，不在乎因我而诞生的尸骸堆了多高。” 　　“只在乎孩子们的未来吗？你的确很会养孩子……”安德纳克轻声问，“记得有个叫维尔的年轻人吗？” 　　“维尔？”楚谋叹了口气，追忆，“那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总是很擅长激发我们的人性…最开始我下定决心开始革命，就是见到了维尔那孩子，他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问我是不是要把童话实现给他看，可惜后来……” 　　“在这个世界，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他就是不想只活着，认为这远远不够。他还要名望，要自由，要我们的未来都如他所愿。 　　天光元首，你一直在基地最底层不知道，他前几天还和E一起从九州城出来，改变这个世界就是他的愿望。” 　　楚谋沉默良久，“他死了吗？” 　　安德纳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声道，“我一直觉得…没有正式告别，就一定会重逢，虽然这个世界讲奇迹很怪，我也从不期待奇迹，但人总要给奇迹一个机会。” 　　“我可以…找机会去看看他离开的地方吗？”楚谋哑声问。 　　安德纳克不置可否，只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公司每70年就会为了那些外神发动一次世界战争，杀死无辜的生命，换取他们的统治稳定。” 　　“我早有耳闻…”楚谋顿了顿，没有再问之前的问题，“也许陛下您也知道我曾经的身份是伏羲生物的一代王储，我清楚的知道父亲大人和公司联合银行干了什么。” 　　安德纳克用指腹掐灭烟头，将残余的星火弹飞，淡淡看向下方的终结城，眼中银色衔尾蛇旋转，金属流质涌动。 　　“公司为了制造无意义的杀戮和痛苦发动战争，你们作为反抗军为了未来和希望发动战争…… 　　但战争就是战争，战争绝没有正义这一说，因为但凡一发动战争就会有痛苦，苦的都是民众和无辜者，反倒弄巧成拙，让那些外神乐见其成。” 　　安德纳克眯了眯眼睛，终结城永不消逝的霓虹灯熄灭了一瞬，所有电子设备都在这一刻开始由她接管。 　　监控、用于防御的自动炮台、机甲军队、无人机…全部变为友方模式。 　　终结城的航线与港口被封锁，深渊大桥边防站唯一的激光通道熄灭，只待虎狼长驱直入。 　　罪晶病毒同时间引爆，城内的人们停下了所有动作。 　　“我能将一切损失都降到最小，这一次，战祸的根源就由我来挑起吧。” 　　楚谋惊异地睁大了双眼，直到与安德纳克转来的视线对上。 　　他笑了，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陛下，请下令。” 　　轰！ 　　终结城的深渊之下传来一声龙吟。 　　口中衔烛，蜿蜒着血红纹路宛若黑色金属的身躯。 　　是那条护卫不周山号的烛龙！ 　　曾经还敌对的腾飞巨龙在安德纳克前方伏下头颅。 　　安德纳克摸了摸头顶的黑桂冠，不知是桂冠的原因还是背上那把鸿蒙剑的原因。 　　但她还是对烛龙伸出了手。 　　苍白的指尖点上烛龙头顶，罪晶改造蔓延，按照安德纳克的喜好将诡异的人面挤压修改为狰狞的龙首。 　　烛龙长吟一声，状作臣服。 　　安德纳克轻轻一跃，立于龙首之上，银发在风中飞扬，头顶代表胜利的黑桂冠栩栩生辉。 　　她清冷沙哑的声音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在所有人的面前，向着天空的太阳拔出刀，“我要在终结城建立乌托邦！为了自由！终结这个时代！” 　　人们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了剧烈的喊声！ 　　无论是城内还是城外，他们都齐齐举起了武器！抬头对那苍穹立于龙首之上的罪王高乎：“终结！终结！终结这个时代！为了自由！” 　　巨龙腾飞，罪晶扩散，思想的钢印牢不可破，无论是反抗军还是恶土的野狗都望着那道身影，于是，进城逐梦的雇佣兵还未进城就找到了梦想，眼中充满狂热，齐齐坐进车内追随那条巨龙冲向终结城！ 　　他们每个人都像一滴水，汇入安德纳克身后的洪流。 　　城内所有的街狗抬起了头。 　　街边等客的流莺裹紧外衣抬起了头，麻木的流浪汉与瘾君子抬起了头，独自在街头演讲环保的少女抬起了头，教堂的老神父抬起了头，公司麻木疲惫的公司狗抬起了头，斗兽区的斗兽佬抬起了头，黑曼巴曲扭曲变异的民众抬起了畸形的头，帮派满是电子复眼的鬣狗和亚兹克动物基因改造人抬起了头，击杀流浪汉攒业绩的ECPD抬起了头，正在参加演唱会的歌迷抬起了头，每家每户的居民都抬起了头。 　　他们思想达成了高度统一，无论身份与原本的事迹都抬起了头，透过连绵的阴雨雾霾和霓虹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去凝望天空。 　　反抗军和城外的雇佣兵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终结城，所有人都加入了这道洪流，所有人都加入了狂欢。 　　街头每天扒窃为生的孩子走街串巷地欢呼着，发散罪晶病毒，向藏在家中的人们传染并宣告罪王的驾临。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街头！由那些从小扒窃的孩子长大而成的街头小子们和街狗野们挥舞着棒球棍和各种武器冲入公司的各大产业。 　　他们都在发泄，加入这场狂欢的游行，玻璃的破碎声，凌乱的办公室，公司大楼的火光亮得惊人，直冲云霄，融化了终结城终年阴雨绵绵的潮湿寒气。 　　这火光是那样的亮，让终结城的上空爆出一连串的电光火花。 　　人们冲入公司大楼一层一层袭击发泄，像是约定好一样，所有的公司大楼全部连串贯通，连电路都大规模高压短路，一层一层炸出呐喊，最终，这些呐喊节节攀升，化作耀眼的火光焚烧照亮整个终结城！ 　　所有公司大楼立即变成应急警戒状态，亮起了红色的应急备用灯，却再也没有公司的军队和安保来镇压这场全城的暴/乱！ 　　所有人都仰着头，欢呼着，看着公司的大楼瞬间由亮如白昼燃起冲天火光。 　　山呼海啸的呐喊让整座城都燥起来了！这座罪恶之城将在这暴/乱中重生！ 　　有人抱起电吉他唱起了通篇嘶吼的金属摇滚！ 　　安德纳克记得那个声音，是培迪.费利克斯，维尔最喜欢的摇滚巨星。 　　她原先只觉得这些是混乱的噪音，现在却心神激荡，头皮发麻。 　　摇滚是反抗，是斗争！ 　　是义无反顾化为烈火的呐喊，是焚烧，是反抗者敢于焚烧一切的勇气与浪漫！ 　　嘶吼辱骂！恣意妄为地骂些脏话！ 　　唱啊！ 　　因为这是助威，这是挑衅！ 　　当这场烈火越烧越烈！让这场斗争的暴/乱永不停歇！ 　　安德纳克伏低身体立于巨龙之上，随着鼓点在整个终结城上空盘旋，下面是被压迫者的发泄，而这里是她的战场，所有人都可以发泄，都可以失去理智，但她不行。 　　她冷冽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包围了终结城的古神渊和海洋。 　　安德纳克立于巨龙之上，在整个终结城盘旋，冷冽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包围了终结城的古神渊和海洋。 　　这场战斗没有伤亡，对手不是公司，不第章是人类，而是那些外神。 　　祂们需要痛苦与绝望之类的负面情绪，东临大海、位于古神渊之上的终结城就是最好的养料。 　　让所有人都停止负面情绪，让所有人都保持思想的一致，终结城虽然没有一个人在战斗，但每一个人都在战斗，若是那些东西出来，没有任何人能活下去。 　　但安德纳克不能停，也不能退。 　　这片大地是她的故土，她爱这个世界，包括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她的爱是无私且永恒的，不过永远隔着冷静的距离。 　　所以，安德纳克才要控制所有终结城的人们进行这个危险的尝试。 　　况且，这些抗争的人们，他们也会同意的吧？ 　　安德纳克的声音再次在所有人的脑中回荡。 　　她用维尔一样的口吻，不知是在安慰谁，低声说：“我们是街狗，我们是终结城的居民，是活在斗争与鲜血中的恶徒，肮脏混杂的血脉中是斗争与不屈的反抗，没有谁该比谁高贵。 　　我们生而自由，没有任何人能驯服我们野性的灵魂。 　　我们生于街头，也会死于街头，街头就是我们的全部。 　　既然身后是故土，那就一往无前。 　　人都是会死的，但终结城的荣光，绝不会断绝。” 　　不会断绝，绝不会断绝……因为斗争刻在他们的骨血里，哪怕只剩下一个人类，都会斗争下去。 　　安德纳克知道啊，既然她背负了很多条人的命，那她就该代替他们活下去，不择手段，把世界变成他们期望的样子。 　　她还记得，维尔有一本最喜欢的童话书，从旧货市场淘的，那破书里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尽是假话，但她可以为维尔，为人类，把童话变成现实。 　　这片贫瘠破败而又扭曲的大地，迟早会跟童话一样开满鲜花。 　　她绝不会，让童话里的怪物靠近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 邀请 　　整个终结城火光冲天, 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沦陷，外神却没有任何动作。 　　立于龙首之上的安德纳克望着底下发泄狂欢的人们眯了眯眼睛，收刀入鞘, “下去。” 　　烛龙长啸一声, 吞吐云雾, 吹散开工厂厚重的废气与雾霾, 降落在终结城市中心的公司广场上。 　　“是陛下！” 　　“陛下来了…” 　　在人们乱哄哄又狂热的惊呼中，安德纳克跳下烛龙的头颅，抬手下压示意人们安静。 　　在罪晶病毒塑造的思想钢印控制下, 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安德纳克在这寂静得诡异的公司广场环视一周, “这里有天启反抗军在吗？” 　　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走出一身打歌服、少女偶像模样的中山星罗，“等待您的指令, 陛下！” 　　“告诉你们的元首天光先生，替我把各大公司的董事长和高层、市政厅的官员、ECPF的警长全部都请过来，再把电视台的主播找过来，就要那个……” 　　安德纳克一时间没能想起来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新闻主持人什么名字, 烦躁地摆了摆手, “算了，把电视台所有的人都抓过来，不管轮休的还是上班的都叫过来。 　　我会马上恢复终结城对外的通讯信号，向全世界公开直播审理那些上流人的罪行, 让其他公司佬和银行狗都洗干净脖子等着。” 　　中山星罗重重地一鞠躬，大声回答道：“是！陛下！” 　　【你吼辣么大声做什么！】 　　安德纳克还是没习惯这种来自黑川城的礼仪, 况且这么安静的环境, 中山星罗装载了假声歌唱模块的喉咙又突然喊那么大声, 让她被吓得条件反射后退半步差点拔刀。 　　她压下拔刀的冲动, 没多说什么，挥手让占了公司广场一大片地方的烛龙爬开点。 　　烛龙知道自己被迁怒了，小狗一样盘起尾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讨好响声，迅速缩小身躯盘踞上了安德纳克头上的流云木簪“问道”。 　　安德纳克皱了皱眉头，抽出头上的木簪扫了一眼，发现原先只有镂空流云雕刻的木簪子缠绕上了龙纹，流云中间镶嵌着一颗火苗模样的晶蓝宝石，显得格外古朴。 　　［问道(橙色)，失而复得的黑檀木簪，维尔在斗兽区打拳为你赢回来的，似乎有了一些其他的变化］ 　　［寄宿体：烛龙寄生后可随时投掷木簪呼唤烛龙 　　昼夜轮转：刺入持有者心脏期间，持有者可操控划分一片特定区域的昼夜轮转与自然天像气候］ 　　［注：因特殊原因，此道具不存在负面词条］ 　　第二个词条好像还挺管用…拿着捅上心脏就可以操控气候和昼夜。 　　不过第一个召唤烛龙也方便。 　　安德纳克随手把木簪戴回头上，庆幸木簪子只是个装饰物，德老爹也没有掌握光用木簪子就能束起头发的技能，帮她梳的头发用头绳绑了两圈，不至于每次叫烛龙都要拔下簪子重新梳个头发。 　　也不知道德西法怎么会有发绳这种东西。 　　安德纳克点燃一支烟，懂行的人已在她身后为她摆上一座钢铁王座。 　　由于穿的是礼服长裙，她不能像以前一样坐得大马金刀，只能单手抓起挂在腰间的鸿蒙剑和泪花揩立在王座旁，收敛着交叠双腿坐下。 　　不知哪来的美艳少女伏在王座旁，低头为她献上美酒。 　　安德纳克这躯壳自己就是全城最美，丝毫不稀罕这位不知道哪个大聪明叫上来的美女，转头就挑剔，“换白开水来。” 　　“你们愣着做什么？”她又转回头，吐出一口烟雾俯视下方，“三分钟，我要知道整个终结城有多少路灯。” 　　“记得多准备几根麻绳，钢索也行，免得到时候公司狗多了不够挂。”她又补充道，“把最高的VIP专属给我空出来，我和安德纳科技董事长有点血缘关系，我想让我的亲属有点特权，没人反对吧？” 　　有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没人反对的。 　　安德纳克可是罪王，她想给自己现在这具躯壳的亲属特权，给瑞特.格雷董事长走后门吊在最高处，那绝对没有人会反对，就算没有打思想钢印，也不可能有人争抢或不服，甚至大家还会兴高采烈。 　　毕竟都被公司压迫那么久了，这还是头一回儿听见最高级的公司董事长拥有这种特权。 　　街狗都热衷于看公司狗和有钱佬倒霉，拍手叫好还来不及！ 　　正这么想着，就有反抗军送一堆被罪晶感染后自己主动往前走的人走进了公司广场。 　　安德纳克吐出一口烟圈，轻笑着眯了眯眼睛，挨个儿把那些脸和新闻与自己的记忆对上号。 　　打头的是各大公司的董事长，然后就是一众公司的高层、市政厅官员、ECPD的局长…再然后就是一些对公司有重大贡献的研究员。 　　来的都是很大人物，堪称一个自觉，好像不是来送死，而是来参加什么慈善晚会，一个个儿都被控制着露出标准笑容。 　　安德纳克认得出来，打头那个最显眼的是她一见钟情对象.秘书很润.情/妇很多.女儿很甜.前任老板.亲爱的瑞特叔叔，当然按照基因血源叫哥哥也行。 　　瑞特左边那个是战斧安保的董事长，右边是普诺医疗的董事长，后面那位女士是白鲨公司的总裁，再旁边的一点是工蚁兵工董事长。 　　他们后面的就是黑川重工驻终结城处理事务的黑川家族成员“黑川彻”、二代王储离开后代表伏羲生物处理终结城事务的王氏旁支“王不语”。 　　上层的大公司都会联姻，这堆董事长和执行人个个都和安德纳克沾亲带故的，全部都有资格获得VIP专座。 　　安德纳克寻思着她可以用罪晶在公司广场多立几个路灯，立一排，这样就可以把这些亲戚全部都整整齐齐挂上去了。 　　刚好这里是市中心，可以形成一个景点，来参观的游客和每天吃完了饭消食的居民都可以过来对着这里的路灯挂件儿打几枪练练手感。 　　【我小时候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因为一直受古式教育，后来突然被国家精准到户拉过去开展九年义务教育之后数理化跟不上，所以在路边遇到个发传单的补习机构老师，就顺势而为上了个普通人补习班。】 　　【这补习班啊，为了成绩和未来的就业，十分的竞争激烈。 　　老师说，因为普通人就是什么都得会一点，这样就业面才广泛。然后会的东西还必须得超过同龄人，这样才能脱颖而出。】 　　【但是我们同学之间是十分团结友爱的，互相传授如何让医生改掉你的精神病病历、传授如何完美犯罪和处理尸体的生活小妙招。】 　　【我们的关系很好，考试的时候会互相捅刀打闹，发现同学街头卖艺的时候会偷偷向城管举报…当然，我们在长假时还是会做一些正经的工作来写社会实践报告并缴纳学费和所消耗的书本费、子弹费、建筑物损毁维修费等。 　　我们会结伴去打暑假工，比如搬砖、房地产销售、某第章宝客服、夜总会男女公关、模特，或者去外国战场当雇佣兵、在世界范围内当赏金杀手、国际大盗等等。】 　　【我记得考不及格的人会被吊起来由其他及格的同学每天拿子弹练习扫射，顺便帮助他们长记性并练习躲避能力。 　　如果没有躲过子弹，他们就只有被打成筛子作为素材帮助其他同学练习外科急救了。】 　　【话归正题，我数理化不好，经常被挂起来练习闪避，也喜欢练习外科急救。】 　　安德纳克咬破烟头的爆珠，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确实喜欢闪避游戏和角色扮演。 　　既然普通人补习班都有这项活动，那在普通人眼里被吊起来练扫射应该很普遍吧？她亲爱的瑞特叔叔肯定能撑很久！ 　　毕竟谁能够拒绝被吊起来上下左右晃荡玩躲避子弹的游戏呢？ 　　如果这还不能拿下你，后面的素材和医生角色扮演游戏总能征服你了吧？ 　　那可是角色扮演游戏！没有人！没有人会不喜欢角色扮演！ 　　不愿意让她演医生的同学都在老师的指导下被她拿手术刀扎死了！绝对不会说半句抱怨！ 　　说真的，安德纳克还挺想和瑞特叔叔玩一玩角色扮演的。 　　“陛下？陛下？您还好吗？陛下？” 　　中山星罗担忧地问，“您走神了很长一段时间，怎么叫都叫不醒，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啊…老毛病了，不必在意。”安德纳克抬起手，发现烟头已经烧到了烟屁股，将指尖烧出灼热的焦黑痕迹。 　　她这才重新拉回注意力，如愿在队伍中看见了曾经实验室对她动手动脚的实验员和给了她脑子一枪上位反情报部部长的那记不清名字的谁。 　　“46171次。”安德纳克轻声说。 　　“陛下，您说什么？” 　　【在实验室割我的肉，抽我的血，抽我的骨髓，给我注射药物，对我品评论足，对我动手动脚，统共46171次。】 　　安德纳克扔开烟头，朝旁边的美艳少女摊开手掌，等她用冰毛巾帮自己把指尖的灼伤痕迹擦干净后点了点下面的几个人头。 　　“我是说，那几个研究员单独提出来，找个擅长片肉的和几个擅长折磨的鬣狗，再把最好的医生找来，抽骨髓也好，化学实验也罢，46171次，一次也不能少，就在这儿先给我表演一段儿…： 　　46171次弄完之前别让他们死了…如果有本事多给他们来几下，我有赏。” 　　“是！陛下！” 　　没等中山星罗回答，安德纳克旁边的美艳少女就迅速抢答，并叉起腰神情倨傲地对下面的人命令，“陛下最是心善，听不得惨叫，把他们舌头先割了，免得声音刺耳还尽喊出些污言秽语！” 　　安德纳克诧异地抬眼看了少女一眼，嗤笑一声，“你倒是聪明，知道我听不得尖声？” 　　美艳少女这时倒是腼腆了起来，不复倨傲，小脸红了一片，扭扭捏捏地攥紧和中山星罗打歌服一样配色的裙摆，“我对陛下仰慕已久…” 　　“伏欢欢你别太过分！”中山星罗怒了。 　　“闭嘴！你这能跳塌舞台的母猩猩！要不是你刚刚抢了我的活儿，陛下哪会和你说话！” 　　被称为伏欢欢的美艳少女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样满脸慌乱，连忙凑到安德纳克面前手足无措地解释，“姐姐…啊不，陛下，我没有说您啊！您那都是自己的肌肉密度，还能控制落地轻重，这样的身体…您是如此的完美，无与伦比，和她那种镶嵌钢板的改造人的绝对不一样！” 　　这小姑娘…应该是伏光亮妹妹吧？这姑娘好像不需要精神控制强制产生愉悦情绪，而是一靠近她就很高兴啊…… 　　总招小姑娘喜欢的安德纳克失笑地招招手，“好了，别闹，快过来吧。” 　　伏欢欢的眼睛亮了亮，连忙跑过去靠在王座旁，坐地上幸福地搂住安德纳克光滑修长又有些冰凉的小腿把脸凑上去贴贴，并在安德纳克的视线死角朝中山星罗这前女团的队友得意地翻了一个炫耀的白眼。 　　安德纳克招手让下面的人带曾经给她脑袋一枪的那谁上来，不住痕迹地摁住伏欢欢这小姑娘胆大包天从裙摆开叉伸进去摸她大腿的手。 　　都当罪王了，为什么还会有刚见面的小姑娘敢占她便宜？以前用维尔那具躯壳都很少会有这种情况！ 　　安德纳克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哪怕人性见底，她也一向舍不得对这种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说重话。 　　“安格洛部长？” 　　人群中传了一道磕巴巴的试探声音。 　　是蓝发的三益爱子，那谁的妹妹，上辈子也跟着安德纳克。 　　这小姑娘好像…也挺喜欢安德纳克的。 　　“我已经不是部长了，爱子小姐，你兄长才是现在的部长。而且按理来说，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现在这个时间，你都应该在学校上课……学习的机会是很珍贵的，假若挂科，哪怕有你的兄长安排，你的实习企业也可能不是特别好。” 　　三益爱子连忙鞠躬道歉，“抱，抱歉…安格洛桑……公司和学校都被……” 　　安德纳克停顿了一会儿，想到自己下令把公司都端了，又认命地叹了口气，还是朝那边伸出一只手，“别怕，过来吧。” 　　“安格洛桑？”三益爱子看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那我就说得正式一点吧。” 　　安德纳克笑着摇了摇头，从钢铁王座上站起，缓步走下高台。 　　如同时间静止了一样，而她从天上走下来。 　　她走过无声惨叫的实验员，走进人群自行空出的道路，走到少女面前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微笑道，“三益爱子小姐，我现在正式邀请你。 　　假期你可以来我这儿实习…不过你要想好，搭上我的手，你会成为一个穷凶极恶的世界通缉犯。” 　　三益爱子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像只森林里遇见人类的小鹿，她跟怕安德纳克反悔似的迅速用两只手抓住安德纳克伸出来的那只手，兴奋得差点儿蹦起来，大声道，“我愿意！我从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想要为您工作！” 　　安德纳克点头。 　　三益爱子也点点头。 　　安德纳克觉得握手的时间似乎是太长了，用了点力气，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没成功。 　　还是找时间换套衣服吧，身上这礼服裙虽然防御高，但是露肤度太高了，她必须得重新拥有一条裤子才行。 　　作者有话说： 　　下面跪了一片的人，正在进行折磨表演，王座旁边左拥右抱两个女孩子，还有暴君的名头，感觉反派即视感更强了，下一秒就会有一个主角来挑战的样子。 第153章 我要当反派！ 　　安德纳克撑着下巴坐在钢铁王座上, 腿边倚着一身打歌服的美艳少女伏欢欢，身侧站着一头蓝发的甜美少女三益爱子。 　　而伏欢欢的哥哥伏光亮在下面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让出道路让爱子的哥哥格兰特走上前去。 　　这种场景, 其实安德纳克也不想的, 一边搂着人家妹妹, 一边打算问人家的罪, 感觉怪怪的。 　　但也没什么办法，虽然那谁…格兰特以前是她的手下，不知怎的没死, 反而带着妹妹跟她一样进了公司被洗脑成公司狗, 但有仇必须得报。 　　她当时可是脑袋都被打出了一个洞，脑浆溅了满地，此仇不报, 安德纳克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 　　格兰特当时为了他自己的性命和妹妹是必须那样做不假，甚至还在职权范围内偷偷帮她，完美地达成二代王储的算计让她的尸体完整落到垃圾场遇见维尔。 　　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安德纳克说要杀他就必须杀他, 顶多念在以前的面子上不杀他妹妹三益爱子。 　　安德纳克抬手示意旁边的两个小姑娘退开，暂时解除格兰特的罪晶控制。 　　格兰特恍惚了一会儿，抬起头用复杂的神色问安德纳克，“你是罪王…那安格洛部长呢？你降临她的身躯, 到底想干什么？” 　　安德纳克嗤笑一声，勾了勾带着金属外骨骼护臂的手指, “过来。” 　　格兰特不为所动。 　　这面容英俊坚毅的年轻人哪怕现在也像一株沙漠边缘植守哨岗的白杨, 腰背挺得笔直, 没有靠近, 也没有低头。 　　“你杀了我吧。”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漠然道。 　　退到不远处的三益爱子紧张道，“尼桑…你听安格洛桑的话吧……” 　　安德纳克抬起手臂通过病毒压住了爱子的话，在格兰特诧异的目光下抬手就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扯过来，俯身凑近他，半眯着的眼睛显得格外惊悚暴戾，“谁允许你无视我的话？” 　　抓人头发的习惯，惯常倦怠半眯的眼睛，甚至各种动作的弧度与力度都如此熟悉！ 　　仔细一想…之前被控制站在下面，看见安德纳克点烟拿烟的手指姿势，都和当初的安德纳科技公司反情报部部长安格洛一模一样！ 　　“安…您是安格洛第章部长？”格兰特迟疑地问。 　　安德纳克没有回答，只是放开他的头发，抽出他绑在西装裤大腿武装带上的黑红色格/洛/克/手/枪把玩。 　　她漫不经心，“你把我这把仿造的枪留着，今天就用它来杀了你，怎样？” 　　“假若您愿意亲自处决，这会是我的荣幸……人杀人，人又杀人，成王败寇，瞬息万变，世界就是这样，您不必抱有忧虑。” 　　腰背挺直得像白杨树那样的格兰特这次终于在安德纳克面前单膝跪地低下头。 　　他很熟悉“安格洛”这位前任上司，知道现在怎样做才是最好。 　　他没有请求安德纳克留他一命，也没有请求安德纳克放过他的妹妹，他知道安德纳克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妹妹也能在安德纳克这里活的很好。 　　“喂，记不起名字的…”安德纳克扬扬下巴，在三益爱子空白的表情下用那把黑红色的格/洛/克/枪/口抵住格兰特的额头，勾起嘴角，“永别。” 　　嘭！ 　　格兰特的眉心开出空洞，后脑溅开一片红白脑浆的血花。 　　他身躯没有倒下，在三益爱子反应过来落泪之前，幽蓝的罪晶从眉心的血洞蔓延。 　　安德纳克把自己记忆碎片里上辈子关于格兰特的一切都塞了进去，强行将现有的人格变成曾经的。 　　她捧起尸体的脸，用指腹抹去尸体顺着鼻梁和眼眶流下的血液，微笑着轻声道，“欢迎回来，格兰特。” 　　尸体重新挺直脊背，一如既往。 　　他额头的血洞迅速修复完成，抬起头也轻声笑着感叹，“我想起了一点…好多年了，真像一个很长的梦，但，您终于又记起我的名字了，巫小姐。” 　　“当然，你现在又活过来了，不是吗？” 　　“是的，巫小姐，感谢您。” 　　像白杨树一样的青年正式地行了一个军礼，“格兰特请求归队！” 　　安德纳克点点头。 　　“报告！陛下！新闻电视台的人全部都抓来了，随时可以开启全球直播。”中山星罗带队回到广场道。 　　“哦？”安德纳克饶有兴趣，“所有的新闻主持人都上前来，让我看看。” 　　一群穿着正装的男男女女齐齐上前一步，安德纳克环视下方，如愿找到了熟面孔。 　　第一位金发包臀裙制服的美人是播天气预报的，第二个黑皮肤的男人是插播紧急新闻的“马歇尔.巴克”，……最旁边的那个……啊…骚包的栗色小卷发，一身粉西装和豹纹斑点领带，就是他…安德纳克最喜欢的那个早间新闻主持人“纳特.伊迪”。 　　“你…没错，就是你。”安德纳克把看起来有点慌张但是表面丝毫不虚的纳特.伊迪单独点出来，“现在新闻电视台全部由你负责，马上给我打开联通全世界的直播，我要向全世界的人们公开终结城刚才断连发生的事。” 　　纳特.伊迪在终结城混了那么久还好端端的活着，立刻权衡危险性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机会，“感谢您的信任，陛下，一分钟，马上安排好！” 　　他的速度极快，迅速安排设备架设和人员，说要一分钟，其实一分钟都没到就已经准备就绪，甚至没有台本也胸有成竹。 　　“陛下，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 　　“工作效率不错，开始吧，伊迪先生，就按照你原先讲新闻的习惯，我很喜欢你的新闻。” 安德纳克含笑道。 　　听见安德纳克说是自己的粉丝，纳特.伊迪当然没有相信，但还是放松了些许，用他最擅长的语调道，“哦，陛下！愿不负您所望！” 　　直播很快就开始了，安德纳克恢复整个终结城的技术信号，并将直播信号强制连接整个世界。 　　纳特.伊迪拿着话筒站在镜头前，让镜头能够拍到小半个公司广场。 　　镜头一开始，他立刻展现了优秀的专业素养，张开双臂轻松写意。 　　“下午好，朋友们！也许马上应该说晚上好！管他呢！我是你们的朋友纳特.伊迪！来自终结城！ 　　今天是全球直播，也许有的朋友们不认识我，但没关系，有句老话是不打不相识，今天的新闻绝对射爆你们的眼睛！过不了多久，我们都是熟人！ 　　当然，这个‘熟人’是用我们终结城的方法，两个意思，同意就是熟人，不同意让你们都变成熟的！ 　　相信我，终结城和你们所听见的传闻中一模一样，我们真干得出来这事儿，也许我们会把你们一把火烧了，或者直接用点儿高科技的炸弹什么的让你们变成蒸汽蒸发，我们这里最多的就是爆炸！ 　　扔进锅里熬人油也是个好方法，哦——别说我不够友善，亲爱的朋友们，这是我们表达爱意的方式。 　　好了，话归正题，我来说说我们变成熟人的具体章程。 　　刚才终结城信号断连，我们发生暴/乱了，知道吗？ 　　哦！没错，又是这该死的暴/乱！三天两回的来一场，真他妈的操蛋。 　　不过现在终结城由伟大的罪王陛下接管！两周之内，罪王必将会征服这个世界，六大城市将无一幸免！ 　　特别是资本家和有钱佬、银行佬，哦，我们这是受够当你们的狗了，我也受够了给你们播新闻！ 　　今天老子终于要说！我真是操了你妈的！你们那可笑的婊/子话和演讲烂透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我们会把你们挂上路灯当作终结城的特殊景点……” 　　在纳特.伊迪正在直播中畅快淋漓地开始终结城式特色问候时，安德纳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侧身向旁边招了招手，“格兰特，过来，我有事情让你做。” 　　“是！巫小姐！请您下令！” 　　“现在该叫陛下了，从终结城开始，我要整个世界都属于我……智械区暂时还没被感染，现在所有公司的军队都由你掌管，我给你一个小时……” 　　安德纳克漠然道，“从现在开始计时，一小时之内踏平智械区，否则不要回来见我。” 　　“是！陛下！属下领命！” 　　“等等！” 　　一道声音出现在公司广场，打断了他们。 　　“陛下，智械区全员归顺。”一身单薄红裙、纤细柔弱的的原罪之女走进公司的广场。 　　她与之前那位人造人少年手牵着手，在一群人造人的簇拥之中坚定地抬头仰望王座上方的安德纳克，“你答应过我，只要在你完全攻陷终结城之前说服智械区的人造人，你就解除所有人的罪晶控制。 　　现在我做到了，你该兑现你的承诺！” 　　