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玻璃窗时, 她借着反光的影子整理了一下衣服, 今日她特意将这件最鲜亮的朱红色衣服找了出来, 认真打扮了一番。 路过村子时, 她遇见了两个扛着锄头下地的小伙子。小伙子们老远就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筐子。 感觉分量不轻, 一个小伙子还掂量了两下:“阿芬姨, 又带这么多好吃的去看小安啊?” “是啊, ”蔡爱芬笑了笑, “全都是我家小安爱吃的东西。” 小伙子顺势将篮子跨在手上, 不由感叹了一声:“这一晃儿, 好像都有一年了吧。” 蔡爱芬背着手:“是啊,一年了。” 几人说着, 目光不自觉遥望向了半山腰。 葱郁树木的掩映下, 许多石碑和土堆像村子的守护者一般,静静的立在那里。 小安, 还有在那次天灾里不幸遇难的人, 都埋在了那里。 每每看去都会因这密密麻麻的数量而心惊。 两个小伙子帮忙将蔡爱芬送到山脚位置,将筐子还给了蔡爱芬:“阿芬姨,小卖部有什么重活你就吱一声, 我们都能帮忙的。” “就是, 我们这些大小伙子, 有的是力气。”另一个也笑。 蔡爱芬没跟他们客气, 应了一声后,转身爬上了这条人为开辟出来的土路。 这座山原本是座野山, 为了方便祭祀亲人村里特意将这条路修理过,不仅清掉了杂草,也挖掉了那些凸起的怪石头。 蔡爱芬腿脚不便,但小步小步往上走也是没问题的。 这些坟堆周围已经许久不见杂草了,因为总有人来,今日是这家过来拜祭,明日又是那家,来来回回这孤寂的坟堆倒是热闹了起来。 反正不管是哪家来,村民们都会顺带着就连同其他坟堆一并打扫了,所以每次蔡爱芬来,都会看见这些石碑前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今天来拜祭的不是蔡爱芬一个人,丁芳华也拿着许多东西来了。 大黑和小茹的坟堆是挨着建立的,每次她都得准备一模一样的双份,左边摆一份,右边再摆一份。 丁芳华总是笑着说,怕大黑那个没出息的爸爸老抢小茹的东西吃,干脆每次祭奠都准备两份。 蔡爱芬来时看见小安的石碑被擦拭得很干净,就知道是丁芳华帮忙弄的。 “又来看他们父女俩啊?”蔡爱芬找了块得劲的位置坐下,开始摆弄筐子里东西。 丁芳华应了一声,看见蔡爱芬递来的两小块点心,也没跟她客气,拿过来摆在了两座坟前:“两个馋猫,阿芬姨又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话音刚落,丁芳华的思想就有短暂的抽离,她是什么时候能这么平静与两位故去的亲人对话的? 好像就是在不知不觉间。 丁芳华还记得,起初在大黑和小茹的这两座坟立起来的时候,她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恨不得一头撞在这两块石碑上也去下面找他们两个,好能一家人团聚。 哭累了她就蜷在这里睡一晚,那时候她感觉天都塌了,都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过。 她很少回到新建的屋子里,总觉得怪冷清的。 是怎么熬过那段灰暗的,丁芳华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浑浑噩噩的就到了现在。 唯一记得比较清楚的,就是那次蔡爱芬说的话。 那天好像就如今天这样,来拜祭的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两人沉默的时候可以听见树叶沙沙沙的响。 蔡爱芬给了她三块糕点,一块给她吃,另外两块用来拜祭。 在丁芳华的印象中,蔡爱芬就是一位淡漠的老太太,即便心爱的儿子死了,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露出伤心的表情。 那天面对小安的石碑,这个老太太也是带着笑的。 蔡爱芬说,她要好好活着,连同小安的那份一起活着。 她会难过,但这种情绪不会持续太久,她要以最好的状态在记忆里保存着小安,让小安在记忆里继续活下去。 要是她想不开再去寻了死,小安才是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死了呢。 人虽然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神力,但退而求其次拥有了长久的记忆,这些记忆就像一个奇妙的微缩世界,故去的人会在这里生活,并一直陪伴着你。 只要记忆不消失,只要这份怀念的情感不消失,这个人就能一直存在。 蔡爱芬笑着问丁爱芳,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我们好好活着也挺重要的? 丁芳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那时候的她好像豁然开朗了一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惊讶的状态。 她因蔡爱芬的豁达潇洒而惊讶。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突然,蔡爱芬的声音拉回了丁芳华的思绪。 她看见蔡爱芬用手摩挲着石碑,接着道,“我梦见他变聪明了,跟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性格也变了,冷冰冰的,看着我怪害怕的。” “我打了个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当时我就想啊,幸好是个梦。” 