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班长!班长他跳下来了!” 尧七七和温煦风皆是一震,瞪大眼睛朝着烟囱看去。 只见一道身影从烟囱上急速落下,如一只断了羽翼的飞鸟。 苏甜哭出声来,尧七七下意识上前一步,被温煦风拽回。 只剩一分钟了,距离爆炸,只剩一分钟了。 几人不忍去看,就算出了考场还能赎回卢凯泽,但考场中的疼痛都是实实在在的,那是午夜梦回,久久无法忘却的真实经历。 然而就在卢凯泽即将接触到地面的前一瞬间。 【考生卢凯泽信誉点清零,退出考场。】 霎时间,卢凯泽的身体消失,只剩那只玻璃罐子轻轻落在地上,顺着坡道往化工厂后面滚去,无人发现。 尧七七和温煦风同时长舒一口气,苏甜则惊魂未定,哇一声哭出来,后怕传遍全身,让她上气不接下气。 另一边,收到卢凯泽信誉点的夏青岚看着手机愣了一瞬,只思索了不到一秒,就立刻将手中所有能交接的客户全部交接成功。 听到系统播报的符尘也提高了速度,屏幕上的聊天窗口越来越少,他手机中的信誉点却越来越多。 宋志鹏等人更是加快了动作,纵然秦子姗并不明白卢凯泽的退出意味着什么,却也在宋志鹏的安排下紧锣密鼓地收线。 * 强谨孝爬上烟囱,看不到卢凯泽的身影,这才明白自己刚刚看到的是真的。 卢凯泽真的跳下去了。 强谨孝茫然地站在烟囱的边缘,来回踱步,脑子里的问题层出不穷。 在卢凯泽抱着玻璃罐子爬上烟囱的时候,他就想到,也许卢凯泽是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肉盾,来让玻璃罐子离开化工厂,不受爆炸的影响。 可是他不相信,他不觉得卢凯泽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些孩子和他非亲非故,他至于吗? 自己的父母都巴巴儿将他们送进好孩子培训中心改造,他一个销售员,会为了那些坏孩子付出生命? 放屁吧! 不可能! 强谨孝在烟囱上打转的身影被苏甜捕捉到,转告了老头。老头当即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泪纵横。 “儿子啊!我的儿子啊!”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你要是走了,你让你爸妈怎么活啊?!” “你要是从那跳下来,我就,我就跟你一起死!带上你妈,我们一家三口在那边团聚!” 他的声音自然是传不到强谨孝耳朵里的,甚至那苍老的身影也无法被捕捉到。 但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心灵感应,强谨孝停了下来,怔怔望向自己老父亲的方向。 “爸……” 他莫名平静了下来。 这种平静是他多年来没有再感受过的,发自内心的平静。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田埂上,为了一朵在母亲生日时送上的花,奔跑,跳跃,和那只翻飞起舞的蝴蝶一样自由。 他记得那时他刚知道母亲的生日,再三追问下,母亲那张被岁月侵蚀的脸泛起红晕,一边搓着手里的衣服,一边装作不在意地说: “一把年纪了,还过什么生日呀?” “我可从来没过过生日,不像你,生在好时候啦!” “妈不过什么生日,妈只要你快快乐乐健健康康长大,妈就心满意足了!” 为了这一句话,他发誓要给妈妈补齐几十年的生日礼物,要摘下世界上最美的花,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 强谨孝眼睛一眨,泪水落了满脸。正如他早就感受不到那份平静了一样,他也早就忘了妈妈那时候说过的话。 真的吗?妈。 只要儿子快快乐乐健健康康,您就满意了? 真的吗? 那之后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他眯起眼睛,任凭晚风吹在自己的发梢,被泪水划过的脸颊泛起凉意,有些刺痛。 迷蒙中,他看见了那只田埂上的蝴蝶,那么美,那么自由,想要飞高就飞高,想要飞低就飞低。如果能吃到最甜美的花蜜,当然不错,但如果能吃到自己想吃的花蜜,那就更好。 他如儿时一般追逐着蝴蝶,嬉笑着,手舞足蹈。 蝴蝶呀,带我去最美的花朵前,我要将它采下,送给我的妈妈。 你有妈妈吗?你的妈妈一定没有我的妈妈好。 她爱我,疼惜我,希望我快乐,健康,这就是她最大的祝愿。 我要拿着这支花朵去找她,告诉她我也爱她,疼惜她。 我希望她快乐,健康,这就是我最大的祝愿。 田埂上的孩子一脚踩空,摔在了石块上,从此这个孩子的齿轮悄然停摆。 烟囱上的强谨孝朝着黑洞洞的烟囱踩去,双脚落空的瞬间,他凝视着父亲的方向,嘴唇无声地蠕动: “爸,妈。” “我是个好孩子吗?” * 强谨孝跳入烟囱后,地下室发生了爆炸。 说不上是什么化学反应,总之火光和爆炸顺着烟囱飞起,浓烟,火花,瞬间腾空,漆黑的夜空炸开一朵烟花。 远离化工厂的孩子们闻声回头,一双双映出星光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了。 他们望着升空的碎光,明明只是地下爆炸带来的余韵,却成了他们心中最美的烟火。 不知道是谁先笑起来,随后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笑声越来越大,化作兴奋的尖叫,化作轻松的痛哭,化作宣泄的嘶吼。 小王也笑了,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浑身战栗。 