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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诉她，即使有了切实的证据，他们现在也不可能让伏地魔伏法。正如玛格丽特一家的惨案明明白白，他们也只能看着凶手离开，还要为他掩盖行迹。 但仍有一个声音，一个属于曾经的自己的声音尖锐地刺入良知。 她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呢？她应该监督侦查审查证据，她应该提起公诉参与辩论，她应该竭尽全力，让对方得到审判。哪怕念叨那套刚刚诞生没几年的「米兰达警告」，也好过她所做的——刻意避而不谈对方刚刚犯下的罪行，和他谈判、周旋、妥协，甚至看着证据在眼前消失。 即使多年前，她也已经习惯了面对一些灰色地带的东西，知道该如何调整心态，但她依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面前的女孩儿脸色沉沉，穆迪不由又有些后悔将话说重了些，担心吓着她，想要找点什么话题转圜一下。奈何他长这么大就没哄过小姑娘，绞尽脑汁半天，终于找到话题，露出一个笑脸：“明年你就要上学了吧？想去哪个学院？我看你像个格兰芬多，说不定会是拉文克劳。” 于他来说，这已不啻称赞。辛西娅还没回答，他又想起这小姑娘来自镇上的孤儿院。对学院什么的一无所知，又有点烦躁地改了口：“算了，学院的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到时候会有老师来带你的。” 他放弃了在小女孩面前和蔼可亲的想法，又肃了脸色：“我会找可信的人注意你这边。好吧我先……嗯，离暑假还有半个月。放假之后你别到处乱跑，这年头哪里都不安全。” 很快，玛格丽特远在美国的姑妈接走了她。秘鲁大雪崩幸存者回家后却被宠物杀死，这样诡异的事件很快成为小镇乃至全英国的谈资，并在流言中越来越惊悚恐怖。 愤怒、不甘和惭愧很快压入心底，辛西娅又恢复了过去的生活。上学、读书、做孤儿院的杂务，趁着没人机会，偷偷练练魔法。 当再次见到穆迪，已是快一个月以后。辛西娅正在孤儿院矮墙边，用下脚料喂流浪猫。因为厨艺不错，她一向被安排去厨房帮工。因此能拿到不少英国人拒绝入口的食材。 一只银色虎斑英短一直蹲在旁边，这几天经常能看见，从来不吃她喂的东西，也不给她摸。辛西娅见它毛色鲜亮体态适中，比一般的猫咪更为干净，估计有主，倒也没太在意。 穆迪无声无息出现在墙外，说了声早上好。 蹲在不远处的虎斑猫站起身，迈着优雅的猫步从辛西娅身边走过。 辛西娅眼疾手快轻轻抱住了它，愉快地开始撸猫。顺着毛发的方向抚它的头顶和颈背，又试探着轻轻挠它下巴。那油光水滑的丰盈毛发，果然比那些真正的流浪猫手感更好。 虎斑猫僵住了，竟然忘了挣扎。穆迪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嘴越咧越大，似乎随时都能发出一声爆笑。 虎斑猫抖了下毛，腰背拱起，然而不远处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抱着只布娃娃跑了过来，带着哭腔的叫声由远及近：“辛迪辛迪辛迪！艾拉一只眼睛不见了！” 辛西娅知道，艾拉正是她怀里那只布娃娃的名字。那是她已故母亲的馈赠，也是她唯一带进孤儿院的东西。小姑娘宁可与其他孩子们打架，也不让别人碰一下。可孩子们的妒忌心不讲道理，她越是宝贝，这只布娃娃就越是多灾多难。 辛西娅叹了口气，向穆迪笑了笑，悄悄捡起地上一枚小石片攥在手里，然后陪小姑娘四处转了一圈，装作惊讶地在树丛里发现遗失的黑扣子，从用随身带着的针线缝了上去。 小姑娘终于破涕为笑，抱着复原的娃娃向辛西娅露出甜甜的笑脸：“太谢谢你了！生日快乐，辛迪！” 辛西娅揉揉她的脑袋，小姑娘又蹦着跳着自个儿玩去了。矮墙那边一个陌生的，穿长袍梳发髻的端庄女士正在和穆迪说话，见她过来带着一点赞许的笑容道：“做的不错，伊斯特小姐。如果在课堂上，我会给你加分的。” 辛西娅看了一眼还没全走的流浪猫，嘴巴不由张大了。虽然知道，但她也不可能看到一只猫就往原著上联想！ “你是……您是……”她想说麦格教授，可词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吐出另外两个词，“那只猫！” “你可以叫我麦格教授。”女士的脸微妙地僵了一下，“我是阿尼玛格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是的，我可以变成猫。” “您好，麦格教授。”这次就没有无法出口的感觉了。 旁边的穆迪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脸上的疤跟着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麦格教授瞪了他一眼，穆迪连忙收住笑。但努力压平的嘴角和悄悄竖起的拇指仍然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你多大了？”麦格教授问道，看了看她，有些拿捏不定，“九岁？还是八岁？” “十岁。” “哦，那你看起来小了一些。”如今的麦格教授还未至中年，还不是记忆里教导主任般的模样。她看着辛西娅因为长期营养跟不上，比同龄的姑娘们都要瘦小一些的身躯，对麻瓜福利机构产生了些许不满：“那么明年这时候，我会来接你去学校的。” 他们接着说起了关于史密斯家案件的后续调查。因为辛西娅是提出灭口思路的当事人，他们也没避着她。 “我们没找到足以定罪的证据，但我恐怕的确是他，麦格教授。”穆迪有点咬牙切齿，“尽管时间有点久，但我去秘鲁检查了那片冰壁，有分裂咒的痕迹。那是一个强有力的咒语，直接炸开了雪层。” “那么真的是灭口？”麦格教授声音不由高了一些，“这场地震和雪崩死了五万人！