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垂落下去的手指轻轻扯动她的衣角,这种细微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却仿佛惊醒了她。 余闲顺从地转过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那股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就这么消散了。 “我们开始吧。”余闲对他道。 他们开始在整片一望无际的公墓中行动起来,以余闲下葬的日期作为参考,顺着一排排墓碑去寻找。 余闲清楚地记得,在level 2.1混凝土洞穴时,他曾告诉过她:“那场葬礼的墓碑上,刻着我的名字。” 如果白鸟也曾来到过这里,按照他曾告诉过她的记忆,这里的某一块墓碑上,一定也刻有他的名字。 在找了接近三个小时后,她终于在一块墓碑上看到了白鸟的名字。 但上面也没有刻具体的死亡日期。 余闲看向其他的墓碑,这里有一部分的墓碑上刻着死亡日期,有一部分却与她和白鸟一样,没有刻死亡日期。 而她几乎找遍了整片公墓,也没有找到余景的名字。 哥哥他没有来过这里。 白鸟停留在属于他的墓碑前,眼眸的光逐渐暗沉了下去,她回头去看他时,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了身。 他半蹲在自己的墓碑前,双手抱着头部,双目紧紧地闭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余闲以为白鸟与她刚刚一样,看到了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后,情绪失控受到了这里的影响,便走过去想要尝试叫醒他。 但当她刚将手放上他的肩膀时,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推去。 身体向着后方倒去,恍惚间她看到了他冰凉的双眸。 她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停了下来,甚至踩到了身后一块墓碑前枯萎的花束。 而推开她的人,正神色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眸中浮现一抹茫然。 “你怎么了?”余闲揉着肩膀,皱着眉问。 他刚刚推开她时,用了很大的力气,导致她的肩膀都隐隐泛疼。 过了好一会,白鸟才抬眸望向她,目光十分陌生,余闲在那张脸上第一次看见恐惧的神情,就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片段。” 他低声说道。 “抱歉,刚刚我好像把你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看向余闲的目光带着歉意。 余闲没有在意他的道歉,反而追问道:“你的记忆恢复了?另外一个人?是男是女,和我长得很像吗?” 面对她的疑问,白鸟又不说话了,他双手抱紧了头,嗓音变得沙哑:“头……很疼……” 她谨慎地走上前,这一次没有被推开。 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放到了他太阳穴处,帮他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声音温和得没有任何攻击性,那是一种很容易被接纳的声音。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她轻声问。 白鸟垂着眼眸,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那个人……和你有些像。” “但我不记得了,她很像你,但又不像是你……她……” 他的嗓音低哑无力,被公墓中浮动的风轻易吹散,却又摇摇欲坠地浮起,传入她的耳中。 余闲本以为他是想起了失忆前遇到她的那些经历,但蓦然间,另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划过了她的脑海。 与她长得像的女人,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个…… 那就是孟沁。 余闲的亲生母亲。 而她也曾在孟沁的手机里发现过白鸟的照片。 她急切地问:“你还能想起来什么吗?” 白鸟许久没有回答。 余闲耐心地等着,过了许久,白鸟忽然说出了一个名字。 “余景。”
第83章 Level249(三) 当哥哥的名字从白鸟口中说出来时, 余闲猝不及防之间楞了几秒。 她反应过来后,眼眸中瞬间弥漫上一股欣喜。 然而,她听到白鸟略带虚弱的声音:“余景……他……死了。” 说完这句话后,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倒在了她身上。 余闲搀扶着他, 心脏却止不住地狂跳着。 “你胡说!哥哥不可能死!”她大声反驳, 却蓦然想起了那些怪异的梦,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起了什么?” 公墓里回荡的哀乐声逐渐消散在薄雾之中,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 干涩又没有温度。 白鸟的头颅靠在她的肩膀上, 眼眸却覆上了一层浓浓的疲惫。 他闭上双眸, 嗓音又低又轻:“我看见他受了重伤, 肠子流了一地, 但……那些记忆画面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我看见……我看见……我把血给了他……” 余闲默不作声地听着,指尖却忍不住发抖。 她在害怕, 害怕自己失去所有的希望, 犹如走夜路时头顶忽然熄灭了的路灯, 再没有光亮能照亮前进的路。 白鸟的语序愈发凌乱:“他让我, 用尽一切办法找到你……” 但他忘了,每一次的死亡都会让他失去记忆,身体细胞的一次次重组再生,会清除掉许多重要的东西,即便他永远也不会死。 