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条开始回升。 白谨将水母放回试管,开始第二条。 所有的触手恢复之后,章鱼立刻钻进海里不见了,游轮也恢复正常,不仅没有再爆燃,之前的痕迹也都消失了。 苗苗就是这个时候跑过来。 “火自己灭掉了。” “有没有伤亡?” 两人几乎同时发声,苗苗顿了一下才道,“没有伤亡。” 白谨借着苗苗伸出的手,上了游轮,她穿上外套,将试管放回腰包里,看向狼狈不堪的众人,道:“对不起,这次是我预算错误。” 玩家家面面相觑。 一个中年女玩家忽然道,“你也没告诉我们,这还是个皮嫩心软的女娃子啊。” “知道她脸嫰还说?”苗心白了一眼女玩家一眼,冲白谨没好气道,“哪错了?今晚你不爆了?要爆就得试。” “别说那没有用的,咋样?试出结果了吗?要不再来两下?” 白谨嗓子被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冷静。 “章鱼跟船体是一体,如果晚上无法杀死被水母寄生的章鱼,可以炸船尝试。”白谨道。 “海钓船有一艘,但是救生圈是够用的。” 玩家们就沉默下去。 有人问:“你真的能够杀死怪物?” “我能,”白谨肯定道,“只要找到弱点就能够杀死它们。” “我能不能知道,”苗苗突然开口,“你之前几次是怎么杀死它们的?” 已经到了现在,白谨也没有犹豫,直接道:“第一个副本里的鱼人怕水,在清水里会被淹死。第二个副本里的饿鬼控制不住食欲被撑死的。” “可你之前也说了,这个副本水母没有找到弱点,需要今晚寻找章鱼的弱点。”苗苗道,“你有多少把握能找到?” 白谨回答:“爆.炸之前20%,现在百分百。”
第78章 环岛之旅[51] “如果没有找到, ”苗苗道,“你只需要保住你自己的命。” 白谨闻言不由看向苗苗,她微笑看向白谨,“我们已经是死人了, 不要把心力浪费在死人身上。” …… 在没有任何打扰的情况下, 夜晚来临很快。 八点船体开始腐烂,白谨独自一个人站在顶层甲板上。 她趁着白天的时间, 将所有的水母都收集隔离在一个又一个的玻璃试管里, 而现在那些试管一个又一个开始破碎,无数光芒从一层甲板照射出来, 光芒照射在黑暗的虚空中,露出一只又一只虚幻般的水母。 章鱼爬在游轮上, 水母一只又一只落在它的庞大的身躯上,融入它的身体里,那些血条停留在它身体周围。 白谨耳朵嗡鸣一声, 眼前景象天旋地转, 一切的一切仿佛打翻的色块, 尖锐又凄厉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她猛地吐出混着内脏碎片的血液。 她距离污染源太近, 哪怕精神能够支撑,身体也无法承受污染。 又是一声尖啸,白谨感觉到身下游轮剧烈的晃动,她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东西控制身体。 游轮很快稳定下来,白谨发现她身体的反应停了下来,她慢慢睁开眼睛, 大片大片色块撞击的视野开始恢复正常。视觉渐渐清晰,她看到了漂浮在远处空中的章鱼。 它在远离她。 它在这个时候, 还能够保持拥有自己的意识? 白谨惊讶后,很快收敛情绪,抹了一把脸上流出的血液,开始查看有没有没有被牵引离开的水母。 没有。 所有的水母都离开了。 这对白谨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这解释了之前那些夜晚,白谨为什么没有见到人的头上有血条,是因为夜晚水母都跑到了章鱼身上。 好消息是,章鱼的死亡能够带走所有的水母。坏消息是,之前每一次夜晚,白谨都遇到很多人,其中就有玩家,他们的状态并不好。 简单来说,玩家们在夜晚并不是被水母控制,但当时的他们依旧是被污染控制的状态。 白谨无法确定现在停在一楼甲板的玩家们,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 她走到安全通道,点燃引线,快速从通道往下狂奔。 她的速度很快,来到四层安全通道的时候,一声巨响,整个游轮剧烈的晃动起来。从远处,更远处传来痛苦的尖啸,白谨身体一痛,整个人跌倒在楼梯上,她趴在楼梯上,口鼻眼耳,甚至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流血。 她吐出一口血,血淋淋的手抓着扶手站起来,她看不见就凭借记忆继续往下跑。 爆.炸一声又一声,白谨摔了一次又一次,她没有去先一楼,而是到地下一层,踹开门。 人挤着人,人挨着人,骂骂咧咧说着被困在这里,出不来的牢骚话。 门前已经没有王鱼的面孔了。 白谨从墙角拿出白天放置在那的消防斧,将门劈下来,然后开始劈墙。 劈不开,她就开始撒强硫酸,直到从墙壁上撕开一道能通过人的口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话听了,所有人的脸变得如同一张张冷酷的面具,面无表情看着白谨。 白谨擦掉吐出的血,扔下斧头。 “我会炸开这艘游轮,”她道,“到时候你们别忘了——” “快跑!”白谨道。 “跑!”一个声音从人群里响起。 “跑!”零零散散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 “快跑!” “快跑啊!” “快跑啊!” …… 白谨极速地奔跑着,爆.炸声越来越近,她冲到一楼甲板,人们像一座座雕塑站在原地,仰头看着章鱼位置,一动也不动。 