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正沉浸在悲痛之中,听见别人安慰,鼻子就又是一酸,但他同时心中十分纳闷—这个陌生姑娘,是谁啊? 见他出现疑惑的神情,赵朱立刻自我介绍:“我是五姑奶的孙女,我爹是赵栋。我这不是刚寻回家来,还没来得及跟亲戚们走动走动认认脸,所以你看着我面生。真没想到,我还没跟六婶子相认呢,就遇到这种事儿,唉,建国哥,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虽然只是一句平常的安慰话,但不一样的语气,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赵朱含着眼泪,一脸的遗憾失望,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说完,她扭脸看向了椅子上的建国娘遗体,虽然没有明言,但赵建国怎会看不出她的潜台词:你娘可见不得你这么伤心难受啊! 一时间,已经干涸的眼底泪水又喷涌而出,赵建国再次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脸,但这一次的痛哭,悲伤中却多了一丝坚强。 等赵建国抹去了眼泪,赵朱又不失时机地开了口:“建国哥,六婶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说起这个,赵建国又自责了起来:“早上上班走的时候,她说有点头晕恶心,想着是不是喝了冷风,我还想着等下班了再带她去诊所看看,没想到…” 赵朱点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说了句“节哀顺变”,就站起了身,来到了那位老警察身旁。 老杨已经从地上站起了身来,把目光投射到了窗台边,院子里站在窗户看热闹的人见他走近,都推推搡搡地往后退,不敢靠的太近。 这年头,庄上好多户人家窗户上还是糊的报纸,赵建国他们家条件好,已经全部用上了透亮的玻璃。 老杨上上下下把整片窗户仔细打量了一遍,借着光亮,能看见玻璃上虽然有层薄灰,但却没有任何手印、指纹,而窗台上也一样落着层薄灰,同样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其实,他从一进屋就留意过门窗,此时再次验证—它们都不存在用外力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老太太去世前,并没有陌生人强行闯入。哪怕大胆假设,此事不是意外,有人偷偷把“毒气”通入了屋里,那也不会是从窗口这里通入的。 他长长地嘶了一声,将手插入大盖帽下的头发里,使劲儿抓了两下,干脆又转身走到了老太太身边。重新检查起了遗体。 “双眼球突出、睑结膜充血,嘴唇是典型的樱桃红,地上有呕吐物,大小便失禁,这些都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迹象!” 旁边突如其来的女声,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老杨吓了一跳,但最可怕的是,这话简直就是他脑海中的旁白啊!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老杨震惊之后,立刻板起了面孔,严肃地出声呵斥道。 赵朱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不过呢!我也看过了,炉子是凉的,根本就没点燃,而屋里也没有什么烟气味道,所以,这就奇怪了,让她中毒的一氧化碳烟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老杨眼睛越睁越大,他刻意板起的面孔也撑不住了,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更加拿不准对方的身份,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把他脑子里想的全倒出来了? 看着他的震惊脸,刚刚同样弓腰随他查看遗体的赵朱这才直起了身来,她露出了个友好的笑容来,同时伸出了手来:“同志,您好!我是赵灵光的孙女,烈士赵社赵稷的侄女—赵朱。之前因为一些特殊情况,我刚刚才回到老家。当然,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家人。不过,我说的情况,和您的判断是否一致?这是不是目前最大的疑点呢?” 身高带来的压迫力,让老杨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他不认识赵五姑奶,但烈士的名头,让他一下子就肃然起敬。再加上对方对验尸的熟练,对案情的精准分析,他下意识地就在听到“特殊情况”时,默认对方之前在执行什么不能明说的秘密任务。 他连忙恭敬地伸出了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心中还忍不住暗忖:看人家这个头儿,这把子力气,果然是特殊精英吧? 赵朱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她原本说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家人,也是想撇清一下利害关系,但看到对方听到“特殊情况”时就出现了神情转变,心知对方在自己的引导下已经替自己脑补了合理的身份,心里一乐,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少许,转而换上了一丝丝的矜持。 “赵朱同志,你分析的和我想的一样,而且,现场看起来,也完全没有陌生人强行闯入的迹象。死者明显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如果要进一步确定详细死因,对死者进行解剖的话,不瞒您说,咱们所里也没有专职的法医,可能还要送到市局去…” 他的话说到一半,只听一个声音在一边打断了他的话:“同志,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您是说,俺娘是叫人害死的?” 