记忆的复苏是断断续续的,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源, 白鸟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活着, 有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些陌生的伤痕从何而来。 他不断地受伤、死亡, 又活过来,失去所有的记忆与目标,然后在后室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却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抬起疲惫的眼眸看向她,一种本能从身体深处浮现,仿佛是深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那些记忆片段里,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人,我害怕他们。” 余闲知道,他口中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她的母亲,而他们……或许指的是父母。 黑发柔顺地垂落在他耳侧,使得眼前的白鸟看起来就像一个单纯无害的普通青年,但他的表情是痛苦的,那些片段式的回忆随着眼前刻着他名字的墓碑涌入脑海。 他轻声在她耳边叙述着:“我曾被关在一间白色的实验室,我看到了余景和你的照片,还有给我看照片的女人……” “她让我称呼她为妈妈。” 余闲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她为什么要给你看我和哥哥的照片?”还让白鸟称呼她为妈妈? 她古怪地问。 白鸟说:“不知道,但正是因为那张照片,我在遇到余景时才会想要去接近他。” 余闲与余景总会给他一种熟悉感,甚至是亲近感,这种感觉让失去了记忆的他感到疑惑。 那个时候他早已忘记了关于那张照片的人的记忆,但他依然本能地对他们感到熟悉。 余闲叹了口气,然后道:“你还能想起来什么吗?” 白鸟摇头,便看到她从背包中拿出了一张被仔细折叠过的硬纸。 余闲犹豫再三,还是将手中的实验记录递给了他。 原本她不打算给他的,这份有着爸妈署名的实验记录,并不能证明与白鸟有绝对的关系,因为上面根本没有提及白鸟的名字。 但刚刚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哥哥之前在level 11无垠城市中,便是想要将这份实验记录寄给白鸟,但正巧白鸟当时也失踪了。 她简单讲了一下这份实验记录的事,然后示意他打开查看。 在白鸟刚刚的记忆中,他曾被关在一间白色的实验室里,或许就与这份实验记录有关。 她也只能通过他所叙述的那些记忆片段联想到那张被她藏起来的实验记录了。 她希望他能通过这份实验记录想起什么。 但上面能提供的信息又太少,余闲也不确定白鸟看完这份实验记录后,能不能得到别的信息。 【A-SYNC 实验记录: 实体编号1: 一号实体███████身体近乎完美█████ 记忆受损严重██████已植入本能█████ 尝试销毁███销毁失败███ 】 他接过去看了一会,平静地念出上面的字母:“A-SYNC.” “这是那家公司的名字。” 就是那家,将他关在实验室里的公司,记忆中A-SYNC这几个字母从某个片段的角落里一闪而过。 “公司?”余闲有些惊讶,但她很快又继续道:“关于A-SYNC你了解多少?” 白鸟摇头,继续说:“我都不记得了,但这份报告上的内容,的确与我的情况有些相似。” 他的头还在一阵阵地发疼,将实验记录还给余闲后,记忆依然没有恢复多少。 余闲问道:“这份记录上的一号实体,会不会就是指的你?” 白鸟沉默不语,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一号实体,可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仍不敢相信自己会是实体。 即便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些异常,伤口总是莫名其妙地好得很快,受了致命伤害后也不会死亡,但他无法接受自己是实体。 不知道为什么,白鸟认为他应该是人类,也只能是与余闲一样的人类。 公墓的薄雾逐渐散去,哀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远处出现了一座木头搭建的棚屋,它就像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毫无缘由。 余闲拉着白鸟走过去,发现棚屋外的木牌上写着—— 【Maybe you can leave.】 或许你可以离开。 白鸟的头痛自从离开公墓后便缓解了不少,他低声说道:“进去,躺下。” 依照他的记忆,这间棚屋会是他们的最终归所。 两人进入到棚屋内,内部的设施与装饰都十分简陋,只有一张铺满了稻草的床铺,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横倒的柜子、用来扒稻草的钉耙…… 余闲站在床边顿了瞬,然后爬上去躺在了靠墙的床铺里侧。 紧接着,白鸟也躺在了她的旁边。 床上的稻草十分柔软,散发着草木的清香,不禁让她感到精神放松了下来。 她对于这一层级的情况很是好奇:“难道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葬礼吗?” 她想起了公墓里关于她的那个墓碑,在被下葬后,那群有些她熟悉面孔的黑色人影便消失了。 白鸟仰躺着闭上眼,呼吸节律十分均匀,并没有回答余闲的问题。 他也不知道是否是这样,这一层级的信息是零碎着,就像他的记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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