他们的身体多多少少发生了异变,就像之前白谨看到得那样。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朱长生跟钱有才,这两个并不是玩家,还有更多的不是玩家的人站在这里。 他们经过苗心他们的审问,确定他们受害者的身份,在询问了意愿之后,选择站在甲板上。 而现在,他们被污染无法动弹,他们的手里,仍旧紧紧握着能够照射出水母的手电。 章鱼漂浮在空中触手翻腾着,几根触手上的血条已经降低到将近于0的位置。 白谨看了一眼章鱼,将救生圈套在玩家身上,一个一个往水里扔。 她几乎没去看扔进海里的人,到底是脚朝下,还是头朝下,她顾不得那么许多。 一个又一个套救生圈,一个又一个往水里扔,她的状态非常差,视野一片猩红,耳朵嗡鸣声不断,不断呕血。 白谨扔下最后一个人,趴在围栏上动弹不得,就在这时,爆.炸来到这层,巨大的气流将她从船上掀翻出去。 白谨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但她没有,她被一个又一个人组成的肉垫牢牢接住,他们将她送到海钓船上,送她远离游轮,远离章鱼。 白谨缓了很久才缓和过来,苗心在旁边正给她清理那些血污,见她醒了,忍不住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白谨不明所以。 “你知道你差点就死了吗?”苗苗问,“我跟你说了——” “我不会死,”白谨笃定道,“或许会难过一点,但我不会死。” 章鱼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问题的答案,更重要的是解脱。 它不会看着白谨死亡,从夜晚来临章鱼远离这点,已经能够证实这件事。 再者,白谨身体里那个奇妙的净化污染的存在,也不会让白谨死亡。 而且目前这种程度,只是身体崩溃,精神却没有影响,对白谨来说更无关紧要了——毕竟脱离副本之后,很多伤会复原。 “你做那些做什么呢?” 白谨平静道:“我没办法送你们回家,但我想,比起跟游轮一同毁灭,你们或许更愿意葬入大海。” “就因为这个?” “这个还不够吗?”白谨不解道,“落叶归根,我没办法让你们归根,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苗苗就沉默下去。 白谨坐在海钓船上,旁边跪坐着苗苗跟苗心,周围是四十多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所有人都沉默着注视她。 白谨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问题,在保证自己生命的前提下,收敛同伴的尸骨,是理所应当的。 更何况,这不仅仅是他们的尸骨,更是他们的灵魂。 白谨不在乎他们的注视,她只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这些注视丝毫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白谨看向章鱼,她发现血条的数量少了,这代表着水母死了。 成功了! “是对的。”白谨突然道,她看着周围一双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一种莫名的情绪从胸口涌出,“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 他们不明所以重复着白谨的话。 “成功了!”白谨难得外泄出情绪,“我们成功了,有水母死亡了!” 两三秒的寂静后,海水里发出兴奋的、喜悦的、哭泣的、尖锐的、发泄的、解脱的——狂欢。 白谨在狂欢的最中央,声音几乎要将她淹没,她被感染露出笑容,胸腔又涌出痛苦。 最后一声爆.炸,游轮彻底覆灭,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一道、又一道……无数道白影从火焰中挣脱冲出,冲向出火焰、冲出海洋、冲向更高,更远的天空。 “跑啊!” 白谨恍惚中听到来自那群自由的灵魂里的声音。 血条一个一个消失,章鱼维持不住坠落大海,围在海钓船上人一个又一个开始融化成水,就像脱离水源的水母,会化成水一样。 他们看向白谨,似乎想对她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要说什么。 “跑!” 朱长生道。 “快跑!” 钱有才道。 “全力往前跑啊!” 孙静姝道。 “别让它们追上你!” 唐米米道。 “余夏” “余夏” “余夏!!!” “前进!前进!前进!” “余夏,不要回头,不要后退,一直往前跑。”苗心最后看了一眼白谨,抱着苗苗跳进海里消失不见。 白谨站在海钓船上,她看向空荡荡的周围,又看向远处的火焰。 从未有此刻感到孤身一人是多么可怕的痛苦,从未有此刻清楚明白看着同伴在眼前死亡消散是多么无力的痛苦。 她感到痛苦。 白谨听到哀鸣,身体比感官更快一步感受到章鱼的靠近,她低下头,章鱼在海钓船底,它只剩下头上的血条还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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