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弟弟没有,他只能缩在阁楼上,和一尊古朴的神像分享不大的屋顶。 奶奶会在周三的午后上来向黄金主做祷告。她会祈祷战争平息,祈祷风调雨顺,祈祷子孙后代和乐安康,而这也是德比恩最快乐的时光, 小孙子可以把头枕在奶奶的腿上,听她说一些外面有意思的事情,听她说起自己那个孪生兄弟的事情, 等父亲得空了,他还会勒令哥哥早早上床睡觉,把哥哥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让阁楼上的弟弟能跑到庄园中透透气,感受一下奔跑的感觉。 从父亲怪异的举动不难想到另一个德比恩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毕竟他们从来都不被允许同时出现,甚至弟弟不能出现在家人以外者面前, “多说多错”,这是父亲的准则。 · 尽管被殖民,宗主星也不在乎他们,仅仅把'这里看作另一个资源的补给站、推广黄金主圣恩的普通目标罢了, 所以,这里没有任何与星际接轨以供娱乐的玩意,仅存的港口据说是上面为了迎接某个公司的大人物而修建,技术材料乃至施工都由市场开拓部完成。 这和平民没什么关系,毕竟孩子们只能在黄土地上奔跑,彼此间玩着最原始稚嫩的小游戏消遣。 这个时候,孤独的德比恩就会趴在神像前,和这个不会说话的“朋友”分享见闻, “你知道外面的天有多蓝吗?你知道外面的草有多绿吗?我躺下的时候发现云朵离我好近好近,如果能爬到屋顶上去,相必一伸手就能摘下一块来,” “还有还有,家里养的那些小猪很可爱,它们一点都不认生,会在你的脚边轻轻拱你,我喜欢把他们抱起来摸…………哦,我忘了,你从来没有出去过。” 德比恩感觉自己被割裂,他开始可怜起这尊神像来。觉得对方无知无觉,只能龟缩在阴暗的阁楼上, “…………可怜虫,或许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毕竟我好歹还能偶尔在外面奔跑。” “你真的是神吗?为什么你不会说话?” 怀着天真的疑惑,他依靠在神像脚下睡着了,醒来时只发现眼前出现一块红色的晶体。 · · 德比恩就这样老老实实生活了十二年,平淡的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一成不变。 直到某天,他感觉放在衣服夹层里的红石头格外发烫,似乎隐隐指向什么方位, 德比恩从木板的缝隙里看见另一个白发女孩,她似乎比自己大上几岁,却带着一股子着贵气逼人的感觉。 那衣服看上去好柔软好轻盈,也许正是用云朵做成的织物也说不定————外来人总有神秘的技术。 德比恩第一次看见自己严肃的父亲向半大孩子低头,露出讨好的笑第一次看见素未谋面的兄弟咋咋呼呼撞上这位小姐,得到责骂, 他惨了,晚上一定会被父亲毒打的。德比恩在心底哀悼起兄弟的命运来,男孩想到父亲惩罚的措施时不禁打了个寒噤, “如果我是他,我是绝对不会这么鲁莽的。” 男孩信誓旦旦道,男孩自言自语道, 石块烫的更厉害了,压迫着德比恩胸口,使他喘不过气来。 男孩掏出作怪的东西,“好了好了,你也想跑到她身上去吗?这太正常了,我懂。毕竟阁楼上的可怜虫可配不上一块美丽的宝石。” “你自己去吧,我才不要触父亲的霉头,也不怀念荆棘条的滋味。” 德比恩把小石块放在地板上,对准托帕的方向推了推,随后回头望向神像, “你快去吧,去吧去吧,她就在园子里。” · · 似乎一转眼间,德比恩就已经躲在墙角后紧张打量着不远处的二人了, 没办法,也许是神像说服了他,最终德比恩还是决定冒险一次,亲手把红石头塞进那人的口袋里, 他打算顶替自己哥哥的身份去完成这件事,反正父亲也分不清他们,不是吗? 兄弟二人太像了,尽管他们从小没有长在一起,来自血缘的羁绊也使他们心有灵犀。只要德比恩不开口,父亲压根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当然,也许长辈们根本没想过阁楼上那个多余的孩子会主动跑出来,还胆大妄为地盗用兄弟身份。 计划很顺利,石头被顺利塞入了托帕的手里,德比恩跑的飞起,将父亲的怒骂快速甩到身后, 可怜的兄弟,我会为你祈祷的。 男孩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悄摸着回到了阁楼上,又板着脸对神像汇报: “我已经把东西给她了,今天晚上不许再吵我睡觉。” “还有,不许再在我脑子里提些离开之类的话,外面到底有什么好?家人,财产,生命,我的全部都与庄园绑定。” 德比恩这样说服雕像, 奶奶并没有瞒过他,他是对方怜惜的目光里得知自己是多余的孩子。如果不听父亲的话好好藏起来,他会沦为和那些祭品一样的下场, 这里的居民也并没有那么尊敬所谓的黄金之主,否则他们一家也不会让雕像在昏暗的阁楼里吃灰, 人民只是担心罢了,担心殖民者突然造访,然后发现他们不虔诚的行为。 没有生机的雕像如往常一样一动不动,而男孩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你能回答我一次吗?” “…………我真傻,竟然会认为你能说话。”
