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屿生也同她看着。 听着她说:“这芸芸众生诞生于女子裙摆之下,也该允许她们裙摆飞扬的,诗人将光照进诗词字眼,琴师把光随风传唱,画师用一支笔描绘光,而她们呢,她们本身就该这样活色生香的。” 长卿离开了亭台,南屿生注视着她的裙摆消失在转角,才提笔写着,看着墨水将纸晕染开来,终还是失了神。 昔日他们拨雪寻春,烧灯续昼,看着空楼之上,寒意渐起,听着簌簌雪声,好似碎琼乱玉的敲击声。 那赤脚拾纸鸢的小姑娘已亭亭玉立,她说等着他的十里红妆,等着桃花开满长安与他踏春郊外,说着她要做学堂先生,她那般念着女儿苦女儿喜女儿悲。 南屿生到底还是怨的。 他怨的人是他自己,要做什么两袖清风的官,干脆同那些人同流合污,一同染了这一身官服,也好过现在,连心中所爱的护不了。 “且行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妡妡你教我的这,呵,”南屿生似哭似笑,眼眸死寂寂的看着这白日,赫然闭上了眼,声质清洌,带着些许的嘶哑与疲惫不堪:“我如今又该如何从容,佛前求了几百签,卦卦皆是有缘无分。” 他只能默默的把她想做的事做了,努力的让她看着她向往的世道,看那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待她应是好的。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念了一句,独自坐着望着天际西沉,直至林旭走了上来,轻轻的喊了一声大人,南屿生才回过神来,站起身轻轻抖落了满袖寒意,一同下了亭台。 “走吧,陪我喝点酒。” 林旭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行袅袅,衣袖上的朦胧天青色行云流水,姿态卓然不羁。 他开口问:“大人是有何烦心事吗?” 南屿生:“并未,不过突然想尝一尝酒的味道,左右现下无事。” 林旭找来了酒,南屿生喝了几杯,终还是觉得不太过瘾,喃喃自语道:“这酒,没劲,醉不了人。” “院中怎么样了?”南屿生问。 林旭回答道:“李大人正在忙,他本叫属下来找大人的,没想到……” 林旭苦笑,握着酒坛摇了摇,哪里是无事,分明就是他们跑这来悄悄偷懒,若是被御史台的人知晓了,免不得要参上几本。 南屿生也知道,但他不在意,参就参吧,现在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人多得很。 酒过三巡,南屿生没喝上几杯,林旭反而醉了,抱着酒坛子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小女儿,脸上尽是憨笑之态。 酒意朦胧中,林旭看到看着南屿生起身。 “大人,这是要去哪,不喝了吗?” “醒醒酒,四下走走。” 南屿生回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从后门出去,穿过人海,穿过儿女情长撕扯的灵魂,来到了寺庙前。 “阿弥陀佛,施主这月已是第四次来了。”一个和尚引着他进殿。 南屿生看着那佛眼里怜悯众生,身体微微一顿,半晌才开口道:“大概,是欲望无边,有所求,求不得。” 和尚开口道:“既是无缘,施主又何必强求,爱离别,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师父,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在这世间也不过短短二十载,没有慧根,也不够聪明,怎参得透满眼空花,人生只如初见,又怎会清茶半盏,饮后不过光阴十年,那故事中只剩昔日惊艳。” 和尚无言,眼前的人是当朝第一个三大元,竟也说自己不够聪明参不透。 彼时日暮西沉,胭脂色的晚霞稀稀落落,寺中香客不是很多,他跪在神佛面前,眉眼染上了虔诚。 之后又求了一签,终还是不如意,大概是那酒现在醉了人,他固执的一连摇了数十签,始终没有如意的。 看着满地的竹签,南屿生心中荒凉一片,无边的枯草层层叠叠,一点点榨干了他所有的生机,将他淹没其中,只等一把火将他连同这无边的枯寂烧烬。 那和尚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看着那个固执的人,眼神同上方佛像如出一辙的悲悯,最后只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南屿生站起身来,满室的佛光空落落的落在他的身上,他似乎有些踌躇,独自站了片刻,乌睫掩盖了眼里的寂寥。 他开口道:“师父,大概是我心不诚,还是改日再来吧。” “阿弥陀佛!” 南屿生走出大殿,才发现夜色微浓,入目的便是寒雾中残月如钩,天示的点点星子也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大概是这长安夜色太能牵引愁丝,南屿生也觉得这残月太过寂寥,不够美满,他抬脚踩着月色翻身上马,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朝着城中赶去。 那洛胭河畔依旧是声色犬马,娇声艳语,来往的客人进进出出,三三两两的结伴上船。 长卿找了个好观景的方向坐着,北落有任务在身已经离开了长安去西北,秋秋又累得够呛,只怕如今还在睡梦中,如今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南安。 南安性子虽然不算沉闷,在长卿面前,却基本没什么话。 “南安,你是如何跟着王爷的?” 长卿随意的问着,眼神落在那洛胭河上摇拽的灯火,又瞧着那水中的残月,忽的想伸手去捞月,又想轻轻拨动水中星河,将那灯火浇灭。 “属下是孤儿,八岁时被师父捡了回去训练,与西望便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后面通过了各种测试,才来到了主子身边。” 南安虽没有提及如何辛苦,长卿也猜得到,这一路大概是很苦的,杀手也好,死士也罢,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活得下去。 三言两语,这里面含的心酸只怕也只有他和西望才清楚。 “你师父呢?” 南安微微垂下了眸子,开口道:“死了,师父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课,就是杀了他。” 那大概是他最难忘的一幕,师父虽对他们严厉异常,看着他们互相厮杀,从死亡谷九死一生出来,但他给了他们饭吃。 最后一次,他们去出任务,师父却背叛了他们,险些要了他们的命。 看着惨死的同伴,他们愤愤不平,忍不住找师父对峙。 师父一袭黑衣,手持长剑,只是风轻云淡的说:“怪你们愚蠢,一群废物罢了。” 他用血的代价教会他们,除了自己的主子以外,不要轻意的相信任何人,即使那个是和他们朝夕相处几年的他。
第20章 全员病娇:当我黑化后,病娇们突然正常了20 南安也不过才十五六岁,提起这件事心情还是有些波澜起伏,也正是他们杀了师父,才真正的脱胎换骨,成为了主子手中的一把好刀。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师父当年是江湖上的第一杀手,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他们必然出不了师。 “抱歉,我不该追问的。” 南安听见长卿这么说,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王妃不必觉得愧疚,属下并没有在意。”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见她望着洛胭河出神,缓缓移开了视线,和她一同听着那船上传来的琵琶声声不绝。 南安素来在刀光剑影中生活,刮骨疗伤都不知有多少次,他虽听不懂这琵琶声,但也懂得欣赏,柔弱中又不失坚韧, 一曲终了,周围的人拍手叫好。 有人痴迷得说:“这琵琶声真是一绝,听闻这胭脂楼的头牌,原先本是江南一代的乐师,家中有人犯了事,这才被迫当了青楼女子。” “那可不,若是得见她一面,便是送了这条命也值了。” 这长安烟花柳巷有两绝,一绝是胭脂楼的头牌绮湘姑娘,一手反弹琵琶无人能超越,一连数年都是胭脂楼的镇楼牌子,可谓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另一绝则是水春阁的繁霜姑娘,水中月,月上舞可倾国倾城,此为一绝,一举一动皆不似凡间,像极了月上仙下凡,深受那些风流才子的追捧。 “也不知道是谁如此霸气呀,今夜竟让绮湘姑娘弹琴,繁霜姑娘伴舞,本公子要是能有这种待遇,就是少活十年也值啊。”人群中传来羡慕嫉妒恨的声音。 众人看向那江中小船,纷纷猜测是哪个达官贵人。 长卿瞧见一个人上了船,心头忽的冒出了一个名字,李文邕,那个爱慕宁云枝的病娇世子。 没过多久,又看到叶扶珩和几个大臣从船中走出,他的表情不喜不悲,还是看不透他的心中想法。 “阿珩在逛青楼呀。” 长卿眨了一下眸子,语气明明还和以往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南安总觉得心头不安。 南安莫名为叶扶珩担忧起来,忽然又僵住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南安试图解释:“主子可能……” “南安。”长卿开口打断了他,又看了叶扶珩一眼,便兴致索然的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来:“我们走吧,回去了我会和王爷解释,是我自己想看风景,不会连累你受罚。” 别说,说了就是我不听,我不听,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我就是不听解释。 南安欲言又止,见长卿已经离开走远,只得跟了上去。 长卿也没有直接回王府,反而挑了一些礼物,准备送给秋秋和北落。 真是晦气,本想好好的看看风景,听听小曲竟也碰到了两个病娇。 长卿看她得有点久了,这才发现眼睛酸痛,伸手揉了揉才好点,繁华的夜市上琳琅满目,长卿随意的看着,碰到入眼的便拿起来瞧瞧。 都说这长安荣华富贵,人人挤破脑袋都想往这里来,就算是要饭也比其他地方高贵得多。 呵,这长安中有没有滔天富贵她不知道,但神经病确实挺多的。 叶扶珩敏锐的察觉到有人看自己,他虽然早就习惯这种目光,但心头莫名觉得熟悉,便顺着感觉看去,发现早已没了人。 他微微蹙眉,听到身旁的人小心翼翼的问自己有何不妥,冷漠的回了一句:“没有。” 船靠了岸,叶扶珩心中还在想着刚刚的事,随意的看向人群,忽的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脸色瞬间不好了。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 那人一袭素衣,染就一树风华,两袖月光,述说绝色风雅。 叶扶珩刚想上前说什么,就看见长卿回隔着人潮回过头来,看见了他,又有些闹脾气的扭过头去,连自己刚刚挑的东西也顾不上。 南安见她并没有挑好,干脆利落的把她刚刚看的全买了下来,跟了上去。 叶扶珩莫名心头有些发虚,像是做错了事,即使隔得远,他依旧看得很清楚,她的眼眸有些泛红,好似落过泪一般。 难不成她看见了,所以才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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