赵建国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边,眼睛瞪得要突出眼眶来,猛一看还怪吓人。 老杨最怕遇到这种情况,让他查案子还好,但跟受害者家属打交道,他就要犯头疼病了,他连忙摆手:“没有,不是那个意思!” “那解剖又是啥意思?是不是要把俺娘给,给切了?”赵建国哽咽着,勉强问出这话来都带着颤音。 老杨又无奈地继续摆手:“那是假设,假设要进一步确定死因的话。” “那俺娘到底是咋去的?是不是被人害了?”对方继续咄咄逼问,老杨几乎要招架不住,连忙转头叫徒弟过来解围:“小马!快过来,跟家属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小马正是那个问话的年轻警察,听见师傅叫他,他连忙停止了询问,转头走了师傅面前。 老杨悄悄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说了句:“应该是一氧化碳中毒,但有些疑点,别说太多。” 小马也算机灵,他接手把赵建国引到了一边,立刻开始问起老太太最近的身体情况来。 老杨长吁了一口气,因为观念问题,不是所有家属都同意解剖尸体。更何况,如果明显是凶杀的状况,还有进一步解剖的必要。这样典型的死因,还要再大费周章,的确不太合理。 然而,身为警察的责任感,也让他没办法对那么巨大的疑点视而不见,硬是下结论说:老太太在没有烟气的屋子里,因为一氧化碳烟气中毒而亡了! 赵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看老太太的舌头:“警察同志,你发现没有,老太太的舌头颜色不太正常啊!” 老杨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拿上白手套,又检查了一下,他看向对方,眉头拧的更紧:“没错,她的舌头怎么会是黄色的呢?而且,不是染上的颜色,是本身的颜色!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的怪病?” “您知道黄疸吗?”赵朱反问道。 “黄疸?你是说婴幼儿经常出现的那种情况?”老杨家里也有两个孩子,他工作虽忙,却也是个顾家的男人,这种婴幼儿常见的情况他当然也听说过。 只不过,他依然充满疑问:“那怎么会发生在这老太太身上呢?” 赵朱点点头,道:“没错,一般情况下,黄疸多发于婴幼儿,但成人也会出现这种症状。 我猜测,老太太应该是得了一种罕见的‘冷凝集素病’——这类疾病的患者暴露于低温时,其免疫细胞会攻击自身红细胞,造成红细胞破裂和贫血。因此,冬季的这几个月里,患者症状会更加糟糕。 黄疸就是因为红细胞破裂,导致血清中的胆红素升高而引起的症状。” 老杨听着对方认真且专业的解释,仿佛在听天书,只能努力理解:“那就是说,老太太得了这个冷什么集什么的怪病,才出现了黄疸。” 他点头附和道:“嗯呃,黄疸我知道,好多孩子都得过,治一治就好了,有的多晒晒太阳就能好。” 但随即又迷惘地抬起了头:“可是,这跟一氧化碳中毒又有什么关系啊?黄疸也能死人?” 第005章 解疑团众人心生谢意 听到追问,赵朱继续解释道:“我刚才说过,当免疫系统出现异常,就会开始破坏自身的红细胞。 当红细胞被分解后,就开始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比正常人多出许多倍,而增加的一氧化碳分子与她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幸存红细胞结合,阻碍氧气输送,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也就是说,你一直在找的‘毒气’来源,可能就来自她本身。” “什么?你的意思是,她其实是病死的吗?”老杨一脸的震惊。 见他这种反应,心知目前普通人的知识水平可能还不太理解这个原理,于是,赵朱不再继续解释,而是肯定点了点头:“没错,可以这么说。其实,咱们就是陷入了一种误区,以为外界一定要有‘毒气’的存在,才能造成中毒。其实,这种因为免疫系统产生的溶血性贫血,同样会让人体产生大量一氧化碳,自然也会产生同样的症状。当然,这也只是基于我的判断,如果您不确定的话,也可以去咨询一下医生。” 老杨不再说话,细细琢磨起她的话来,半晌,他一击掌道:"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可以解释通了!" 他兴奋地看向赵朱,感激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赵朱同志,多谢你为我解惑!哈哈,我是陷入死胡同了。对了,我叫杨行远,你叫我老杨就行。" 赵朱适时地回握过去:"你太客气啦!像你这样认真负责的人民警察,我相信,就算我不提示,你肯定也会很快想通这个问题的!" 她说话时候特别真挚,看向对方的眼神流露出一种肯定和敬佩。 这时候大家都讲究含蓄,哪儿会这么直白地夸奖对方啊?更何况,这话真是说到了老杨的心坎儿上去,这天寒地冻的,如果不是自己不放弃任何一个疑点,换了别人来,肯定就是一句"意外"便结了案。别的他不敢说,但说到"认真负责为人民",他老杨是敢拍胸脯保证的! 老杨的嘴止不住地往外咧,但想到这是在现场,连忙又收敛住表情,只是看向赵朱的表情,充满了欣赏。 而赵朱说完了这番话,便不再多说,而是回到了五姑奶身边,默默托起了她的手臂。 小马也举着记录本,来到了师傅身边,低声向他汇报道:“根据调查,老太太的人际关系很简单,老实本分,没有和人结怨。根据死亡时间,当时她是独自在家,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不过,老太太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恶心头晕乏力,但不愿去医院,说自己休息休息就好了。” 老杨则把赵朱的推论,照搬着跟徒弟解释了一番,成功收获了徒弟的崇拜目光。 他们两人碰头商讨案情,赵朱远远看过去,默默辨认着他们的口型,把他们的对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中也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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