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住对这幸福一家呕吐的欲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好的。”
“别害羞，大家都是很好的人。”金发女孩将她僵硬的微笑理解成了不擅长与人交往的羞涩，带着她入座，热情地为她介绍起来座位上所有的人。
萨拉菲娜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因为礼貌的微笑笑成一团凝固的水泥了，桌子下的双手捏紧衣服，不断劝阻着自己：不能杀人、不能吐出来、不能杀人、不能吐出来……
“总之，欢迎回家！”史蒂芬妮抱住了萨拉菲娜，身上的阳光和小雏菊的香味差点没让萨拉菲娜吐她一身，是靠狠狠掐了几把自己的大腿才忍住的。
“……谢谢。”萨拉菲娜努力微笑。她现在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看着美满的一家人，她感觉能把刚出生喝的奶粉都给吐出来。早知道就不让多琳同意回来了。萨拉菲娜味同嚼蜡地咀嚼着嘴里的小羊排，感觉人生异常灰暗，不如死了算了。
7. 第 7 章
度过了艰难的一顿晚饭，对所有“yes or no”类问题回答“or”，对所有“what、who、how、why”类问题回答“yes”，对一拳就能被自己打出豆腐来的绿眼睛小男孩的挑衅回答“啊对对对你说得非常对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不好意思没听见但是你就是对的”，拒绝了所有的关怀和睡衣派对的提议，萨拉菲娜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冲进厕所点了两根烟冷静一下。她真的忍不住要吐了，关怀的眼神和怜爱的目光——天呐！这是要杀了她吗？一回想起刚才餐桌上发生的对话和关切，萨拉菲娜的肠胃就在翻涌，忍不住在洗手池里吐了出来。
“多琳，”萨拉菲娜用手背擦掉唇边沾染的胃液，虚弱地说，“我受不了了。再在这个韦恩庄园里住下去我真的会死的。”她本以为过来会看到豪门的勾心斗角，里面全都是一群死一万遍都不足惜的傻X，她好找个借合理的口把他们挨个杀了，结果今天遇到的最惹人生气的事也就是餐桌上堪比小学生的挑衅，甚至发起对象也是个小学生。没有人杀，又被人关心了半天，她忍得都快疯了，后面全是靠不停默念“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不能杀人，杀了人多琳会被抓进监狱或者是被枪毙的”才勉勉强强忍下来。如果他们再来几次家庭聚会，她是真的会吐出来的。
“那我们今天就离家出走？”多琳试探着问，“唔，那就不能去韦恩集团上班了……去隔壁的大都会找一家公司怎么样？既然要跑，那就跑远一点好了！”
“没事。”萨拉菲娜洗掉口腔内的腥味，扯过悬挂的毛巾，抹去下颌上的水珠，躺回床上，重重叹气：这生活真是前途一片黑暗。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你想要留在这里吗？”萨拉菲娜咬了咬唇，往悬挂的衣架上瞥了一眼，大衣兜里还有半盒烟。算了，再抽又要散味了，太麻烦，就这样吧。
“挺好的一家人。”多琳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但如果你不喜欢他们，我们可以今晚就走。”
“你喜欢就行。”萨拉菲娜不在乎地说，“实在不行你掌控身体的时候多躲在房间里一会，让他们以为你不擅长和人交流，喜欢一个人独处。”
“谢谢，萨拉菲娜。”
“不要说谢谢了，你说了太多次了。”萨拉菲娜打了个哈切，“而且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对了，你们一家好像都经过专业的训练，他们可能没表面上那么和谐。具体有什么问题，可能我得再查查——虽然我对调查这类事不太擅长。”严格来说她还没正经干过调查这类事，说起来，调查难道不都是直接深入敌人内部，然后把所有人都杀了，再去首脑办公室把所有文件都带走吗？
“好，谢谢——啊，对不起！”
“……也别说对不起了。”
“好的。晚安，萨拉菲娜。”
“嗯，晚安，睡个好觉，室友。”
“所以，”迪克目送着萨拉菲娜走上楼，关上门，看向围在桌子旁的蝙蝠家其他成员，“她是个挺腼腆的小女孩，对吧？”
何止腼腆，整顿饭下来她的头都要埋进盘子里吃，任何问题都是含糊的“是”“好的”“没错”，一结束晚餐就直奔房间，拒绝与任何人单独交流的可能性。
“呃，或许这是天才的通性？据说某方面的天才都会有些性格孤僻？”提姆想了想她的简历，下意识背了出来，“八岁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牌和十岁的奥林匹克物理竞赛金牌，分别参加的初中组和高中组，十六岁从哥谭大学提前毕业，是哥谭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物理学博士。”
用有三个博士学位的达米安轻哼一声：“只有一个博士学位？”
“哦小D——”迪克对他眨眨眼睛，“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要和她和谐相处吗？”
达米安抱着臂转过头，不打算继续参与他们的谈话。
“她实在是太害羞了！”史蒂芬妮比划着，“我抱住她的时候她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她有什么经常来往的朋友吗？”
“很遗憾，并没有。”提姆坦然地说，“她最常用的通讯工具是邮箱，上一次发邮箱还是提交简历，再上一次是半年前和导师沟通论文的修改。”
“除了物理，她有什么其他爱好吗？”卡珊德拉问，“对了，她是不是要去韦恩集团上班？”