纳特.伊迪见状，连忙让人掐断直播。 　　安德纳克朝下方眯了眯眼睛，“不必了，伊迪先生，让直播继续，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是吗？” 　　“是，陛下，赞美您的仁慈。”纳特.伊迪感叹地张开双臂。 　　安德纳克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声。 　　下面那半个原罪之女早就到了，但她却拦着身旁的人造人，专门等到直播开始一小段时间观看人数上升才出来，就是打着用其他人来压安德纳克达成诺言的小心思。 　　安德纳克最讨厌有人跟她玩小心思，更何况，她本身就没有打算要兑现诺言。 　　她又不怕闲言碎语，何况只是暂时的。 　　人就是贱骨头，你越后退，他们越觉得你软弱可欺。你强势，把他们打怕，强压着他们，他们哪怕背地里有小心思，面上也不敢忤逆你。 　　这个世界是她的囊中之物，最多两周，所有人都要叫她陛下，所有人都要被她用罪晶控制打上思想钢印。 　　难不成她一个独/裁/者和暴君还能被道德绑架？ 　　这笑话真好笑，就是不切实际。 　　安德纳克冷下了眼眸，“格兰特，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格兰特心领神会，当着全球直播直接指鹿为马，朗声道，“智械区械奴叛乱！不知死活试图行刺陛下被当场镇压！械奴作为工具竟然违背程序伤害人类，更当着全球的面刺杀陛下，这是对人类的挑衅！ 　　属下必在时间之内为陛下踏平智械区！并清除终结城内所有人造人！ 　　我们无意挑起战争，但人造人生产线遍布世界，公司与其他城市制造人造人并隐瞒其危害，其心可诛！ 　　限所有人造人与拥有人造人生产线和利用人造人进行劳作的公司人员于半个小时之内到达终结城自首，否则我们将在两周之内征服整个世界自行搜查敢于挑衅人类威严的叛徒！” 　　好样的，没想到格兰德看着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结果指鹿为马玩得很顺啊？ 　　打就打吧，还找个理由，直接在人造人身上做文章。 　　每个城市，每个公司，几乎都有人造人生产线，每个公司都会用人造人这种低廉的工具顶替工人作为不需要工资和休息时间的消耗品。 　　不说这些，那些上流人几乎大多数都有人造人作为奴隶。 　　你要他们放弃这种便利是绝不可能的。 　　更何况还只给半个小时，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们赶到终结第章城。 　　安德纳克勾起了嘴角，“格兰特，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你总能知道如何解决挑衅我的人。” 　　“愿为您效劳，陛下。” 　　直播镜头中，格兰特转身朝早已等候在广场外围的公司特工与军队走去，“把广场的人造人全部击毙…其他人跟我走！荡平智械区！” 　　士兵们枪/口的火舌冰冷而残酷，密集地喷涌着，轻描淡写地击毙每一个试图反抗的人造人。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 　　一身单薄红裙的原罪之女彻底慌了，对着钢铁王座之上的安德纳克大喊，“你不能这样夺走他们的生命！你说了…你明明说了！你明明说了只要我能感化他们…你说了，只要我能说服他们你就放开对我们的控制！ 　　人造人也是人！他们那么相信你！你不守信用！你不配当王！” 　　“有意思…我不配，难道你配？ ” 安德纳克勾起了恶劣的笑容。 　　坐在她旁边的美艳少女伏欢欢不屑地俯视下方和人造人为伍的原罪之女，借机推开另一边的三益爱子，娇笑着扑进安德纳克的怀里。 　　喜爱纯粹力量与肉/体且崇拜罪王的伏欢欢一向对下面的那位原罪之女抱有恶意，在反抗军里也被自己的哥哥伏光亮训了很多次。 　　现在下面那位原罪之女一朝失势，伏欢欢高兴得不得了，她趴在安德纳克怀里落井下石，对下方轻蔑道，“什么狗屁玩意儿也敢跟陛下讲条件，曾经就仗着陛下的喜爱为所欲为。 　　我早就看不惯她了，一个没有力量的废物整天悲天悯人，现在居然还自降身份和人造的玩意儿鬼混。” 　　她把头埋在安德纳克胸口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草烈酒与青柠的清淡冷香，恋恋不舍地扬起头露出亮晶晶的杏眼，急于得到安德纳克的肯定，“陛下您说是吧？” 　　【怎么感觉一副恶毒女配攀附反派小人得势的模样？这小姑娘也太他妈可爱了吧！】 　　【我就是昏君！我就是反派！】 　　安德纳克失笑，“对。” 　　“你看，陛下都觉得我说得对了！”伏欢欢得意地朝下面炫耀，目光着重在自己的哥哥伏光亮和原罪之女与她身旁一直护着她的人造人少年身上停留。 　　她眼珠一转，当场开始挑拨离间，“陛下！原罪肯定和那个人造人有染！自降身份，简直丢了我们人类的脸！” 第154章 笑一个吧！ 　　安德纳克觉得, 伏欢欢虽说像个恶毒女配，但说得太对了。 　　下面那个冒牌原罪之女和那个人造人少年感觉就是有一腿的样子。 　　安德纳克很讨厌人造人，之前和维尔在斗兽区被一个人造人死人头阴了一次是其一, 最主要的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人造人都是人类用机械和烂肉做出来的工具, 附加了思维就想要反抗主人, 连当工具都不老实, 这像哪门子的话？ 　　而且这才多久？底下那冒牌货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和人造人关系搞这么好，还和那一脸主角相的人造人少年一副小情侣的样子，搞得好像是主角小情侣要为了爱与正义一致对外。 　　物种都不同还想谈恋爱？ 　　这就跟一个女孩喜欢上工具箱里的一个锤子或者是扳手一样怪！ 　　或者说得更贴切一点, 正经人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一只蚂蚁或者是蜥蜴？并打算与其共度余生、同生共死？ 　　虽然在终结城这种自由之都, 这样不正经的人很多，安德纳克见怪不怪，也不至于干涉他人的性取向, 顶多夸一句牛逼。 　　但下面的那个冒牌货再怎么说用的也是她原先的名头，安德纳克也确实感觉到冒牌货体内和她同源的联系，甚至对其有着天然的好感。 　　真是不知道这冒牌货是复制改造出来的还是公司给这逼玩意儿搞了些什么，居然当着全球直播干出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哪怕只是暂时的, 也让安德纳克觉得自己和维尔的脸都被丢尽了。 　　和她同源的原罪之女，用她的身份和械奴那样造出来就是为了当工具压榨的人造烂肉有一腿，想想都恶心。 　　假如安德纳克是底下那冒牌货的爹，非得当场弄死这败坏门风的女儿, 再把那械奴全族都杀了。 　　今天这棒打鸳鸯的事儿她是非干不可了。 　　“原罪之女精神一向不太正常，今日居然被械奴蒙骗, 带她下去休息吧……在她病好之前, 就别放她出来了, ” 　　安德纳克冷声对下面的伏光亮吩咐, “那些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的械奴全部清理掉，别让他们死得太轻松。” 　　“是！”打下思想钢印的伏光亮没有丝毫疑迟，立刻向往日尊敬的原罪之女道，“殿下，请离开那械奴，过来跟我走吧！” 　　“不，你们没有资格规划她的人生，在阿终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我绝不会允许你们从我身边带走她！” 　　人造人少年张开双臂挡在单薄纤细的红裙少女面前，他环视被公司士兵杀死的人造人同胞，没有看伏光亮，反而朝着钢铁王座之上的安德纳克怒声道：“住手！你这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恶徒！” 　　“生命？”安德纳克指节轻叩钢铁王座的扶手，“我进城到现在可没有造成任何一条生命死亡。” 　　她说的是实话，直接精神控制加黑客技术的友方模式，反抗军进城确实没有任何伤亡，唯一的伤情还是几个玩太疯的街狗在公司楼层里打砸烧抢过于积极造成了踩踏事故，断了几条腿、胸腔破裂、脑袋破了一半，随便找个义体医生就能修好。 　　现在就连那几个曾经对安德纳克动手的实验员都还好端端地活着表演酷刑，而且医生给他们打了战斗兴奋剂，被割了舌头用喉咙哀嚎惨叫到现在还中气十足。 　　安德纳克说话毫不心虚，结果人造人少年一听她这话反而情绪更激动了，指着那些被杀死的人造人同胞质问她，“没有任何一条生命死亡？那这是什么！” 　　安德纳克诧异，“哪有人？” 　　她皱起眉头问伏欢欢，“你看见那里有人了吗？” 　　“哦…抱歉，我的陛下，我没有看到哦，总不可能那些人都是透明的，现在就站在那些死掉的械奴身上吧？”倚在她怀里的伏欢欢掩唇娇笑道。 　　“混蛋！你们把生命当成什么啊！”人造人少年愤怒地抬起手臂，掌心的仿真皮肤变形，聚集能量光束对准钢铁王座之上的安德纳克。 　　“我安装了最先进的义体，让我们离开，否则，哪怕拼上性命，我也要杀了你！” 　　“是吗？”安德纳克眼中蓝芒闪过。 　　人造人少年身上瞬间电流翻涌，主电板与脑机开始过热，义体强制关闭，连带四肢都不听使唤。 　　“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当然是黑客惯用的小手段，这人造人少年恰好赶了个巧，他要不装义体和脑机，要攻破人造人的壳子还得多费一段时间呢。 　　安德纳克扬了扬下巴，下方的伏光亮立刻踏前一步开枪。 　　嘭！嘭！嘭！嘭！ 　　动能子弹精准强力，穿过了人造人少年的四肢，接二连三，迅速将其轰飞。 　　“小迪！” 　　原罪之女惊慌地失声大喊。 　　伏光亮向她行礼道，“殿下，已经没事了，蒙蔽您的人造人会付出代价，请跟属下回总部修养吧。” 　　“不…不！”原罪之女立刻推开伏光亮，跌跌撞撞地奔跑，跪在地上抱紧人造人少年，“小迪！小迪…快起来…我拦住他们，以我的身份他们不敢动我的，你快跑！” 　　被打断四肢的人造人少年坚定地支起头，“不，我绝不会走…我绝不会让他们带走你，我会保护你，我要带你走。” 　　“别演亡命鸳鸯了，你们今天谁都走不了。”安德纳克身形闪烁，眨眼之间就突兀地从钢铁王座之上出现在他们身旁。 　　银发的罪王掐住单薄红裙少女的脖子，干脆利落地折断她四肢扔开。 　　“啊——！” 　　锁链耳坠轻晃，安德纳克反身鞭腿，在少女惊恐的目光中把少年高高扬起，一个顶膝击断脊椎。 　　全球直播的镜头静静地对准安德纳克，她一边抬手示意公司士兵停止对广场上人造人的屠杀一边儿抬腿踩在人造人少年的脸上，当着少女的面恶劣地碾了碾。 　　“我随时可以踏碎这低贱械奴的头，原罪，告诉我，你想要救它吗？” 　　当着全世界的面儿问这样的问题，这是刻意侮辱，而且安德纳克的信誉完全不能保证。 　　可现在，原罪之女只能相信安德纳克。 　　手腕脚腕被折断的她在地上努力支起自己的头，像一只被折翼的鸟，一张小脸苍白虚弱，挂满了因痛苦而产生的汗珠。 　　她压下愤怒与委屈，“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很简单。”安德纳克将之前那把黑红色的格/洛/克扔到她面前，恶劣道，“为了证明你已经脱离人造人的蛊惑，为了证明你是当年那个真正的原罪之女，杀了它们第章……别找借口，我只是折了你的手腕，你总不至于连开枪都不能。” 　　原罪之女痛苦地凝望安德纳克脚下的人造人少年，随即坚定了下来，忍着手腕折断的余痛伸手抓向枪。 　　人造人少年用视线的余光注视自己被杀死的同胞尸体和幸存的同胞与动摇的原罪之女，愤力道，“阿终，不要听她的！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啊！不要为了我剥夺他人生命！不要抛弃你的底线！不要管我！快逃！” 　　“抱歉，小迪，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我更想救你……原谅我吧，最后一次…这是我能保护你的唯一方式……” 　　“聒噪。”安德纳克狠狠踩了人造人少年一脚，“闭嘴。” 　　她懒得听小情侣废话，漠然地将人造人少年扔到原罪之女的不远处。 　　人造人这些玩意儿，高级一点的大多数是可以自爆的，安德纳克以前就在斗兽区着过这些死人头的道儿，时常念叨，一直记到现在。 　　刚才这人造人让原罪之女跑，估计就是打着这主意，想等着让原罪之女跑远了，就把广场上的人都炸死。 　　她现在直接把人造人扔在原罪之女旁边，谅它也不敢爆。 　　安德纳克催促，“开始吧，原罪，证明你自己。” 　　原罪之女神色挣扎，最终还是在人造人少年痛苦的目光中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子弹连发。 　　少女抬起眼眸，“抱歉，我的手无法控制…一个也没有打中…” 　　“哦？”安德纳克笑了，擒住她的手，眸色危险，“假装打空弹夹…你以为我没听见你藏了一颗子弹？” 　　安德纳克带着金属外骨骼护臂的手毫不怜惜地抓住少女的头发将她扯近，嗤笑，“收起你那些丢人现眼的小聪明…告诉我，原罪，你是打算用这枚子弹来杀我吗，嗯？” 　　努力救下的人造人被公司的士兵重新抬起枪口击毙，一个接一个倒下。 　　少女的喉咙发出支离破碎的气音。 　　“该死…你这混蛋！放…放开她！”人造人少年咬着牙，挣扎着在地上爬向少女。 　　安德纳克眯了眯眼睛，扔下少女。 　　人造人少年和单薄的红裙少女此时不约而同地努力向对方爬去，在公司广场的地面拖出两条蜿蜒的血迹。 　　公司广场的人们无比寂静，面带与安德纳克同步弧度的微笑。 　　安德纳克看着少年少年爬动，于他们即将碰到对方时狞笑着抬起了腿。 　　“咚！” 　　在少女空白的表情中，少年的头颅像烂西瓜一样爆碎，溅开一片。 　　安德纳克嫌恶地抬起腿，甩了甩鞋底溅上的肉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蹲下身，捧起了少女的脸颊。 　　“你知道人在微笑时不能呼吸吗？” 　　头戴黑色冠冕的罪王脸上带着与所有人相同的诡异微笑，轻轻用拇指指腹抹掉顺着少女脸颊划花少年死时四溅血点的泪痕，“哭什么啊？你已经安全了，笑一个给我看吧。” 　　她踩着少年的尸体残骸，轻蔑地拍了拍少女的脸颊，“现在，笑给我看，否则我将让你停止呼吸。” 　　作者有话说： 　　因为题材的原因有20万字的内容和支线开不了，在我这本书之前重新更新的时候就砍了一段大纲。 　　毕竟这本书还是挺多灾多难的，总是被莫名其妙举报，搜标题的“赛博”关键词在搜索框也搜不到，不知道是被限流了还是系统问题。(当然，我感觉我这种垃圾限流几率也不大) 　　但是我不敢再头铁了，所以剩下的大纲只剩下三句话就结束了，估计还有一周左右完结(维尔会上线的，不用担心)，我尽量延长多写一点。 　　想要什么番外也可以开始点啦！我提前构思一下。 　　当然维尔甜心的肯定有，知道你们喜欢他，不过天使们可以点一点要什么类型的，评论区留言就好啦！ 第155章 把他挂上路灯！ 　　距离终结城的暴/乱已过去十小时, 天完全黑了下来，甚至再过两个小时，等到凌晨三四点钟, 天就要亮了。 　　安德纳克刚刚在终结城市政厅市长办公室内的休息室洗了个澡, 还换了身衣服, 套上新的裤子, 嘭地一声随手把黑红色的格/洛/克/手/枪扔在办公桌上，然后把拎着的刀剑立在旁边儿。 　　市政厅不是公司标配的阴暗压迫感装饰风格，反倒是类似于烨间大厦高级套房的简质奢华, 黑金两色的石质金属让空旷的室内看起来高雅又昂贵, 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上流社会和香槟杯中冒着气泡的淡金色酒液。 　　终结城这么乱的烂地方，市政厅敢搞这么充显尊贵还不怕被抢，可见, 这些当官的都是公司出身，或由公司扶持，给公司当狗。 　　安德纳克一屁股坐上贴合人体工学的皮质办公椅，滑轮一推, 把穿着厚底长靴的长腿直接架上了办公桌。 　　她视线一转关了主灯, 室内只有璧灯和落地的地面灯条发出昏暗的光线。 　　“——呜——” 　　安德纳克用泪花揩的内制转子点燃一支烟，火星带出清淡烟束。 　　“自持身份却一朝落难的感觉怎么样？嗯？瑞特先生？” 　　她吐出一口烟圈，喉咙中溢出微哑的短促闷笑，屈起一条腿, 用脚尖逗小狗似地轻轻踢了踢办公桌下被绑着的男人。 　　男人头发没有丝毫凌乱，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 衣着整洁优雅, 低着头没说话, 不知是在思考什么。只是他双手被反剪绑住, 双膝微微分开跪在安德纳克脚下。 　　“按照血缘来说，瑞特先生，你算是我这具身躯的哥哥。”安德纳克咬着烟头用脚尖挑起男人的下巴，“其他公司高层都被挂上了路灯，我可是念着旧情徇私才把你带出来的。” 　　瑞特沉默片刻，那怕身处弱势，被脚尖挑起下巴也丝毫看不出屈居人下的自觉。 　　他仔细端详安德纳克一翻，终于道，“安格洛，我当初不该让你活下来。” 　　“可现在地位调转，不是吗？”安德纳克不想看他这副表情，甚至是更希望看见一些惊慌和求饶，便收回腿，单手拎起瑞特这个体重正常还加装了诸多义体的成年男性，把他背对自己摁在办公桌上。 　　之前被公司洗脑的后遗症和一眼就见到的雏鸟情节，换其他人估计对公司死心塌地，但换安德纳克，加上瑞特屁股翘身材好，脸也实在给力，只能算瑞特倒霉。 　　其实这么久了，安德纳克依然对瑞特和瑞特的遗产一直念念不忘，连瑞特情人众人多、有孩子都不在意。 　　开玩笑，她又不用瑞特的牛子，瑞特和再多女人私混，直肠也一定是温暖的！ 　　所以人夫，啊不，人/妻只能是加分项好不好？ 　　说得高情商一点，安德纳克枭雄之姿，是有点建安风骨，魏武遗风在身上的，说得低情商一点，她就是个喜欢人/妻的曹贼。 　　年少不知人/妻好，错把少女当个宝，瑞特是她老婆，那瑞特的老婆还是她的老婆！ 　　瑞特的乖女儿就是她的乖女儿，瑞特的儿子她也可以随便揍，还有那么多财产，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瑞特先生，来告诉我吧，现在谁才是狗啊？”安德纳克吹了个口哨，像个正经嫖客和流莺打招呼一样流里流气地捏了一把瑞特这一见钟情对象的屁股，“知道吗？我一直都想着有这么一天，我一直都想试试在办公室里搞你一顿。” 　　瑞特那张帅脸被侧头摁在桌子上，他平静的神色不变，一如曾经在市政厅对面那栋安德拉科技公司会议室里的那样。 　　“安格洛”当年遵循瑞特的命令杀空了整个会议室反对他的高层，在赶来的公司特工枪口聚集下，透过一个公司青年被崩开一个巨大血洞的脑袋看见瑞特。 　　她看见贯通的一切的现在。 　　瑞特的确是个合格的资本家，他的神色从不因任何生命的离去和任何环境与条件变化，十指扣拢，撑着下巴坐在会议桌的首位对“安格洛”露出虚假的甜蜜微笑。 　　这该死的阔佬，他现在也笑着，与安德纳克极为相似的蓝眼睛却格外深情，含着蜜糖一般诱人深入，当他注视你，会让你感觉你被他真切地爱着。 　　“安格洛，虽说我让你为我荡平障碍，但这只是一份帮助你在这座城市活下去的工作。 　　世界由各种价值构成，枪械的价值，生命的价值，各类材料的价值，这些都可以用数字来衡量。”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的，安格洛。”瑞特说：“这座城市总是充满交易与背叛，假如被抛弃、背叛或被用于交换，仅仅只是因为你的利用价值不够，筹码不够，你只能怪你自己，并想办法提升自己的价值，而不应该去责怪世界现状与其他努力提升价值的人。” 　　“在公司期间，我自认从未苛责过你，而是给你一步登天的权利，给你金钱地位，给你机会第章…多少人都想要你这样的机会？而你却背叛公司。” 　　瑞特低声笑道，“放开吧，安格洛，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依然忠于公司，赞同我们的理论，享受我们的荣耀。” 　　他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然后买一栋房子安定下来吗？我知道你是最厌恶变化和麻烦的，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一直都很关注你。” 　　洗脑的残余带着隐藏的生物电流在脑海中流窜，哪怕死了那么多次也只是减轻了部分。 　　安德纳克捂住额头，烦躁地咬破烟头的柠檬爆珠，“闭嘴。” 　　“别急着否认，你只是被那些粗鲁又看不清事态的雇佣兵们同化了，难道你真的像他们一样想着扬名立万大发横财？ 　　你清楚的，安格洛，所谓的大人物，对于公司来说仅仅只是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的狗，在他们宛若阴沟的小圈子里得意洋洋，归根到底都只是为我们卖命的。 　　记得你以前的位置吗？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踩死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你一个电话就可以让那些还没解散的小国家总统下台，你可以重新回到那个位置，甚至是更进一步。 　　你看你，现在拥有多么引人注目的价值，没有什么能够比得过你了，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们可以掌控这个世界。 　　你内心深处仍然想要稳定的工作和平静的生活，你还抱着人的眷恋，你也说我们有血缘关系，我是你的兄长，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只要你回来，你除了是伏羲和巫家拥有第一继承权的嫡系大小姐，也会是我们安德纳科技的，前些日子你的侄女碧翠丝还确定和黑川重工联了姻，已经送去京都城了，明日后就是婚礼……无论在征服这个世界的前后，你都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和我一起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你还有脸跟我说碧翠丝？这才多久你就把你女儿送过去给老头配阴婚？”安德纳克吐出一口烟，发了狠似的拎起瑞特按在办公室的落地窗上！ 　　瑞特被揪着领口重重抵上占据一整面墙壁的巨大落地窗，背后的城市残余火光。 　　警车呜笛和各处的报警装置混合着细碎的爆炸声在新闻声中乱作一团，暴/乱的残骸燃烧了这迷幻的城市，但外面却没有人声，偶尔可见的人群排着整齐的队列小跑完成指令，在安德纳克的思想钢印下一片死寂。 　　这罪恶的城市再也不活着了，安德纳克受到洗脑残余影响，瞬间同化了所有人的思维。 　　这像一座没有活人的空城，只有火光和不知疲倦的霓虹灯与全息投影，等打着探照灯的浮空车掠过，在迷蒙的夜雨中映出落地窗前的两个人。 　　跳着芭蕾舞的广告投影舒展手臂穿过两人，模糊视线又很快移开，小跳着挺直天鹅一样的脖颈。 　　城市所有的光都在这一刹那照向这里。 　　光污染一样的霓虹，将昏暗室内的安德纳克打出紫色与蓝色的幻光，她逼近背光的瑞特，冷声道，“我他妈就是想要扬名立万，大发横财，我就是被那些愚蠢的雇佣兵给同化了，老子去你妈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我的所有物，谁给你的资格拿我的东西谈条件？” 　　城市又吵闹起来了，城市又活过来了。 　　安德纳克桀骜地抬起下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那些外神做事，就这么点能耐，叫个屁的外神，你们这些人类的叛徒，和那些外星杂种一起滚出我的世界！” 　　瑞特黑发散落了几根，依然温文尔雅，与安德纳克相似的蓝眼睛在昏暗中闪烁。 　　他笑了，“别自以为事了，安格洛，你以为你很特殊吗？这世界就是个骗局，你和资本又或是那些外神没有什么两样，这一切都是价值的衡量与利用，价值不够，你也会被它抛弃。” 　　“我和世界如何与你无关，不用你这人类的叛徒操心。” 　　“来人！”安德纳克甩开手，头顶的黑王冠吸收所有的光芒，不见丝毫反射。 　　办公室大门自动打开，身形挺拔得如白杨一样的格兰特小跑进来敬了一个礼，“陛下，请吩咐！” 　　“处理掉我们的前上司，把他挂在最高的路灯上，让同志们都看看资本家的下场，每天饭后散步多带几个弹夹给他妈的扫两梭子。”安德纳克把瑞特扔给格兰特，“备车。” 　　“是，陛下，但稍后还有许多事务待您处理……” 　　“让天光元首全权解决，这是他擅长的领域。” 　　安德纳克整理绑在腰胯处又连接大腿的复合材料武装带，把立在办公桌旁边的泪花揩与鸿蒙剑挂回腰间，黑红色的格/洛/克装填子弹，插/入大腿上的武装带中。 　　她掐灭烟头，将残余火星的烟头弹飞，把手搭在刀柄上转身离开，肩上披着的白色大衣翩飞，火焰纹路像是在燃烧一样。 　　抱着文件往办公室去的伏欢欢与安德纳克正面撞上，连忙去追，却跟不上她的脚步，“陛下？您要去哪？” 　　“京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加更嘿嘿嘿，现在来汇报一下，已经有天使点了德西法番外啦，加上维尔甜心和E的鬼混番外总共两个。 第156章 京都 　　京都, 天已拂晓。 　　这座古城与黑川城一样是黑川重工掌控的城市，不同于黑川城，这里大多数都是木制低矮建筑, 仿伏羲古时风格的变体, 城墙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是由切割成长方体的特殊石块堆砌的“切込接”, 区域划分也不像其他城市一样分为什么什么区，而是一圈扣一圈。 　　城池中心的内城叫做本丸，相当于执政司令部；而外城是二之丸, 是生活区域, 居住着普通平民；最外侧的三之丸在古时是城主和重臣的居所，现在则是军事力量的驻扎之地。 　　安德纳克没让人跟着，独自用黑客技术伪造身份进城, 发现这座黑川古制的城市格外排外，又因为黑川重工偏向的原因，几乎都是东亚面孔，义体改造程度极大。 　　街上大多数青年男性都是带着防水斗笠和电子信息面罩的浪人武士, 个个穿着机能风的武士服饰, 腰间佩刀。又或者是身上布满纹身，穿着西装的雅库扎成员。 　　这里的女性大都是穿着和服木屐，盘着头发，脸上的脸版镶嵌各有不同, 和服的花色鲜艳，类似于艺妓的打扮。 　　也不外乎如是, 京都城从定义上来讲, 是一座适合养老和旅行的城市。 　　在黑川城赚了足够的钱或者是身居高位的公司员工, 又或是雅库扎达到一定年龄都会来这里养老, 那些有钱人也喜欢来这里旅行。 　　所以这里其实是一座以娱乐而闻名的城市，最出名的有四样，温泉、樱花、美食、吉原。 　　这座城市围绕着一座巨大的死火山建立，温泉、樱花、美景、美食，自然是这里的特色，但这里最出名的要数吉原，也就是花街，不过吉原和终结城的歌舞伎町是两回事儿。 　　终结城歌舞伎町不是只干花柳生意的，只是一个代指，什么雅库扎据点、女仆咖啡厅、黑川式的拉面、牛郎店、可以招/嫖的酒吧、水疗、包括德西法那样的地下黑医，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流莺和在店里卖身的女郎与牛郎店的男公关虽然都只是活不下去了才干这行，但他们与店铺和控制店铺的帮派是合约关系，全部都是自由身，干得不好会开除，不想干了一般也不会有人拦你。 　　毕竟终结城都是些狠角色，疯起来不要命，店里要是强迫那些女郎，她们能当场跟你干起来，有的还直接在办事时给放松警惕的客人一枪。 　　你要真剥夺她们的自由，她们把客人的骨头都拿斧头剁碎，你店子里的名声就都毁了。 　　所以店子里对着这些姑娘和牛郎都是抱着一种去留随意的态度，想要走，当然可以，有的是想找靠山的流莺抢你在店里的工作，你走了以后怎么饿死街头都和店里没关系，反正你死了以后义体和器官也会被鬣狗割掉，按照分成分钱给店里。 　　不过京都的吉原花街就不一样了，像个囚笼一样，每个姑娘都是店里的财产，想逃出去就把你抓回来打一顿再饿几天，情节严重就把你活拆了，义体和生物器官能卖的就卖，不能卖的就都拆了给新的姑娘装上。 　　进城的安德纳克第一时间就打算到吉原去。 　　她的目标是找嫁过来配阴婚碧翠丝，顺便把罪晶病毒散播出去。 　　根据瑞特所说，碧翠丝最多在今天这一天后就会被拿去配阴婚，必死无疑。 　　现在还不知道碧翠丝被藏在哪儿，时间有限，京都又那么大，安德纳克的最佳选择自然是吉原这种人流量大又消息广的地方。 　　安德纳克不是不可以直接控制人的脑机义体和城内所有的电子设备。 　　相反，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全城的电子第章信息物品全部都受她控制，且京都城大多数都是改造人，以她的黑客能力，进城就是如鱼得水，横行霸道都不为过。 　　但三之丸驻扎着许多械武者，要控制他们全部还是有点困难，哪怕用罪晶感染，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同化他们身上的机械与金属部件渗透血肉。 　　短时间之内不能闹大，否则安德纳克一个人倒是可以全身而退，碧翠丝那里就有点难办了。 　　安德纳克跟着展开的小地图路线走进了被高墙围住的吉原，她的眼中蓝芒涌动，所有的人都对她一身终结城的打扮和头顶的黑王冠熟视无睹。 　　吉原四面被河水包围，外围还围着高高的围墙，只有一座朱红的大门被重兵把守，防止妓/女私逃。 　　这里的的热闹繁华都在晚上，现在刚刚拂晓，街道上安静极了，四处挂着的花灯也都熄灭，只有樱花飘零。 　　留下过夜的客人浑身酒气，匆匆忙忙地从各个遊女屋里走出来。 　　推着货物的小商贩零零散散，各自都低着头自己干自己的事。 　　安德纳克随意找了一个甜水店铺坐下。 　　她没有安装其他义体，自然没有翻译系统，与京都这种都说同一个语言的地方语言不通。 　　好在她这种普通人知道社会竞争紧张，上辈子就上了补习班，什么都会一点，用指节敲了敲柜台，张嘴就用一口带着本地口音的流利黑川话问坐在里面听新闻的老板，“大叔，现在营业吗？” 　　“来了！”头顶扎着白布的糖水店大叔从里面走出来，有些新奇的看了安德纳克两眼，“装扮像是终结城的雇佣兵，看布料又像个大户人家，但听口音却是本地的，混血？” 　　“家里一直在终结城做生意，我今天才回来呢。” 　　包着白头巾的大叔点燃一支烟，左手只剩下四根手指，明显可见尾指被整齐切掉却没有重新接上， 　　他打了个哈欠，问，“你这小姑娘，刚回来就来吉原？在吉原有认识的人？” 　　“有个认识的姑娘，听说落到这儿来了，在这儿最大的遊女屋干活，过来给她赎身。”安德纳克恹恹地把手肘放在柜台上，“做不做生意啊？大叔……” 　　“她倒是运气很好，能逃出这个鬼地方。”包着白头巾的大叔没多说什么了，只是吐出一口烟圈，“喝点什么？我这还有早餐卖。” 　　安德纳克转头看向旁边悬浮的虚拟菜单，在一众奇怪的糖水中选了杯柠檬水。 　　“别加机油，液氨什么的也都别加，普通的就好了，最好不加糖。” 　　“嚯？你这小姑娘，来糖水铺子喝水不加糖？而且谁喝柠檬水不加机油和液氨啊！” 　　