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个用因果线针织的毛线玩偶。 她只是一个[存在]。 存在是什么?意味着她只是一个可以在世界里活动的东西,别人可以看见她,也可以看不见她。 她独立于自己,生来就是孤独。 别人无法用人类的方式杀死她,某种意义上她是拥有不死之身的。 但当组成她身体的线条根根裂解,这个人型的身体就将不复存在,那她这个[人]最终也会在世界上消失。 造物主就是能让她身体碎裂的人,因为她们同属一脉,都是由世界线和因果线构成的。 田南栀被困在了这具巨大的腐尸中,正在接近死亡,眼眸渐渐下垂。 但蝴蝶就是蝴蝶,濒死之时她仍然美丽。 这一幕美得很诡异,她在死亡中披散了黑发,低垂着眼,身体破碎染血。身下的斑斓线条徐徐扩张交织成网,不断向着四面八方弥漫。 她是蛛网上的那只美丽蝴蝶,是黑色深渊中唯一的色彩。 像是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浓郁的墨水中,你很难注意到她。但这滴血又确实存在,她在晕染着,污染着,不停扩散。 田南栀此时完全静止,造物主驱动灰黑色的肮脏线条在她的皮肤上游动,渐渐缠满将她变成猎手的口粮。 她被包裹成了一个茧。 青虫破开茧裹后可以变成蝴蝶,那重新包裹进茧房里的蝴蝶,会变成什么? * 地面一片死气沉沉,造物主如同一只庞大怪兽,大半个身体都没入了天空中,咒虫仍旧在四周飞舞,在人类可以观测到的视野中,只有黑色的腿部。 机器人主脑内舱,负责实时观测的安雅汇报,田南栀的生命体征已经完全停止。 他们找不到田南栀在哪里,只能从她佩戴的仪器反馈过来的信号进行监测,三分钟前信号就变得微弱,长达一分钟的无法反馈后,该个体就可以宣布死亡。 三个机器人停止在原地。 田南栀是这场战斗的底牌,现在底牌消失了,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人类似乎这才清醒,才明白他们面对的敌人是造物主,是整个世界。 世界要毁灭,你却还要螳臂当车,岂不可笑。 造物主解决了这只咬人很疼的蚊虫之后,就开始进行祂大规模的破坏计划。破坏永远要比建立起什么东西轻松,一脚下去,大片的土地全部塌陷。 田南栀拼尽全力砍断了牵连在这些人类身上的因果线,但对造物主来说没有什么影响,抬脚落下去就好,因为祂的身形实在太大,没有人能逃脱得了。 一片片废弃的房屋耸立着,造物主踩下来的时候会感觉些微扎脚,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黑暗彻底降临。 世界开始崩坏碎裂。 房梨的声音在舱内响了很久,她在中心塔看见巨大的造物主正在向这边走来,她看不见希望。 “撤退吧!”房梨给所有人下达指令,反抗是没有用的。 全副武装的军人们需要尽快从危险的地面上撤离,回到地底的安全区域,田南栀曾经在这里构建出一个空间,可以容纳所有69区的人。 只是现在田南栀死亡,不知道这个空间还会不会有用处。 郑眠将指挥权交给房梨,房梨的命令就是必须要服从。其他两个机器人接受指令,已经调头转向安全区域。 郑眠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充满了血丝,尽管不甘心,但眼前大面积的破坏画面让她必须要认命。 这场差距悬殊的战役结束了,抵抗用时四十七分钟。 接下来所有人都会进入到安全区域中等待死亡。 “队长!”六个队员都在等待郑眠作出指令。 郑眠缓缓闭上眼睛,调转机器人的朝向,向着安全区域进发。 向着埋葬所有人的墓碑……进发。 哐啷哐啷—— 跟造物主所造成的毁灭性震动相比,他们驾驶机器人跑起来的金属摩擦声算是微弱。 冯泉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他瘫坐在地上,武器丢在了一边,这种小打小闹的东西对付巨人简直不可能。 舱内的气压很低很低,每走一步她们的心脏就多下沉一份,没有人能坦然的走向死亡。 一向话最多的杨大壮也闭了嘴,蜷缩在角落当蘑菇。闵慧和安雅站在郑眠的身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 突然,面前的大屏幕亮起了一闪而过的微光。 光亮很微弱,像不起眼的萤虫,但因为此时实在太黑,丁点光亮就能引起她们的注意。 安雅抬起头,看见微光在上方很高很高的位置,在造物主的头颅旁边,像是星星。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往前走了几步凝神去看。 郑眠也抬起头,两手不松懈攥着机器的操纵杆,她看见光亮很快消失,无数色彩艳丽的线条像野草破土打开了造物主的头颅,肆意疯狂,野蛮生长。 这跟之前看见的线条不同,那些都是腐朽的,不如现在这些颜色鲜亮。 那是新生的力量,线条徐徐勾勒,在腐烂的尸体中蓬勃展翅。 眼前这幕是具有美感的,满目疮痍的城市上空,阳光破开黑暗落在蝴蝶的翅膀,是死亡与新生的极致对比。 