“好像没有什么爱好了……”提姆掏出电脑，在键盘上敲了敲，重新调出了调查的文件，“不经常出门，出门也是去图书馆查资料，花费也很少，除了偶尔去楼下咖啡店买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以外没有什么支出。”
萨拉菲娜突然一阵恶寒，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摄像头，困惑地又闭上眼睛：奇怪，是感受错了吗？
“她是完全活在物理学中吗？”杰森扶额。
“你不打算和她聊聊什么的？”提姆看向一直沉默的布鲁斯。
布鲁斯也很苦恼：“她好像不是很愿意和我接触，上次我和她在咖啡店里，她一和我谈完就马上离开了。”准确来说，是跑走的。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杀了他一样。
萨拉菲娜：嘿，主语和谓语错了，韦恩先生，应该是下一秒我就会忍不住把你杀了的。
卡珊德拉拢了拢耳边碎发：“有人对物理比较擅长吗？或许可以从她写的那篇论文入手？”
杰森凑到提姆旁边，清清嗓子，声情并茂地朗读了几篇多琳发表过的论文：“相干光波粒二象性的损耗对其测量的影响与抵消，自发参量下转换产生的光子源的波粒二象性及其粒子性特性研究，多自由度和系统损耗对波粒二象性的影响，你们有人了解这个？”他往达米安的方向看了一眼：“三个博士学位的那位？”
达米安轻笑：“陶德，你好像还没有从中学毕业？”
“不如晚上把家族聚会提前？”迪克猛地插入达米安和杰森中间，一把按住一个人，露出完美的笑容，“明天晚上一起看什么电影？”
“可以问问她！”史蒂芬妮提议，环视了一圈周围，“你们有谁有她的联系方式？”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卡珊德拉尴尬笑笑：“其实整个晚上你和她说的话最多。”
史蒂芬妮捂住脸：“我今天晚上就去下载几节高中物理课。”
8. 第 8 章
萨拉菲娜从来没觉得多琳掌控身体是一件如此令人能够喜极而泣的事情，虽然多琳掌控身体时自己还能看见，但是好歹没有躯体反应，不会吐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在史蒂芬妮敲开多琳房门，邀请她出去逛街的一瞬间，多琳听到清晰的一声从头脑中传出：“呕——”
“意识也会感到恶心吗？”多琳笑着发问。
“呃，文学作品里不是偶尔会出现那种来自灵魂的战栗这种描写吗？我这是来自灵魂的恶心。”萨拉菲娜说，“好了，你们玩去吧，我睡会，再看更恶心了。有危险了叫我。”
“好，睡个好觉，晚安，萨拉菲娜。”多琳弯了弯眼睛，史蒂芬妮默默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这次没有感受到僵硬，和她并肩从旋转楼梯上走下。
“昨天芭芭拉有事，所以就没有来得及和你介绍，这是芭芭拉·戈登，她品味超好！”史蒂芬妮松开挽着多琳的手，抱住刚刚站起身的芭芭拉，靠在她的肩上笑着介绍道。
红发的女孩散着头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含笑对她招手：“你好，多琳，叫我芭芭拉就好。”
“戈登？”多琳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姓氏，“你的家人有一位是警察吗？他叫詹姆斯·戈登。”
“你认识我的父亲？”芭芭拉有些诧异。
“我最先居住的那家孤儿院私底下有制作残疾乞丐的产业链，在他们对孤儿们进行“加工”的一个晚上我逃了出来，到警察局举报，是他接下了这起案子，带着警察局的人破了案。”多琳说。
“喔，我有一点印象。”芭芭拉露出回忆的表情，“好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毕竟我很少见父亲回家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等等，那么久以前的事你还能记住？”
“实际上是八年前，”多琳更正了芭芭拉语句中不严谨的措辞，“我有超忆症。”当然，超忆症只有她掌控身体的时候存在，萨拉菲娜经常忘记东西。
史蒂芬妮、卡珊德拉和芭芭拉来回对视了好几眼，如果多琳没看错，她们眼中的情绪大概是……同情？
“呕——”又是呕吐声。
“萨拉菲娜？你不是睡觉去了吗？”多琳有点惊讶。
“没睡着。”萨拉菲娜语气不耐烦地说，“听着这些话怎么可能睡得着。”
“抱歉……”多琳声音骤然降低。
“不要给我道歉，我又不需要这些。”萨拉菲娜语气更加不好了，“我继续睡觉去了。今天不允许你说对不起，也不允许你说谢谢。”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这次语气柔和了很多：“祝你玩得开心，多笑笑，小室友。”
“那祝你睡得开心？”多琳歪了歪头，“晚安，室友。”
史蒂芬妮在她垂下的眼前晃了晃：“走啦！我们今天去附近的商场逛街，据说新开了几家店，一起去挑几件衣服吧！”
多琳从与萨拉菲娜的对话中回过神来，点点头：“嗯，好。”
“别担心，我们会给你很多很多意见的！”在史蒂芬妮确信的口吻中，多琳被她们簇拥着往韦恩庄园外走去。
购物和逛街对多琳来说是一件折磨的事。在商场里不停地、逐个地走入商店中，一件件翻看衣服，偶尔还要拿出来在身前比划几下，甚至还要被热情的导购推进试衣间，换上那件她不过是随便抽出来的一件衣服。工厂制作时残余的机油味和灰尘味萦绕在鼻前，冰凉的布料紧贴温暖的皮肤，坚硬光滑的厚纸板吊牌划过后腰、腰侧、大腿，激出一片不适的鸡皮疙瘩。最后穿着这件衣服局促地站在落地镜前，听导购夸赞这件衣服是多么适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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