安德纳克面不改色，“我在终结城喝多了饮料腻得慌。” 　　大叔乐了，“那你来糖水铺子干什么？那么多卖普通茶水的茶屋你不去，非来糖水铺子不吃糖，这不是砸我场子是做什么？” 　　安德纳克懒得开玩笑，烦躁了起来，“就不能好好卖个东西，我只是看这边比较近，又不是不给钱。” 　　“喂喂喂，你这小姑娘！可不要把我给看扁了！你别看大叔我现在就是个卖糖水的，大叔我呀，以前可是雅库扎，可不是谁都能踩两脚的。” 　　“资历很老吗？” 　　“那是！当年大叔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参与了八代目之争，大叔我可是在大名鼎鼎的‘络新妇’刀下活下来的狠角色！”包着白头巾的大叔像是说起劲了那样开始解自己厨师服的扣子。 　　他身上遍布着大片大片的青红色彩绘纹身，但躯干上被一条长长的伤疤贯穿，白色的一条，像是刀伤。 　　大叔指着那条伤疤得意道，“小姑娘，瞧见没？这就是“络新妇”前辈留下的！怕了吧？” 　　安德纳克沉默半响，解下腰间的泪花揩放在柜台上，“砍你的…是不是这把刀？” 　　大叔呆愣住了，双手颤抖，明显知道这把刀的内情，不敢拔刀，试探性地摸了摸刀鄂。 　　铮！ 　　刀刃在刀鞘中发出轻吟，似乎可见锐利的刀光。 　　“这……这…这是络新妇前辈的刀，怎…怎么可能…络新妇前辈不是把这把刀传给幸子小姐了吗……怎，怎么会…怎么会在这儿？” 　　“幸子小姐和濑田姐把这振刀借我了。”安德纳克也点燃一支烟，“现在可以上柠檬水了吗？不想再被砍一刀就赶紧的。” 　　裹着白头巾的大叔一个激灵，听见安德纳克对濑田裕子的称呼立刻就相信了。 　　濑田裕子原先可不姓濑田，这名字是嫁给雅库扎的另一个大人物濑田六郎后才改的，少有人知道。 　　而面前这小姑娘管濑田裕子叫姐，那这辈分得多大？ 　　扎着头巾的大叔差点跪下，立马端了一杯柠檬水上来。 　　安德纳克正要给他转帐，就见他立马摆手，“不用付钱不用付钱！算我孝敬您的！” 　　“还乱不乱说话了？”安德纳克接过柠檬水挑眉。 　　“不乱说了不乱说了！‘络新妇’前辈当年就是看我当时年纪小才随便给我擦了一刀留我一条命！我绝对没本事从前辈手里活下来！” 　　安德纳克嗤笑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喂，问你，这里最大的遊女屋在哪儿？” 　　大叔试探，“最里面的那个‘岐山屋’？” 　　岐山屋？哪个遊女屋会叫这样的名字？不都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名字吗？ 　　裹着白头巾的大叔似乎也知道安德纳克会有这样的疑问，连忙解释，“这个是新的太夫来了以后才改的，那位岐山太夫好像是伏羲城来的，手段了得，姿容绝世，所以这遊女屋才直接改名，用她的名头赚钱呢！不知道有多少人冲着她慕名而来！” 　　太夫就是花魁的意思，相当于吉原最高的那一档，身份尊贵，对客人都有挑选的权利。 　　直接以名字为自己所处的遊女屋命名，能做到这个程度，这位岐山花魁恐怕不只是手段了得，安德纳克都有点好奇心了。 　　“今天晚上就有岐山太夫的花魁道中，到时候这条街都能看见她，她的容貌是我见过最美的！”包着白头巾的大叔又像是想着了什么，抬头瞄了一眼安德纳克，“当然，您现在才是我见过最美的！您要是和她一样的打扮，绝对甩她几条街！把那些达官贵人都迷得不要不要的！” 　　安德纳克表情似笑非笑，“哦？” 　　“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去看看……岐山太夫是挺出名的，据说明日还要去黑川家那死了的老头子阴婚上跳舞…就是可惜了那个嫁过去的姑娘……” 　　黑川家死了的老头、阴婚、嫁过去的姑娘，这些关键词一堆积，那说的就是碧翠丝了。 　　岐山花魁明天会去阴婚上跳舞吗……那必须得去见一见了…直接控制花魁，让花魁明天带她一起去，或是直接顶替那个花魁。 　　正当安德纳克想着的时候，却听见瓷碗咚的一声。 　　包着白头巾的大叔讪讪地把一碗汤圆推上柜台，“我用醪糟煮的，不是太甜，您就当早饭…我最得意的就是那么多年熬糖水的手艺，这不喝点甜的离开我这地儿，我会寝食难安的……伏羲那边不是总说吃汤圆团圆吗？您吃了早点找到要找的那姑娘啊……” 　　安德纳克垂下眼眸看着那碗小汤圆。 　　她上次吃汤圆还是过年时和维尔一起吃的，维尔跑了大半个城买的，他们两个那时候又没地方住，蹲在车里去山上看了焰火。 　　维尔还把子弹撬开给她做了一束火花棒。 　　那年轻人当时许愿什么来着？ 　　明年再到那儿时就已经成为传奇？ 　　她当时还向维尔承诺说愿望一定会实现。 　　安德纳克低头看着碗里的汤圆，想着待会儿去威胁岐山花魁救碧翠丝的事儿，最终还是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团圆…希望碧翠丝能活着吧……希望这些年轻人不要总是死在她前面。 　　作者有话说： 　　花魁身份有奖竞猜！是出场过的角色哦！请在评论区留言，无论猜没猜中，在下一章揭晓谜底之前都会给猜了的宝贝发红包~(过年了我要开始快乐发红包了.jpg) 第157章 花魁 　　吉原街道各个遊女屋临近街边的地方都有高高低低的朱红栅栏, 在夜间会有待价而沽的游女浓妆艳抹地坐在其中抽着烟杆待客人指名，不过在刚拂晓的早晨空空如也，显得有些萧条。 　　安德纳克提着两杯糖水和两小壶清酒, 独自走在这萧条的街上, 踏着飘零的樱花抬步走进了吉原深处。 　　糖水和酒, 她打算到时候请岐山花魁自选, 虽然人家不一定稀罕，但安德纳克是去请人帮忙。 　　从道义上来讲，不能直接去就打下思想钢印控制, 应该先言语说服, 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安德纳克对其他人肯定不是这样，换个男的直接就打思想刚印，但她对从事这种行业的姑娘的态度一向都很好。 　　她上辈子活不下去第章的时候也干过这行, 卖身什么的因为种种原因遇到了好人没成功，但卖笑陪酒绝没少干过。 　　看人眼色，低声下气，大多数姑娘各有各的悲惨人生, 要不是活不下去或有原因, 谁愿意来干这行？ 　　就算那些干这行只是为了虚荣享受的姑娘，起初也只是怀抱着天真的梦想，逐渐被腐化。 　　虽说花魁身份高贵，有选择客人的权利, 但对于那些大公司顶端的有钱佬来说，花魁也只是个新奇点的玩物, 一句话就可以把她送到床上。 　　以己度人, 安德纳克当初陪酒卖笑的时候也喜欢尊重人的客人。 　　每个从事这个行业的姑娘心里都明白, 虽然说在寻欢作乐的嫖客里寻找尊重人的就是矮子个里挑高个儿, 挑出来也净是些装模作样的男人，想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就等着她们恰当地露出崇拜痴迷的眼神。 　　但哪怕是装出来的尊重也能让她们好过一点。 　　变威胁于请求，是安德纳克希望能让岐山花魁好受一点。 　　以岐山花魁能做到花魁的眼力劲儿，一定能看出自己不能拒绝安德纳克的要求，自行提出想要帮助，保全自己的体面。 　　那位岐山花魁所处的岐山屋位于吉原最尾端，靠着高大的围墙而建，占地极广，最高有四层，比其他的遊女屋更为雅致，一看就是个为风花雪月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现在岐山屋的大门禁闭，里面工作昼夜颠倒的游女们大多数都已开始休息。 　　安德纳克直接抓着朱红的木栏杆翻上二楼，推开一间和室的滑门，无声进入岐山屋。 　　这间和室没人，被褥也好好的放在柜子里，但摆着茶桌，茶叶已经取出来了，没有加水，看样子住在这里的姑娘是去提热水了。 　　不过茶壶内不是黑川最喜欢的抹茶，而是伏羲的茶叶。 　　真寄吧怪，大早上不睡觉泡茶喝？这间屋子的姑娘昨天晚上没客人吗？ 　　安德纳克把散下来一点的银发拨到耳后，放下拎着的糖水和酒，站到和室门口等待。 　　岐山屋太大了，谁知道岐山花魁住在哪间房？也不好去打扰那些刚睡着的姑娘，毕竟扰人清梦是最烦的，干脆就等这个还没睡的姑娘回来。 　　她这么想着，稍过一会儿就听见了轻悄的脚步声。 　　和室的门被拉开，安德纳克迅速将进门的姑娘按怀里控制住，抬手捂住口鼻，“别喊，会吵醒其他姑娘，我没有恶意，只是问个问题。” 　　进屋的姑娘挺聪明的，闻声就不挣扎了。 　　安德纳克挺满意地打算先给这位姑娘多说几句，不行再控制脑机，手上却摸到了唇钉和鼻环，低头就见怀中的姑娘头顶还有一对基因改造出来的兽耳。 　　“徐…徐娘……”安德纳克征愣片刻，反应过来才听见自己唤出了声。 　　她立刻抬起姑娘的头，姑娘被她的手捂住了下半张脸，露出上半张脸妩媚的眼睛。 　　眼尾没有皱纹，但的确与当初在心网的伏羲城春月阁遇到的徐娘一模一样，完全与那时带着面纱的徐娘重合。 　　是徐娘，没错，这个就是徐娘。 　　脸板可以按照喜欢的改变，外貌可以作假，但眼神里的沉淀做不了假。 　　徐娘真的如她所说，换了一张没皱纹的脸，离开了春月阁。 　　安德纳克轻轻松开了捂住徐娘口鼻的手。 　　徐娘没有叫喊，只是轻笑一声，拉住安德纳克的手，拉她在茶桌坐下，“这位大人认识奴家？” 　　“你不担心我是坏人？” 　　“开口就是别吵醒其他姑娘们的能是什么坏人？”徐娘眉眼弯弯，将提着的热水注入茶壶，“您就算带着刀，身上血气再重，奴家也能看出您是个温柔的人。” 　　滚烫的热水注入茶壶发出让人心安的声响，水汽蒸腾。 　　“你看昨天的全球直播了？”安德纳克问。 　　“啊…您问这个啊？本来奴家还不肯定，看来您是想要表明身份了，罪王陛下？” 　　徐娘将第一遍的茶水倒掉，微微垂下眸子，第二次往茶壶中注入热水，“您还没回答奴家的问题，为何要唤奴家徐娘？” 　　安德纳克沉默片刻，“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她在伏羲的春月阁工作，她说她是半老徐娘，我便没问她花名，只唤她徐娘…我还欠她一顿酒，等她出来，让她告诉我新的名字。” 　　“春月阁……奴家就出自那里，兴许奴家认识。” 　　“她死了，也不会记得我。”安德纳克打断徐娘的话，又忽然问了另一个前言不接后语的问题，“你现在自由吗？” 　　“奴家已经是自由身了，在这里无需接客，随时能离开，仅仅只是为了其他。”徐娘轻缓微沉的声音让人平静。 　　安德纳克拎起带过来的两壶酒，轻轻放在茶桌上，推了一壶给坐在对面的徐娘，“把茶放下，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请你喝酒。” 　　徐娘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没多说，只是慎重地捧起了那壶酒，仰头一饮而尽。 　　安德纳克站起身来，也拎起另一壶酒一饮而尽。 　　二人对饮，酒液入喉温凉，皆是默不作声。 　　太阳已经出来了，晨曦的风吹过，樱花的花瓣从窗边飘进室内，落在光与暗的交织处，又随着风四处飘舞。 　　安德纳克站在茶桌暗处，晶蓝的眼眸倒映对面，“初次见面，我叫安德纳克，请问你的名字是？” 　　徐娘站在晨光中，发丝和身旁的花瓣一起被风吹得扬起，头顶毛茸茸的兽耳动了动。 　　她抬起手臂穿过那光与暗的交织处，将手搭在安德纳克的手上，微微一笑，“我前两日才离开春月阁来这里，没有新名字，就叫徐娘吧。” 　　徐娘，徐娘。 　　“奴家”、“我”。 　　她换了一个自称，没有再自称为奴家，那新人生开始，徐娘就已经算是新名字了。 　　安德纳克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你就是伏羲来的那个花魁？” 　　“不，我只是为了她留下，是她带我离开的。”徐娘步履轻悄，“岐山花魁也是很好的人，您是来找她的吧？请跟我来。” 　　“谢了，算我欠你的，改日来终结城，或者等我把这个世界打下来，再请你在新时代好好喝一场。” 　　“会的，会有那天的，我知道您从不说谎。”徐娘抬袖掩娇笑。 　　“岐山花魁就在四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我只能送您到这儿。”她将安德纳克引至内院三楼的楼梯处，不待安德纳克问话便微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感觉有点奇怪…… 　　安德纳克看着通向四楼的木质楼梯，眯了眯眼睛。 　　砰砰砰！ 　　重物的砸落和陶瓷的碎裂声从四楼传来，随后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安德纳克抬头，眼中蓝芒闪动，立刻通过上方的监控连接这座岐山屋所有监控范围内所有人的脑机，并开始发散罪晶病毒。 　　几个穿着和服的年轻女孩快步逃了下来，在双重控制下完全忽略站在一旁的安德纳克，好像她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一个穿着大丽花和服的少女惊疑不定，抓住同伴的袖子发抖，“岐山花魁好可怕，这两天更是反复无常，又打人又摔东西…刚来的两个秃就失踪了，肯定是又被她杀了……” 　　秃？ 　　秃一般都是未成年的小姑娘，吉原里最低等的存在，担任花魁的侍女。 　　刚才这女孩的意思是说，新来的两个秃被岐山花魁杀了？而且之前的也被杀了？ 　　安德纳克皱了皱眉头。 　　徐娘不是说岐山花魁是个好人吗？ 　　她正想着，就听见刚刚逃下来的那群少女中另一个少女着急得掉眼泪，“她这样霸占四楼…妈妈也不管……任她由她，还逼我们上来向她学习……我们今天上来人都没见到就被她摔东西吓出来……要是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妈妈肯定会让管教打我们，我又要被关进地下室里好久……” 　　姑娘们在楼梯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能有什么办法？她就是仗着她出名！妈妈都只能看她眼色呢！” 　　“被打一顿关地下室里总比上去被她杀了好吧……” 　　“可是新的秃还没有安排好，岐山太夫晚上要去花魁道中，我们还要服侍她穿衣服……如果她不喜欢我们，晚上不让我们这些新造跟在游街的队伍后面怎么办？我们会直接被妈妈叫管教打死的……” 　　这群小姑娘哭得太伤心了，委委屈屈的。 　　安德纳克最见不得这样的小姑娘受委屈，站在这儿感觉人性都多了。 　　还是帮这些小姑娘解决一下吧！ 　　她没出声，拎着之前买的两杯糖水，绕开姑娘们上了四楼。 　　徐娘说，岐山花魁在四楼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其实四楼只有三个非常大的屋子。 　　两个和室形成走廊，而最里面的那间和室大门敞开。 　　走廊光滑的木地板上布满了陶瓷碎片，与最里面那间屋子的距离简直是让人怀疑里面的那位岐山花魁是不是什么终结城死人大乐/透的杀人鬼花魁，竟有那么第章大的力道。 　　最里面的和室没有监控，或者说原本是有的，但是被砸了。 　　没有监控，安德纳克看不到花魁，自然不能隔空控制脑机，最多罪晶传染，但她打算先和花魁谈谈。 　　她走路无声，踏进最里面的和室，绕过绘着花鸟的屏风，终于看到了那位传说当中的岐山花魁。 　　花魁穿着由缎子和金丝织成的厚重打卦，华丽的仙鹤团花的下摆铺在地面上，一头黑发盘起，插着金钗。 　　她坐在窗边，背对着安德纳克，只露出一截涂得雪白的后颈，但清晰可见后颈有改造痕迹。 　　安德纳克觉得那个改造痕迹有点眼熟。 　　岐山花魁微微转头，稍显不耐，露出妩媚浓艳的侧脸。 　　她不像这里普通的游女，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虽化了浓妆也看出有几分异域血统，眼尾上挑的弧度被妆点得一片朱赤，显得愈发高贵。 　　这位美艳的岐山花魁危险地舔了舔红唇，斜眯的眼睛高傲而轻蔑，完全没有把安德纳克放在眼里，“我不是说过让你们滚出去吗？” 　　她微微有些低哑的磁性女声吐词缓慢，带着细微的沙，听起来很是迷人，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有弹舌的事实。 　　［人格余薪(伪)：100％↑］ 　　［人格余薪：100％］ 　　安德纳克沉默片刻。 　　妈的，怪不得刚刚在下面就人性激增，原来辐射源在这儿。 　　她平静地走上前去，抬手将“岐山花魁”的“头发”抓住，一把就薅掉头套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往他挤出来至少有D罩杯的胸上狠狠掐一把，“叫谁滚呢？表情学我，说话方式学我，化妆照着我脸来，我不知道我真他妈欠揍吗？还用你来提醒？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你爹我是谁？” 　　“岐山花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惊恐，“小…小公主……” 　　作者有话说： 　　注： 　　日本以前的花魁也称“太夫”，地位极高，并不会站街揽客 。 　　客人若想选择花魁，需要通过“扬屋”作为中介，并且需要花费大量钱财，以示自己有足够的资格享受花魁的服务。 　　在享受花魁的服务之前，客人需事先与花魁见两次面。 　　第一次会面时花魁会坐在离客人较远的位置上，第二次才会靠近一些，两次会面时客人为了展现自己的财力，会叫来许多普通游女作陪。 　　这两次会面是花魁对客人的考察，看其是否具备足够的资格配得上自己的服务，并且花魁不喜欢客人可以直接回去。 　　客人一旦和花魁成功搭上线，再到花街来，就再也不能再选择其他的女性，但是花魁可以有其他的客人。 　　花魁28岁以后必须要退休，一般都攒不够赎身的钱，只能沦为普通游女。 　　花魁道中（おいらんどうちゅう）：意思是“花魁正在路上”，指的是花魁前往“扬屋”迎接熟客的往返，也作为对妓/院的宣传，因此往往声势浩大。 　　游女：吉原游廓普通等级的妓/女 　　秃：最低等的小女孩，还没有到接客的年龄，担任花魁的侍女，花魁游街时穿红衣，捧着花魁的随身物品走在最前面。 　　新造：相当于练习生，在花魁游街途中会跟在花魁的后面学花魁的步伐。 第158章 她没有给我发请帖，我打算闹事 　　维尔一想现在自己的装束, 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名声和五色酒吧肯定会出现的涩图，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想把花魁的身份与自己撇清关系。 　　他那张被徐娘以高超化妆手法掩饰男性特征修饰得格外浓艳的脸被吓得花容失色, “不！我刚刚没有叫你！你谁呀！大清早的来这儿干什么呢？我要喊人了！” 　　【老子给你一巴掌看你还发不发癫！头套都给你薅掉！】 　　安德纳克抓住维尔那头灰白褪色的白毛, 嘴角诡异上扬, “嗯？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维尔挣扎不能, 终于认命，尴尬地捂住脸，又被安德纳克强行抓着下巴抬了起来。 　　他在安德纳克的笑容中瑟瑟发抖, 干巴巴地讪笑, “好…好巧啊…小公主你也来嫖啊……我也是昨天刚来……我这花魁就是个水货，营业技术不好的。” 　　安德纳克语气促狭，“水货？有多少水？” 　　坐在地上被按着起不来还跑不掉的维尔卡壳了, 他羞恼地碎碎念着，“你们为什么都总喜欢拿我开黄色玩笑…我又不是什么大美妞儿，也没有特殊爱好…结果你们不论男女不论老少不论种族，一个二个的有事儿没事儿都说搞我……” 　　安德纳克啧了一声, “你是终结城头号甜心, 超级无敌小甜熊，除了嫉妒你的王定，谁特么不喜欢你呀？” 　　“都说了别他妈乱取外号…：”维尔知道说不通，颓然掰开安德纳克的手指, 自欺欺人地一把抱住安德纳克的腰，把脸埋在她腹肌上不说话了, 打心底里试图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他那头灰白褪色的头发挺软, 毛茸茸的, 刚好安德纳克的衣服又露腰, 总感觉自己皮肤上的触感像维尔那只电子宠物熊。 　　“你还委屈上了？”安德纳克揉了一把他的头，嫌弃道，“撒开，别把妆蹭我肚子上。” 　　“小公主，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对吧？”维尔十分罕见地扯着安德纳克外衣的袖子扭扭捏捏，期待地抬起眼睛问。 　　安德纳克微笑不变，看着他。 　　维尔沉默片刻，重复，“小公主，你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对吧？” 　　安德纳克仍然笑而不语。 　　“我要当终结城的传奇，要名声的，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享受过传奇的待遇，你这样五色酒吧肯定又有我的怪图了。”维尔小声道。 　　安德纳克不置可否，把拎着的两杯糖水递给维尔放桌子上，随意在旁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问，“说说，你不是被外星杂种穿成串儿了吗？怎么来这卖屁股了？” 　　“一言难尽……” 　　“哟，还会用成语了？”安德纳克惊奇地拍了拍他，“赶紧的，把那些外星杂种给你补脑的经历长话短说。” 　　“额…主要的就是，把我串走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我，隔绝污染把我拿去展览了，还在其他外神那炫耀，像让家里孩子给亲戚表演才艺一样逼我唱跳。” 　　“所以你又认了个爹？还是个外星杂种？”安德纳克摸着维尔的头鄙夷道，“你是不是有个天赋叫做认贼作父或者是三姓家奴啊？” 　　“准确的来说…可能是一群…”维尔痛苦地捂住脸，“那群不知道为什么没事干的怪东西在海底搞了个不知道是祭坛还是舞台的东西，全部来看我表演节目。 　　坐在观众席的每个玩意儿都奇形怪状，净是科技与狠活儿，全用不知道是什么的眼睛看我，我又不会表演什么节目，乱蹦哒了几下，祂们就跟磕嗨了一样群魔乱舞，个个都想寄生我，通过我的身体降临世界。” 　　“所以？” 　　“我跟它们说，我又不是卖屁股的随随便便就让它们进进出出，而且它们太太我也塞不下那么多。” 　　什么糟糕的台词啊……维尔说冷笑话都不分场合和听众吗？ 　　安德纳克面色复杂的看着维尔熟练地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盒烟，点燃一支后咬着烟头唏嘘不已，“它们不知道有没有理解我的冷笑话，直接送我来站街了，还给我安排好了身份，好像是以为让我先卖几轮，回去就能让他们进进出出……就这么几天，我从伏羲城站街，一路站到这儿。” 　　【什么乐子外星人？什么站街文学？给兄弟先爽爽！】 　　就是！维尔为什么不去终结城站街啊！特别是歌舞伎町，那里好大的雨，好深的巷子，好黑的角落，好便宜的价格……假如再加上好甜的甜心，五色酒吧的兄弟姐妹们都能去照顾他生意啊！玩坏了还能直接去找老德给他修一修！ 　　就像以前那个广告推广里面说的那个：战神回来发现儿子被卖青楼，一声令下，十万将士赶到为儿子冲业绩！ 　　搞清楚现在安德纳克是罪王！她一声令下，所有反抗军和民众全部都能去给维尔冲业绩，不冲的军法处置！ 　　到时候她再一同步思维，相当于她一次性给维尔冲了千千万万遍业绩！ 　　“所以你卖屁股了吗？不知道先给兄弟爽爽？”安德纳克揶揄。 　　维尔恼羞成怒，“别开玩笑，我烦着呢！伏羲城春月阁还好，客人打晕就行，结果到这儿来，这个身份居然要走什么花魁道中，明天还要去跳舞，结束以后又得回去，我他妈当个屁的花魁。” 　　安德纳克面不改色地下达了命令，“去跳。” 　　她又补充道，“我有事要去你跳舞的那里，明天跟着你。” 　　维尔窘迫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我他妈的哪会跳舞啊？今晚上游街我都不会走那个什么金鱼步…”他说到这儿忽然停顿，想起安德纳克在他第章心目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牛逼人设，小声试探，“小公主，你会吗？” 　　不出他所料，安德纳克地平静回答，“会。” 　　她问，“学吗？你挺聪明，四肢也不是不协调，现在练走路，晚上练跳舞，勉强混过去还是可以的，明天有特定的舞蹈曲目或类型吗？” 　　这一瞬间，安德纳克的身影在维尔心目当中格外高大伟岸，维尔耳朵里只听到了那个“会”字，安德纳克后面的话都被他选择性无视。 　　他迅速抱紧安德纳克的大腿不撒手，商量，“那个…小公主，打个商量，你用这个身份替我去行不？” 　　倒也不是不行…而且用花魁的身份过去还更方便。 　　可是…… 　　“这是你的任务，他们不监督你吗？”安德纳克狐疑。 　　维尔饿死鬼投胎一样三两口抽完了从安德纳克那儿顺的烟，满不在乎地挑了一杯糖水，吸溜吸溜地发出声响，“没试图不干活溜走就行，它们哪能一直盯着我啊！一群被链子拴着的狗，在下面才能蹦哒着嚎两声。” 　　“链子？” 　　“它们身上都钉着锁链，全部都连在地底下，不知道通往哪，但以海沟和深渊的高度，它们都出不来的。” 　　锁链…终结锁？有什么关系吗？ 　　安德纳克想着之前在心网里自己周身漂浮的锁链，凝聚心神将其具现了出来，“是这样的？” 　　“艹！就是这玩意！”维尔发现安德纳克周身环绕的锁链，猛然扯着她后跳一步，发现锁链是跟着安德纳克的才停下拉着安德纳克赶紧溜号的动作。 　　“我特妈的…小公主，这玩意儿是你身上的啊？我还以为那些怪玩意儿跟上来了。” 　　安德纳克伸手摸了摸周身形成实体的锁链，忍俊不禁，“甜心，你留下心理阴影了？” 　　“一群奇行种怪物谁能不慌啊？等明天结束我还得回去给那群怪物扯皮……” 　　“这样吗？” 　　安德纳克若有所思，拔出泪花揩往自己手腕割了一刀。 　　单分子刀刃让手腕瞬间血流如注，但伤口却迅速开始恢复。 　　“你又发什么癫啊，小公主？切着玩？”维尔本来还咬着糖水的吸管，见状连忙去扯自己缠在胸口挤胸的纱布打算给安德纳克包上。 　　安德纳克抬手给了他脑门一下，把手腕塞他嘴边，“包个屁，快喝，再不喝伤口都快好了。” 　　维尔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把流出来的血喝了。 　　虽然安德纳克总是发癫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但事实证明，安德纳克很靠谱，这种突然让你干的事都是很有用的。 　　看他配合，安德纳克才解释，“目前已知只有罪晶可以克制它们，我血里的罪晶病毒浓度最高，只要我把共感和定位时刻连接上，你下去隔得远了我就可以尝试赶到你的所在地，不行你就给自己一刀，我感受到就直接跳转到你脑子里去跟它们讲道理。” 　　【什么小天才电话手表？摇人叫家长是吧？】 　　维尔看她平淡的表情，忽然有点慌，“小公主，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可能不是讲道理，是上号代打…你不会真拿我身体去和它们打起来吧？” 　　安德纳克的表情森寒恫然，“你在看不起谁？我儒家子弟最是讲道理！没有人！没有人比我更会讲道理！” 　　“可是…你之前给我讲伏羲字的时候，说《抡语》是黑/道规矩，说儒圣是个身高九尺、腰大十围的两米多山东大汉，拱起的肌肉在前胸形成一个‘德’，在肩膀和背部形成一个‘才’字，所以‘德才肩背’，在剑上刻了个‘道’和一个‘理’，讲道理说不通就‘以理服人’。 　　你还说他手底下手底下有3000马仔和72堂口，周游列国就是一路打过去让那些国君信他的道理……”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难道不叫讲道理吗？”安德纳克问。 　　维尔思考安德纳克之前给他讲的解释，“早上知道了去它们家的路，晚上就去把它们打死？” 　　“那是当然，那群外星杂种也就厉害在污染，现在这问题已经解决了，”安德纳克指了指自己耳朵上戴着的锁链耳坠，继续道，“所以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我所据，不逾矩。’” 　　“30个才配让我站起来打，要是40个我冲上去就打不带一点犹豫，50个就会被我打得以为遇见了它们的天命，60个在我耳边说好话我才消气不打了，要是70个人围攻我，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乱杀了？” 　　安德纳克点头道，“所以说，到时候见了它们你赶紧捅自己一刀，我等不及要弄死那些外星杂种了。” 　　维尔沉默片刻，“所以，小公主，你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 　　“一个认识的小姑娘结婚，你也认识，就是不周山号上的那个，她结婚没有给我发请帖，我来闹事。”安德纳克轻描淡写。 　　作者有话说： 　　预估错误了，本来说最晚这周就完结，结果可能要下一周才能完结…… 第159章 游街 　　京都城一向守旧, 一切都按照古时的制式，本丸最中心代表统御权利象征的天守阁不可或缺。 　　天守阁没有联通网络，高高的楼层像塔尖, 当真像古时的高塔一样困住高塔里的人。 　　少女碧翠丝穿着单薄的墨绿色丝绸裙, 伏在天守阁最的顶层栏杆上往外望, 被佣人细心打理过的金发在夜风中与裙摆一起飘扬。 　　一身和服的侍女走近, 低眉顺眼地叮嘱，“碧翠丝小姐，当心着凉, 明日就是您的婚礼, 婚礼是欢喜的日子啊，染病不好的。” 　　碧翠丝不喜欢侍女说的话，甚至很想不顾身份地质问, 想歇斯底里地哭着大闹一场： 　　担心我染病有什么意义呢？明天的婚礼是要送我去死，还要管我是否健康吗？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像她期望的那样做。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没有忘记母亲和礼仪老师在她来前的千叮万嘱, 没有忘记父亲虚假的爱。 　　家人其实都不爱她, 但她不能自私又任性地不达成家人的期望，她享受了这个身份的生活，就应该把享受的一切还给父亲和母亲；哪怕所享受的并不是她所需要的，反而像把鸟关进笼子一样强势地压制着她的性格, 用训诫与哄骗的方式将她改变成有利用价值的模样。 　　碧翠丝想给母亲打电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况且…哪怕打过去给母亲, 母亲也不一定会接她的电话, 就算接了, 也只是烦躁地让她好好听话，不要试图闹事，不要辜负养了那么久的恩情。 　　碧翠丝抽了抽鼻子，眼眶酸涩，却不知为何一滴泪都没掉下来。 　　同龄的女孩从来都瞧不上她，喝下午茶聊天的话题她也从来都无法参与进去，本来她还在不周山号上想着下船前要约巫小姐喝下午茶…结果她莫名其妙一个晃神就出现在终结城的港口，直接就被母亲派人抓了过来……她都还没来得及给巫小姐发请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外面的天已然黑了，碧翠丝拍了拍自己冻得有点麻木的脸，给自己加油打气： 　　嘿，没关系的，碧翠丝，巫小姐认可你是极道英侠了，你现在是九档，还有精神修法，至少你不是作为一个弱者死的，你死前当过一次极道英侠！