五万人！” “五万人不至于，地震是存在的，并非由他引起。我猜测他通过占卜知道了这一点，但他在上面加了一把力。雪崩本不该这么严重。” “这倒是的。之前听马人们说过，星象显示远方有一场极大的灾难。”麦格教授又叹了口气，“好吧，但这……是为什么？那是南半球，他……他们到底是想怎样？”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知道。等我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被寻到的尸体上没有痕迹。但更多人被埋在冰雪之下，具体数目也不清楚。” 辛西娅目光波动了下，一个猜测从心底冒出来，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阻止她直接透露原著内容和她因此得出的推断。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记下，以待日后验证。 麦格教授和穆迪又说了会话，便幻影移形消失了。只留下穆迪，看着小姑娘确实比见过的孩子们都小上一号的身形，揉揉她的脑袋：“果然太小了，走，带你吃好的去。” 孤儿院的管理并不严格，保育员太少又不尽心，孩子们只要和门卫说一声出门，也不会有人多管。 穆迪维持着麻瓜忽略咒走在她旁边，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孩子祝辛西娅生日快乐。因为每个孩子会在生日这天晚上得到一只放了一层薄奶油的蛋糕，而辛西娅向来将她的蛋糕和其他孩子们分享。所以大家都知道，并比她自己更期盼这个日子。 穆迪又挠了挠头：“今天是你生日？” 辛西娅点头。 “哦，小姑娘。”穆迪嘟哝着，又问她，“有想要的礼物吗？什么都可以。”说完他又有点后悔，魔法界这个岁数的小男孩们这时候十个有九个想要飞天扫帚，小姑娘们会要什么？ 他努力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发现这岁数的自己还忙着玩，根本没关心过女孩子们何况是麻瓜界的女孩子。要是糖果点心倒无妨，若是麻瓜衣服、高级玩具，他怕自己身上的麻瓜货币都不够用。 “有。”辛西娅抬起眼睛看着他，“能借我一些书吗？就是魔法类的，我看书很小心，不会弄脏的。” 穆迪有些意外，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到底是孤儿院的孩子，乖得让人心疼。 “我家别的没有，就是书多。你要多少有多少！”说着，他想起出身孤儿院的小姑娘怕是没多少钱买课本，“我记得霍格沃茨有补助，多少不清楚。课本你不用买了，等下我把旧课本整理出来，你可以先用。别的都可以买二手货，魔杖要好好挑。” 辛西娅一一应下，穆迪倒没带她去见识魔法酒吧之类的地方，而是找了家正常餐馆。他工作的时候经常在这些麻瓜餐馆里解决三餐，倒是熟门熟路。 辛西娅享受了一顿在孤儿院永远吃不到的牛排大餐，又被耳提面命要注意自身安全。最后穆迪回了一趟家，将一堆课本缩小了带给她，只有其中最浅显的几本保持原样：“多了你也不好拿，我会不定期过来看看，你先看这几本，尤其……”他把一本《黑暗力量：自卫指南》推了过来，“现在外面越来越不太平，而霍格沃茨这门课老师换得太勤，有些还成有些就是垃圾，讲的更是垃圾。我的笔记有后来自学的部分，你可以看看。” 他看了一眼两眼放光的辛西娅，又满不在乎道：“反正你还没有魔杖，也折腾不出什么大事。就算有，”他忽然笑了起来，“趁着没被保密法约束，可劲折腾，上学之后就没机会了。” 辛西娅噗嗤一笑，仔细将书收好，抱在怀里。穆迪送她回孤儿院，偌大个糙汉子，临分别时总有些期期艾艾的神色，似乎有什么非常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非常顺滑，手感超好。”辛西娅忍住笑告诉他。 “我就知道！当年上课的时候就特别想……”穆迪大笑起来，随后想起还是在孩子面前，又咳了一声勉强收住笑，维持住了长辈的尊严。
第3章 信来 辛西娅伊斯特是个孤儿。 她生于一九六零年七月八日，刚刚出生不到一天便被遗弃在路边，是孤儿院院长贝蒂加德纳将她捡回来。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这一点，要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早早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她的脐带还没有剪断，长长的连着胎盘挂在身上，胎盘的边缘还能渗出些尚未凝固的血沫——她就和这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躺在同一张报纸里，路边的杂草从包得不甚紧的报纸缝隙里伸进来，将渐次暗下去的天空切成一块块。 是的，她看见并且理解了。毕竟她的灵魂不是那个刚刚出生便被抛弃，懵懂又可怜的婴儿。而是一个在遥远的中国生活了快三十年的成年女性。 按照贝蒂的说法，当她在夏季傍晚路边的草丛里捡到「小猫一样」的婴儿时，正值明月东升，光华皎洁。于是贝蒂当即决定，给这个小姑娘取名辛西娅（月神）伊斯特（东方）。 随着年龄渐长，辛西娅也大约明白了她被抛弃的真相。这具躯体，越来越清晰地表现出东亚黄种人和欧洲白人混血的特征。她有着东方人的黑长直发和棕黑色眼睛，也有着白人才有的白皙肤色，却比绝大多数白人都更显细腻。面容比东亚人立体，却又比欧洲人柔和——身为混血儿，她的确漂亮，但这座小城，却是一个相当排外还有反华倾向的城市。无论这身体双亲结合的真相是什么，只怕都得不到多少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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