田南栀身体里的因果线成功蔓延了出来,如同见了水的鱼马上就唤醒了活力,潮水涌动般喷发,以不可挡的态势倾泻而下。 答案一目了然,蝴蝶破开束缚的茧后带来的是——风暴。 田南栀不会[死亡],她的末路为[消失],无论经历几次死亡都将会涅槃重生。 很明显,造物主被这股涅槃重生的力量束缚住了,也许祂会觉得不可思议,但祂确实一步都动不了。 祂开始重新审视融进身体里的女生。 包裹女生的黑色虫茧被破开了,女生露出了全貌,长长的黑发遮挡住了她的双眼,没有什么表情,身体依旧破碎着。 精致的人偶姿态。 分明那么弱小,却向祂展开了裹束的捕网。 新生的世界线快速游走,造物主不动的时候,这一刻仿佛世界都静止了。没有了惨叫声,没有了大楼倒塌的声音,也没有了土地碎裂的声音。 仿佛时间定了格。 田南栀缓缓垂下眼,数条灰褐色的线条填满了胸口的血窟窿,那颗柔软心脏还在狠狠的咬着造物主的那根手指。 她看见了恶心的东西,嫌弃皱了下眉头,这些灰褐色线条顷刻就被心脏吐了出来。 田南栀没有想要吞噬造物主的念头,嫌弃祂怪脏的,心脏咬住手指也只是给祂小小的反抗。 刚才她一动不动是在认真寻找这个世界坏死的线条接头,未来的她给出百年间的复刻记忆,这百年来她所做重要的事就是这个——寻找每一条大世界线的接点,可以在对战中节省很多去找寻接点的时间。 世界毁灭,除了来自造物主的灭亡,同时也来自大世界线的腐烂,她在试着砍断那些腐烂的部分,重新续上新生的,至于最终能不能成活,她无法保证。 就像外科手术的医生帮忙换上了新生的器官,至于会不会产生排异反应,能继续活多久,只能看这个世界的顽强程度。 噗嗤一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手掌出现在她眼前。 田南栀一愣,缓缓掀起眼。 罗不夜撕裂了粘液,在她的斜上方位置探了进来,衬衣领子微微敞开隐约露出锁骨,看得出来是费了些功夫,不然不会这么狼狈。 他的面容依旧精致,有种阴柔的美感,脸颊染了些黑渍也丝毫没有影响。 罗不夜垂眸,视线落在田南栀身上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往日冷淡。 “居然是你。”他歪了歪头,不可思议。 那个制作他、召唤他的人,竟然是田南栀。 田南栀也很惊奇,满眼写着打量。她想过可能会有人来找她,也许是想亲眼看她去死的人,比如管理员或者是宋西沉,也有可能是想来救她的人,比如夕或者是秦柳……连那家神秘店铺的店主她都想到了。 唯独,她没有想到是罗不夜。 这个只在答题过程中见过几次的男生。 上次在店铺里,他俩重逢还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现在两人在这个地方见面,更是大眼瞪小眼。 她记忆当中的罗不夜就很清冷,她也不是一个热情的人,两人没什么特殊的联系,更不会热络的打招呼,不知道这个男生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世界,还费力过来找她。 田南栀挑了下眉:“你是过来救我的?” 她不是在意形象的人,但此时她的样子真的过于吓人了,全身破损不堪,唯一完整的就只有这颗头。 田南栀当初就见过罗不夜只是颗头的样子,现在罗不夜也见到她变成了一颗头,莫名其妙扯平了。 “我的力量没有强到能够救你。”罗不夜淡着嗓道,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怪无情的。 粘液有了重新封住的趋势,他展开两只手扩张成为了一个树茧,迈出长腿,离她更近了些,来到了破开的茧房。 听到这个答案,田南栀发出了一声轻笑:“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她现在暂时还能说话,是因为她蔓延出去的因果线暂时停止了这个世界,待所有接头全部接好,停滞的时间还会流逝,到时候这个世界是死是活,连她都不能确定。 她给自己算的卦不会出错,胜率只有百分之一。 罗不夜留在这里有极大的可能会死亡,因为到时候他的整个身体包括头颅都会碎成末,随着这个世界消失。 可田南栀看罗不夜的样子像是无所谓,仍然波澜不惊,找了个比较方便的位置站好,距离控制在不会离得她太远,也不会离得过近。 罗不夜依然没什么情绪,回答她那个问题:“我来陪你。” 田南栀嗤笑一声:“陪我去死吗?” 她没想到罗不夜真的点了下头,语气还很认真:“你要是死了,就陪你去死。” 田南栀眨了下眼:“……” 什么? 这句话颠覆了她对罗不夜的认知,她找不到理由来解释答他会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腐烂的黑色粘液在沿着树茧缝隙渗入,罗不夜制造的树茧空间即将碎裂。 罗不夜看出了田南栀的茫然,她应该忘记了临终关怀这件事。制作他的人都忘记了,只有他这个木偶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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