可是眼泪却从来没有停过。 只有一个孩子没有逃出来,只有一个孩子。 他还记得当年在厂区学校,他那个从农村转来的同桌,怯懦地、自卑地将头埋进课桌,那双黝黑的手攥着破布袋,随着同学们的嘲笑声收紧。 可他并不想嘲笑同桌,他看过同桌写的诗,比课本上的还要美。 他回家撒泼打滚,求爸妈为他买下一个新的书包,自己则不等新书包回来,便兴冲冲地将旧书包塞给了同桌。 那时的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赠予的书包,在强谨孝漫长而痛苦的人生中,充当了回忆的保护所。 他也不知道不是所有父母都像自己的父母一样,不是所有家庭都像自己的家庭一样。 他只记得那天两人坐在课桌前笑得很开心,窸窸窣窣在课堂上说了一天的小话,被老师提溜着领子丢出教室,站在走廊羞红了脸。 那光景一如转瞬即逝的烟火,不复存在了。 “你觉得,这些孩子们回去后,会变成他们父母期待的好孩子吗?”一个职工走过来,轻声问小王。 小王收回目光,看向那些或哭或笑的孩子们,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好孩子培训中心从来都无法真正解决家庭的核心问题,那些手段只是给反射现实的镜子上贴上了虚假的窗花。 当窗花撕下,镜子重新显露出来,产生的裂痕会形成更多的镜子,反射更多的现实。 也许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难掩失望的父母,是令人窒息的家庭,也许他们的父母经此一事后领悟到亲情的真谛,转变态度。 也许他们回去后一如往常,混世魔王仍然令人心头生恨,慢飞的笨鸟依旧不懂什么叫勤奋。 又也许他们会因为长久的虐待而习惯了做一个“好孩子”,或者完全相反,做一个比之前更“坏”的“坏孩子”。 小王不知道,职员们不知道,那些孩子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 小王想起在连接共感时,随着尧七七温柔声音的疏导,传到心口的刺痛,以及来自自己的温暖拥抱……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望着不远处红蓝交错的警灯,拍了拍职员的肩膀: “不管未来怎么样,至少他们,无条件的爱过自己。” “这,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第155章 本次考试结果为:不及格 考场关闭进入倒计时, 苏甜按照约定,将自己的信誉点转移给夏青岚,提前退出考场。 化工厂旁边,只剩下尧七七和温煦风。 他们看着警察赶到现场, 封锁了化工厂, 转移了孩子们和职工们。 他们看到了一些闻风而来的媒体, 长枪短炮对准了警察和受害者,想要当第一个撰稿人,文字敲下, 决定教育业和青少年的未来。 他们也看到了慌忙赶来的家长,他们或惊恐或失落, 或哭泣或沉默, 情绪或高或低各不相同。 但还是有几个家长抱住了自己的孩子的。 他们哭嚎着“对不起”, 不再用“饭好了来吃”和“你别给脸不要脸”来当作台阶, 而是发自内心地道歉, 恨不得一切重来。 尧七七和温煦风缓慢挪开视线,他们不知道孩子们会不会接受迟来的道歉, 这些也都与他们无关了。 温煦风的声音如晚风轻拂:“那对怪物母子已经离开了, 他们只是无法突破装置枷锁,又因为强谨孝的过度攫取而力量薄弱, 才无法调整自己身形的大小。” “你斩断了孩子们的丝茧,让他们恢复了力量,所以他们很容易就调整了身形大小。” 尧七七“嗯”了一声,猜到了, 且并不重要。 然而这只是温煦风的铺垫。 他转过头来, 望着尧七七的侧脸, 看着警车车灯闪烁, 在她脸上映出的红蓝色轮廓,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斩断丝茧,你怎么做到的?” 尧七七没有转头,没有看他,仍然静静凝望着夜空,凝望着天边升起的明月。 直到温煦风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听到她清冷的声音飘来: “高二那年,我路过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我听到你在给一个学生做心理疏导,说得很好,很专业,我就记下了。” 她轻飘飘的话让温煦风心头一颤。 学校是不可能让高中生给同学做心理疏导的,哪怕是他也不可能。 那时是他个人意识觉醒的巅峰,他冷眼观察所有人,用理论分析,用冰冷带刺的语言戳人心窝。 亲戚们因此心生厌恶,除了尚星,没有人再和他打交道,爷爷奶奶甚至被他气出了病。 而父母只是继续观察着,并得出结论,他进入了叛逆期。 他陡然意识到无论自己做什么,都绝对摆脱不了父母的观测。无论自己是优秀,差劲,成功,失败,友善,恶劣…… 都只是父母的研究对象,而已。 尚星给了他一面镜子,那张可爱的脸上挂着顽劣的笑:“哥,你看看你,多像小姨和姨父呀!” 一句话,让他自以为的反抗被彻底击碎,他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陡然意识到了自己不容忽视的抑郁倾向。 他向学校申请,在心理咨询室不开放的时候,自己去打扫卫生,也可以偷闲躺在舒适的躺椅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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