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想把它采下来,带回去,他想看见妈妈因为这朵花而开心,会夸他厉害。 前一天晚上,他看见了老妇半夜在烛光前偷偷抹眼泪,因为村里的孩子又往他身上丢石头,叫他傻子。 小安甚至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傻子,只是知道每次这样,老妇都会气得扬起扫帚,轰着那些小坏蛋离开。 小安不想让老妇难过,他会想法设法逗她开心。 今天遇见的这朵花就是最好的礼物,她一定会因为这朵花而开心的。 于是在小安脚下一空滚下去的时候,他的手都是下意识抓住了那朵花,而不是旁边结实的藤条。 小安想他可能真的很笨吧,脑子认准了什么东西,根本不会再考虑其他。 花轻易就断掉了,他也沿着斜坡一路滚下了山。 疼啊。 浑身疼得跟刀削一样。 他最后残有一丝意识时,认出了老妇煞白的那张脸。 作为礼物的花还在,但他已经举不起来了。 在他被村里人抬起的时候,那朵花就跟破烂一样掉在了泥土里。 …… 回忆暂时中断,伴随着一阵腥臭晕开,影子小安融化得只剩了头。 祂没有再凄厉的哭泣,而是一直在笑。 祂在笑那个小安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在吞噬本体的时候,祂探查了一下这个痴傻小安的记忆,知道小安在临终前还在可惜没有把那朵花送出去。 小安没有后悔采花的行为,只是可惜没有把花交到重要的人手中。 影子小安在头颅完全融化前时没有明白,为什么母亲不愿意认祂这个聪明的儿子,还将祂钉在了这里。 祂明明比那个蠢货更优秀,甚至可以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祂不明白那个傻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恍惚间,祂好像记起了老太太的一番话。 那还是在将烧火棍插进祂眼眶之后的事情。 老太太坐在祂的旁边,拉着祂的手,那是影子小安最后感受到的温暖。 “你肯定不知道到底哪里比不过我的小安对不对?”老太太摩挲着影子小安的手,薄薄的一层茧像细细的砂纸,很粗糙。 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老太太的声音温和轻柔。 “我的小安啊,他虽然不聪明,但是个善良真诚的好孩子……人啊,不是聪明厉害就能快乐的过这一辈子的。” “可是我的小安做到了,如果顺利的话,他会一直快乐下去的。” “我的儿子,他有一颗干净快乐的心,很珍贵的。” “而你,就连快乐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滴答—— 几滴温热落在影子小安的手背。 影子小安能感觉得到,这种黏腻的触感,不是眼泪而是血。 老太太在攀谈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用刀刺破了自己的双眼。 没有强烈的情绪,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老妇动作一滞,偏过头,滴滴温热不断击打在影子小安的手上。 回忆那天,影子小安只觉得那些血液滚烫得厉害,是祂这辈子都不会有的温度。 “我们人类对世界的感知,是你们这些没有情感的东西,绝对体会不到的。” “想要取代我们?不可能的。” 也许在影子的眼中,老太太是这个世界里最糊涂的人,固执坚守着没有同伴的阵营。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清醒。 因为她坚定站在了人类的阵营,再也没有回过头。 也不需要回头。 即便江时九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她也会拿着手里这把惯用的菜刀,与这些非人的东西对抗到底。 …… 影子小安在不理解中融化了,地窖里飘来阵阵恶臭。 田南栀皱了下眉:“再去村子看看吧。” 她怀疑村里的影子们都会与影子小安是一样下场。 随后几人重新来到村子,目之所及已是狼藉一片。 初见时还是热闹的彩带如今却好像招魂的幡布,随风飘荡着。 影子们融化后,村子冷清了很多,只有那些人类的村民们存在。 他们有的跪在地上,向着祭祀山洞的方向不住磕头祷告,希望永生娘娘能够再大展神力,复活他们的亲人们。 有的崩溃的抓取着渗入土地的黑液,好像这样就能重新抓住他们的亲人。 在这些不太熟悉的面孔中,他们看见了小茹的母亲。 出事之前,小茹母亲应该是正忙着做饭,腰上还系着一条围裙,现在颓然地抓着黑色的液体,哭得撕心裂肺。 她眼睛尖利,率先就看见了这些外来客,哭嚎着向他们跑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把我的小茹还给我!” 她踉踉跄跄绊倒了拦路的竹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为什么……”她垂着头,肩膀哭得一耸一耸。 好不容易神灵将她的亲人复活,为什么会突然收了回去? 明明今晚祭祀完成,她也可以和祂们一样,成为祂们的亲人,再也没有死亡,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再一次体会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村民们绝望的哀嚎着。 