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过了数十年的月光,飞舞在风暴之中落下。 她与她哪里缘浅。 是卦修与许命之物缘浅。 于是,不知何时得来这枚铜钱的叶小舟,与祝无邀总是难以相遇,她们一次次擦肩而过、像是命运的玩笑。 兜兜转转,总是不相逢。 铜钱近在咫尺。 被叶小舟无数次抛起、接住。 「若我的命运,与这枚铜钱相连。」 在叶小舟抛起这枚铜钱时,当光影跃动在她的指尖时,祝无邀的命运,会随之变动吗? 许命之物在南方。 与一卦有关。 却不是祝无邀给旁人算的卦,而是要有人、来为她这个卦修起一卦。 天底下,有谁会为卦修起卦呢? 当年矿场中,祝无邀为了将叶小舟推出死局,曾经许给她一卦,编了则卦辞—— 「无敬无畏,不礼不法,这一卦可得大自在。」 于是多年之后,换成叶小舟守在了黎城前,手持弯刀杀向巨阙派,替了祝无邀的位置,要将她推出死局。 她还给了祝无邀一卦。 江湖神算子。 一卦一文钱。 铜钱在灰蒙天地中翻飞,上面沾的是叶小舟的血。 这是她心心念念,期待了很久的许命之物,这是祝无邀走遍江湖、想要找到的东西。 她得到了。 “我不要了……我不想要许命之物了……” 风暴之中,有人泣不成声。 铜钱在下坠。 翻飞之间如同命运变幻不定,祝无邀望见了几十年前、与叶小舟初见的那个月夜,她想到了将铜钱随手扔出时的豪情与无畏。 彼时年少。 她与她都太过轻狂。 月光中女子狡黠灵动,耀武扬威、威胁着祝无邀,恶作剧般从窗口一跃而下;而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向命运叫嚣,将无知当做幸运,只当天下没有能难倒自己事情。 那时,谁也未曾料到命运的波涛诡谲。 直至重逢时。 叶小舟重伤垂亡,祝无邀赴死而来。 这枚铜钱,方落下。 心存侥幸者有悔。 铜钱被她握在手中,祝无邀合紧了满是血液的手掌。 如同当年水镜中早已批示的命运。 她取出铜钱、买下了小女孩儿的蹴鞠,于是——在她握住铜钱那一刻,命运被握在了手中。 从此,十万飓风、惊雷骤雨加身。 祝无邀攥紧了手中的铜钱,垂眸看向怀中、气息衰弱的叶小舟,抱着这即将破碎的躯体,踉跄站起身。 红裙似火,这把火即将熄灭。 像是一把枯败的枫叶。 幻世身尽数葬送,抢下了垂死的叶小舟,但祝无邀没办法将她救活,天道不全,叶小舟赌输了这局,于是,没有命数的她、再无容身之地。 尘随马去,月逐舟行。 这一叶小舟,不过是月下幻影。 属于化神期的威势轰然散开。 在狂风骤雨中,格外强大的祝无邀、寻到了一个无风雨的角落,将失去意识的叶小舟放下。 “你会活下来。” 她这样说道。 祝无邀重新闯回了风暴中,她手持无锋剑、拦下了所有吹向黎城的飓风。 站在付山面前,她突然变得平静。 祝无邀不再惧怕。 可逝不可陷,可欺不可罔。 “现在,我愿意死了。” 这句话却不是说给付山听的,而是说给此方天地。 沉火在灰犹未灭,壮心感此孤剑鸣。 无锋剑出鞘。 剑意浩浩荡荡、似秋水不竭,黎城树枯叶落,风袭来,飒飒作响,有如红尘颂声。 祝无邀携付山同去,下落不明。 ———— 东极城郊外。 枯树下。 有人持断剑蹒跚走来,她的身影有些狼狈,跌坐在树下。 似是疲惫不堪,于是转为躺平。 祝无邀望着头顶挡不住霞光的枯枝,长叹了声,当年这棵榕树枝繁叶茂,五十来年而已,竟已枯死。 远方,有倦鸟归巢。 它们扇动着翅膀,身披夕阳洒落的霞光、飞向林深处。 祝无邀四下摸了摸,拽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细嫩的茎芉有些发甜。 灵笔聒噪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它刚刚吃饱,声音中带着些酒足饭饱的餍足—— 「啊,你还记得吗,咱们曾在一家拍卖场里听别人说过,东极城有家酒楼的醉蟹、是天下第一的美味!」 「祝无邀,你的储物袋里,还有两套没穿过的黑色新衣,不过款式和以往的相差不离,倒是不用惦念~」 「我终于知道你说的、最大的那桩因果是什么了,但我也没办法啊。」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狗尾巴草到底是什么味道?」 …… 听着灵笔念念叨叨、不知忧愁的声音,祝无邀笑了笑,她的声音虚弱到不可思议: “你一会儿自己回去?” 「不然呢?」 「你也不能送我。」 「哎,要是我们能再去别的大陆耍耍威风就好了,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天下无敌!」 「祝无邀……」 很久没有等来回应。 不知何时,祝无邀已经合上了双眼,她静静地沉睡在榕树下。 像是初至此方天地的那日,无声无息,灵笔有些怀疑、下一瞬她就会睁开眼睛,感慨着自己开局不利。 有风吹来,静静拂过她的发丝。 