你还帮助过巫小姐！巫小姐那么厉害的人都说你很棒，这证明你是个有用的女孩，才不像母亲他们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只配用来联姻！ 　　碧翠丝自我激励成功，干劲儿满满，一下子忘掉难过，豪情万丈，将自己带入一位真正的极道英侠一样站在夜晚城市的高处，伸出纤细的手臂空茫地捕捉楼阁的灯火，想将一切都握在掌中，忽然又生出了一股怅然的情绪。 　　明天她就会死，被这里所有的侍从用讽刺的祝福送去和黑川鹤那个老头死去的尸体一起活活关进棺材里深埋地下；而现在，她却站在最高处，仍然没有紧迫感地止不住幻想自己是极道英侠，俯视灯火万千的城市。 　　假如她是极道英侠，随时都可以在这高台一跃而下，随着夜风张开翅膀，像是一只轻盈的鸟，与电影里的极道英侠一样打击犯罪行侠仗义，获得所有人称赞的目光。 　　但…她其实真的很没用，她不止没有能力从这里跳下去逃走，她还没有勇气反抗，她没有理性像极道英侠一样帅气又利落地执刀斩断亲情，不顾母亲的命令。 　　其实经历过不周山号之后，碧翠丝已经知道电影里的极道英侠都是假的了，那些都是公司逼迫星罗小姐拍的骗局，为了从方方面面都给民众们洗脑。 　　星罗小姐虽说是个好人，也是公司的受害者和反抗者，但星罗小姐也会像母亲一样为了他们所坚持的大义想要利用她。 　　碧翠丝觉得，给她糖果，教她反抗的巫小姐才是现实第章里真正的极道英侠。 　　她是个没用的懦弱女孩，和所有被极道英侠拯救的女孩一样。没有巫小姐，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敢，干不成任何事。 　　碧翠丝曾经自私地想过要向巫小姐请求，请求巫小姐成为她的极道英侠，带她离开，却始终没能开口。 　　虽然她知道，假如她向巫小姐请求，巫小姐一定会带她走，但她很没用，只是一个累赘，会给巫小姐添麻烦，她不想要让巫小姐为难。 　　巫小姐那么温柔的人，会成为所有人的极道英侠，会有千千万万个碧翠丝得到巫小姐的拯救，所以巫小姐不属于她一个人，她不可以自私，否则她就和母亲说的那样没有任何区别了。 　　碧翠丝看着下方的灯火通明的街道，撑着下巴，指着不远的吉原问侍女，“那条最亮的街是有什么活动吗？” 　　“碧翠丝小姐，那里是吉原，皮肉交易的地方，您身份高贵，那样腌臜的地方，不配入您的眼。”侍女低着头连忙回答她。 　　碧翠丝垂下眼眸，难过又不解，“什么要瞧不起她们呢？为什么要说她们脏？至少她们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活着，她们身不由己却都在努力的活下去，全部都比我坚强。况且…都是皮肉交易，我与她们有什么区别吗？甚至我还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死。” 　　“您身份高贵。” 　　脸板纯粹由金属构成的和服侍女标准的笑容不变，如同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 　　碧翠丝一下就泄了气，捏紧了拳头，“那现在身份尊贵的碧翠丝小姐想要知道那里在做什么。” 　　“是花魁道中，碧翠丝小姐，今日是最出名的那个岐山花魁的花魁道中，盛装打扮带着仪仗队游街，会很热闹，曾经的老家主，也就是您未婚的丈夫也很喜欢她。”侍女说到这儿安慰： 　　“您不必担忧，男人们都喜欢她，男人都是这样的，您作为正妻，应该大度得体。况且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您的身份和她们都不一样，花魁28岁就必须得卸任了，降级成为一个普通的游女……” 　　这位专门照顾黑川家族成员的侍女带着微不可察的优越感，按照最标准的弧度微笑着对明天就要死去的未来主母道，“她会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下过得比其他游女更惨，说不准会疯掉，然后第二天死在街头又或是让尸体在环绕吉原的河道中漂浮肿胀，最终被专门在河道边捞尸的鬃狗发现，割掉所有的义体和有用的器官…” 　　清楚自己的死亡时间却只能看着时间过去，在过程中无力改变，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侍女的话又何尝不是在说碧翠丝？碧翠丝幻想着自己是极道英侠，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等待明天的死亡，这是比那位岐山花魁更为可怕的心理落差。 　　碧翠丝捂住耳朵，“够了，别再说了……” 　　侍女不知是在敲打还是在警告，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微笑着道：“她会无比丑陋，最终被搅碎了变成原料做成罐头售卖，绝无法与您相提并论。” 　　“闭嘴！” 　　精神尖刺凝聚成不可见的锐利圆锥刺入侍女的大脑。 　　侍女砰地一声倒地，发出金属磕碰的声响，毫无生机地瞪大眼睛，用那双溢出血泪的眼睛瞪视碧翠丝，嘴角仍然挂着规定弧度的微笑。 　　她死了。 　　碧翠丝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悲哀地尖叫着对侍女的尸体乞求，“为什么要这样…世界为什么要这样…我没有想要伤害任何无辜的人，所有人都想要活着，为什么要这样？” 　　两个带着复合防水斗笠和面罩、机能浪人武士打扮的械武者像影子一样出现在天守阁。 　　一位向前一步，微微躬身，没有问碧翠丝如何杀死的侍女，只是用机械的合成音道，“碧翠丝小姐，让您受惊了，属下会处理好这女人，请您早些回房休息准备明日的婚礼吧。 　　老家主在离世前特别叮嘱过按照您家乡的方式举办婚礼，这是对您莫大的关照，请您将明日的婚礼放在心上，这也是您母亲的意思。” 　　碧翠丝捂住耳朵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愿想，倔强地不理会他。索兴械武者也没打算对她这位必死的主子多说什么，只是对后面的另一位械武者抬了抬手。 　　蜈蚣蜘蛛一样的能量转换器从械武者的口腔窜出，机械舞动着张开螺旋花瓣状的锯齿口器，一口将侍女仍带着微笑瞪视碧翠丝的尸体吞了进去，生生地嚼碎，溅出点点血珠在天守阁打蜡抛过光的名贵木地板上。 　　碧翠丝咬破了自己的下唇，看着两个械武者再次消失在影子中。 　　她知道这两个械武者还看着她，还有更多的械武者都藏在影子里看着他，她没有办法从这里逃掉，精神尖刺也对这些大部分依靠脑机程序行动的械武者不管用。 　　如果…如果，如果巫小姐在就好了，巫小姐那么厉害，如果是巫小姐的话，肯定能游刃有余地解决掉这些械武者离开。 　　她要是像巫小姐那么厉害就好了…… 　　碧翠丝学着安德纳克一样用指腹自己为自己抹掉不知不觉流下来的眼泪，将所有的泪都藏起来，仿佛又闻到了烈酒烟草与青柠那样热烈又清新的气息。 　　她记得糖的甜和巫小姐怀抱中的微凉，好像又在海上变成了自由的风，又变成虚拟投影中顺着风翱翔的海鸟了。 　　碧翠丝抹掉眼泪不哭了，她不再哭了，她说过自己再也不哭了，她站起身来，重新去看吉原的灯光。 　　她对自己说：不哭了，不哭了，碧翠丝，你不能哭，你根本就不配哭！ 　　好多人都在努力活下去，哪怕在最短的花期也要盛开，他们都在努力活下去，去看看努力活着的人，去看看努力活着的人！ 　　义眼将可视距离拉近，耳蜗的分辨器识别声源，自动捕捉碧翠丝想要听到的遥远声线。 　　她听到嘈杂的人声，听到坐在朱红栅栏中的游女敲了敲长烟杆，花魁仪仗队的男人敲响铜锣。 　　她看到走在仪仗队前的两个和服男人提着写有花魁名字的灯笼，写的是方方正正的伏羲字：“岐山” 　　她看到未到接客年龄，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捧着花魁的各种精致随身物品走在前方。 　　她看到努力成为花魁的新造跟在花魁身后学步。 　　碧翠丝将义眼的距离拉到最近，从天守阁的最高层去看吉源街上的花魁。 　　花魁衣着华丽厚重，穿着高高的木屐，将纤细修长的手搭在一旁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肩上。 　　碧翠丝知道那个男人是专门搀扶花魁以防花魁摔倒的。 　　但那男人却没有按照规则一样剃成武士头，而是留着一头灰白褪色的短发，宽肩窄腰，肌肉得把宽松的和服都撑得很修身。 　　站得太高，哪怕以碧翠丝最高清的义眼也只能看见花魁插满珠翠的银色发丝，还有高挺的鼻梁和纤长卷翘的睫毛。 　　但哪怕看不见脸，也知那位岐山花魁定然是格外妩媚美艳，连睫毛的眨动频率都极具风情。 　　银发…好像巫小姐呀…碧翠丝这么想着，默默地在天守阁的最顶层看花魁带着光和人们痴迷的追随迎面向她的方向走来。 　　岐山花魁走得极为缓慢优雅，迈出一步，木屐斜斜擦地，又收回，若即若离地欠身半步，在太鼓与三位线的伴奏中真像一只鱼尾飘逸得宛若轻纱的赤色金鱼。 　　碧翠丝知道这是花魁游街时的金鱼步，就像供人观赏的金鱼一样美丽优雅，受人追捧，一掷千金。 　　但金鱼与笼中鸟又有什么区别呢？ 　　金鱼只有在鱼缸里才是金鱼，笼中鸟只有在笼子里才算是名贵，所以岐山花魁与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们都无力反抗，只能在仅限的时间内努力活下去。 　　缸中的金鱼和笼中的鸟……碧翠丝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她不想要这样，她不再敢看花魁了，匆匆将义眼的可视距离调整为正常状态逃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碧翠丝离开得太迅速，没有看到花魁在她移开视线后的那一瞬抬起的眼眸。 　　灯火璀璨的吉原，“岐山花魁”晶蓝的眼眸清光四溢，银色的衔尾蛇光晕不知疲倦地围绕如同野兽一样的瞳仁旋转着，映着火光，比所有的花灯加起来都还要亮上几分。 　　而周围的看客都没有对花魁的异常举动出现任何表示，脑机在黑客病毒中被接管，罪晶也在他们的体内流淌，使他们就像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一样继续追逐花魁的身姿。 　　“小公主，怎么了？” 　　被安德纳克搭着肩膀的维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挂着帮安德纳克携带的泪花揩和鸿蒙剑，抬起头问穿了高木屐后比他还高好一截的安德纳克，“需要刀吗？” 　　“不，没什么。” 　　安德纳克眯了眯眼睛，眼尾的绯红无比迤逦，红唇微勾溢出了丝丝笑意，“只是有个伤第章心的小姑娘偷看我，等着我去拯救。” 　　“拯救？” 　　“啊啦，说是拯救也不对，”安德纳克轻笑着，说话也染了些吉原游女惯常苦中作乐的轻快腔调，“她为他人而活，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我便没本事救她，哪怕我要带她走，她也不敢背弃一切跟我走…但我很相信那位小姑娘。” 　　“碧翠丝？”维尔哥俩儿好地搂住安德纳克的脖子把她拉下来一点，“小公主，你别又利用人家，那小姑娘是个好孩子。” 　　“管好自己先吧，宝贝儿，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路就把背挺直。” 　　安德纳克拍了拍维尔的背，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像是平常的打赌玩笑那样继续道，“我给了她两颗糖，第一颗是利用她作为后手，第二颗留着她死时吃，但我保证那小姑娘不会有机会吃下第二颗，而会有更多新的糖果。” 　　“等着瞧吧，甜心，那位小姑娘有胆子自己成为自己的极道英侠。” 第160章 主母 　　碧翠丝一晚上没睡, 天还没蒙蒙亮的时候，新来的侍女就进入她的房间，为她穿上早已准备好的婚纱, 盛装打扮, 用各种手法掩盖她的憔悴。 　　昂贵精致的婚纱没有裙撑, 蓬松的裙摆全部都是由一层一层的纱裙叠加组成, 静立不动时质感厚重端庄，行走间却像云朵一样轻盈灵动，上半部分是浅绿的一字肩, 显现出她雪白的肌肤和纤细的骨架, 脖颈上还系着打了蝴蝶结的浅绿缎带，衬得碧翠丝越发动人。 　　她看着镜前的自己，看着自己像个人偶一样在围绕的佣人之中被涂涂抹抹, 被画得明艳娇美；看一头金发被侍女编了发辫，盘起了部分，点缀星星点点的碎钻花冠压住边缘带有蕾丝的头纱。 　　碧翠丝是春天，是盛夏, 是广阔草地明媚的嫩芽。 　　为她梳头发的侍女夸赞, “碧翠丝小姐，您真美，您将会是最美的新娘，今天整个京都城都会为您庆贺。” 　　一点都不漂亮…碧翠丝想。 　　这样蓬松又漂亮的裙摆, 应该出现在真正的婚礼上，又或是在夜间的舞会上, 该被穿着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如果穿上这样的裙子去跳舞一定会很美, 和黑川鹤那老头尸体一起被塞进棺材里, 一定会堆叠在一起皱巴巴的, 说不准还会沾上土地的泥沙，假若被埋在地里，外面还下了一场雨，绝对会被泥浆凝结得一块一块的…… 　　碧翠丝不知该如何评价自己的人生，沉默不语。 　　一位侍女问她，“您为何愁眉不展？” 　　“不，没什么…说说婚礼的流程吧……”碧翠丝抿唇，小声问，“假如时间长的话…我可以打个电话去终结城吗？” 　　“您在说什么？”侍女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忽然迅速跪下，低下头给了自己一耳光，“抱歉，碧翠丝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在您过来的这段时间终结城发生了暴/乱，现在整座城市已经全面沦陷……名为‘安德纳克’的恐怖/分子与反叛军甚至打开全球直播，将终结城所有公司高层都处决了…：很不幸，您的父亲也在其中…假若您想要与您的父亲通话，恐怕……” 　　碧翠丝心中一颤，颜色逐渐变得惨白。 　　不……其实她不是想和父亲通话，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巫小姐的电话，最后再和巫小姐说上两句。 　　现在…终结城发生暴/乱…城市里那么多公司的防备力量都挡不住星罗小姐那一方的反抗军，那巫小姐还安全吗？ 　　咔！ 　　在碧翠丝煞白的脸色中，一个械者不知何时从影子中脱身而出，出现在梳妆台旁。 　　话还没说完的侍女被热能刀刃一刀斩断，身体斜着被切成两截，上半身像黄油融化一样滑落，刚刚还跪着的下半身嘭地一声倒地。 　　血液和机油缓缓流淌，空气中开始散发电路板与硅胶电线、人体蛋白组织灼烧后的焦糊味。 　　周围其他侍女没有丝毫感到诧异惊恐，充耳不闻，继续为碧翠丝打理着装。 　　一位侍女将净化空气的清香剂对着尸体喷了两下，房间内的空气又恢复了清新。 　　械武者纳刀回鞘，向碧翠丝单膝跪地，“十分抱歉，碧翠丝.格雷小姐，下人不明朗的消息使您受惊了，请不必担忧，您的父亲瑞特.格雷先生并未像其他公司高层一样出现在前日的直播中，他被‘罪王’安德纳克单独带走，公司马上就会集结军队收回终结城，请您安心准备婚礼，不必担忧。” 　　碧翠丝呆呆望着被切成两半的尸体，半响，攥紧拳头问械武者，“为什么要杀了她？昨天晚上那个女孩也是，就因为她们说错一句话？生命就那么廉价吗？” 　　“您身份尊贵，少家主幸子小姐也特地叮嘱过要将您当做真正的黑川家族主母看待。” 　　“老家主死后，与王储先生联合的幸子小姐…要成家主了吗？”碧翠丝泄气一样终于松开一直攥着的拳头，低落的语气不知是在说这个世界还是在说自己，“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幸子小姐关照……” 　　大家都很厉害…幸子小姐也凭借自己的努力脱离了笼中鸟的命运，已经要成家主了……只有她那么没用，现在只能仗着巫小姐之前用她身份和幸子小姐的交情，获得这么阶级分明的残酷“关照”。 　　碧翠丝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也没有去管很快就会被处理掉的尸体，只是低下头，像母亲和礼仪老师教过她那样、像所有黑川的女人那样低眉顺目的低下头，轻轻柔柔地温声道，“请告诉我婚礼流程吧。” 　　黑川大部分女性恭敬顺从的仪态与她身上灵动娇艳的婚纱产生了极大的割裂感，那头金发似乎都收敛了明媚的光泽。 　　械武者无声退下，融入影子，另一个着装看起来有些品级的侍女上前一步，温顺地跪下，低着头回答道：“清晨是来宾的餐会，您不需要出席，只需要在最后露个面与宾客一起到达婚礼现场，家主曾经最喜欢的岐山花魁会来献舞，舞蹈结束后会有医疗组过来，打开家主的灵柩当着所有来宾让您成功孕育黑川家融合神血的血脉。” 　　“什…什么意思……”碧翠丝没听太懂，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却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手臂一不小心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碰倒在地上，脸色比刚刚还要苍白，再明媚的妆容都挡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破碎，求证似的问，“我是黑川老家主的新娘…陪着他去死还不够吗？孕育…孕育什么？” 　　“您不明白吗？碧翠丝小姐…自然是孕育荣耀和未来。”所有的侍女都勾起了大弧度的僵硬微笑，站起身狂热地注视碧翠丝被婚纱勾勒出纤细腰线的腹部。 　　阴影蔓延，房间内忽然站满了械武者，他们电子信息面具后猩红的电子眼格外恐怖地注视碧翠丝。 　　“属下为您解释吧，碧翠丝.格雷小姐。”之前那位械武者上前一步，明明是机械合成的声线，却仍然透着狂热和忠诚： 　　“‘罪王’掠夺世界气运，已成为‘极恶.世界之子’妄图挑衅神的权威，家主大人与伏羲家主王权大人已得到神的启示，暂时赦免幸子小姐与王储先生的罪孽，令其戴罪立功，安排由您融合神的基因片段孕育两位家主的新身躯，带着神的意志粉碎罪王的恶行。 　　您是最好的人选，两位家主和您代表三大公司所有的气运，足以孕育出最完美的两具身躯。 　　碧翠丝.格雷小姐，感谢神的安排吧，让您有资格孕育两位家主与神的血脉，这是无边的荣耀。” 　　碧翠丝踉跄着站起身来，带有精致绣花的椅子因为她的行动而后移，在名贵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像她的挣扎一样没有结果、没有声息…… 　　她颤抖着声音问，“那…我呢？和尸体一起被活埋还不够……还要践踏我的尊严，把那些东西塞进我的肚子里……让我生出两个比我年龄大几百岁的男人来？” 　　械武者合成的机械音说：“您会献出所有的精力和生机，变成一具老迈的干尸，也许您的金发会暗淡脱落，皮肤会干绉缩水，再也不复现在的美丽，但您的功绩会受到众人称赞，在韶华已逝后，您的品格会超脱，您的尸身将有资格和老家主原先的尸身一起埋入黑川族墓。” 　　碧翠丝笑了。 　　她终于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侍从，从头到尾都一直说着她身份尊贵，担心她着凉，说着那些可笑而讽刺的祝词，明知道她要死，这些祝词说了会让她不满还一直祝贺她，好像真的很荣耀一样。 　　这些人…都不是人…只是公司森严阶级金字塔被洗脑的死忠…… 　　幸子小姐和王储先生也并没有逃离笼子，反而为了活下去成为了他们的爪牙。 　　但第章这和碧翠丝没有任何关系……碧翠丝不怪幸子小姐，不怪王储先生，他们也身不由己，可他们至少有能力让自己活下来，这是他们的本事。 　　而像她这样的人，这么没用，也没有能力让自己活下去，只配被人利用，是她自己活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碧翠丝沉默着环视周围的械武者。 　　这些械武者肯定早就知道她会了精神修法，所以才那么多人来守着她。 　　她逃不掉的，她早就认命了，仔细一想，从顺应母亲的命令那一刻开始，她就是打定主意要过来死的，被直接关进棺材里在黑暗中活活窒息而死又或者被当着众人的面做手术生出两个怪物来变成丑八怪再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有人，无论哪样的死亡，死了都是一样的，活着时发生了什么都和死了没关系了。 　　碧翠丝低声道，“都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把我来时带的行李箱拿过来，到时间了再叫我。” 　　“碧翠丝小姐，您的鞋……”一个侍女捧起一双镶满钻石的高跟鞋。 　　“我让你们滚出去！”碧翠丝大声道。 　　房间沉默了一瞬，代表械武者的阴影退散，侍女们也有序离开房间。 　　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碧翠丝能够依靠精神修法感知到房间内没有其他的人了。 　　黑川重工等级有序，这些人知道她跑不掉，自然会遵守她的命令，最多守在房间外。 　　碧翠丝提起裙摆转身，对着全身镜里的自己安慰似的笑了笑。 　　嘿，没关系的，碧翠丝，结果都是死，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不要害怕，勇敢一点。 　　勇敢一点，勇敢一点，像岐山花魁一样勇敢，像巫小姐一样勇敢……勇敢…怎么可能？ 　　碧翠丝看到自己的笑容无比僵硬，她好像在不周山号上就长大了，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有独处的机会都很开心，甚至幼稚地在镜子前轻快地提起裙摆跳个舞。 　　这婚纱是如此的动人，她却再没有资格旋转。 　　碧翠丝打开自己被送来时非要带上的小行李箱，发了一阵呆，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才伸手轻轻抚摸里面的东西。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也并不是她对侍女所说用惯了的日常用品，而是一颗包着劣质糖纸的糖果、和巫小姐告别后从不周山号拍卖会内部购买的蓝钻“希望”、巫小姐附身她时拿的那把枪、两个弹夹、一条电影中极道英侠同款的绑腿武装带、一双平底的改良舞鞋，(还是电影里极道英侠伪装身份参加舞会穿的那种。) 　　这些是碧翠丝仅剩的随身物品。 　　她凝视着这些东西，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她将糖果、蓝钻、弹夹和枪都塞进武装带的置物层，费力的搂起厚重而蓬松的裙摆，把武装带绑在自己的大腿上。 　　碧翠丝想过要自/杀，但她不能现在自/杀，父亲在终结城生死不知，没有父亲，她又自/杀逃避的话，母亲和弟弟在公司的环境下没有办法活下去的，她不能这么任性。 　　最多…最多……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决心假如实在太难堪…她就在岐山花魁献舞后自尽，绝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孕育两个男人出来，留着尸体给他们玩去吧！ 　　他们操控她的人生，总不至于，还要操控她的死亡，她应该要有选择提前死亡的自由，这是她死前唯一要捍卫的权利。 　　碧翠丝咬着牙把装在自己脑机里最高级的疼痛编辑器调出来，将痛觉感受条后拉到10％。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只感觉到顿顿的麻木感。 　　这样就不会痛了……给自己脑子一枪也很快，不会有太多痛苦。 　　她想像巫小姐与极道英侠面对死亡的态度一样潇洒从容，在这个悲伤的世界舞台华丽退场，在死前再当一次极道英侠！ 　　“碧翠丝小姐，您的时间到了，请您向宾客致辞，再移步欣赏岐山花魁的献舞，以主母的身份代表家主对岐山花魁进行赏赐与勉励。” 　　侍女已敲响了门。 　　碧翠丝转头看了看摆在梳妆台椅子旁的镶钻高跟鞋，鬼使神差一脚将其踢到床底，掏出自己携带的那双平底舞鞋穿上，掩藏在裙摆下。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请与我共舞 　　宽阔的和室金玉堆砌, 拉着门，点着暖黄的宫灯，更像是一座唐风的宫殿。 　　一面边缘铜塑的巨鼓位于正中央, 看形制, 拆掉蒙住鼓的彩绘皮面, 更像是一个用于祭祀的鼎。 　　大部分宾客已悄然退去, 在座的都是身份最高贵的大人物。有黑川家族的嫡系子弟、黑川重工的公司高层董事，伏羲生物的旁系董事、安德纳科技与碧翠丝沾亲带故的公司高层…… 　　碧翠丝一身婚纱，垂着眸子, 裙摆凋谢花朵一样铺散, 以黑川主母的身份跪坐在主位。 　　嫁来黑川后，就再也不能姓“格雷”，得按照这里的制度改夫姓, 现在，那些曾经沾亲带故的公司成员也只能叫她“黑川碧翠丝”了。 　　“碧翠丝夫人，”跪在一旁侍奉的和服婢女向她低着头解释道，“家主的灵柩会被请出来, 与您一同观赏岐山花魁献舞…代表黑川的京都, 代表安德纳科技的您，再加上代表伏羲的舞蹈，象征全世界的三大公司气运都会聚集，在献舞结束后, 请您立刻躺上中央的那面大鼓，医生会剖开您的肚子使您可以孕育两位家主的新身躯。” 　　“是吗……”碧翠丝抬头凝望那面巨鼓, “请灵柩吧。” 　　侍女低头称是, 向另一旁的礼官点点头。 　　“拜——请——尊——主——” 　　若大的空间本寂静无声, 礼官齐齐的喝声拖长, 显得格外诡异。 　　“咚！” 　　巨鼓被敲响一声。 　　“拜——请——尊——主——” 　　“咚！” 　　巨鼓被敲响两声，地面自动打开外壳，上浮两个浸泡着不明生物胚胎的透明营养罐。 　　是两个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婴儿的胚胎，下半身被替换成带有密集鳞片的蛇尾，零星夹杂着稀疏的哺乳动物毛发，皮肤褶皱，畸形的手臂毫不对称，密密麻麻地张开粘腻的鼓膜生长在脊背与腹部，穿插着零星几根污秽的羽毛。 　　这算什么…天生灵胎，三花聚顶，羽化飞升？ 　　这两个东西…要放进自己的肚子里，等把他们孕育成熟后撕开自己的腹腔破体而出吗？碧翠丝恐惧地想。 　　她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时间恐惧，就听见那巨鼓被敲响了第三声。 　　“咚！” 　　“拜——请——尊——主——” 　　一股莫名的威慑和压力从阴暗的地下爬出，顺着头顶与脚面挤压在场的所有人。 　　扭曲的恶意，所有人都被压得低下了头，视线开始模糊，耳朵中也听不清东西。 　　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不可直视那东西，不可以清晰听到那东西的声音…… 　　人们像狗一样跪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关掉了耳朵的听觉系统，表情狂热，使身体的畸变开始缓慢。 　　一阵带有血气的风弥漫。 　　碧翠丝的思绪逐渐模糊，被疼痛编辑器调整到10％的痛觉只是让身体微微有些麻木钝痛，凭借着精神修法和升格九档的底子，她的状态比其他人都要更好，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发生的畸变，还能用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思考： 　　封闭的空间，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血气和风？ 　　“咚咚咚！” 　　大鼓又响了三声！ 　　迷幻的丝竹之声开始奏响。 　　碧翠丝知道，是花魁要来了。 　　可是，这样的重压下，花魁又定是必须要闭上眼睛，封闭听觉，那她要如何完整地跳完？不说是否会因为跳错一个拍子被处死的问题，想必这些人都没有考虑过花魁撑着跳完后是否会畸变成怪物死去。 　　不…这样一点都不好…… 　　碧翠丝可以接受自己的死亡，因为她那么没用，那么懦弱，但岐山花魁是多么无辜。 　　那，懦弱又没用的碧翠丝，是否可以在死前成为岐山花魁的极道英侠，拯救那位女孩儿呢？ 　　等医生来给她做手术，她就反抗，让他们先救治岐山花魁并放她离开，等岐山花魁走了她再自尽？ 　　碧翠丝模糊的思绪不足以思考这个办法的合理性，她只是莫名对昨晚远远看见的花魁带有亲切感，努力睁开眼睛去看正中央的巨鼓。她知道那里没人，但她有预感，花魁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一声长长的箫声带着肃杀之意在丝竹中清晰，碧翠丝抬头仰望上空，忽然瞪大了翠绿的眼睛。 　　顶层挂着层层叠叠的朱红纱幔，银发的花魁面覆轻纱，赤足踏着宛若海浪的锁链而来，足尖轻点，像投身华丽鸟笼的鸟一样轻盈地落在巨鼓中央。 　　她一身伏羲古时异域胡姬的装扮，上下目测没有任何改造痕迹，披散的银发混合金线编了几个辫子，坠着宝石的金链挂在脖颈和腰间反射灯火，衬托皮肤一片雪色又染上浅浅的暖意，银色的锁链环绕臂间，仿若璧第章画飞天中仙人的披帛，在朦胧的视线与火光中纸醉金迷，却凭添几番高不可攀的圣洁。 　　传统的丝竹带着电流颤音响彻。 　　艺术谈缘不讲钱，也许确实是给的“元”太多，专门从大电音寺请来的加特林冥火乐团的重金属和尚已整齐盘坐在地，闭目敲着虚拟屏幕里的木鱼，把琵琶与古琴一齐奏响，用惯常用来唱摇滚和死亡重金属的嘶哑核嗓呤唱佛经。 　　混杂的伴奏听起来莫名和谐盛大，带着时代特征在这扭曲的世界重现了伏羲古时的盛世！ 　　奏乐！起舞！来迎！ 　　岐山花魁轻轻扭动腰肢，侧身回步，纤细手臂回旋翻动手腕，眼神迷魅，半蹲身姿注视着主位的碧翠丝拍拍手。 　　好熟悉的眼睛……碧翠丝迷迷糊糊地想，在哪见过来着？ 　　还没来得及深思，花魁就顺着节奏转身抬步，在鼓面垫起脚尖舞蹈。 　　鼓点急促，系着金铃的裙摆飞旋，花魁赤足旋转，脚上的足链熠熠生辉。 　　起、落、起、落……起起又落落，她的舞步逐渐不局限于鼓面，踏着银色的锁链在这金玉堆砌的笼中飞旋，所落之处步步生莲。 　　血气和劲风，更极端的恶意，明明是花魁，却像狞笑的凶兽一样。 　　这支舞蹈极具力量感，抬腿都像是凌历的鞭腿，提起裙摆旋转带着的香风如刀剑的锋芒锐意让皮肤隐隐作痛，清脆的金铃如索命的脚步，使畸变的压迫感潮水般褪去，像是也恐惧了那样想要落荒而逃。 　　回过神来的大人物们面露惊恐。 　　“神怎么跑了？” 　　“是跳舞的那个女人！” 　　“停下！快让那个婊子停下！” 　　“把神请回来！” 　　然而，岐山花魁仍旧舞步不停，面纱之下的红唇甚至微勾。 　　