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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界的自毁之迹已经开始显现……然生灵之机未绝， 变数亦有。天命之人， 垂影异世，洞明彼方之路；逆洄之机， 舍血剖灵， 跹越世外之界……” 贝茜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快速针对这个“变数”进行详细的占卜。手上的动作飞快进行着，一批批牌和水晶迅速地移动、变换着位置。 她已经不再详细地记录每次的占卜结果，只是快速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符， 然后再次进行占卜。 这样的快速占卜过程持续了很久，直到两大张羊皮纸都被写满，她才堪堪停了下来， 呼出一口气。 李侑欢看着贝茜另外拿出一张空白羊皮纸和整整一摞之前的占卜笔记，开始在纸上仔细地推演、修改和完善详细的占卜结果。 而她自己，在看到贝茜那段占卜词之后就已经开始发愣。脑子里的一切线索都导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而她怎么也难以相信那是真的。 又一阵白光闪过，她的视角再度切换，时间的流速也骤然加快。 她看到贝茜在完成这次占卜之后，完全失去了在东符悠哉生活的节奏，而是开始一边反复验证预言，一边废寝忘食地研究、整合她在大陆各处学习到的魔法，尤其是时空魔法。 时间线快速推进，李侑欢看到农场中的春夏秋冬快速略过，花开花谢，夏往冬来…… 而贝茜的日程也非常固定，她日复一日地埋首在这栋小屋内，只在特定的日子外出拜访自己的异族朋友。 她先是用自己擅长的炼金术炼出了李侑欢所熟悉的那本魔导书，并且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碎片封入其中，让它有了神智和个性。 然后她研究出了能够让灵魂穿越异世界的法阵。 再然后，她进一步研究出了能够召唤灵魂从异世界返回的法阵。 至此，李侑欢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沉默地看着贝茜布置好了所有事情，然后回到了林中小屋，用古精灵语写下了那行字、布置下防御法阵。 在和曾与母亲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最后告别后，她回到东符，毫不犹豫地在深海中启动了法阵。 在李侑欢逐渐被水雾模糊的视线里，幻境中的贝茜的肉身、魔力和记忆被法阵抽离，化作白色的泡沫飘入水中。她的灵魂却并未消逝，在法阵的牵引下，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地球上的李侑欢降生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着在此世追寻拯救故乡之法的使命，只是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而幻境中的李侑欢，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来处。 接下来的画面中出现得都是她所熟悉的记忆，她在地球出生、成长……又被传送阵召唤回了东符，在丧失所有记忆的情况下从头开始。 只是因为她曾经的大魔导师身份，导致她体内与生俱来地拥有两层魔法回路。她也因为这缠绕相生的两层回路吃了不少苦头…… 看着那时的自己，李侑欢竟然也已经有了恍如隔世之感。接着，她看到在魔导书准备告诉她真相的前夕，她去了王宫。 紧接着，在卡洛的命令下，她丧命于那次事故…… 然后，时空再次回溯，牵引着她的灵魂回到起点，展开了新的旅程。 第三层回路，在她的血脉里悄然生长。 而这一次，在她明白了害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之后，魔导书没有再犹豫，果断打开了位于东符的这片海底秘境，引着她前来了解真相。 幻境消失，李侑欢睁开双眼，在一片蜃雾中看到了悬浮其中的魔导书。 她站起身，在触碰到魔导书的那一刻，灵魂巨震。 无数岁月的光影汹涌地流淌入她的脑海，尖锐的胀痛占据了她的全部感官，但她已经无暇呼痛，被这庞大的信息量震得全无思考之力。 那片灵魂碎片并没有回归本体，只是将属于贝茜的记忆全部传输回了她的记忆。 李侑欢渐渐在这种庞大的信息流冲刷中找回神志，感到两种灵魂上的震颤正在同时击中自己的身体和心灵。 作为贝茜，她没有想过这个注定逆天而行的计划能够完成到如今这个地步，更骄傲于自己作为李侑欢仍然能够保持这份坚韧的心性，骄傲于她能够如此出色地完成计划。 作为李侑欢，她恍然惊觉，原来帮助自己的人、对自己的命运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人，从开始到最终，都只是她自己而已。 她能够一路成为大魔导师，不是因为所谓的金手指，不是因为幸运地得到了魔导书的教导，不是因为幸运得到了贝茜的传承，不是因为体内特殊的回路天赋，而是因为，天助自助者。 因为她无论拥不拥有记忆，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能够坚韧不拔地、义无反顾地为了追寻目标而不懈努力、勇敢求生。 