她还是喜欢小安单纯快乐的样子。 闻言,丁芳华皱了皱眉:“阿芬姨也做了这种噩梦吗?” 蔡爱芬堪堪转过头,看见丁芳华扯了下唇:“我也是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家大黑和小茹都回来了,我每天都能见到他们,虽然他们哪里哪里都一样,但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早就不是我的老公和孩子了。” 但死亡的分别实在太痛苦了,丁芳华不想再经受新一轮的崩溃,于是她选择了自欺欺人,她在心底不断地骗自己,这两个就是她的亲人。 时间长了,她也就真的相信了。 但那种感觉只有她自己能体会,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是哪一次死亡再次降临,她又会重蹈覆辙经受一遍那痛苦的经历。 太累了。 真的,每一天她都活得很累。 梦醒了之后,她甚至得到了一丝解脱。 可能正如蔡爱芬说的,接受死亡,也是放过自己。 风起来了,带动着树叶沙沙声更响。 蔡爱芬撑着地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丁芳华顺势扶住她,两人提着空篮子顺势走下坡。 忽然,丁芳华余光瞥见一抹红色,在黄泥土堆上可是鲜亮。 她叫住了蔡爱芬:“阿芬姨,你看。” 蔡爱芬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朵殷红摇曳的花。 那个位置,正好是在小安的坟堆旁。 感觉就像是,小安送给了她一朵花。 丁芳华:“阿芬姨,你看见了吗?” 蔡爱芬笑着点点头,双眸非常明亮:“嗯,看见了。” 小安送给她的花,可美了。 * * 两人离开后,坟堆旁边现出了几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田南栀仰望了一下山巅,因果线构建的巨型蝴蝶消失后,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碧蓝。 影子没有完成的世界构建,由夕做到了,夕构建了一个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自然生长着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夕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动用力量制造出幻影体,村民们在时间的治愈下接受了死亡,并继续向前脚步缓慢的行走着。 虽然艰难,但也踏实。 夕走到小茹的坟前,她看见了刻在石碑上的名字——杜小茹。 果然如小茹所说,人死之后,这个伴随着他们一生的名字也会清楚的显露出来。 告诉路过的人,她曾经活过。 夕学着蔡爱芬的动作,将田南栀给她的一盒糕点摆在石碑前,然后两手合十闭上眼睛。 “这样就好了么?”她询问田南栀。 田南栀教她:“在心里默念着你要对她说的话,她会听见的。” 夕点点头,她没有对田南栀的话产生怀疑,乖乖的照做了。 远处的几人看着他们,微风拂过,一时间感受到了难得的静谧。 这是江时九许久未感觉到的舒心,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一直是提心吊胆,现在这里终于重新恢复秩序,他在这里设置下的锚点终于也可以一颗颗拔除了。 他终于可以离开了。 廖秋泽插着兜,看着田南栀和夕并排站在一起的样子,挑了下眉:“你有没有觉得,她们两个有点像?不是说长相,而是一种感觉。” 存在于世界,又不融于世界,一种别样的孤独感。 哪怕她们两个突然在眼前消失了,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本来只是一个闲谈般的问题,廖秋泽还以为江时九会无视,没想到他居然认真的点了下头:“有。” 廖秋泽愣了一下,江时九凝重的表情告诉他这个问题还有深入探究的可能,可惜刚准备问时,两个女生便从坡上走了下来。 田南栀:“我们走吧。” 跳转甬道开启,江时九将可以离开的通道建立在了身边。 眨眼的功夫,几人回到斗台。 然而脚还没落稳,一柄重剑、一根扫把与几道长满倒刺的绿藤就突然袭来。 与此同时,背后也有一团熊熊火焰在向着对面攻击。 几人突然就被夹在了这场激烈的战斗中。 电光火石之际,只见田南栀微抬起手,双方的武器就被一个很大的力道反弹了过去,砰地一声,武器落地。 陈依然、叶三绮和苏谣被这力道震得后退了几步。 田南栀注意到三个室友的身上有伤,正是处在战斗之中,她们的眉眼都透着一份狠厉,直到看见她时才一秒化为无形。 另一边,秦柳一派闲适的抱着手。 她的头发微微凌乱,衣服也不如之前的板正,看来在战斗中也费了一些功夫。 陈依然本想着好好质问舒衍一番的,可看他被舒小蕊搀扶着,浑身是血连手臂的骨头都碎了,这口气就生生咽回到了肚子里。 田南栀看出了室友们的担心,撩起长发和衣袖给她们检查,白皙平展的皮肤连个小口子都没留下。 她看了看交战的双方:“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陈依然擦了下脸上的血:“我问秦老师是不是和你认识,她说打赢才告诉我们。” 闻言,田南栀若有所思笑了一下,看向秦柳:“那你说了吗?” “你觉得呢?”秦柳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顺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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