灵笔静默了很久,最后说道: 「祝无邀,叶落了。」 所有的绚烂宏大,都需要永恒的静默来偿还。 自此,天道完整,容得下无穷变数。 摘星楼内,有一盏魂灯灭去,顾亦观怔然望向熄灭的火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小报上,不会出现祝无邀的死讯。 曾经写过无数话本的书手,将自己的故事书写完整,隐瞒下了最终的结局。 最后一战中,付山下落不明。 据传,祝无邀得胜后归隐山林。 后世有人在秘境中、观秋叶漫天之景,寻得机缘,以为是落叶邀秋隐居于此。 江湖中,自此流传开无数传说。 唯有某位笔者,为落叶邀秋的故事,撰写了另一种结局,世人翻阅后,以为荒谬—— 祝无邀,以凡人命数误入仙途,享年七十二。 寿终正寝。 【全书完】
第598章 番外(一) 青云门辖地之内的秘境中,复苏的钱长老正守在此处,这里,早已不是通往小洞天的入口。 当年一战,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怎料得前人布局、算尽千年,将青云门的陆迢迢搭了进去。 至今,仍无人知晓,「她」的名字。 有弟子前来观摩两侧石壁上的剑痕,来体会剑意。 「修行无用,寿数有极。」 「大道尽头,因果既空。」 「因果既空,谁人知我?」 「遣我一身,我欲何从?」 …… 这些缭乱的字迹,不知留存在此多久,亦不知再过千年、依旧在否。 小修士默念着这谶语般的文字,心中悲凉,只觉到头来大道为空,而人生在世,总是身不由己、万般不如愿,正应了那句—— 「身如傀儡,线牵棋走。」 不由得心中大恸。 他手中的剑「哐当」落地,泪如雨下,喃喃道: “修道、修道……难不成就是为了奔赴死路吗…… “既然归途已定,我又何须千里奔波?” 终究逃不出一个「寿数有极」! 秘境空留,斯人何在? 正当小修士心中悲怆时,钱长老的声音、从秘境之中传来—— “那你自废修为、找个地方自裁去吧。” 小修士噎了一下。 过了会儿,还是呐呐无言、低头捡起了佩剑。 自裁是不可能自裁的,这辈子都不会自裁的,他还没成为「落叶邀秋」那样的江湖传奇呢! 小修士走出了山洞,伙伴正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立刻招呼道: “快快快!有道是又出新书了! “听说这次的故事,是杜撰了个小人物、以她为主角讲述黎城之战! “有道是得七十了吧,真能写啊,就是产量不怎么高,几十年刚写几个短篇话本,还是无语当年、笔耕不辍啊!” 小修士拽上朋友,对她说道: “有啥看啥吧,这么大年纪、还在写就不错了,怕不是过几年,无语灵位旁边儿、还得供奉个有道是……” “是这个理!”修士的朋友跃上灵剑,说道:“就算水平下降,咱也能理解!” 墨痕书坊前车水马龙。 有道是发新书,其热度不亚于无语当年讣告传来。 唐辛早早赶过来排队,成为了第一批抢到新书的读客,她照旧来到了那间食肆,当年盛汤的婆婆已经没了踪迹。 她要了些小食。 正当翻开话本时,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就是在这里,有人曾给她算过一卦。 当时,她落笔「辛」字。 那给她起卦的剑修,说她会迎来无数明枪暗箭,最终说不准会失去亲传弟子这个位置。 唐辛已经忘记了,当初是怎样回答的,大概意思应该是——总不能因为早晚会失去,就先一步放弃吧,至少到了最后、曾经拥有过。 好像还挺准…… 唐辛确实被顾师姐「赶」出了师门—— 于是,唐辛的故事、正式翻开了序章! 她心中感慨万千,刚要翻开话本,却见到前方有位白裙女子、手中也拿着《沧浪文集》。 唐辛看过去,只觉这位女子温和出尘。 似是天上谪仙降世,又像是春雪消融、汇聚成的山泉。 她翻开话本后读过几句,复又合上,像是书中的内容、不称心意。 唐辛分辨着女子的喃喃自语,似是一句—— “不是她……” 唐辛心中疑惑,不知这句「不是她」,所言究竟是谁,于是低下头去、没再继续盯着这位姑娘看。 “季姑娘!你在这里啊!” 有位修士走到那位白裙女子身旁。 正是顾朗。 他笑意明朗,手持折扇,却始终在小心打量着季月章的神情——看不见悲伤、也无甚欢喜。 顾朗猜不出季月章究竟在想些什么,于是试探道: “新的话本如何,有道是笔力不减当年啊!” 季月章笑了笑。 她什么都没有说。 阿邀还活着,只是再无法相见,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于是不答反问道: “秋时,我想去南离城游玩,要一起吗?” 顾朗心里「咯噔」了下,压下眼底的酸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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