因为曾经的她即使自己已经拥一切，却依旧心怀改变世界、拯救世界的决心、野望与善良，并且毫不犹豫、拼尽全力、以命相搏地去谋划和实施这份野望。 所有外在的救赎，其实都只是从灵魂内里生长出的回声。而为了理想可以舍去一切的人，终究还是重新得到了一切。 魔导书飘到她的身前。 “恭喜你找到了真正的真相，欢。”它顿了顿，声音里竟然有些哽咽，“欢迎回来，贝茜。我很想你。” 从贝茜的体内分离出来之时，作为一个炼金造物，它就有了区别于母体的自我意识。在魔导书的意识里，它并不是贝茜的一部分，而是脱胎于她的另一个独立的个体。 它有思想、有智慧，更有记忆。 魔导书记得是谁创造了自己，记得自己和她相处过的那些日夜。它在贝茜的手下诞生，又见证了她的‘灭亡’，在千余年漫长的等待中，它甚至不确定贝茜的计划是否真的成功，她是否真的会如约回返。 它也曾在无数个日夜中怀疑过，就算那个灵魂穿越异世再度回来，又是否是原来的那个贝茜。但是它存在的意义，只有等待，于是也只能等待。 直到李侑欢苏醒在东符。这阵曾经被琥珀凝固住的飓风，再次回到它所降生的故土。 它在欣喜之余按照贝茜的嘱咐默默地藏起真相，扮演起导师的角色，准备等到它觉得李侑欢有能力接受这一切时再将一切告诉她。 一开始，它只是把‘李侑欢’存在的状态，看做是贝茜回归前的一个序章。然而越是和李侑欢日夜相处，它就越能感受出她们的不同之处。 虽然在性格、观念和处事上，李侑欢和贝茜十分相似，但是魔导书总是能够看出异世生活、成长的两人，在许多生活细节和思维惯性上的不同。 而此刻说出“我很想你”的魔导书，也终于接受了贝茜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它在借助着对李侑欢灵魂的剖白，为这份漫长的等待、思念和期盼画上句点。 她们是相同灵魂生长出的不同枝桠。就像是贝茜分出的灵魂碎片成就了独立的它，在异世界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成长又回返的李侑欢，也终究不可能仅仅是在接收记忆后就顺理成章地变成那个有着精灵混血的大魔导师贝茜。 她已经有了新的面庞、新的记忆、新的名字、新的人生。 而贝茜的离开，本就是她自己清醒又慎重的选择。记忆无法代替人格，她当然知道自己就算能够成功归来，也并不会是原本的那个自己，却依旧离去得义无反顾。 她相信归来的那个不同的‘自己’会继续自己未竟的事业，而李侑欢也确实这样做了。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做了几乎和之前的贝茜一样的事情：交好异族、解决纷争、整理魔法体系…… 在漫长宏大的时空洪流之中，她们终将遥遥相对、彼此微笑，并肩面对和解决同一个挑战。 抛向虚空的种子正在回返，会在扎根之后生长出更繁茂的枝叶。
第163章 羽翼黑白 这一幕真是讽刺 当李侑欢带着魔导书从秘境中出来之时， 东符的岸边早已恢复了风平浪静。大约有二十几个人鱼正驾着快艇，在偌大的海域内搜寻着什么。 看到李侑欢在空中突然出现的身影，有人鱼惊喜地指了指她， 紧接着， 莉莎带着一众人鱼乘快艇围了过来。 “天呐！欢，真是吓死我了， 你刚刚在海里消失了大半天！”莉莎看到她， 在欣喜的同时露出几分心有余悸的神情，问着她的情况， “原本的漩涡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漩涡已经被解决了。”李侑欢摇摇头，让她安心。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找到李侑欢后， 莉莎带着人鱼们回航， 顺便通知其他船队港口可以恢复正常运行秩序的消息。 告别人鱼们， 李侑欢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农场小屋。 见到小橘、小兔和黑暗中的农场时， 刚刚融汇起来的两种记忆在此处风景间交叠， 令她不自觉地有些恍神。 但农场改造后的细节提醒她， 这里终究还是那个灾变后的世界。 望着农场中作物欣欣向荣的生长景象，李侑欢情不自禁地开始对自己发问。贝茜的预言中提到她前往异世界的目的， 是为了找到改变现有世界、挽救人类危局的方法。 那么， 现在这个已经从异世界回返的灵魂， 又带回了什么样的答案呢？ 上一世，她在魔导书的指引下只为了提升自己的魔力而努力。而这一次，她的人生目标又转变成了随自己的心意游历， 享受生活、保护朋友、安心度日。这些，好像都跟贝茜的那个挽救世界的宏大目标没有太大的关联。 她想从从异世界寻找到的会是什么呢？带着这个问题，李侑欢并没有着急回到帝都， 而是干脆在农场过起了和贝茜昔日相似的生活，她想把自己放进穿越前的那个身份中，试图以此找到一些线索。 然而，平静的日子只过去了几天，就又被打破了。 她正在农场中打理作物，却突然感到自己的魔力发生了一丝牵动——她所留下的、某个给朋友的防御法阵被启动了。 她当下就仔细感知起来，发现被启动的是当日在东符送给露丝的那一枚护身符。想起在帝都遇到的那对令人作呕的假父子，李侑欢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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