眼看场面越来越乱，回过神来的礼官立刻大喊，“神要离开了！立刻让夫人上台！准备手术！” 　　提着多功能手术箱的医疗组立刻突入这个房间，打开两个装着畸形婴儿的培养罐准备开始植入。 　　成群结队的械武者从烛光的阴影中出现，逐渐向碧翠丝靠拢。 　　大脑因为之前坚持承受的畸变压迫模模糊糊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碧翠丝下意识捞起碍事的裙摆掏出绑在腿间的枪，迅速将枪/口对准自己。 　　精神构成的透明的屏障包裹她全身，防止械武者夺枪。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热血上头，提起婚纱一鼓作气冲到仍在舞蹈的花魁面前张开另一只手臂，以自己的身躯挡住‘无辜的花魁’，“住手！不许再逼岐山花魁跳舞了！放她离开！否则我就自尽！你们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混乱的场地沉默了片刻，械武者的首领走出来，“夫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以荣耀威胁我们？或者你以为，你有本事改变神和家族的意志？” 　　他的身形极具压迫感，周围的械武者包围了碧翠丝，机械口器张开螺旋的锯齿。 　　碧翠丝脸色发白地后退半步，倔强地把枪的保险打开，将手放在扳机上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别过来！” 　　“夫人，伏羲句古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有什么资格因个人想要活命的私欲拒绝荣耀？” 　　械武者们把这当成是碧翠丝想要活命的反抗。 　　有生命的机械口器将代表碧翠丝精神的屏障狠狠撕碎，碧翠丝面色一白，哪怕调低了痛觉也因为精神破损摇摇欲坠，只能看着医疗组抱着畸形的婴儿胚胎上前。 　　这时，戾气十足的女声带着微哑笑意询问，“她不能，那我呢？” 　　碧翠丝瞪大眼睛，大脑忽然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一片清明。 　　她看见包围她的医生和械武者、包括还在场的些早已畸变成扭曲模样的宾客和侍女、礼官都用恐惧而诧异的眼神看着她身后。 　　丝竹与鼓点的伴奏不知何时停了。 　　“是…罪王！”混杂着疯狂的呓语，有人惊恐地大声喊叫。 　　碧翠丝看见刺目的刀光，在刀光未尽之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掩住她的双目，隔绝了与刚刚裙摆一样飞旋舞蹈的头颅和如泉涌不绝的血色。 　　她伸手抓住掩住她双眼的手，不敢置信地问，“巫…巫小姐…？” 　　岐山花魁没有回答，只是掩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吐气，“嘘，恶心的畸形种太多，还是不要看为好。” 　　碧翠丝一下子被一道白光击中大脑，晕乎乎地被牵着手带离婚礼现场，待走到樱花飘零的街道上，她才感觉捂住自己双眼的手松开。 　　银发的巫小姐摘下面纱正站在她面前，于天光与春樱中摸了摸她的头，“你学会勇敢了，碧翠丝，但你的行为我不敢恭维，我不赞同你以自己的生命为条件。” 　　碧翠丝的脸立刻红了。 　　她刚刚居然因为没有认出来而不自量力地想要救巫小姐！太丢人了！ 　　但是…能再见到巫小姐，真是幸运啊……碧翠丝感觉自己灵魂软乎乎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像踩在棉花上，“巫…巫小姐…对不起…您…您……” 　　她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就听见巫小姐悦耳的低笑，“不要说对不起，你很勇敢了，很像极道英侠。” 　　夸奖把碧翠丝弄得不知所措，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活活成了个开水壶一样浑身都在冒热气，她拙劣地转移话题，“巫小姐…您，您怎么来这儿了……您现在…是要离开了吗……” 　　“太天真了，碧翠丝。”巫小姐嗤笑，“你不会以为我大老远从终结城过来，就只是为了献个舞吧？说好的邀请我参加婚礼，结果你却连请帖都没给我发。” 　　碧翠丝愣了愣，“对…对不起…我……”她语无伦次地想解释自己一下不周山号后就被母亲派人抓来了，却又觉得没有发请帖让巫小姐生气是事实，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不能推脱自己的过错，只得失落地低下头。 　　“还愣着干什么？你的过错，我可不止是在婚礼上大闹一场大杀特杀就完事儿了。” 　　碧翠丝呆呆愣愣地问，“那…那您想要干什么？”。 　　巫小姐喉咙中溢出短促的笑意，低声故作恐怖地道，“我还打算抢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抢走和我一起去当穷鬼，还打算把可怜的新娘培养成真正名叫‘极道英侠’的恐怖/分子，把这个扭曲的世界都打下来，重建新的乌托邦！” 　　“您，您要带我走……”碧翠丝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呆呆愣愣地重复，“您说您要带我走？” 　　“不明白吗？”安德纳克不留痕迹地用罪晶驱散想要靠近的行人，不让人来打扰，轻声道，“碧翠丝，你该是一只自由鸟，你可以再任性一点，我准许你。 　　可你不止被现实的牢笼束缚，还被所谓的家人，包括自己束缚。” 　　碧翠丝该是一只自由鸟，她该拥有春天的嫩芽，夏天草地的朝露，而不应该是成为牢笼里的鸟。 　　碧翠丝潜意识里是想离开的，这点她和安德纳克心有灵犀，否则，为何会在安德纳克抢婚当天，作为新娘的碧翠丝却恰好穿着一双平底鞋呢？ 　　“你其实相信我会来带你离开，我亲爱的碧翠丝，你早就知道了，你只是不知道你知道，你不会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安德纳克后退几步，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微笑道，“那么，为了表扬你的勇敢，假若你愿意与我一起出逃，亲爱的碧翠丝，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 　　碧翠丝看着她，又抬手看了看手中的枪支和之前顺着枪支一起摸出、打算死时吃的糖果，逐渐像安德纳克一样笑了起来，金发在春光中无比明媚，满怀憧憬，“是的，也许真的是这样。” 　　“您来的时候，连光都有了型状，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无条件地相信，哪怕您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一定会来带我离开。” 　　“逃跑很狼狈，做出这种事情的我也很卑劣自私，享受了自己身份享受的东西，却不愿意承担自己身份的责任，甚至还痴心妄想地想恳求您带我离开……但是啊，您真的来了。” 　　少女穿着宛若云朵一般的华丽婚纱，脚下却踩着根本不相配的平底鞋，手心还紧紧地握着那一颗劣质的奶糖，几乎要落泪般天真地轻轻道，“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连这样狼狈又自私无礼的私逃都染上了浪漫，我才打定了主意心甘情愿要当一个卑劣自私的家伙。”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安德纳科技的大小姐碧翠丝与黑川重工主母碧翠丝，再也没有渴望成为电影里那个虚伪‘极道英侠’的碧翠丝，只是世界上多了个恶徒。” 　　“我不需要姓氏，现在只是独身一人的碧翠丝，恳求您，带我逃吧，逃去街头、逃去恶土、一起去当野狗、当街狗、去当街头混混、去当歹徒、雇佣兵、恐怖/分子…只要和您在一起，无论什么都可以，我们可以大声地谈笑第章，可以潇洒地凭自己的本事真实地活下去，哪怕无比狼狈低贱，贫穷痛苦，哪怕是反叛恶徒。” 　　“碧翠丝啊，你可真是……”安德纳克失笑。 　　“不，我只是，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感谢您的邀请。”碧翠丝行了一个屈膝礼，坚定地将手搭上安德纳克的手，“我想要，和您跳这支舞。” 　　“那就来吧。”安德纳克笑着扶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 　　碧翠丝仰起头，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对安德纳克微笑，她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手搭在安德纳克的肩膀上，好像触摸的是一个稍稍用力就会破碎的美梦泡泡，“巫小姐，这可真像一个童话。” 　　没错，对于碧翠丝来说，这一切就像是一个童话，穿着水晶鞋和礼服的灰姑娘与王子起舞，但一到12点的钟声敲响，魔法消失，一切都会化作乌有。 　　但现在…领着碧翠丝跳舞的可不是什么王子，而是罪王。 　　她们舞蹈的也不是午夜的大厅，而是在明媚的天光下。 　　时间还长着呢，尽情舞蹈的时间会有碧翠丝整整一生那么长，舞蹈的场地会有整整一个世界那么大，毕竟，谁听说过梦想中的乌托邦会因为时间毁灭？ 　　【在答应我邀舞，踏进乌托邦的那一刻，碧翠丝就已经是一只真正的自由鸟了，她再也不可重回笼中。】 　　安德纳克舞步轻快，带着碧翠丝在阳光下旋转。金饰叮铃，裙摆飞旋，古式的裙摆与轻盈如云的婚纱共舞，荡出幻想的弧度。 　　“既然害怕破碎，那就尽情与我起舞吧！” 　　她说，“趁这童话还没结束。” 　　无人打扰的落樱大道，没有音乐，没有观众，春光烂漫，她们在风中/共舞，庆祝一只自由鸟脱离了鸟笼。 　　糖是有毒的，身份是顶替的，舞，却会是真的。 　　舞步不会断绝，童话也不会结束，这世界会被焚烧殆尽，在废墟中诞生源源不断的童话。 　　作者有话说： 第162章 对比牺牲 　　吉原, 岐山屋。 　　把衣服换回原先的安德纳克重新带上黑桂冠，坐在露台上倚着朱红的栅栏看下面的械武者搜查巡街，只觉得好笑, 像是在看猴戏。 　　婚礼现场的大人物和目击者全被她杀了, 这些家伙寻不到缘由, 连袭击者是谁都不知道, 自然只能无谓搜寻做个样子。假若这些家伙知道是她这个刚引发了终结城暴/乱的恐怖/分子头子亲临，恐怕要避之不及立刻撤退再做打算，以免做无谓牺牲。 　　“巫小姐！我换好衣服啦！我可以用精神攻击假装黑客啦！好看吗？” 　　碧翠丝换掉婚纱, 披散着金发, 一身极具科技气息的连体黑客服配战术长靴，套了条机能长裤绑着武装带，外面还穿上了一件与安德纳克原先和维尔当雇佣兵时着装有些相似的黑客长风衣。 　　她高高兴兴地跑出来, 甚至还抽出腿上武装带的枪摆出几个电影里帅气的姿势。 　　“嗯，好看。” 　　安德纳克笑着点点头，坐在窗边向小姑娘伸出手，“过来, 尺码有问题吗？趁着现在有时间, 我可以给你改改。” 　　“尺码没有任何问题！”碧翠丝像只小鸟一样扑进安德纳克的怀里，仰起头问，“巫小姐还会改衣服吗？” 　　“普通人总得多学点生活技巧，改衣服是以前在培训班混着跳舞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起学的, 你若是想要，等最近的事情忙完了, 我还可以帮你做条裙子。” 　　她正说着, 忽然听见通讯频道发出响声。 　　是维尔。 　　本想说话的碧翠丝立刻止住了声音, 等她把电话讲完。 　　“怎么样？甜心, 你解决了吗？”安德纳克问。 　　她问的是京都城围绕的那座死火山。 　　那座火山其实并不是死火山，是那些外星杂种从地底下到这个世界的出入口之一，还连接着一个古代遗迹。 　　维尔被那些外星杂种放出来并不是就真的来卖个屁股跳个舞，否则也不会那么随便就可以让她去代替，主要还是想让维尔把出口打开，让它们更好出来。 　　伏羲城那边的出入口是个几十年前废弃的无人矿洞，已经被维尔炸了，连着整座山都推平。 　　不过安德纳克倒是挺乐意那些东西出来的。 　　毕竟“罪王之证”让她直接掠夺了三大公司的气运，大幅度获得世界和大人物好感成为相当于小说“主角”的世界之子，已经不再惧怕污染，有了直面那些外星杂种的资格。 　　虽然这世界之子的名号是凭借掠夺气运抢来的，前面有一个“极恶”的前缀，招来的也全是恶阵营好感，但“世界之子”和“极恶.世界之子”对于她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差距，只要不怕污染就行。 　　安德纳克一向是不喜欢有仇留着隔夜报，一有能力就得想办法寻仇，可她又找不到那些玩意儿的所在地，想杀都没处杀。 　　天可怜见，一向倒霉透顶的安德纳克是凭借“罪王之证”词条效果沾了维尔的光，承蒙世界意识偏爱保佑，才让她刚刚去献舞的时候闻到了那些外星杂种的味道，恰好碰见那些怪玩意儿。 　　那些玩意儿可能以为跳舞的是维尔这个拐卖来的宝贝儿子，跟春节看儿子在家里文艺表演一样乐颠颠地投注视线，还寄生在场的人类给儿子拍手捧场，没事就把旁边的侍从像嗑瓜子一样咬掉脑袋汲取痛苦，惬意得很，结果她一去就全溜了。 　　所以安德纳克才让维尔听那些东西的话，假若那些外星杂种直接就想要出来了，她刚好扔几颗罪晶炸弹进去打个招呼，等那些外星杂种恼羞成怒想要跑出来后，就把它们堵在门口杀。 　　粗暴而没有任何计划性，却绝对地简单高效。 　　“是可以解决…但是这个火山会爆发，”维尔在通讯视频里顿了顿，“只要我走进去，整个京都城都会被岩浆淹没…所以我就先不进去了，小公主你看看能不能把京都城无辜的平民先转移走？不行再把他们牺牲掉？” 　　“京都城已经全境封锁了，带着这么多平民不太好转移，他们也没地儿去，你等等，我问问楚谋。” 　　维尔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两下，“咳…小公主，你和楚谋哥联系上了？” 　　安德纳克沉默片刻，“那群外星杂种全是土狗吗？还是住的地方没通网？把你拐卖去连新闻都看不到。” 　　“哈？” 　　“简单来说吧，终结城现在是我的地盘儿，你楚谋哥的反抗军现在就驻扎在那儿，你一回来就是关系户。”安德纳克淡淡道。 　　“我艹，真他妈牛逼啊，小公主，终结城可是三大公司和一众公司联合银行的公司抢了那么久都没有掌控的自由之地，六大城市中唯一自由的城市，现在真是你的了？”维尔咂舌，“那我回去是不是随便在哪个店买东西赊账都可以像借你钱一样不用还？” 　　“我可去你妈了的…行，算我头上。”安德纳克扬了扬下巴，“反正等老子死了，王位也是给你继承，到时候给你丢一屁股的债，卖去黑潮俱乐部。” 　　“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喽，”维尔笑嘻嘻地吹着口哨摆了摆手，“先挂了，小公主你和楚谋哥联系好告诉我。” 　　通讯挂断，安德纳克又打通了楚谋的通讯。 　　不消两秒钟，通讯请求就被接通了。 　　“下午好，罪王陛下。”楚谋说。 　　久违看见重新穿上一身正装的楚谋出现在通讯的小窗口，安德纳克问： 　　“天光元首，我不在这两天终结城怎么样？” 　　“城内人口方面有些多余，但制度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因为终结城的独立性，城市里没有太多的物资储备，也没有获取大量食物的来源，现在人口一多，公司在其他城市已经断了终结城的物资供应。 　　我之前预料过打下终结城后可能会出现的这种情况，提前通过血肉基因培育准备好了食物原料之一，其余可混合化学技术合成速食食品的矿石与粘土也分配好工作让伏光亮同志带队征调城内的流水线机器人和公司的工程组去挖掘了，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彻底解决食物的问题。 　　但陛下，我们拿下终结城的时间太过仓促，没有做好完全的计划，我可能需要征用城内的几家食品工厂，再把之前抓的公司研究员提出来想办法在城外开几条新的食物生产线。” 　　不愧是伏羲生物这个巨头公司曾经的少主，办事就是靠谱，效率还高。放在那里开源又节流，什么问题都能想到解决方法，甚至还打算去联系王定。 　　安德纳克估计以王定对楚谋的感情……自己被父亲逼迫亲手杀死的哥哥突然复生联系自己，当场跳反都不带思考的。 　　就算有他那怎么搞都没有死透的老爹王权压着和合作伙伴黑川幸子在看着、一群外星杂种盯着，王定也一定会背叛公司阶级，背叛公司联合银行，心甘情愿被楚第章谋利用得团团转。 　　“不周山号现在归属权在我，就在终结城港口的底下，假如需要随时都可以开上来，不过暂时还用不着联系你弟弟。”安德纳克说。 　　“此话怎讲？” 　　“你们父亲王权似乎没死。” 　　如愿看到楚谋突然复杂的表情，安德纳克安抚性摸摸碧翠丝的金发，继续道，“我降临的这具身体之前在九州城与你弟弟暂时联合摆脱王权的布置，一起前往娲皇宫时与你弟弟和他的‘未婚妻’黑川幸子分开乘坐马车，下车后发现他们的表现很奇怪。 　　幸子脸色苍白得站都站不稳，似乎想和我说什么，马上就被你弟弟打断了，甚至还逼她去休息，禁止她继续在场，说不定又是你父亲安排了什么。 　　所以联系你弟弟有风险，况且上面还有你父亲和那些地下的东西压着。” 　　倚着安德纳克的碧翠丝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襟。 　　“怎么了？”安德纳克目光询问。 　　“伏羲生物的前任董事长王权先生和黑川重工的前任董事长黑川鹤似乎都没有死…都还是真正的董事长，幸子小姐和王储先生只是傀儡，他们似乎和您说的那些地底下的东西达成了什么协议。” 　　碧翠丝其实是很聪明的姑娘，只是点错了技能点，所以在家里被拘束着养来学习插花、茶道之类的才一直被说没用。 　　她涉及到战斗或是这种情报类就很有天分，根据安德纳克和楚谋通讯所说的话已经猜出了大部分事情走向，甚至理清了所有人的身份，小声把自己知道的和感觉有用的猜测都告诉安德纳克。 　　“打下终结城的罪王好像…是您？我听见他们说要把您掠夺的气运全部都抢回去，把婚礼现场那两个很怪的胚胎塞进我的肚子里让我孕育什么融合神血的新身体复活他们…但被您打断了。” 　　这样吗？ 　　安德纳克努力回忆刚刚一刀砍了的东西，确实想起有两个扭曲又畸形的胚胎。 　　而且她似乎见过类似的东西，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和维尔穷得流落街头，接了一个来自中间人塞巴斯神父有关于亚兹克帮大闹婚礼的委托。 　　那群脑子都被植入动物基因改造成猪脑的肌肉傻逼冲进圣利安教堂打断了一对新人的婚礼，新郎被钉在了十字架上，而怀孕的新娘被抓去了相柳神社。 　　因为新郎是从良的反抗军，新娘是和塞巴斯神父有一腿的另一个中间人“老船长”手底下的杀手。人在外面混，总是得结仇，所以被人雇佣亚兹克帮那傻逼来寻仇也不奇怪，安德纳克就没多想管。 　　反正塞巴斯神父的大体意思是能查清楚谁干的最好，没查清就直接把动静搞大点，风风光光地将那群亚兹克帮傻逼送去地狱和撒旦唠嗑。 　　也是机缘巧合，他们在神社里找到了那位新娘，却同样找到了新娘被剖出来的，与刚才斩杀的畸形胎儿格外相似的婴儿。 　　安德纳克至今还记得，一身白无垢的新娘跪拜右玉藻前的雕像前，腹部的伤口却是从内部撕裂。 　　终结城到处都是麻烦，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稍不注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哪天莫名其妙就死了。 　　那时候安德纳克怕染上麻烦，直接把那一片都扔手/雷泼汽油当烟花放了假装不知道。 　　但现在仔细一想，确实很奇怪…… 　　当时那位新娘尸体的死亡时间在两天到三天，对照片确认身份的时候安德纳克却发现很面熟。 　　没错，就在两三天前，安德纳克和维尔在之前在川文区的租的房子楼下马路口蹲着吃饭的时候，曾清晰地重复了好多遍看到这位新娘死时的犯罪现场回放。 　　而神父当时却说却说“昨天婚礼上”，那么…那位新娘在婚礼上真的还活着吗？ 　　况且…只供奉相柳大御尊的相柳神社地底下为什么会有一尊玉藻前的神像？结合玉藻前的身份妲己，又能联想到伏羲的女娲…… 　　是伏羲生物……是王权！那个男人早在那之前就已经规划好一切了！ 　　不，等等…王权这样做事分毫不漏宛若AI的男人，发现相柳神社被炸了以后怎么可能不派锦衣卫重新回相柳神社地底下探查？ 　　凭借公司和锦衣卫的手段，肯定能够从残骸中提取安德纳克和维尔去过的痕迹，但他却让安德纳克以为无事发生…是有什么深意吗？ 　　这点先放着不想，继续推断，王权这男人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那些所谓的神灵，安德纳克在心网见他的时候，他身上也没有任何义体改造。 　　那……他又为何会被自己当小宠物一样养着的小儿子轻松杀死？ 　　杀死资本家的只能是利益。 　　那么，让一个已经站在世界顶端的资本家赌上性命，究竟是多大的利益？ 　　安德纳克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想法。 　　王权是诈死，暂时脱离那些神的视线和控制做下谋划，然后通过她把那些神解决，再用特殊的手段控制或者是限制她，这样王权就可以一个人真正掌控这个世界。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死，在九州城的马车上，之前还一直联合安德纳克想要脱离王权掌控的王定和幸子的脸色之所以那么难看，肯定就是因为他的原因，他在那辆马车上！ 　　既然没有死，那王权必然不可能会允许自己和黑川鹤一起变成那些畸形种，这个计划说不准只是为了让黑川鹤放松警惕，将心网中多份复制隐藏的灵魂全部转移到那畸形胎儿的躯体里……因为王权打算解决掉黑川鹤这个对神的死忠，毕竟王权肯定猜到安德纳克会来救碧翠丝。 　　目前，安德纳克、王定、黑川幸子、碧翠丝、维尔、黑川鹤等人的每一步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中。 　　所以…是警告吗？ 　　用两个时隔久远的、本质相同的婴儿胚胎来提醒安德纳克不要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吗？甚至极度自信就算安德纳克知道自己在他的布局之中也无法逃离他的控制？ 　　假若现在的安德纳克还是曾经的E，想必要为那个男人的恐怖毛骨悚然，赶紧拎着维尔远远离开了。 　　安德纳克沉默片刻，没把猜测都说出来，只是拍了拍碧翠丝的肩膀以作鼓励，继续对楚谋道，“天光元首，终结城的事物和安排你全权做主就好，反正都是科技与狠活的化学食品，怎么搞都搞不出新花样。” 　　她说，“至于短期的食物来源由我来想办法，终结城人那么多，就算紧急开生产线也有些不够……现在有一件新的事要交给你。” 　　“陛下请讲。” 　　安德纳克略过刚解读出的王权的警告，对楚谋淡淡道，“因为我把你父亲王权和他合作伙伴黑川鹤的复活计划打断了，京都城已经全面封锁，但之前和你说的维尔还活着，还和那些外星杂种搭上了关系，那些东西要出来，马上就要引发火山爆发。” 　　“陛下，您的意思是？” 　　“京都城马上就会沦陷，所有人都会化作乌有，现在有一大批像你们一样感染…”安德纳克说到这儿改口，“现在有一大批你们一样愿意追随我的普通民众，终结城现阶段可以派出人手和车队将他们接过去吗？” 　　“恐怕很难，陛下，在您掌控终结城后，恶土的野狗和流浪者家族也都进城了，哪怕您帮忙解决了食物问题，终结城也无法承担这么多的人口负担，假若再来人，就只能去旧日都市的废土驻扎了，但看这情况，假若公司派部队过来，他们也会是第一批死的。” 　　“所以派人手和车队将他们接过来只是浪费人力物力和食物。”楚谋面色分毫不变，又像以往还在当少主一样穿回了正装，让安德纳克仿佛看到了他父亲王权。 　　他一句没有提舍弃京都城的居民，却句句都在提醒安德纳克舍弃掉这些民众。 　　资本阶级出生的革命家，本来就会权衡利弊。 　　为了更多的人，为了大义，不可过于感情用事，有所牺牲在所难免。 　　【人格余薪(伪)：100％ 】 　　之前献舞时用了罪晶斩掉那些畸变的大人物，碰见那些外星杂种的视线哪怕没有受到污染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人格余薪掉了些下去，维尔又不在，只能用“罪王之证”自动恢复，变成人性不明的状况。 　　“那就舍弃掉吧。”安德纳克平静地下了这个命令，舍弃掉京都城数亿的人口。 　　缺失人性的状态，不知从何来的神性叠加，让她爱这片大地，爱人类。 　　但她爱的从不是人类的个体，而是整个人类的整体，一切都可以为了更明确的大部分而牺牲。 　　更何况…她仍残留着部分人性，在那份人性的认知中，没有完全被公司掌控、全员洗脑奴化的终结城居民才是最值得保护的。 　　其他城市的居民和终结城居民比对，她更喜欢终结城的，哪怕终结城大多数都是扭曲的疯子和丧心病第章狂的恶人，可他们体内仍旧流着与安德纳克相同的，蕴藏着斗争的血液。 　　要让终结城的居民做无用功，或者是因为其他城市的居民导致终结城的居民吃不饱饭，安德纳克这绝对不想要看到的。 　　“巫小姐，”碧翠丝有些担忧地扯了扯她，“我之前还听到他们说要集结军队攻打终结城，人口伤亡会很严重的。” 　　的确是这样，普通人死个成千上万都只是一串数字，只要没有到达危险线，安德纳克从不放在心上，但终结城人在外死几个，她一想到这种情况就都很难受。 　　终结城人只能死在终结城，终结城人只能死在自己手上，绝对轮不到外人动手。 　　安德纳克眯了眯眼睛，“你想说什么？碧翠丝？” 　　“我不想您难过。”碧翠丝伸手抚摸安德纳克皱起的眉头，轻声说，“我看出来了，您很喜欢终结城的居民，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嗯？”安德纳克喉咙里发出略带笑意的疑惑尾音。 　　碧翠丝伏在她怀里，笑容甜甜，卷翘的睫毛眨呀眨，翠绿的眼睛因为安德纳克为她升格九档的原因时不时会闪过与安德纳克同样淡漠的银芒。 　　安德纳克捧起碧翠丝的脸，看着那双眼睛低声道，“你在想什么？碧翠丝？” 　　已经决定自私到底的碧翠丝纠结地咬了咬指甲，终于显现了她体内属于王权那一部分血脉高高在上的‘善’与‘恶’来。 　　“公司的大军很快就会围困终结城，我们可以抛弃这里的老人和孩子，让他们死得轻松一些。 　　然后把这里可以作为战力…或者是炮灰的青壮年带去终结城外的废土驻扎，不需要给他们食物，只需要关上城门让他们拿起武器先和公司来一场。不但可以消耗他们的人口，还可以消耗公司部队的数量。 　　若是有不愿的，用城墙上的炮台打碎了就行……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算当场投敌，公司也不会要，反而会直接把他们击毙。” 　　的确如此，这是公司会干出来的事。 　　但碧翠丝的想法很不错，这些京都城人大部分都已经感染了罪晶病毒，既然不舍得消耗终结城居民，那就把这些京都城居民放在外面先和公司对冲打一场，不但消耗双方人数，还可以增加时间把公司部队感染。 　　这样还可以用罪晶收编公司剩下的那些更有用且更强的部队。 　　“继续说下去。”安德纳克说。 　　碧翠丝皱了皱鼻子，天真地设想道，“我之前听见侍女说，割义体的鬃狗帮另一个收入来源就是把没用的人肉加工成罐头卖去终结城……如果食物实在不够，又活不下去…他们的尸体，我们还可以……” 　　“好了，碧翠丝，怎么会这样想？”安德纳克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别担心，还没有到需要大规模吃同类的地步。” 　　碧翠丝小声问，“可是大家一直都是这样……被人控制生命，难道不应该怪他们自己没用吗？” 　　是的，碧翠丝就是这样想的，假若被他人控制，只能是自己没用。因为她也是这样，她被控制了那么久，就是因为她太没用。 　　碧翠丝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从不愿让他人为难，也不愿给他人添麻烦又或是伤害他人。但她受到的教育就告诉她，她的这种想法不算是伤人，被控制的人只是因为自己没用，只能像她曾经一样凭借运气，狼狈无助地等待人的拯救。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人，就像不喜欢曾经的她自己一样。 　　碧翠丝觉得这样是不行的，这种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假如能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人做出贡献，才是最好的做法。 　　安德纳克揉了揉碧翠丝的头，转头问楚谋，“天光元首，你也听到了吧？你赞同这个做法吗？” 　　“虽然我更将人类看作平等的个体，但假如要保证终结城的民众更安全，这的确是最优的做法。” 　　通讯窗口的楚谋按按太阳穴，眼中蓝色数据流滑动，估计是兼职秘书的中山星罗又给他发了一大堆要得急的资料和待处理事务，导致他只能一边分心处理事务一边和安德纳克这摸鱼怪讨论京都城居民的归属问题。 　　“那就按照碧翠丝说的做吧，”偷偷把自己工作也混过去安德纳克迅速结束话题，“反正在这里死了也是浪费，不是吗？” 　　“我会尽快安排。” 　　楚谋点点头挂断了通讯，看样子那边的确很忙。 　　安德纳克都有点心虚把所有事物都给他处理了。 　　但也没办法，终结城驻扎的是反抗军，反抗军的元首是楚谋，楚谋以前又是被当做伏羲少主培养的，工作效率那么高，不用白不用。 　　反正她这个罪王只打算管那些打打杀杀和攻陷城市的事儿，文书工作和人员规划与任务命令下达楚谋都能解决，解决不了的只需要告诉她：什么时候、在哪儿、杀多少。 　　大概是人性没有完全低于60％的缘故，安德纳克又给上辈子就一直当她直系下属的格兰特发了条消息： 　　［平日天光元首那边的天启反抗军有什么需要帮助或抽调人员的就直接签署同意，马上接过去的京都外来人口假如有没有被完全感染不老实的你也多关注一下，尽快镇压。 　　另外，我马上回终结城，多派几辆浮空车过来接几个我眼熟的人回去。］ 　　［格兰特(记不清名字那谁)：好的，陛下，追加的浮空车已经在路上了，预计30分钟后到达。］ 　　脑中滴滴响了两声，安德纳克看到自己视线的右上角出现一条浮空车的预设路线消息，可随时进去更改航线。 　　她给濑田裕子发了消息，询问是否有看好的后辈或朋友在京都后便把人员名单发给碧翠丝，又添添减减加上了糖水店大叔和徐娘与下面的那几个小姑娘。 　　把一张电子信息面具戴在碧翠丝的脸上，安德纳克摸摸她的头，“去吧，碧翠丝，这场舞由你来跳，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尽量把这些人完整带到城门口，和那些要被舍弃的与青壮年分开。” 　　