这是人类对死亡无力的呐喊,触及心灵最痛的位置,任谁站在这里都无法冷眼旁观。 苏谣不忍的避开眼,余光瞥见田南栀一直沉默望向半山腰的那个祭祀洞穴。 “师父……”陈依然突然叫出声,出现了,那种异常恐惧的超直感再度推涨至顶峰。 影子们突然一齐死亡,一定是源头出现了问题。 江时九眉眼一凛,作为拥有时间类技能的人,他多少也能看见些因果线的走向。 在那座高山之巅,现在有一只蝴蝶若有似无的盘旋在上空。 而在田南栀清晰的视野中,那更像是一只猎杀的鹰,在穹顶之上俯视着下方的蝼蚁。 她的影子一定对夕做了什么。 照这个架势,田南栀怀疑影子是想以这里为基础建造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会以构建者为王,构建者的意愿便是这个世界的意愿,祂愿让谁生就生,愿让谁死就死。 无人可忤逆。 田南栀走上山时,那只由因果线构建的蝴蝶就高悬在她头顶,不知掉落下来时会不会将她压得粉碎。 在洞穴里,她看见了全新升级的影子。 祂站在神像之上,被一周烛火簇拥,背后有成千上万条斑斓线。 这个角度,祂刚好是俯视着本体。 影子和田南栀一样,披散了黑发,在夜风的拂动下肆意飞舞着。 影子注意到走来的田南栀没有催动因果线,双眸没有亮起光,是平日里的黑白分明。 收敛气场后,田南栀似乎更加文弱了。 她找了块平展的石头,用手掸了掸反身坐下,恣意到像是来闲谈的。 影子感觉越来越看不懂本体了,祂本以为田南栀会干脆利落的攻击祂,现在却是一副缴了枪的样子。 开口问祂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些无关紧要的:“夕呢?” 田南栀居然最先关心的,是那个影子之源的小女孩。 “夕……”影子咬出这个音节,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异样,“放心,她死不了的,只是被我吞了而已。” 这也就是祂这个影子没有消失的原因,因为夕被祂困在了身体里。 影子再度咬了一下这个音节,反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夕]的这个音很熟悉?” 田南栀坦然笑了下:“有。” 影子:“你说会和我们的过去有关系吗?” “也许吧。” 田南栀在看见夕的时候,莫名有一种非常怀念的感觉,像两个从未见过面的老朋友,终于在这个世界相遇了。 只是这一点是影子体会不到的,哪怕感觉到了些异样,祂也无法准确说出是什么感受。 影子们在初生时就统一摒弃了心脏的存在,在祂们的观念中,情感这种东西就是累赘。 所以祂们肋骨下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哪怕吞噬了本体,那里都无法填满。 影子田南栀居高临下:“我们交换场地吧,你追查了那么久的过去,不是一丁点进展都没有?” 如果是现在的祂,肯定在短时间内就能知晓发生了什么。 夕的力量与祂的一致,吞噬过后让祂的技能有了质的飞跃,祂已经强到可以甩开本体一大截,由祂代替本体继续是最好的选择。 影子让田南栀安心:“查明之后,我会给你我一个交代的。” 祂的意思很明白,让本体乖乖被祂吞噬。 田南栀敛着眼眸沉默,指尖慢慢绕弄着长发,像是在思考。 见她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影子感觉先礼后兵这点也到达了尽头,微扬起头:“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还会赢过我吧?” 田南栀手指绕弄头发的动作一滞,抬眸:“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突然消失无踪。 一阵劲风吹过,田南栀在眨眼之间就跃到了神像之上,与影子平视。 影子半眯起眼,空间瞬移? 田南栀在祂眼皮子底下构建了可以瞬移的空间? 影子皱眉,猛地收紧左手,眼前田南栀爆裂的瞬间,在半空中另一个田南栀已经手拿砍刀劈下。 幻影体…… 田南栀这是在不断催动各种可能性的幻影体出现,从而隐藏自己。 刚才跟祂谈话的那个没有催动因果线的人,不是本体? 似乎印证了祂的这个猜想,脚下的神像顷刻崩裂。 影子田南栀被迫从高处落下。 神像碎裂间,田南栀泛光的眼眸跳跃着数字。 看来田南栀聪明的察觉了本体与影子的差异,作为本体,她可以不断使用这个技能复制幻影体出来。 可对于已经是影子的祂来说,就完全做不到。 影子轻盈落地:“你制造这么多影子出来,不怕又多一个我?” 田南栀:“我会让祂们明白,影子就该作为影子。” 只有本体站在光下,影子才会出现。 祂永远都只是本体的附属品。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个不听话的影子学会服从。 影子若有所思,冷笑着举起左手:“可我已经完全掌握你的弱点了,别忘了,我拥有你所有的记忆。” 祂知道时间接力赛中,田南栀因为室友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受伤时就血流不止。 现在只要祂杀了那三个女生,田南栀就根本没有一点获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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