第70章 匹诺康尼 托帕从梦中惊醒,有些眩晕地捂着额头。恍惚间,她仿佛在梦里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见证了某人短暂的前半生。 等女孩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的睡衣后背早已被汗湿, 这种梦的感觉太真实了,托帕笃定一定不是错觉。石心十人里的龙晶也会耍些手段得到他人记忆,似乎这类善用能力的人并不拘泥于光锥一种途径,而是能从方方面面抽丝剥茧翻阅他人的大脑, 商业上龙晶常常受到忌惮也或许源自于此,不是所有人都有做到封闭自己思想的能力,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真珠一样,算力达到能一边思考问题,一边大脑编造出大量垃圾信息干扰对方,以掩盖真实想法。 那么有个窥探对方内心的敌人就太可怕了。 受到阿娜尔某些方面的影响,托帕也属于偏向相信缘分的那一派, 善良和气的总监在同僚里属于好说话的一类,缘分是奇妙的东西,也许某刻平平无奇的石子会在某天大放异彩,这种开奖般的惊喜感使人着迷。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尽管这次托帕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不知道星球的下场会是什么,但从钻石三令五申要求她不要让战略投资部和这里产生过多牵连大概也能看出不会多好, 撞到她的孩子或许是命不该绝,于是与能带走自己的人发生了奇妙缘分。 托帕清醒了些,她从床头柜上拿过那块红色的物体,慢慢观察起来, “…………是你的特殊能力吗?” · 如果托帕是仙舟人,她就会用另一种更贴切的词语形容昨天夜里的状态, 离魂。 古老的土地上经常用这个词代指某些人在仍保有生命体征的情况下离开躯壳,以透明虚幻的状态去见证过去或眼下在别人视角里发生的事, 在各种灵异故事里他常常是负面状态的代名词,许多人喜欢将这种情况与濒死时相绑定:回光返照,人生走马灯,死前回顾………… 也有说是岁阳采用特殊手段,强行挤走了身体原本的主人,鸠占鹊巢。然后不甘归入轮回的身体原主就会一直以漂浮的状态跟在身边, 事实上这两种说法是错误的,任何和离魂相关的能力都在各个势力高层有所备案。现在的岁阳一族能力大为衰退,根本无法使用出上古时期的力量, 至于具体为何这种说法在宇宙中广为流传,到底是出于民众们博眼球自发夸大言论还是有心之人的刻意散播,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 · “先说好,规矩有三点。” “第一,你是计划外的人员,我会把你的踪迹暂时隐藏起来,所以未经批准,不要随意出入安全屋,” “第二,公司对你的援助仅出于需要考虑,看清楚自己的价值和定位,想清楚那一天该如何描述你的过去,这会直接影响你的人头在哪。” “第三点嘛…………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托帕看着眼前干瘦的男孩,心里一百个纠结, 晚上惊醒之后,她意识到如果当面对峙,白天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承认家族里有两个孩子,这会要了他们的命,也会要了孩子的命, 尽管以托帕的角度看来,庞大的信息网让她知道殖民者早就已经随着自己的文明覆灭在了原始博士手下,不可能来了,但她无法说服这里的人, 不知道奥斯瓦尔多让下属对平民灌输了什么理念,整颗星球都对“殖民者马上就会来,把不虔者杀光”这种思想刻入骨髓, 普通的解释根本无法使他们信服,反而还有人认为托帕是殖民者假扮来特地考验他们的。 想要扳正一个孩子都思想都无比困难,更何况是思维固化的成年人, 他们就像动物园里那种被关旧了的野兽一样,蓦然被放过回野外也不敢放松,连奔跑冲刺都只局限在不大于园区长度的范围。 殖民者的残暴统治和动物园那通入高压电的隔离网没有区别,如果有,那就是动物撞一次不会死,而他们会, 动物会花三个月的时间重新试图跑到长度以外,会花五年的时间重新适应野外生活,会花一辈子的时间重新找回野性, 星球会在一瞬间毁灭。 没人敢赌,哪怕聪明的几个已经相信了托帕的言论, 人命各不相同,托帕尊重他们固执的想法,但她需要把这个孩子带走。需要他作为公庭上指责奥斯瓦尔多的“污点证人”。 想要得到便利,就别指望其他人给你承担风险。于是总监大人没有知会任何人,主动去去那个农户家里悄悄把德比恩偷了出来, 归途一路上男孩很安静,只是在星舰起飞后瞪大了眼睛,好奇看着从来那没见过的美丽星空。 · · 托帕没怎么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认识年龄相近一点的砂金和舒俱时,他们都已经是成熟的投资者了, 该怎么开口呢。 “额…………你恨你父亲吗?” 托帕干巴巴的开口,扯出一个话题。 那个男人,庄园的农场主,他算不上一个多么成功的精英,但她一定是个好父亲。 托帕带走德比恩的时候,感受到一股气息在不远处默默站着,没有上前打扰,也没有贸然出声, 或许德比恩不知道他的父亲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注视着他离去,男人也没有选择出来和他见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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