“巫小姐…我怕我做不好……”碧翠丝小声道，“但我会加油的。” 　　“不要过低看轻自己的能力，交给你就是相信你可以完成，我亲爱的碧翠丝。” 　　安德纳克扶正头上的黑桂冠，将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回头露出勾起嘴角的侧脸。 　　“我去解决这座城市的封锁问题，早些与我汇合。” 第163章 围困 　　警报声响彻整个京都城, 口衔幽烛的烛龙在京都的上空盘旋，向城市最外层“三之丸”的公司军队驻扎区喷吐来自幽冥永不熄灭的火焰。 　　战斗无人机和武装浮空车不断哒哒哒哒哒地向烛龙倾泻枪火，却被无比坚硬的鳞片反弹。雁群一样的导弹带着流光尾焰撞向烛龙, 像挠痒痒似的炸出一片灰尘。 　　烛龙随意地一甩尾巴, 将像苍蝇一样烦人乱飞的战斗无人机和武装浮空车拍落, 带着火光落到“二之丸”的居民房屋之中。 　　京都城古式的房屋大多都是木质结构, 一遇火就燃个不停，房梁被烧得焦黑倒塌又连带点燃周围的一切，灼目的烈焰刺伤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这座传承了上千年的古城, 今日被战祸点燃。 　　罪王既带来了战祸, 又带来痛苦与灾难，用人们的死亡扣响了城门。 　　哀嚎、惨叫、哭泣、爆炸、没有间断的枪声、试图出城车辆急促的鸣笛、新闻播报台的广播…这些东西混合成恐惧，在这座向来安宁的旅游城市蔓延。 　　樱花树被灼烧得焦黑, 战斧安保的保卫人员迅速护送来度假的上流人们联系城门和天守阁指挥部试图解除城市封锁离开；城市突发情况应急模块的消防成员不断抽调温泉和河道里的水做无用功，试图扑灭那些来自幽冥永不熄灭的火焰。 　　饿了几天才被放出来的烛龙从鼻腔喷出两束庞大的热气，想着安德纳克之前说留着青壮年有用，联想到剩下的老弱病残反正都要死, 便将狰狞的吻部一张, 把老人和孩子吸入口中嚼碎，避免浪费。 　　被火山爆发的岩浆吞噬还不如用来填饱肚子呢。 　　烛龙恶劣地想着，反正依安德纳克的性格，也不会因为她自己没提前说清楚的事情而处理它。 　　那就闹得更大一点吧！ 　　烛龙故意往城内退了些, 拉长公司部队的战线，将战火带到城内制造混乱好让自己多吞吃些食物。 　　各种机械与房屋、特殊栽培的珍贵樱花树火焰连天, 木质楼阁最多的吉原更是烧起了极旺的火, 将所有的花灯都烧毁, 将所有系着彩条的廊桥都烧毁, 将整片要落幕的晚霞都烧得染红了。 　　年老色衰被玩坏了身体组织还换不起义体与脸板的最低级游女在朱红的勾栏里被比朱红更炽的火焰烧得焦黑，烧得电路板和脑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被从原本的店第章里驱逐只能躺在街角的疯癫游女吊着被玩坏的劣质塑胶乳/房，搅着脏污的头发笑嘻嘻地拍着手，火烧得越旺，她越开心。 　　她尖笑着，“烧啊！烧啊！把这该死的地方都烧了！把我们这些脏东西都烧了！烧死你们！” 　　一些聪明的游女们借此机会，立刻匆匆抱着几件和服和值钱的首饰往吉原大门口跑。 　　头顶兽耳的徐娘也牵着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从火光冲天的岐山屋顺着人流往外跑。 　　人流里逃跑的姑娘们好像看到了自由，人挤着人，跑的速度更快。姑娘们从没跑那么快过，心中怀着急切，几乎是推着徐娘和小姑娘往吉原的大门跑。 　　小姑娘也不吭声，跑掉一只着木屐都不去看，赤着一只不知道被谁踩出血的脏污小脚哒哒哒地闷头往前冲。 　　她们跑呀跑，跑到地方终于跑不动。 　　所有女孩都挤在吉原朱红的大门口，神色焦急而渴望，对外面望眼欲穿，但守卫吉原的公司部队还是牢牢守着大门不让里面作为公司财产的游女逃出去。 　　“大人，求求您看在旧情的份上放我出去吧，我还服务过您呢……” 　　“都烧了那么大的火，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是要把我们都烧死吗？” 　　“烧死了我们，公司也拿不到钱！” 　　“对啊，公司想要我们的尸体吗？” 　　“公司的军队呢？为什么不来保护公司的财产！” 　　“规矩是人定的，就不能通融一下嘛。” 　　“对呀对呀，这也是你们保护公司财产的一种方式，公司以后肯定会奖赏各位大人的！” 　　“至少……至少把这些孩子先放出去吧，她们以后肯定能为公司赚更多钱，别让孩子们死在这儿……求求各位大人了……” 　　“大人，求求您了，求求你们放我出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真的……” 　　…… 　　姑娘们有的据理力争试图说动守卫，有的愤怒，有的哭着乞求。 　　“徐娘姐姐，怎么了？”小姑娘单脚垫起脚尖去看前面人头攒动的姑娘们。 　　徐娘沉默片刻，换上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可能要等一会儿哦，现在人太多了，要排队出去。” 　　“那我乖乖的，我乖乖排队！”小姑娘点点头。 　　徐娘注意到她受伤的脚，摸摸她的头，“我们去旁边等吧！这些姐姐都急着想要出去，我们不着急，等她们走完再走。” 　　“嗯嗯！”小姑娘软乎乎地笑着答应，露出缺了一颗刚换掉还没来得及长出来的牙，被徐娘带着到一棵着不了火的虚拟投影樱花树下坐下。 　　头上包着白头巾的糖水铺大叔拎着行李也往吉原的门口冲，匆匆路过却又停下脚步倒退了回来，“这小姑娘的脚你打算怎么处理？” 　　脑机插槽里还没来得及攒钱更换的身份行为芯片使徐娘下意识掩唇勾起眸子，想像以往一样倚身从面前的男人那里谋求帮助，待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恢复自由身，她的手又僵在了半空，愣了愣，“嗯，多谢您关心，我会处理。” 　　“处理？你怎么处理？又没有消毒的药箱什么的，你还能扯个袖子直接给她包上？”糖水铺大叔不屑地哼了一声，掏出随身携带的医药箱，把行李递给徐娘，“拿着，大叔我来处理。” 　　“不…真的谢谢您，我来就好，现在这里那么危险…您有身份证明可以直接出去的……”徐娘受宠若惊道。 　　“危险？没有危险我还能在这儿？”糖水铺的大叔一边给小姑娘处理脚上的伤口一边忍不住继续吹牛，“这条街是我罩的，虽然我金盆洗手没收这些店的保护费，但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大叔我啊，以前可是超强的。” 　　“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呀？为什么我们都要往外跑？”坐在坐在樱花树台阶上看糖水铺大叔给自己处理脚上伤口的小姑娘歪了歪头。 　　“还能怎么着？听广播说是罪王打进城来了！罪王那条黑龙还在三之丸那边屠杀公司部队，那恶龙吃人，专吃老弱妇孺。这满城的火都是那条龙打下来的浮空车和无人机烧起来的。” 　　因为被修改认知的原因，糖水铺的大叔丝毫不知道罪王昨天早上刚在自己店里买了糖水，骂骂咧咧地，“我原先还觉得虽然反叛军做事不可取，但观念是好的，结果和罪王都是一丘之骆…这罪王真是的，带着一群反叛军的恐怖/分子打下终结城才几天啊！又跑京都城来，那疯狗是打算一周就把整个世界打下来是吧？” 　　徐娘摇摇头，肯定地否决，“不……我昨天才和罪王见过…她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昨天还见过？感情罪王把这城打下来之前还得先来嫖个娼？”大叔一边给小姑娘的脚缠纱布一边用带着雅库扎特有的弹舌口音絮絮叨叨地教育徐娘。 　　“你在这干多久了？不知道客人的话不能信吗？男的女的都不能信！现在都还没被骗死算你运气好！” 　　大叔带着弹舌又十分中二的口吻严肃而大声道，“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听好了！真正的好人是不会来嫖/娼的！虽然来嫖你的罪王是个疯婆娘，但是你要记住！其他的男性客人更会骗你！ 　　男人的童贞才是更重要啊！！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留给妻子吗？假如感染了什么脏病，那是对妻子的不负责任！这种男人最糟糕了！” 　　“不信你仔细想想，来嫖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你感觉对你再好的也只是矮子个里拔高个儿！全部都是来嫖了还要道貌岸然装绅士的混蛋！ 　　好好给我记住啊！客人说什么都是放屁！在床上附和一下就好啦！” 　　徐娘失笑，“我年纪已经很大，看人还是很准的，只是换了个脸板才看着年轻，不用把我当小姑娘教。” 　　“嘁。”包着白头巾的糖水铺大叔不知道信没信，帮小姑娘捆好纱布后直接把小姑娘背到背上站起身来，“在这儿就是等死，走吧！先逃出去再说。” 　　徐娘头顶毛茸茸的兽耳竖了起来，“唉？可是这小姑娘没有身份……” 　　“那你就有身份不成？” 　　“我…，”徐娘有些顾忌地看了看大叔背着的小姑娘，终于道，“我原先是伏羲城春月阁的，岐山花魁为我赎了身，我现在是自由身…应该可以被放出去。” 　　“所以…徐娘姐姐可以直接出去，为了我才留下的吗？”糖水铺大叔背上的小姑娘抬起头，挣扎着想要爬下来。 　　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懂事又早慧，她绞着袖子小声道，“不要骗我了，我知道的，我们都是公司的财产，一般出不去，徐娘姐姐和大叔走吧！” 　　小姑娘又扬起一个软乎乎的笑，“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我乖乖排队，说不定公司为了保护财产，过一会儿会放我们出去。” 　　“笨蛋！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哪里轮得到小孩子来想这些事情啊！让小孩子想这些事情的大人都是糟糕的大人！” 　　糖水铺大叔气愤地把背上的小姑娘掂了掂，对徐娘道，“反正也挤不去门那里，待会儿局面控制不住，吉原的门还会被锁上，谁也出不去，赶紧的跟我走，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出去！” 　　徐娘转头看了看被姑娘们围绕的吉原大门，那朱红的大门竟然真的开始推动。 　　“不要关门啊，你们要困死我们吗？” 　　“呜呜呜…放我出去吧，我们会被烧死的，哪怕后面还要把我抓回来，至少让我在外面待一会儿……我从没去过外面……” 　　“该死！你们这些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怂货！刚刚明明说给你们服务一次就放我出去的！” 　　“可恶！老子是客人啊！让老子出去！” 　　…… 　　姑娘们哭喊着，残留的客人怒骂着，但公司镇守吉原的队伍充耳不闻，直直将吉原的大门推上。 　　那象征自由和一线生机的出口被华丽的朱红大门咚地一声紧闭了。 　　这是一场灾难…一场战祸导致的灾难。 　　“愣着干什么？走啊！”大叔对徐娘喊。 　　徐娘仿若梦中惊醒，立马回过神奔跑着跟上大叔的脚步。 　　他们逆着人流奔跑，努力不被冲散，终于回到了大叔已经开始被火焰熊熊燃烧的糖水铺子。 　　“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看好这小丫头，我去拿梯子！现在外面那么乱，也没有军队巡逻，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从围墙翻出去！ 　　刚好我有一个偷渡货物的小船，我们坐船就可以离开吉原！等解决了我们再想逃离京都城的事！我联系以前认识的雅库扎想办法送我们去黑川城！”糖水铺大叔把小姑娘扔给徐娘，说完就冲进了火焰里。 　　徐娘和小姑娘焦急地望着火海，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连头上包裹的白布都被烧得焦黑的大叔扛着一架折叠的金属梯子出来，“走！” 　　他们找到一个距离吉原大第章门较远，无人注意又没有火焰蔓延的围墙，架上了金属折叠梯。 　　折叠梯一触碰墙壁就自动延伸稳定，大叔背着小姑娘，拉着徐娘一起爬了上去，将梯子收回重新架在墙的另一面，好让自己能翻下墙。 　　小姑娘坐在朱红的围墙上，大大的眼睛好奇而贪婪地望着围墙外的景物，黑色的眼瞳溢满了黑烟与火光。 　　她终于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天空，却看到天空中飘着黑烟，有巨龙盘旋。她看着人们的哀嚎惨叫，看着被倒塌房屋压在废墟里烧得焦黑的尸体，疑迟地问，“外面…都是这样的吗？” 　　“原先不是这样的，虽然苦了点，但撑一撑日子也能过下去，是罪王挑起了一切战祸的根源。”裹着白头巾的大叔叹息道，“梯子架好了，趁着罪王一个人提前来攻城没带反叛军进城就赶紧走吧，谁掌控世界都和我们这些小屁民没什么关系，反正怎么打都是我们受罪。” 　　“我先去看看情况再把船推出来，你们下来了就把楼梯带上，说不定还用得着。” 　　糖水铺大叔率先爬下楼梯，在环绕整个吉原、总是漂浮着出逃游女尸体的河道边找到了隐藏起来的小货船，卷起袖子，奋力把船推进河道。 　　徐娘发现没有危险，爬下一小半梯子，向上方的小姑娘伸出手，“小心点，别碰到受伤的那只脚，我护着你往下走。” 　　“徐娘姐姐…天上那条龙，好像向我们这边来了。”小姑娘坐在高墙上愣愣地说。 　　一声长长的龙吟贯彻空间，徐娘赫然转头，见那条巨大而狰狞的黑龙带着将浑身鳞片都染成暗红的血液已经盯上了这边高处的她和小姑娘。 　　她一把扯住小姑娘护在怀里，立刻当机立断从梯子上跳下去。 　　嘭！ 　　徐娘努力收缩四肢防止摔断，砸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感觉内脏一阵翻涌，义眼的视线飘起了接触不良的雪花，喉咙和鼻腔里涌出血液。 　　“徐娘姐姐！” 　　“没事的…没事的…”徐娘将吓得不行的小姑娘按进怀里，顾不得自己，立刻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向糖水铺大叔那边跑，“拜托了！带着孩子走，我去引开那条龙！” 　　“引什么引，你这模样能跑多远！上船！”包着白头巾的糖水铺大叔不容置疑地一把将徐娘和小姑娘扔上船，双臂发力将船推进了河道。 　　黑龙在天空中锁定，与他们相距的高度逐渐降低。 　　龙是动物中的高等生物，身上的龙威几乎无法匹敌，经过加入动物基因改造的本能使徐娘瞪大眼睛，无可比拟的颤栗感让她身体僵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姑娘哭喊，“龙来了！龙来了！大叔，快上来！” 　　包着白头巾的糖水铺大叔站在水中，腰部以下都被水泡湿了，他看了看小姑娘与徐娘，又抬头看向即将扑下来的龙，咬咬牙，把身上随身携带的值钱物品全部塞徐娘怀里，然后从行李中抽出一把许久没有再用过的武/士/刀，用最大的力气力把船推远。 　　小姑娘奋力伸手去够他，“大叔…大叔！你干什么！快上船啊！” 　　而大叔无视了小姑娘，只是对着仍旧还没有恢复身体控制的徐娘沉声说，“我叫安泽武，记住了。带着这小丫头走，去找雅库扎，报我的名字，他们会想办法送你们出城，记得，去终结城外的外乡人旅馆告诉濑田裕子前辈…你就说，她当年放过的安泽武，是一个真正的任侠！” 　　徐娘控制晦涩的声带发出声音，“你……为什么啊…帮我们是为什么啊…” 　　“混蛋，完全没有记住大叔我说的话吗？都说了…这条街，可是我罩的！” 　　糖水铺大叔转身扯下自己的白头巾扔掉，吐出一浊口气，撕掉自己的上衣露出满背的刺青。 　　威风凛凛的将军红脸绿袍，手持青龙偃月刀，睁着一双眼睛，不怒自威，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那背上跳出来！ 　　以雅库扎最注重的“忠义”而闻名。 　　——武圣，关羽！ 　　这样精致又生动的刺青，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以此便能猜出“安泽武”在雅库扎当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更何况…… 　　武圣睁眼，那是要杀人！ 　　“侠是任侠道……”男人轻声道。 　　保护他人是“义”，金盆洗手后仍然为了曾经的目标舍生忘死，是他的“忠”。 　　安泽武是一名任侠，一如所有的雅库扎都一直希望自己是一名任侠一样。 　　任侠不是像武士那样为了向高位者效忠，而是为了遵从自己的心意，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义。 　　虽武士向主君效忠是高尚，任侠以武犯禁是低劣。可侠之大者，就应该为国为民，锄强扶弱，行侠仗义。 　　任侠为了义理和人情保护他人，不是为了向高位者效忠维持自己的人格与定位，而是为了重拾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男人背对着越来越远的船只，还是带着中二又弹舌的雅库扎口音，却缓缓将手中的武/士/刀出鞘，以渺小的身躯直面那俯冲而来的黑龙。 　　刀光闪烁。 　　他低声道，“都说了，大叔我啊…可是超强的。” 第164章 京都沦陷 　　刀光绚丽, 可技艺再精湛也终是凡体与流水线的制式武/士/刀，斩龙一角，刀刃折断, 便无再战之力。 　　安泽武扶了扶脑袋, 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 下意识去抓旁边断裂的武/士/刀。 　　“大叔？太好啦！你醒了！”跪坐在他身旁的小姑娘高兴地朝旁边喊, “徐娘姐姐，大叔醒啦！” 　　顶着一对毛茸茸兽耳的徐娘端着热水立刻跑了过来，“醒了吗？安泽先生？” 　　“这是…怎么回事？”安泽武环视周围, 通过义眼的定位发现这是一个位于三之丸的武器仓库, 仓库里还有其他人，甚至还有许多他认识的雅库扎。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我不是和那条龙打起来，不敌…死了吗？” 　　认识的雅库扎后辈见他醒了, 七嘴八舌地和地搭话： 　　“安泽前辈！您居然还和那条龙打了一场吗？太厉害了！” 　　“就是啊！就是啊！安泽前辈明明金盆洗手开糖水铺，发誓再也不干雅库扎的活儿了，结果今天居然又干了一场英雄救美的事儿！” 　　…… 　　安泽武立刻又变回了糖水店大叔的语气，愤怒道, “混蛋！你们这群臭小鬼别说了！再怎么说我辈分也比你们大！不就是金盆洗手了吗？这就没大没小敢随意开我的玩笑啦！” 　　“安泽先生, 别这样，大家也是担心你，这才和你开玩笑。”徐娘笑了笑，“是碧翠丝小姐救了我们, 就是你说的那位濑田裕子前辈给的名单，碧翠丝小姐救了名单上的我们, 等浮空车过来就会送我们出城。” 　　“络新妇前辈记得我？” 　　在雅库扎后辈们惊讶崇拜的目光中, 安泽武有点高兴, 但是又想到了其他的：碧翠丝…这不是今天要嫁给黑川鹤那死鬼老头的安德纳科技大小姐嘛……她是怎么认识的络新妇前辈？ 　　他想着, 又把目光投注到徐娘和身旁的小姑娘，包括一群穿着和服的游女小姑娘身上，“这些也和濑田前辈有关系？” 　　徐娘正欲回答，却见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算了，问了也没意义，浮空车接我们去哪儿？是黑川城吗？” 　　这时，披散金发，着装利落，一身雇佣黑客打扮的碧翠丝走进来，摘掉电子信息面具竖起一根食指摇摇，轻快地回答，“不是哦，目的地是终结城。” 　　安泽武端详她片刻，确认她的确是那个今天结婚的大小姐，才道，“终结城不是沦陷了吗？那也是能去的？不说罪王会不会直接把我们弄死的可能，就算罪王接纳我们，等哪天公司打过去，我们也一定会被罪王当做炮灰放在最前面。” 　　“不，罪王陛下和濑田裕子女士有旧，各位会直接进城成为终结城公民。” 　　“你是罪王的人？”安泽武皱了皱眉，“她挑起战祸毁了这个城市，纵容恶龙食人，又像赏赐似的把我们带过去？” 　　“这不是陛下的本意，陛下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况且，这座城市本来就会在十分钟之后毁灭。”碧翠丝解释道，“地底下的有些东西，被称作为神，神话里的那种。现在这个世界的扭曲和公司都是由它们扶持，因为它们需要汲取痛苦与混乱，现在又想要打开出入口出来。 　　只要出入口一打开，京都城上的那座死火山就会喷发，整个京都城都会淹没在岩浆里。” 　　“所以罪王就不能联系这里的城防让我们提前撤离，而是直接纵容恶龙食人把我们先杀一轮，剩下的再吓出去？” 　　“难道您认为为虎作怅的公司会将各位撤离吗？”碧翠丝问。 　　安泽武停顿片刻，“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感谢您救我。” 　　头一次面对他人的道歉和感谢，碧翠丝有些不适应，手第章忙脚乱地下意识想提起裙摆行个礼，回忆起自己现在穿的是裤子又连忙摆摆手，“没关系的…是我应该说抱歉才对，是我没有提前解释清楚……” 　　“这哪能怪你这种小姑娘！”安泽武又回归了糖水铺大叔的本质，“就是大叔我自己的错！” 　　碧翠丝被他突然中二的口吻弄得愣了愣，“是…是吗？” 　　“那是当然啦！对了！来接我们的浮空车多久到？豪华吗？等我去终结城可不可以重新再开一家糖水铺？假如我要租店面，罪王给批吗？” 　　碧翠丝比着手指认真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浮空车豪不豪华不知道，但是三分钟后就会到，您到时候可以自己看看；至于您在终结城开糖水铺的事，终结城现在是统一分配管辖，如果要租店面，应该是要打申请交到天光元首的天启反抗军那边，陛下不乐意管这些…但是假若您需要，我会请陛下直接帮您批下来。” 　　“那感情好，所以我们是第一批走的特权户？京都城其他的居民……” 　　“陛下特地要求天光元首把京都城的居民安全转移过去，青壮年是第二批……” 　　“依照反抗军的理念倒也可以理解…青壮年的确是短时间内最有用的……”安泽武摸着下巴道，“那可能时间有点赶了，老弱妇孺在第三批的话，不知道够不够撤离？” 　　碧翠丝纠结片刻，还是诚实道，“终结城食物不足，我们没打算要老弱妇孺…… 　　名单上的各位也都是陛下特批让直属部下格兰特先生单独抽调的浮空车。 　　至于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小姑娘，她不在名单上，是我私自添加上去的，想着她还小，挤一挤也没关系……” 　　碧翠丝还是太天真了，缺少处事经验，说完后只见安泽武沉默片刻，“那么多人…就不要吗？所以纵容那条恶龙吞吃老弱妇儒？就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要死？” 　　看见碧翠丝有些不忍却沉默不语的模样，安泽武缓缓站起了身，而周围的雅库扎也都站起身围在了他身后。 　　“抱歉，我们可能不能离开了，京都城有些街道都是雅库扎管辖的，我们收了保护费，就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可是…” 　　碧翠丝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抱歉，碧翠丝小姐，辜负了您的好意，很感谢您的善良，也感谢您救我们，但我们有必须要做的事，这便是任侠之道…至于浮空车上该我们离开的位置，请让给那些老弱妇孺吧。” 　　“安泽先生…”徐娘带着小姑娘站在一群年纪不大的游女中担忧地喊他。 　　“你这丫头…抱歉不能陪你们走了，照顾好这些小姑娘，记好大叔我给你说的事，别轻信他人，行了，就这样吧。” 　　安泽武摇摇头，低声念叨，“你们伏羲有句古话说得好，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则舍生而取义者也。” 　　这也是真正的极道英侠啊…… 　　碧翠丝看着他们决定离开仓库，心里很尊敬，甚至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但又想起安德纳克对自己的嘱托和信任，咬咬嘴唇，鼓起勇气挡在仓库门口，“等一下！你们不可以走！我的任务是把你们所有人都安全带回终结城！” 　　安泽武笑道，“碧翠丝小姐，你有恩于我，让你为难我很抱歉，但大叔我啊，有必须要做的事…假如以后活着还能相见，我再来和你赔罪，到时候大叔请你喝糖水。” 　　“不可以…巫小姐说这场舞由我来跳，她说她相信我…我不能…”碧翠丝张开双臂固执地挡在仓库门口。 　　“那么…只能兵刃相向了吗？”安泽武挑眉，拔出那柄断裂的武/士/刀，“我事后有机会，会向您赔罪。” 　　碧翠丝突然觉得做一名极道英侠和恶徒真的很难。 　　明明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好的，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有理由，却因为思想不统一，让自己背负恶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这就是，保护世界却不被理解，各执己见又必须做出的选择吗？ 　　这就是，巫小姐的世界吗？ 　　巫小姐肯定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事，那她是不是很难过？她又会怎么解决呢？ 　　［既然为了更美好的未来要当一个因理智而作恶的恶徒，那就将恶徒之名背负到底，千夫所指也无所谓了。毕竟，我又不是英雄，只是个被当权者与顺从他们的民众称作恐怖/分子的反叛恶徒而已，我要改变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谁，只是我想让世界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所以不择手段，不需要管任何人怎么看。］ 　　是了，巫小姐一定会咬着烟头嗤笑着，满不在乎地这样说。 　　碧翠丝不想辜负巫小姐的信任，不想让巫小姐失望…她想要为巫小姐分担，想要为巫小姐做点什么，想要向巫小姐和自己证明，她其实，也很有用。 　　于是她明快的声音泛上与安德纳克一样的微哑，抬头直视面前的一众值得尊敬的雅库扎，“假如真的要这样，巫小姐也说过，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要尽量把你们完整带到城门口。” 　　“为了…为了解决那些陛下所说的神，把人类的未来夺回来，让这个世界变成幻想中的乌托邦…我很抱歉让各位无法践行你们的道义，我会请求陛下让你们忘记这些居民，不会让你们生活在愧疚中。” 　　碧翠丝抿住下唇，眸光微闪，精神冲击狂暴而剧烈！ 　　“黑…黑客吗？” 　　“不，大脑也…” 　　以安泽武为首的所有雅库扎都失神似地站在原地。以徐娘为首的游女们恐惧则地在仓库的角落望着他们。 　　碧翠丝翠绿的眸光淡漠，通过精神命令道，“浮空车来了，跟我走。” 　　雅库扎们提线木偶一样跟上，徐娘知道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沉默片刻，转头安慰了身后的小姑娘几句，推着其他年纪也不大的小姑娘们跟上。 　　京都城已然沦陷，全面封锁成了个笑话，三之丸的武装力量自顾不暇，自然没有空去管他们。 　　他们一个接一个坐上浮空车，缓缓升上天空，俯视恶龙肆虐、火光冲天的京都城。 　　浑身黑色鳞片被鲜血染成暗红的烛龙看见浮空车上的反抗军标志，顶着自己被安泽武斩断后又吃了不少人才新长出来的角一摆尾巴躲开，将其他想逃离京都城的浮空车拍得坠毁。 　　在名单上的几个小姑娘都新奇又恐惧地挤在徐娘身边，她们脸上残留着对自由的向往和对未知的恐惧。 　　徐娘搂着的小姑娘指着下面问，“徐娘姐姐，那是什么？” 　　姑娘们闻声看去，发现是反抗军用来撤离青壮年的车队在贫瘠荒芜的恶土沙尘中向京都驶来，城市内顿时亮起一片灼目而锐利的银色刀芒，一刀斩平了京都城三之丸的高墙，让那些仿佛也失去神智的青壮年全部都整齐而快速地小跑到安排好的位置。 　　头戴黑桂冠的罪王白袍骨面，站在城市废墟冲天的火光中收刀回鞘，樱花树焦黑的花瓣残余着在她周身，伴随着银发轻扬。 　　旁边的碧翠丝撒娇似地仰起头向她讲述自己刚刚做出的事和心里的委屈，她倦怠微阖的淡漠双眸便一如昨日徐娘见她一样温柔缱绻。 　　那位陛下总是用看孩子一样的目光看他们，似乎她诞生于这片大地，这片大地的人们就都是她的孩子。 　　浮空车逐渐升空，远离了那满目苍夷的京都城，可徐娘仍然能够听见这片大地的悲鸣，又忆起那位陛下昨日对自己的那声叹息。 　　她们肯定在很久以前就见过，只是自己忘记了。 　　徐娘这样想，却要克制着自己不去在意。 　　那位陛下，不仅仅是人，而是遵从本能的野兽与理智到可怕的某种高位意志混合体，不爱任何人，又任何人都爱。 　　她是像母亲一样爱人类的存在，却被逼迫得做出这样舍弃孩子的决定。 　　假如曾经的她看着她现在的行为，她会痛苦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马上要大结局了，我大半个月前看着只剩两句话的大纲就预计要大结局，结果一直推剧情推到现在还没结局，该死……这两句话怎么这么顶啊…… 第165章 小心…这个世界… 　　有用的人员都已尽数撤离, 连带着京都城的大部分物资也都被穷惯了的安德纳克利用罪晶控制所有感染人员与反抗军以一种相当于不知多少年前学生跑去食堂抢饭的速度极高效率地搬走了，城内只余逃不出去的老弱妇孺。 　　楚谋其实下了令让反抗军不允许城内的老弱妇孺活着逃离。反抗军虽说是不择手段，名声也差, 但基本的作风还是要掩饰一下。 　　在楚谋的设想里, 这些没用的老弱妇孺死完了以后, 那些充做炮灰的青壮年也很快会被消耗掉。这样一来, 其余被安德纳克救过去的那几个人说什么也无足轻重，等到以后安德纳克打下整第章个世界给反抗军和他们的大义正名也比较好洗白。 　　虽然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可总还是得避免知情者留下线索, 免得到时候闹起来没法子服众管辖剩下的人类, 导致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一切都白费，又何谈通过后续的改革逐渐将世界变成一个好地方？ 　　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但无论做不做, 对于安德纳克来说其实都没多大关系，她又不怕什么恶名，而且到时候所有人都统一思想，谁会没事搞这些东西？ 　　没管楚谋的做法而是私底下用其他方式保住那些老弱妇孺的命, 只不过是因为维尔那个作为充电宝的恢复器不在, 安德纳克怕把“人格余薪(伪)”里面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的人性都给用光才没给那么多人大批次认知修改，所以这些小动作都是她等反抗军走了以后才做的。 　　之前被安德纳克感染了罪晶的京都城老弱妇孺都被她控制着逃去了其他城市，能不能越过荒芜的恶土逃去那些城市并被接纳都看命，进去了其他城市就最好, 恰好能提前进去把病毒传播开来。 　　至于京都城废墟剩下的都是没有被感染的，安德纳克想救也救不了那么多。 　　虽说人家都骂她, 可她倒也没有阻拦剩下的那些老弱妇儒逃走, 她不能提供帮助, 那能逃的就自己逃, 算人家的本事，反正只要他们还长脑子，都不会往终结城去给她增添负担。 　　安德纳克处理完这些才腾出手，独自立于烛龙之上，看过转移路线进度后向在车队尾端护送青壮年居民的碧翠丝反复确认他们已经彻底远离，便按了按耳边，“维尔，我们这边已经结束了，你那边如何？” 　　维尔出现在视线左上角的小窗口，看周围的环境，是一颗圆核状的巨大岩浆球与腐蚀的地脉板块。 　　“随时可以放那些鬼玩意儿出来，但是我建议你不要留在这。” 　　“怎么了？”安德纳克皱起眉头问。 　　维尔取下之前从安德纳克身上顺走了就夹在耳朵上的烟，随手往岩浆里浸燃，烦躁地抽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这些外星杂种搞事，估计得闹出大动静，小公主你先回终结城吧，反正它们都得出来找你。” 　　安德纳克不置可否，“保持畅通。” 　　“它们在场，信号都得被污染，这哪畅通的了啊？”维尔揉了揉灰白褪色的短发，感觉自己都快被里面的温度烧焦了。 　　他的紫眼睛在岩浆的红光中亮闪闪的，义体因为高温过热，视线跟花了屏似的看不清安德纳克的具体神色。 　　“快走吧，就当我求你了，小公主。”他说。 　　安德纳克没说话，但随着僵持的时间越来越久，维尔那头的空气因为热浪扭曲光线，让安德纳克也看不太清他了，只看见热浪折射的光线不断扭曲，使得维尔的身形也扭曲着模糊重影，甚至时不时同时出现三个脑袋。 　　地底下喷涌出的蒸汽热能白茫茫一片，通讯的那端似乎有野兽的喘息与粘稠物质蠕动的回响，拥挤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擦肩而过，而维尔在屏幕那头用以往乞求“E”让他多喝一瓶酒或是去吃儿童套餐的语气低声道，“挂断通讯吧，小公主，快走…我从它们那儿知道你可以复活了，知道你厉害，但这段时间你杀不了它们，你就信我这一次吧…” 　　“闭嘴。” 　　在分不清维尔到底是看着空茫处还是看着她的视线中，安德纳克沉声道，“我让人在终结城给你重新安排了学籍，保送大学还保研，毕业以后包分配工作，我的位置给你继承，不会的你楚谋哥会带着你。” 　　她说起了和话题完全没有关联的事，却偏执地继续道，“一切都会重新回到正轨，上辈子没读完的书这辈子继续回去读，跟不上的进度会有同学和老师带你，早些回家，后天是星期一，早上我送你去上学。” 　　“别担心，小公主，我可以解决的。”维尔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不过我要多当几天夜不归宿还逃课的坏学生……提前帮我办入学可没用。” 　　“你自己心里有数，我管不了你，就这样吧…”安德纳克面无表情地挂断通讯，身下的烛龙腾飞。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在高空中看见庞大的死火山骤然炸开，让岩浆喷涌，京都城内的幸存者被尽数淹没、溺毙窒息，连挣扎的响声都没能发出来。 　　岩浆在夜空中溅出巨大的火树流光，无声而绚丽，几乎没有幸存者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 　　“走吧。”安德纳克一拍烛龙的龙角，向终结城飞去。 　　“陛下！”烛龙还没落地，早就抱着文件在市政厅前方等候的符欢欢就迎了上来。 　　“嗯？” 　　安德纳克抬手将烛龙收回，化为“问道”重新插回头上，张开一只手臂接住扑到她怀里的伏欢欢，扯起嘴角让喉咙里发出略带笑意的疑惑询问，“有事情塞给你哥哥让天光元首解决就可以了，我们这边的可以找格兰特，等着我做什么？” 　　“这就是元首那边转过来的，元首说这个必须要陛下签字确认，陛下您走了以后，我把这个交给格兰特先生，格兰特先生看完后说这是陛下曾经的安排，他做不了主，让拿给陛下。”伏欢欢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安德纳克，解释道，“是市长继任文件和改造终结城城墙与防御模块、居民区扩建的方案。” 　　“纸质文件？”安德纳克挑眉，“现在这年头，这些方案还用纸质文件？发电子档不就行了吗？” 　　“问题就是在这里，终结城的建立者戴里克.哈特设定只有市长才能改建，否则城市会开启自毁程序，您还没在市政厅修改录入市长身份，而且当年都是纸质档案和电子档案两方录入。” 　　“戴里克.哈特？是终结城那个在公司会议上被枪杀后又被三大公司瓜分血肉的第一任市长？” 　　“没错，格兰特先生说他想起了以前的一点东西，戴里克·哈特是陛下当年的下属之一，一直在公司的内部潜伏，集结资源按照您的要求建起了终结城，并且，终结城原先是按照战争要塞的规格建立的。” 　　要塞吗？ 　　安德纳克想起自己曾经刚从安德纳科技公司实验室出来，还在当反情报部部长那时候的事儿。 　　她黑进ECPD给自己伪装上市长身份查档案，的确看到了公司联合议员戴里克.哈特提出《城邦要塞理念》被驳回后自行出资建立终结城的事情。 　　那些档案还留了一句话，说什么光辉永存，让保住终结要塞。最后还有一段像是她自己写出来的发癫垃圾话遗言，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看起来就莫名很暴躁粗鲁，张嘴闭嘴都是他妈，结尾还说爱死了终结城，要把终结城烧成灰。 　　安德纳克快速扫过伏欢欢给的那几份文件，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下罪王安德纳克的名字，道，“居民区扩建的暂时打回，其余的拿走，身份录入的我去看看再说。” 　　她重新回到市政厅市长办公室，打开了办公桌上的电脑。岂料她刚打算录入身份，这台电脑就自动跳转页面。 　　［身份确认中…］ 　　［正在访问隐藏数据库…］ 　　［正在确认IP地址…］ 　　［权限已更新］ 　　没有开主灯的昏暗办公室内出现一个男人的虚拟投影。 　　“欢迎回来，陛下。”男人说。 　　安德纳克皱了皱眉头，“戴里克.哈特？” 　　戴里克.哈特，那个在公司会议上被枪杀后连血肉都被瓜分的第一任市长。 　　“是的，陛下，这是我备份的意识，一旦我遭遇不测就会隐藏，直到您重新回来。” 　　“我很多都记不太起来，你专门设定我来才触发，是想告诉我什么？” 　　“陛下出现在这里，就代表我们已经重新掌控了终结城，那些东西必然等不及要出来了…请陛下早些做好准备，公司的军队不会过来了，但祂们全部都会亲自来…因为祂们恨极了您，您是祂们第二恨的东西。” 　　安德纳克将手肘放在办公桌上，十指合拢并呈塔尖状，“用不着说这些，直入主题吧，我只好奇一件事。” 　　“告诉我，戴里克，曾经的罪王也是可以操控罪晶的，他也可以像现在的我一样直接将所有的人类全部感染统一思想。 　　只要时间够久，罪晶的力量甚至可以感染那群外星杂种，那群外星人没有了力量和食物来源还被他压制，那他又是怎么输的呢？ 　　甚至是一败涂地，让原罪之女的尸体沉入大海，自己的尸体填入古神渊？” 　　“这正是我要告诉您的，那群外神只是小事，‘神’只不过是愚昧的古人对未知高纬度存在的盲目崇拜命名，归根到底，他们也只是外星来客，与人类一样都是生物。 　　祂们对世界的控制只是报复，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是第章世界的安排，世界是一个轮回，无法解决它的贪欲，就会不断重复。”戴里克.哈特说到这里，投影却突然一阵闪烁卡顿。 　　“您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对您怀揣着恶意。” 　　安德纳克猛然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身后的虚幻锁链瞬间掷出，穿透空间、穿透心网，直直追溯到戴里克.哈特意识存储的隐藏硬盘。 　　她感觉到有一个东西在与她的锁链拉扯那个戴里克.哈特的意识，假如她刚才不出手，戴里克.哈特就会直接涅灭。。 　　“陛下！一定要，小心…这个世界…” 　　意识在双方拉锯中破碎，无法挽留，投影消失了，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妈的。”安德纳克低骂一声。 　　“发生什么了！陛下？” 　　安德纳克看向碰巧抱着一个箱子进来面露惊疑的伏欢欢，缓缓坐下，“不，没什么…” 　　她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忧，将目光投注到伏欢欢抱着的那个箱子上。 　　那是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外壳印有一座云端上的城市标志，用义眼扫描不出里面装着什么。 　　安德纳克见过这个箱子，她曾经和维尔刚准备进终结城时在恶土遇见过一个带着箱子的公司特工，甚至还追了他们一路打算把他们这一路上的同行者与目击者都处理掉。 　　按照新闻和之前在公司的线索来推断……这是，那个用上辈子罪王眼睛制成的义体。 　　——乌托邦 第166章 转移 　　银色的金属箱被放在市长办公桌上, 安德纳克用指节轻扣，“乌托邦？伏羲生物找出来的？” 　　伏欢欢点点头，“是的, 陛下, 这是在伏羲生物公司驻终结城办事处‘人皇塔’底层实验室得到的, 格兰特先生说是陛下的东西。” 　　安德纳克端详金属箱片刻, 发现自己无法凭借任何黑客方式打开这箱子。 　　她抽出腰间的泪花揩，计算着边缘切割距离打开加速转子，把微震刀刃像电锯砍树一样对上箱子的缝隙。 　　火花四溅, 箱子连一条划痕都没有。 　　奇了怪了, 橙色品质的泪花揩居然打不开这个看不出材质和品质的箱子？ 　　安德纳克皱了皱眉，烦躁抬起照样扫描不出品质的鸿蒙剑，虽没有拔剑, 却连着剑鞘一起钝击在箱子上。 　　剑刃隔开剑鞘，控制着将所有的力道全部都倾泻箱子上。 　　箱子弹开了。 　　里面装着一颗浸泡在未知溶液当中的紫色眼球。 　　［罪王的眼球.乌托邦(品质未知)］ 　　［拥有源自罪王可变幻想成真的能力，上限根据使用者变化，可与相匹配物品组合升级为特殊物品。］ 　　变幻想成真的能力？还源自她？ 　　安德纳克思考片刻, 举着眼球道, “那些外星杂种现在变成狗出现在我面前？” 　　“……” 　　没有任何变化。 　　怪了，源自她的能力她还用不了吗？ 　　“给我变一杯柠檬水？” 　　“……” 　　降低变化标准，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真寄巴怪，是使用方法错误吗？难道要装上这个义体才能用？ 　　想着自己恢复能力强, 安德纳克没有去歌舞伎町的地下诊所叨扰德西法，直接挖出自己的左眼, 在伏欢欢惊恐的目光中随手把那颗紫色的眼球塞进自己的眼眶, 像换电灯泡那样拧了拧, 还往里面戳了戳, 防止它掉出来。 　　确实是有点神奇，安德纳克的眼眶原本还在试图长出一颗新的眼球，本来还以为那颗紫色的眼球可能会被新长出来的眼球顶出来，结果一塞进眼眶里就没动了，就是看不清东西。 　　安德纳克寻思着应该是视线被血糊住了，面不改色地让伏欢欢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这种小病小痛，喝白开水准能好，喝完了洗洗，眼睛绝对还能用。 　　吨吨吨… 　　白开水让眼部神经与紫色的眼球连接。 　　完全带入秘书职务的伏欢欢含着莫名的崇拜见缝插针递上湿毛巾，安德纳克随手接过毛巾抹掉一脸的血，揉揉视网膜沾着血的眼球，视线逐渐清晰。 　　［检测到可融合素材残余］ 　　安德纳克闭上右眼，从左眼的视线中看到这一条消息。 　　可融合素材残余？她？还是她挖出来的眼球？ 　　她试探性捏住自己挖出来的那颗有衔尾蛇轮转的晶蓝色眼球对准左眼的晶紫色眼球。 　　［检测到素材“山河社稷图(残)”］ 　　［融合后可获得“山河社稷图(1/3)”(可预览)］ 　　安德纳克选择预览。 　　［特殊物品.山河社稷图(1/3)］ 　　［特殊移动硬盘，自成一方天地，可储存万物生灵，但因破损过多，失去日月轮转天象变化之能与独立存在之基，只存留虚无，内存较小，可通过吞噬能量或物体升级］ 　　女娲的山河社稷图……意思就是说，假如融合，就可以当做一个新世界？ 　　安德纳克寻思着日月轮转和天象的问题可以依靠“问道”的词条来解决，意思就是说，词条是软件，世界是计算机，山河社稷图是移动硬盘，只要现有的世界不完全毁灭，山河社稷图就可以挂在现有的世界上自成一方天地，当第二世界来用。 　　之前戴里克.哈特意识涅灭前挣扎着留下的遗言让她很在意，戴里克.哈特明显知道些什么，说那些外星杂种是世界安排过来的，且世界对她怀揣恶意，让她小心这个世界，结果就直接被灭口。 　　虽然这消息有些奇怪…“罪王之证”明明已经掠夺了世界气运将她变成了世界之子，虽然前面加了个“极恶”的前缀，但她也是板上钉钉的世界之子。 　　正常世界之子得到善良阵营的大幅度上升好感，她能得到极恶阵营的大幅度上升好感，正常世界之子得到这个世界的厚爱，她也能得到整个世界的厚爱。 　　而且她是为了救世界，世界为什么要对她怀揣恶意？ 　　就算世界真的如戴里克.哈特所说的那样有意识、有贪欲，甚至因为未知原因安排那些外星杂种来吮吸这个世界，使这个世界变得一团乱糟，那她也是担当清理者的职责，将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清理出去。 　　毕竟世界总不可能是想要自/杀，所以要弄死她这个阻拦世界自/杀的家伙吧？ 　　不过山河社稷图也可以当做一个后手，如果世界完蛋，安德纳克还能活的话，她就可以带着硬盘里储存的东西去重新找个计算机。 　　［检测到已拥有配套制造图纸，是否消耗10000橙色材料辅助融合制造特殊物品？］ 　　10000橙色材料？比起山河社稷图的效果来说的确很值，但是真的太多了…… 　　妈的，怎么不去抢啊！公司制造的东西真烧钱！她要捡多少垃圾的材料才够开出或者是升级成一个橙色啊！ 　　不对…现在好像有手下，终结城也是她的，她可以不用捡垃圾了，甚至可以像某些早古言情的霸总一样“三分钟，我要那个女人的全部资料。” 　　安德纳克抬头冷漠地对伏欢欢吩咐，“十分钟之内，我要在公司广场看到全城的自动售货机…还有公司那些暂时不必要的实验设备、高级定制的衣服、最贵的武器。” 　　“是！”不明所以的伏欢欢无条件回答。 　　“之前在智械区杀了的那些人造人怎么处理的？” 　　“元首安排技术人员改造生产人造人的流水线将它们身上的义体和机械模块、武装模块等物品都分解下来准备重装后变成制式义体反复利用了，尸体还堆在智械区的流水线没来得及处理。” 　　“告诉天光元首，尸体全部送进食品加工厂做罐头，拆下来的其他东西用不着重装，全部送公司广场。”安德纳克思考片刻又补充，“元首安排这些肯定费了很多时间，直接改变也太霸道了，还是加个文件吧，让你哥今天之内手写个一万字的书面文件补给元首。” 　　伏欢欢体会到了安德纳克对她哥哥伏光亮的莫名恶意，但丝毫不在意，反而还高高兴兴地点头保证，“好的陛下，我去办啦！” 　　安德纳克看她离开，不过一会儿，就发现办公桌的电脑上出现了一条申请进来的请求。 　　门外隔间的等候区域自动扫描来者身份，她发现是三益爱子。 　　这蓝发的小姑娘可能有点自卑，完全抢不过稳拿恶毒妖妃剧本占据第一秘书位置的伏欢欢，来找她居然都要等着伏欢欢走了才偷偷来。 　　安德纳克同意申请，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染了一头蓝发的少女从门框探出个脑袋。 　　“你怕什么？”安德纳克从办公椅上起身，走到待客区的沙发上坐下，笑着朝爱子伸出手，“过来坐。” 　　爱子顶着一张小圆脸听话地坐到松软的皮质沙发上，但双腿并拢，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腿上，脊背跟她哥哥格兰特一样挺得笔直，看起来很紧绷。 　　“伏欢欢欺负你了？”安德纳克忍俊不禁，“怎么今天这么拘谨？” 　　“前辈没有欺负我。”三益爱子低下头第章有些腼腆，“前辈之前只是想告诉我作为陛下秘书应该知道和做好的事，不要越过限度，也别耍小聪明…我不太擅长这些，就询问了哥哥。” 　　安德纳克撑起下巴，“那格兰特教你解决这些职场上的问题了吗？” 　　爱子高兴地点点头，“嗯嗯，哥哥说，前辈只是有些担心我没有装太多义体没多大用处，比较欣赏更有用的后辈，只要把力量展示给前辈看就可以了，所以我就约前辈打了一场拳击……” 　　好样儿的，没想到格兰特那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居然这么教自己妹妹。 　　安德纳克回想起几天前三益爱子抓着她手不放，而她不多用点力居然挣不开的场景。 　　她都有点微妙地好奇伏欢欢到底是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征程，并且刚刚还能若无其事地不把和后辈闹出的小矛盾闹到她这来。 　　“看来爱子酱已经学会和前辈打好关系了。”安德纳克笑着摸了摸爱子的头，“作为奖励，你想喝什么？要果汁吗？” 　　“陛下…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认可！”爱子，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果汁就不用了，我只是想来……” 　　安德纳克打断她，“陛下就不用了，还和以前一样叫吧。” 　　“安格洛桑？”少女有些迟疑，“可前辈说这是侍宠而骄搞特权化。” 　　拿着恶毒妖妃剧本最侍宠而骄的符欢欢教导别人不要侍宠而骄搞特权化？ 　　安德纳克眯起眼睛，眉眼含笑，“没关系，本身我们这里制度就很松散，并且可爱到能拥有特权也是爱子酱的能力哦。” 　　“唉？这样吗？我会继续努力的！”爱子猛然站起来一个鞠躬。 　　“这次我其实只是有些担心终结城，公司知道您可以控制罪晶了，所以并未派遣军队，而是集结各大城市有一定抗性的人造人，在这几天内应该会打过来。” 　　安德纳克让小姑娘坐下，微笑道，“先不说来再多的人造人也没用，只说一点，他们就不会打过来。” 　　“安格洛桑…为什么这么说呢？” 　　“地底下那些东西会先出手，它们早就等不及了。” 　　想起之前在通讯器中看见维尔在光线中扭曲的身形，安德纳克看向落地窗外永不变更的霓虹与浮空车，淡淡道，“说不准就是明天。” 　　“为什么呢？” 　　“明天是周末，不早些来解决，周一还要不要上学了？”安德纳克反问。 　　坐在她对面沙发上的少女笑了，“那些地下的东西也要上学？” 　　“指不定呢，反正没读完的书就得继续读。”安德纳克向爱子挥挥手，“学校的大概已经修好了，回去吧，早些睡，明天回去复课，休息日再来实习。” 　　“是的…感谢您的关照，安格洛桑！”爱子又是一个鞠躬，离开了办公室。 　　铃——铃——铃—— 　　通讯频道一阵振动。 　　是格兰特。 　　这些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就不能转给楚谋吗？安德纳克有些烦躁，但还是接通了通讯，“我正让你妹妹回去了，什么事？” 　　视线左上角的格兰特神情严肃，“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您，陛下。 　　刚才收到卫星图片，最靠近京都城的黑川城因为未知原因沦陷了，并且在那段时间之内网络信号全部都断联，在其他城市截取的消息说伏羲生物力压公司联合银行在黑川城使用过上帝之矛，但丝毫不起作用。” 　　“我们攻占终结城，他们都没用过上帝之矛，黑川城倒是用了…是那些外星的垃圾？” 　　“很大可能是，并且根据卫星拍摄，有污染从黑川城废墟开始扩散蔓延，扩散区域都变成了黑白，生物和地脉板块都会腐化。” 　　生物和地貌板块都会被腐化，有点麻烦啊…要不用罪晶把终结城整个挖出来托到天上去？或者等山河社稷图改造好塞进山河社稷图？ 　　毕竟总共只有六个城市，九州城是女娲的地盘，没活人，京都城被她灭了，现在黑川城又沦陷，除了终结城，全世界就只有伏羲城和乌格城还有人类幸存了。 　　那么剩下的人类就弥足可贵……京都城转移过来的那批民众也不能让他们死了…等转移过来就一起归入终结城转移。 　　顶多把人格余薪里残余的人性都消耗掉，也好过全城的人连带着世界都被吮吸都死光了好。 　　安德纳克沉思片刻，“把终结城按照之前我批准的扩建计划再扩大十倍，再把那些急用的矿产所在地找出来，全部做成三维立体图发我，等从京都城撤离的那批青壮年过来我就把所有图示板块拼成一块，先把终结城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是的，陛下，但还有一件事…因为安德纳科技公司瑞特董事长在我们这儿被处死，又没有正统继承人，乌格城已经开始内乱了。” 　　安德纳克没有回话，只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望向外面。 　　漆黑的夜空逐渐褪色，变成虚无混沌，没有一片云和一颗星，月亮更是毫无踪迹，只有霓虹灯和虚拟投影。 　　“下雨了。” 　　阴湿的淡黄色浑浊雨水，甚至混合着沙砾，连连绵绵，还有些许腐蚀的酸性。 　　算着时间，承载第一批撤离者的浮空车和载着青壮年的第二批车队就要到终结城了。 　　“时间紧急，现在每一个人的命都弥足珍贵，把乌格城的地图找出来，也做个建模给我。” 　　落地窗的侧面打开，安德纳克拔下头上的木簪“问道”，掷出腾飞的烛龙。 　　“集结武装力量，我去把乌格城挖过来，你们到时候直接进城传播病毒镇压暴/乱，把乌格城并入终结城。” 第167章 大结局(上) 　　时间紧迫, 安德纳克毫不掩饰踪迹，几乎是嚣张地支使烛龙向乌格城行进，卫星第一时间发现了逼近乌格城的烛龙, 整座城市都响起了防御警报, 城防炮与激光武器锁定天空。 　　隔得远远的, 安德纳克都听见了城内普通居民的混乱尖叫, 然后就是从城内升起的武装无人机和浮空车，有刺目的惨白色探照灯密密麻麻地打在烛龙与她身上。 　　安德纳克的视线左上角忽然出现一条通讯请求。 　　没见过的联系人，但她还是选择了同意。 　　一个看起来15到16岁左右的黑发男孩出现在小窗口, 他有一双像蜜糖一样令人沉醉的蓝眼睛, 很熟悉，长相也几乎和瑞特一模一样。 　　应该是瑞特的私生子之一，看五官轮廓, 大概率是碧翠丝的那个天才弟弟。 　　男孩丝毫没有提安德纳克杀死瑞特的事，而是露出了和瑞特一样平静的神色，“罪王陛下，按照血缘来说我该叫您姑姑, 但是您来得突然, 又实在是太过于凶名远扬，乌格城因为父亲的死正在内乱，许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继承人和公司人士都在夺权，想必无法招待您。” 　　“碧翠丝是你姐姐？”安德纳克问。 　　男孩像他父亲一样带着温文尔雅的假面道, “是的，但现在不是了, 她只是黑川的主母, 代表我方与黑川重工的联合, 况且她已经死了, 我们不应该有缅怀死人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踩在用她生命换来的一切上蔑视她？榨干弱者的价值，是否还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姑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在底层呆了那么久的你应该更明白，不是吗？ 　　论因与果，这个世界是由利益链构成，被利用只是因为自身的愚蠢无能，而利用价值足够则不会被轻易舍弃，这两点，她都没有做到，为我们做出牺牲只能怪她自己。” 　　不愧是瑞特的儿子，小小年纪就一副资本家样，受害者有罪论和逻辑都玩得一模一样。并且丝毫不懂得认错服软，根据公司的能量与情报，他明明知道在安德纳克这儿里需要装成什么样的性格才能活下来，却连伪装一下都不乐意，死到临头了还高高在上地一脸平静，完全没有把自己和普通人类当做同一个物种。 　　安德纳克勾起了嘴角，“挺有意思，这是你母亲教的还是你父亲教的？” 　　“姑姑……”男孩无奈笑道，“请不要询问这样的问题。这会让我很为难的。” 　　“既然如此，那这座城我就收下了。”安德纳克扬了扬下巴，“我做主把继承权给你姐姐。” 　　男孩的表情冷了下来，“她还活着？” 　　安德纳克微笑道，“应该已经回终结城了，刚好我还没想好给她安排个什么职务，就把乌格城并入终结城改名叫乌格区让碧翠丝来做区块执行长吧。” 　　“姑姑，您非要这样吗？”男孩沉声问。 　　“如何？要叫你们专攻灵魂和精神的死灵侍来杀我？”安德纳克嗤笑，“我猜你手上一个死灵侍都没有吧？” 　　男孩彻底换了语气，危险道，“罪王陛下，您什么意思？” 　　“哈？你问我怎么样？”安德纳克眼中的冷意森寒恫然，“第章我杀了那么多械武者和锦衣卫，死灵侍却一个都没见到过。而你父亲死前又和我说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所以，你估计是不知道你父亲把死灵侍弄到哪去了吧？” 　　这个猜测没错，作为三大公司董事长之一，瑞特明显知道些什么，他甚至说这个世界是一场骗局。 　　安德纳克让人把他挂上路灯前，瑞特的态度和她杀王权时的王权一模一样，就像他肯定自己无论如何都死不了一样。 　　这就可以做出一个假设，三大公司表面为了利益摩擦不断，但他们三大公司的董事长在背地里都达成了一项计划又或者是后手。 　　专攻血肉修法的叫锦衣卫，专攻机械改造的叫械武者，那专攻精神的为何要叫死灵侍？做谁的侍从？又为何直到安德纳克要杀瑞特都从未出现过？ 　　串联线索，那就是王权利用伏羲生物与安德纳科技的姻亲关系，联合在血缘上称得上是他外孙的瑞特做了一个局，安排好一切，又利用高阶位死灵侍暂时不明的能力诈死，脱离那些外星杂种视线。并且早就算中了王储会和黑川幸子联合利用安德纳克把黑川鹤也给杀了。 　　根据常理来看，黑川鹤死后把碧翠丝嫁过去当一个前任董事长的主母，利益和把碧翠丝拿去嫁给黑川家族除黑川幸子外成功上位的其他青年不成正比，瑞特这样的资本家绝对干不出来这事，但这场婚礼却照旧进行，那定然也是王权的指令，让死忠那些外星杂种的黑川鹤彻底死亡。 　　那三大公司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他们两个都可以彻底诈死，在暗处安排好一切。 　　但是…安德纳克觉得不会只是这样，王权与瑞特都不是重视亲情的，也绝对不能容忍另一个人与自己平等地位或者是站在自己上面，两个人应该都各怀鬼胎。 　　安德纳克觉得，瑞特虽然是个站在顶端的优秀资本家，却绝对玩不过王权那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AI老狐狸。 　　还没思考完瑞特多久会被搞死，安德纳克就看见联系频道里的垃圾侄子挂断通讯，随后便是贯彻这一片荒原恶土的扩音设备。 　　“前方是乌格城领地，罪王陛下凶名远扬，再继续前进将被视为对乌格城的挑衅，请迅速离开。” 　　是她那垃圾侄子的声音。 　　安德纳克没在乎警告，也因为人性的过于缺失没被激怒，打算留着这破小孩一条命带回终结城给他姐姐碧翠丝解决。 　　现在的碧翠丝，假如听到自己的弟弟居然威胁警告她尊敬的巫小姐，应该会下狠手解决吧？ 　　立于烛龙之上的安德纳克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眸光一闪，所有炮塔、浮空车和武装无人机自动开启友方模式回归乌格城。 　　安德纳克没有被金属外骨骼护臂覆盖的右手轻轻抬起，将手腕涌流鲜血聚成的罪晶球体抛出。 　　格兰特发过来的了3D建模在她的脑海中旋转架构，标注出城市必要的各处高度与深度。 　　凝结的罪晶根据3d建模的比例顺着乌格城的轮廓包裹底端，拽断地下从其他地方连接资源的各种管道，将其深深地挖了出来，封闭城门凝结浮空，让其变成了一座浮空岛。 　　有人驾驶着手动模式的浮空车想要逃离。 　　安德纳克将五指并拢，罪晶攀附城墙蔓延，包裹了整个城市，通过下方的板块托起城市的底座。 　　人性过低，安德纳克不顾残余的人性选择了最简单省时的做法，竟然直接抽取人格余薪最大限度控制病毒在城内扩散，除开躲在乌格城封闭室内的，周围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安德纳克将左手也抬起滑动，把一路上挖起来的其他资源板块和乌格城拼接。 　　她这一举动可谓是嚣张至极，好似完全不怕上帝之矛精准打击把她轰得死了又活，导致这些城市也一起毁灭。 　　毕竟她那垃圾侄子刚才说得也不错，利用价值过高，就不会被轻易舍弃。 　　现在定然是王权一个人执掌大局，王权还留着安德纳克有用，绝不会允许公司联合银行启动上帝之矛杀她这个随时可以复活的人做无用功。 　　这种行为反而会因为毁灭城市里的人类而激怒安德纳克，导致她亲自去伏羲城或者是九州城找王权。 　　铃——铃——铃—— 　　通讯铃声又响了，这次是格兰特。 　　“什么事？” 　　“陛下，终结城的卫星监测到从京都城扩散的污染正在快速接近您所在的乌格城！假如速度不变，预计还有两分钟！” 　　安德纳克眯了眯眼睛，“知道了，根据扩散程度，这边被污染后就轮到伏羲城…九州城暂且不算，这污染就会蔓延一大片海往终结城来，通知天光元首，撤回所有在外的人员，我回来后会把终结城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通讯挂断，安德纳克让烛龙飞得更高，以便于注视下方污染的地脉板块。 　　烛龙一路飞上平流层，让安德纳克透过稀薄的云层俯视下方。 　　平流层含着臭氧的鱼腥味，氧气稀薄，一般人很难活下去。 　　但在场所有生物都是不怕的。 　　烛龙再怎么说也是神话生物，安德纳克也是寻思着自己有适应性不成问题。 　　至于乌格城的人类，因为环境和空气污染的缘故，和这个时代除开伏羲王氏、巫家、血肉修法以外的所有人一样个个都经历了基础改造，装了呼吸辅助模块，全部都是改造人，更别提还有城市内被罪晶包裹起来的大量空气。 　　但安德纳克还是小心用罪晶把所有的漏洞都堵死，避免城内的空气跑出来。 　　完成这一切，她终于看到了格兰特所说的污染。 　　那是一堵黑墙，与她见过的死亡一样。 　　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左右无限扩张。 　　那是死亡，那是铺天盖地的死亡，哪怕飞得再高，也无法逃脱那面黑墙。 　　黑墙扩张过的地方毫无生机，越过的地方连生命力顽强的变异杂草都枯萎涅灭，地脉板块山石河流都失去色彩变为黑白。 　　奇形怪状的虚幻黑影在黑墙扩张的死寂地区巡回游荡，带着飞絮状的兽类毛发在黑白而死寂的世界飘零。 　　安德纳克身后凝结出罪晶塑成的剑刃飞驰而出，却被黑墙挡在外面。 　　真这么坚固？ 　　不确定，砍一刀试试。 　　罪晶凝结覆盖体表，安德纳克一手托起连绵不绝的城市与资源地块，略微伏低上身，右手搭上腰间泪花揩的刀柄，单手握刀。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体表覆盖的罪晶甚至蔓延了刀刃。 　　拔刀，斩！ 　　顷刻之间，抽刀回鞘，带着蓝色光晕的新月状银亮刀芒与无限高大的黑墙碰撞！ 　　黑墙被斩开海岸线一样的巨大缺口！ 　　0和1的数字代码迅速在缺口处交错流窜，修补那被一刀斩开的缺口。 　　看来并不是坚不可摧，倒是一个好消息。 　　安德纳克眯了眯眼睛，又尝试着探出一截身后的银色锁链，这次终于如穿过水幕一样轻易地穿过了黑墙，锁链却没有像其他事物一样被剥夺颜色与生机。 　　银色的锁链在墙内的领域晃动，像是一抹光，刺穿了一个游荡的黑影，抽出后好似沾了墨水。 　　安德纳克舔了舔嘴唇，控制锁链贯穿向黑白的山石。 　　“撕”地一声，锁链不但穿过了山石，还穿过了大地，像穿过一层画纸一样轻易破出了两个黑洞洞的缺口。 　　安德纳克收回锁链，一蓝一紫的双眸在那截锁链上长久停留。 　　穿透的大地是纸…而锁链上残余的黑色墨水…是因为暗红而发黑…… 　　是血！闻气味，是人血！ 　　作者有话说： 第168章 大结局(下) 　　安德纳克在终结城外的旧日都市边缘放下了连带着乌格城的一整片地块, 然后搜罗搜罗着所有城市的有用物品，全部分解转换成了橙色可塑材料回到市政厅市长办公室。 　　［橙色可塑材料：73248］ 　　［紫色可塑材料：0］ 　　［蓝色可塑材料:0］ 　　［绿色可塑材料:0］ 　　［白色可塑材料:0］ 　　所有材料都被转化成了橙色，作为辅助材料融合“山河社稷图(1/3)”已经够了, 甚至绰绰有余。 　　融合成功后就可以把终结城和附近并入的板块全部都放进去, 只要安德纳克这个主体不死、作为宿体的世界不彻底毁灭, 就足够暂时保证人类的安全了。 　　安德纳克嘱咐格兰特没事别让人来烦她, 锁了办公室的门，坐在沙发上，从冷冻箱的试管里倒出自己之前挖出来的眼睛对准自己新装上的紫眼睛。 　　［检测到素材“山河社稷图(残)”］ 　　［融合后可获得“山河社稷图(1/3)”(可预览)］ 　　［检测到已拥有配套制造图纸, 是否消耗10000橙色材料辅助融合制造特殊物品？］ 　　“确认。” 　　［开始融合……］ 　　安德纳克原本那颗晶蓝色的眼球融入眼框里的紫色眼球, 紫色眼球逐渐第章重新变回晶蓝，瞳孔外圈银色的衔尾蛇光晕旋转。 　　［融合成功］ 　　［获得特殊物品“山河社稷图(1/3)”］ 　　［特殊移动硬盘，自成一方天地, 可储存万物生灵，但因破损过多，失去日月轮转天象变化之能与独立存在之基，只存留虚无, 内存较小, (可通过吞噬能量或物体升级)］ 　　成了。 　　安德纳克展开视线中的小地图，发现选择扩大以后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掌控感。 　　她的眼睛看到一片虚无，但她可以依靠心的念头将东西装进去。 　　接下来只要使用“问道”的词条“昼夜轮转”，创造出足够人类生存的气候环境和空气, 就可以把地图板块放进去了。 　　这样只要她不死，外界污染再严重、那些外星杂种的斗争再激烈, 也不会涉及到终结城的民众。 　　安德纳克拔下头上的“问道”, 毫不犹豫地将那只已经变成橙色品质的黑檀木簪刺入自己的心脏。 　　［昼夜轮转：刺入持有者心脏期间, 持有者可操控划分一片特定区域的昼夜轮转与自然天像气候］ 　　虚无的地图如画布一样在安德纳克眼中展开, 刺入心脏源源不断汲取血液与生机的“问道”上晶蓝的火焰状宝石似乎在燃烧。 　　血液变为代码进入地图，泼墨一样挥洒创造。 　　心脏迅速枯竭，然后又长出一颗新的。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问道”所抽取的生机已经杀了安德纳克一次。 　　［正在编写生物生存环境程序……］ 　　“要有光。”银色衔尾蛇疯狂轮转，安德纳克眼神空洞地望着山河社稷图。 　　心脏反复枯竭又新生。 　　“要有天空和大地。” 　　［正在编译程序……］ 　　“要有空气…” 　　［已添加素材］ 　　“要有干净水源…” 　　［已添加素材］ 　　短时间内快速死亡又复活抽取的生机太多，安德纳克感觉意识开始在生与死的边缘模糊，体温本来就不高的身体越发冰凉。 　　“要…要有，各种微生物…和矿…矿产、资源……” 　　［已添加素材］ 　　“要有，人类可控制的各种动物…植物……” 　　［已添加素材］ 　　地图的画卷中构建出她所说的一切，在黑白中出现颜色。 　　“铃——铃——铃——” 　　一直不间断催促的铃声又响了。 　　“不是说…没事别来打扰我吗……”安德纳克脸色惨白，呼吸微不可闻，将山河社稷图中的意识分散了一点儿落到视线左上角的格兰特身上。 　　“陛下！您怎么了？！” 　　“闭嘴。”安德纳克低声道，“有什么事快说……” 　　“是…陛下，伏羲城沦陷了…有一条加密通讯刚刚从伏羲城送到终结城，设定权限说请您在十分钟之内亲启，否则会开始自毁。” 　　“转过来…” 　　“是…” 　　格兰特的通讯窗口消失在视线左上角，转而出现一条加密视频。 　　安德纳克没有焦距的眼睛持续闪动蓝芒，开始解码破解矩阵。 　　解码的第一行讯息迅速出现： 　　［E，断开网络和所有信号，用罪晶把你的所在地隔绝再打开这个视频］ 　　安德纳克费力地抬起手，罪晶隔绝了她所在的整个办公室。 　　一个视频被成功解析。 　　［王定在昏暗的室内点开了录制键，神色严肃，低声道：听着，E，假如你看到这个视频，就代表我和幸子可能已经死了。这个时候，大概全世界除了九州城和终结城以外所有的城市全部都已经沦陷。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必须按照我所说的做，这是为了我哥哥的遗愿和他的大义，也是为了这该死的世界能继续下去。 　　现在我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我父亲王权，那个男人已经下完了一整场棋。他才是真正受这个世界所偏爱的，甚至已经可以操控一定程度的世界意识，脱离了一切人的存在。 　　那些外星来的家伙都是他的诱饵！就算杀了，也还会有更多源源不断的被引过来，这是一个轮回，你必须想办法脱离他的控制，否则这世界就得完蛋。 　　小心这个世界！别去深想做的是对还是错，维持理性与人性的平衡…信我最后一次，拔剑，把维尔杀了填进古神渊，重来一遍，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视频断开了。 　　安德纳克想再去看，却收到提示显示视频不存在。 　　“罪王之证”明明让她拥有了之前罪王掠夺的气运成为世界之子，为什么王权还是能得到世界的厚爱？为什么王定和之前的戴里克.哈特一样再三提醒她小心世界？为什么让她拔剑把维尔杀了填古神渊呢？ 　　“轮回”和“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是什么意思？杀了维尔扔进古深渊就能当做燃料让世界再来一次？ 　　还有那些外星来的家伙…“诱饵”、“杀了还会源源不断地继续被引来”……是这个世界的意识专门引来那些外星杂种的意思吗？ 　　虽然早就有这个猜想，但，这是为什么呢？ 　　不…不要想这么多…反而会落入王权的圈套。 　　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早些把终结城收起来，在那些外星杂种过来之前…先保证人类安全…… 　　安德纳克拔出胸膛的“问道”，发颤的指尖抹去根本不存在了的鲜血将其重新插回头上，离开办公室。 　　“巫小姐，您怎么了？！您要去哪？我扶您！”护送京都城青壮年到达终结城后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等待安德纳克的碧翠丝看见她，担忧地想要跑上前来，却被安德纳克挥挥手，无声安抚下来。 　　“以后乌格城改成乌格区，由你管辖。”安德纳克朝碧翠丝扯出一个笑来，又转头对另一边秘书区的伏欢欢轻声道，“通知其他人，最后一次，马上回城，我会迁移城市的所在地，暂时让你们离开这个危险的世界，避免污染波及到你们。” 　　“可是陛下，现在全世界都是污染…这个世界才是我们的故乡，假若离开，我们又能去哪……我们该与您共同……” 　　“我会解决的。”安德纳克不容置疑地打断她，“你们只需要在乌托邦里好好活着，既然是童话，那就一个都不能死。” 　　安德纳克留下这句话就没有再说了，一步一步，克制住摇晃的身形与蹒跚的步子向外走去。 　　她走出市政厅大楼，独自走进港口，在一众终结城居民尊敬的问候中走向海中，脚下凝结罪晶，在海面行走，一路越过海底的不周山号走到大片大片广阔的海域。 　　翻涌的浪潮像少女起舞的裙摆，被她的军靴一步步逼退。 　　安德纳克规划好这一大片属于终结城的海域，轻轻抬起了手。 　　“E，等等我，你不开心吗？” 　　海中黑发挑染一撮粉色的少女浮出水面，一甩鱼尾，仰起空洞的灰色眼眸望向安德纳克。 　　是之前被“E”放入海中的缶乐，反抗军的“洛神”。 　　“是你啊，小哑巴…回去吧，我会把你们送去乌托邦，那里有干净的海水，也会有广阔的大海，你们都会幸福地活下去。” 　　“是缶乐，不是小哑巴，我会完整说话了。”缶乐说。 　　安德纳克摸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好吧，缶乐，回里面的海去，我要送你们去乌托邦。” 　　“我不去，我只要看着月亮就在乌托邦了。”缶乐认真道，“你不开心，E，我想让你开心，我可以帮你的，我可以把让你不开心的都杀掉。” 　　把让她不开心的都杀掉，哪有那么简单啊……不对，小哑巴还是表述不清楚。 　　安德纳克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她只是已经没有多少作为人的情绪了，哪怕是对人笑，都要根据原本她会做出的表现和肌肉记忆恰当地扯出来。 　　她现在就这样恰当地扯出一个笑，蹲下身温和地将缶乐推向终结城的方向，“你们都还是孩子，不明白什么样的行为才是正确，所以我会帮你们做出决定……既然是孩子，就无忧无虑地活吧，天塌下来都会有大人帮你们顶着。” 　　“E？”缶乐疑惑地歪头看她。 　　安德纳克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臂。 　　衔尾蛇在她眼中轮转，立体的巨大山河画卷在天空中铺开，盖住整片隶属于罪王的保护区域。 　　“E！” 　　人声消失了，城市也消失了。 　　安德纳克晶蓝眼眸底层泛起更为明显的紫光，那代表终结城，是那座逐梦之城不变的迷幻霓虹。 　　她可以清晰的看见眼中的一切，看见城市里的一切。 　　人们在思想钢印下没有丝毫惊慌，根据楚谋和格兰特等人的安排井井有条地探索新区域或继续之前没做完的工作。只有海岸边缘的缶乐在终于洁净了的海水中大声向外界呼喊“E”的名字。 　　“E！你在哪儿！”实际年龄没有多大的缶乐慌张地拍打水面，“我不要干净的海水！我不要乌托邦！我不要自由了！我不要元首说的民主和吃饱饭了！我不要幸福了！我不要用你去换…E！你在哪里？” 　　“我在的，我在第章的，我一直都在的。” 　　安德纳克这样轻声说着，走回终结城的旧址。 　　空空如也的平原建立在深渊的顶层，被挖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地底下却突然传来了机械的播报。 　　［警告！警告！检测到城市镇压消失！］ 　　［已搜寻到要塞领主“安德纳克”］ 　　［启动第二方案……］ 　　深渊之上，巨大的钢铁要塞围绕曾经整个终结城的旧址拔地而起！ 　　安德纳克拔出“问道”投掷烛龙腾空而起，在天空中俯视这座新诞生的终结要塞。 　　全部由未知钢铁构成的高大厚重城墙分布着凹陷中的巨大城防炮，还有横盖整座城市的智能监视模块与笼罩整个城市的幽蓝色龟甲状防护罩。 　　终结城原先废弃的旧日都市成为外城的军事防护，至于原先的内城一切布置和楼房都和之前一模一样，无论是街道还是公司广场，无论是公寓大楼还是大街小巷…全息投影和广告光柱、霓虹灯都一如既往，只是城市内空无一人。 　　［终结要塞已建立，请领主作为唯一的人类不要离开要塞城防所及范围］ 　　［请领主在战后及时使用要塞内的基因库重新制造人类］ 　　烛龙降落，重新变为“问道”，安德纳克落在要塞门口的恶土平原上，重新将木簪插回发间。 　　差不多就是最后了，解决掉就都好了。 　　要塞的大门该别身份自动敞开，安德纳克走进要塞。 　　外城区变为要塞后分为许多层，一层就是现在所处的金属大厅，二层则是通向内城区的地方。 　　安德纳克一刀暂时封住通向二层的能源升降梯，回到正对要塞敞开大门的金属大厅。 　　现在，要塞只有大门一个出入口了。 　　安德纳克扶了扶头上的黑桂冠，幽蓝的晶体王座在大厅中央拔地而起。 　　她其实可以一起离开的，离开这里，到山河社稷图里去，在乌托邦里和所有人一起，不用管这外面的弯弯绕绕与污染。 　　但这里是故土。 　　代表心理动驱力的不是“应该这么做”，而是“必须这么做”。 　　是，假如是曾经的E肯定会选择离开，去乌托邦那个梦想之地，留在那个童话里，留在那个没有战争、痛苦、永远和平的地方。 　　但安德纳克不会，安德纳克是生命和理想的延续，她是罪王。 　　王不能退，王不需要退路。 　　王应该为臣民负责。 　　她应该解决掉这个世界的潜在危害，让人们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而不是像还是公司统治一样莫名其妙哪天就死了。 　　安德纳克坐在晶体王座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次，她却是把向濑田裕子保证过要拿来斩杀外神的泪花揩立在王座旁边，抓起了再也没有使用过的鸿蒙剑。 　　不知过了多久，污染的黑墙扩散，各种形状的黑色阴影随着一个灰白褪色的人影前行，所过之处万物枯萎失色，一片黑白末日的静默。 　　人影终于在恶土的平原上停下脚步，褪色的眼眸望向要塞敞开大门内的金属大厅。 　　头戴黑桂冠的银发罪王坐在要塞内的晶体王座上闭目小憩，坐姿不是很端正，归鞘的鸿蒙剑斜放在她怀里，独自守着这座空城。 　　“回来了啊，维尔。”罪王睁开了眼睛。 　　站在黑白之中的褪色人影被黑影簇拥，无声动了动嘴唇，分明在说： 　　［小公主…］ 　　安德纳克从晶体王座上站起身，锁链从身后探出。 　　疾驰的锁链将没有任何动作的褪色人影卷起，瞬间拉扯进入要塞。 　　黑墙随着他的前行迅速向要塞推进，却还是慢了一步。 　　“砰！” 　　要塞的大门关闭，幽蓝的防护罩弥补缺口。 　　［人格余薪(伪)：100％↑］ 　　【你们他妈跟着干嘛？一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老子抓儿子回家吃饭你们还要跟着来？】 　　“小公主……你不该把我扯进来的，”进了要塞还被锁链束缚的维尔终于能正常说话了，但他远远地蹲在门口不往里面走，所处之处一片褪色黑白，连金属都在缓缓风化腐蚀。 　　他小声说，“现在这是你的地盘，而且这一看就很贵，我进来把这些都弄烂了，你肯定又要扯着这点骂我一顿……” 　　［人格余薪：100％↑］ 　　“你他妈的不进来就蹲在门口当石狮子看门？”安德纳克气笑了，当场踏过灰白给他脑袋一巴掌，一下把维尔都给打出了颜色。 　　他那紫眼睛终于又亮了起来，像只森林里被抓起来的迷路小甜熊，那么大、那么大一只，却被附带罪晶体的锁链绑着抱头缩在墙角骂骂咧咧，“我艹！小公主你他妈的又犯什么神经病！为什么又打我？待会把你喂我的那几口血打吐出来我就维持不了理智了！” 　　“那些外星杂种都神降到你身体里来了？” 　　“你怎么知道？”维尔摸了摸脑袋。 　　【什么？那不就是怀孕了吗？不！爸爸绝不允许甜心你怀上不三不四的杂种回家！快让爸爸给你肚子一拳把孩子打掉！】 　　安德纳克眯了眯眼睛，拎起绑住维尔的锁链，直接把人扔在晶体王座上，打算先试试看能不能用锁链把那些外星杂种掏出来，掏不出来就找擅长灵魂和精神方面的碧翠丝与擅长各种手术的德西法过来把那些外星杂种给打掉。 　　维尔被她按在王座上挣扎，“小公主你又干什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先听我说完！” 　　“说吧。”安德纳克暂时放开他。 　　“这个世界有一点自我意识，不是什么好玩意！它想搞你啊，小公主！而且这些外星来的外星人也是它引来的！” 　　【谜语人滚出终结城！】 　　“详细说说。”安德纳克道。 　　“这世界本源枯竭，早该毁灭了，结果诞生意志就诱骗路过的外星人，也就是那些外神过来。 　　外神来到这个区域，就被它用和你这个一样的锁链钉住，抓起来填了古神渊和海沟，放入地核深处坐牢，压榨生命本源，维持世界继续运转。 　　它们汲取的人类痛苦是它们在底下凭本事自己搞的牢饭，已经很克制了，与被世界榨取的相比就是九牛一毛，努力维持着自己不被世界吸干。 　　所以它们一跑出来就第一时间来找你，就是因为它们第一恨这个抓着他们的世界，第二恨被世界欺骗了想搞它们的你。” 　　【感情这是黑心旅游团拐卖剧本？】 　　“所以…世界为什么会对我怀揣恶意？” 　　“你脱离世界控制了，小公主，那些外星来的家伙说你是本土神，就是海底下九州城那个女娲搞出来的。 　　世界偷了女娲的权柄，利用你把这些闹事的外星人彻底压下去后怎么可能还放任你在这个世界控制所有人类同一个思想让我们好好地活…” 　　维尔说，“我们都是牺牲品…E，否则在这些外星人被彻底榨干之前，世界怎么引来新的外星生物榨取能源。” 　　果然如此…怪不得戴里克.哈特和王定都让她小心这个世界。 　　“那轮回呢？”安德纳克问。 　　“等到你把那些外星家伙都按下去，这个世界就不需要你了，或者说，它会用各种机缘巧合把你也扔下去榨干，就是所谓的镇压外神。”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罪王之证”掠夺来的气运让她成为受世界厚爱的世界之子却还有一个“极恶”的前缀。 　　词条让她得到所有恶阵营的好感，但她也被世界打为恶阵营，那正义的世界自然有理由厌恶她，等到不需要她了，就会把她的利用价值榨干。 　　“小公主，你听我说…他们说女娲有一张山河社稷图，已经到你手上了，现在那些外星的家伙都寄生在我身上出不来，你拿那把鸿蒙剑杀了我，把我扔下古神渊维持这个世界最后的运转，带着其他人进图里，别再出现在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走完最后的进程就好，别让轮回再来一遍了。” 　　说得很有道理，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等这个世界崩灭，挂在这个世界的山河社稷图也无法维持，所有人类无非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这不是一个悲剧吗？ 　　“我记得，你小时候是听着童话长大。”安德纳克解开绑住维尔的锁链，轻声道，“童话是不能有悲剧的，童话是幸福的，只有坏人才会死。” 　　“E，现在我们就是坏人。”维尔哑声说。 　　“我们是反叛恶徒，不但反抗资本，还反抗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是童话里的坏人…… 　　只是像人类吃饭一样为了生活所需的一次日常普通捕猎，吃掉小红帽与外婆的大灰狼却被在肚子里被缝满了石头后推进井里。 　　只是渴望美丽事物的贫穷女孩穿上红舞鞋跳了一支舞，就被打为虚荣，再也无法停止，直到被砍下双腿。 　　灰姑娘的两个姐姐为了穿上水晶鞋，只是为了能够帮助母亲得到能够守住亡夫财产的权利，就被分别削去了脚趾和脚后跟，然后和母亲第章一起被灰姑娘的鸽子啄瞎了双眼。 　　无辜的女孩离开父母被换到皇宫，真公主回来后，便将女孩那个假公主塞进装满钉子的木桶，推下山崖掉进河里…… 　　我们是所谓坏人，我们的结局就是这样的…小公主…我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美好结局。” 　　维尔将手搭在安德纳克的手上，紫色的眼眸还是如往常一样璀璨，甚至笑了起来，“杀了我吧，小公主，至少能让人们过最后一段安宁的日子，我愿意接受这样的牺牲，毕竟我的理想是成为传奇…我说了，我一定会出人头地，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他丝毫看不出难过，反而还有些得意道，“假若人们能为我歌唱，哪怕是悼歌，也足够了。” 　　“不…我的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我的剑是用来保护……”安德纳克低声打断他，“抱歉，我以为，我能够斩开所有的罪恶。” 　　“现在就是在保护，杀死我一个，剩余的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更长的时间。”维尔握住安德纳克的手按在鸿蒙剑的剑柄上，“E，就当是为了我，拔剑吧。” 　　“你会怕吗？维尔？”安德纳克问。 　　“不，我不会，”维尔局促地开玩笑，“不是我吹，我就没怕过，只是死而已，这世界烂透了，我们哪天没有死的危险？” 　　“这样吗？我也是这么想的……” 　　“假如我还是E，我绝不会杀你，而是不管那些人类，直接带着你走。”安德纳克垂下眼眸，“但我现在是罪王，人类才是最重要的，你死后，这个烂透了的地方，就能变成一个好地方。” 　　她缓缓伸手握紧了剑柄，时隔多年，鸿蒙剑再次出鞘。 　　寒光逼人的剑刃染了人血，刺穿维尔的胸膛。 　　维尔闷哼一声，数秒后却露出一个张狂的笑，“我不止一次感谢过你的理智，小公主……” 　　安德纳克也笑了，“是，但老子就他妈的喜欢完美结局！就他妈的要两全其美！就他妈的要大团圆！今天一个人都不能死，我说的…我和你的想法一模一样，今天最多死我一个。” 　　维尔还来不及反应，忽然感觉到视线翻转。 　　他手持鸿蒙剑穿过“维尔”的胸膛，而那个“维尔”却挂着残留的张狂笑意，握着他的手将剑继续下压。 　　“小公主……？”维尔嘴唇蠕动，却听见E的声音这样苍白沙哑地喊。 　　“维尔”格外潇洒地笑了，用他的声音道，“我想活，在这座城活着，可城说，为了它，我活着就是为了在恰当的时候赴死……那还不如按照我所需要的方式来办，毕竟我们一向都不循规蹈矩…不是吗？” 　　维尔骤地抓住“维尔”的手，这一种绝望和无助，比他坠入惶恐时还要痛苦。 　　“E…你……” 　　是罪晶，安德纳克可以依靠罪晶在每个人的脑子中跳跃，自然也可以交换灵魂。 　　“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啊……我不明白……”维尔努力去捂住“维尔”胸膛涌出来的血和灵魂液体，哭着大喊道，“换回来！快换回来！”。 　　“维尔”摇摇头，轻笑着说，“你曾经在新年时许过愿望，我说，会让你的愿望实现，我从不骗人。” 　　“不…我不要那个愿望，我的愿望不要这样实现……杀了我不就实现了吗？为什么要这样！！！” 　　“这是最好的做法，我的灵魂会不断修复意识存在的躯体…把我和那些外星家伙一起丢下去，这个世界就可以无限抽取生机，所有人都能活着，都能活的很好。” 　　“维尔”用冰凉的手捧起维尔的脸，“别难过，甜心，忘记吧…我已经风光过了，这城市现在是你的。维尔，你是新王，我只是一个注定该死的旧王，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拿着我的那具身体，你就是新的罪王，维尔，我的能力你都可以用…到乌托邦去吧…明天你还要读书…有什么不会处理的事都可以找楚谋教你，罪晶可以控制他们所有人……你给我赎回来的那支木簪子可以控制气候…你盯着它看两眼就知道怎么用了……记得别捅自己的心脏……” 　　维尔徒劳地去抓“维尔”的手，想抓住越来越冰凉的体温，“不…小公主…不！不要这样！”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不是说，你相信我无所不能吗？看啊，维尔，童话变成真的了。” 　　“维尔”体内寄生的外星生物全部失去生机变为精纯溢散的能量，脸颊开始破碎风化，日暮一般失去血色。 　　山河社稷图内不知是感知到了什么，冰蓝的天光照亮了所有的灰暗，城市也发出迷离的紫光，像璀璨的燃烧紫晶，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望着天空，共同沐浴在这光芒之下。 　　冬天已经过了，到春天了。 　　世界烂透了，废土也长不出植物，着实算不上一个好地方。 　　但今年的废墟却会焕发生机，待到明年春天的尾巴，废墟之上，定然会盛开娇艳而短暂的荼靡。 　　“维尔”用指腹温和地抹去“安德纳克”脸上的泪水，“你知道人在微笑的时候不能呼吸吗？” 　　“再…下一场雨吧……”新的安德纳克哽咽着说。 　　下雨吧，再下一场雨，才像终结城。 　　在终结城追逐的梦想总是伴随着死亡，但，如果每场雨幕后都有太阳透进来，那就让狂风恣意地吹吧，把死亡都吹起，推到废墟之上，让光看到。 　　作者有话说： 　　好啦，到这里就结束啦！这本书连载有一年啦，还是挺磕磕绊绊的，锁了很多次，也删除了很多东西。因为我很菜很菜，写得不好，所以成绩也特别不好，我现在刚写完回头去看都觉得这本开始尴尬了，但总算是坚持着写完啦。 　　番外更新之前本章留言的天使都有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比心.jpg) 　　因为赛博朋克世界观的缘故，而且晋江要求不能要恶人主角，做坏事也必须要受到制裁。 　　所以必须要悲剧结局，这个结局已经是现阶段我能做到最好的了，对于这个世界观的所有人来说算是超级无敌棒的HE结局啦！ 　　但过几天等我去走完亲戚后会掉落小天使们点的番外，维尔和E的就按照正文往后写(不写进正文里总不会搞我了.jpg)，绝对是超级无敌的真正好大结局！ 　　然后宝子们点的碧翠丝和德西法番外也会随机掉落，大家可以选择购买哦。 　　另外还有我的预收《我的中二日记成真了》，问过天使们说先写这本。 　　这本我第一次认真写了大纲，打算存稿半本书！是坏女人发癫文学！下面是文案哦(没错，我文案又改了一版.jpg)。 　　【女主无cp+马甲+幕后黑手+小说成真/评论区+双界穿越+别人异能她修真】 　　文案： 　　【女主无cp+马甲+幕后黑手+小说成真/评论区+双界穿越+别人科技/生物改造，她修真】 　　文案： 　　当年沉迷于中二幻想的白凌精神有点问题，时常犯病看到另一个世界。 　　比如她靠脸吃妈妈软饭的废物老爹是被称作为暴君的鲜血帝皇； 　　常年一副社畜样的哥哥是帮助老爹统一世界的悲怆大君； 　　只是有些神经质狂躁症的妈妈是以合欢宗黑寡妇著称的恶毒妖后，喜欢把她和哥哥当狗养。 　　而她！帝皇の告死天使、 漆黒の帝国の蒼白の王女，尊贵的莎乐美.比安科尼公主，拥有一切公主的特质。 　　例如最纯粹的王室血脉(指全帝国一众改造人当中的正常人)、招来人们的喜爱绝世美貌(指招来变态杀人狂、病娇和母亲的嫉妒)、可以通过唱歌引来小动物(指各种凶猛的毒蛇恶兽)、可以复活生人让人们永远幸福(指控制亡灵让他们永远打工)、可以永远保持美貌(指一旦身上缺胳膊少腿就可以钻进哥哥的肚子里让哥哥重新把自己生出来)…… 　　所以，她就写了一本以“十方至暗大帝转世”作为主角的中二日记。 　　咳，别误会，主角不是她，她全家都是反派。 　　然后她就被哥哥带到大城市治病了…… 　　直到某天，她发现哥哥消失了，只留下一封遗书，让她千万不要回老家，小心父亲和母亲。 　　白凌眯起了眼睛。 　　家里没人，发个癫先！ 　　没想到吧，她也有秘密！每当她发癫就可以在两个世界不断穿越！而她当年的中二日记也被未知力量同时曝光在两个世界的小说网站上，随着她为了避免尴尬假扮哥哥走剧情成真了！ 　　并且书的热度越大，她获得的力量就越多！ 　　在两个世界的人们都嘲笑“十方至暗大帝”、“小小人类可笑可笑”等尴尬设定和台词时，白凌已经通过扮演书中作为“十方至暗大帝转世”的主角解决一系列她捏造出的危机，竭尽全力塑造逼格和世界观修改日记原本的尴尬内容，将其变成了一本正经的第章小说。 　　于是……在小说爆火的时候，无人得知，无垠海的无尽黑暗中诞生了灭世天灾级的恐怖诡异。 　　一一鬼船.枯骨号 　　让我来看看今天谁会被我创进二次元！ 　　【警告，枯骨号正在逼近，Boss战即将开启】 　　【十方至暗大帝即将莅临祂忠实的土地】 　　【注:请不要在评论区发表不正当言论，不允许嘲笑他的日记，假若你的评论使他感到尴尬，你会被他开着船创到日记里！】 　　* 　　一起打工的同居室友兴奋尖叫:“呜呜呜你快看，我男神出新图了！据说游戏版权卖了，马上还要动漫化！先导片帅惨了！这阴沉的眼下死亡打光衬得他像个反派，不愧是为我们背负了一切罪恶的十方至暗大帝！ 　　这种变态疯批坏男人，他居然说要带给我们这种罪恶之城变革！呜呜呜他心里有我！这么一来我每天打两份工也值了！我要把钱全部拿去买他的周边！” 　　白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无知啊……什么叫像个反派？我明明就是反派，而且待会儿就要来打过来了，你居然还要买我周边，甚至当着我的面儿对我马甲的人物立绘做出毫无人性的事！ 　　“白凌姐你目光这么深沉，难道猜出我男神打进城之后想干什么？是为了制度的变革还是未来的展望？” 　　白凌变成了犀利的死鱼眼，“我的确知道，这是因为，他打算去码头整点薯条。” 　　室友打断她，“不，这是因为他心里有我们！” 　　为了购买精神药物克制自己不间断发癫在两个世界反复横跳并且买房得到本地户口，打十多份工还要去改尴尬小说、天天看着自己的马甲被无知的粉丝写悲情同人文和一些奇怪文学的白凌顶着深沉的黑眼圈幽幽道，“对，他心里有你，但是他不用中间商赚差价，V我五十，今天晚上让他和你共进晚餐。” 　　阅读指南： 　　＊土狗小学生文笔，有文中文，黑暗的世界观，附带一些美貌引起祸端加上女扮男装马甲的老土梗、和变态比谁更变态的养蛊世界背景、普通人绝对活不下去的恐怖黑暗危险玛丽苏剧情。 　　＊无CP原创正剧，篇幅可能会比较长，世界观较大前期会有一定铺垫，升级流成长型女主，不是一开始就强。反正“普通少女(？)”开局，从底层开始一步步往上爬，逐渐变成龙傲天(不是 　　＊主角偏执自恋中二病+遗传性精神疾病，有对着镜子发癫的马甲水仙情节，神经质坏女人，不是什么完美人设。三观党勿入，对主角有道德要求勿入，觉得不对劲儿就自己快跑。 　　＊本文完全虚构，没有任何现实影射，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2023年1月23日第三版文案(已留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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