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日,警局。 目送亚伯.亚的离去,杜趁椿卷起厚厚的笔录轻拍着自己的手掌。 他目光悠远, 盯着阴沉沉灰色的天空沉默。 “杜?”那日被他打的小警员递来几张纸,杜趁椿眨眼,回神接过。 “工人一?”杜趁椿指着纸上第一个人的名字, 那是第一起剥皮案的受害者。 卷宗中代称工人一。 小警员“昂”了下, 然后给杜趁椿说明:“副厂主说厂里养狗的太少了,一共就三人。” 杜趁椿翻了翻, 果然只有三张纸。 大多数车厂工人连自己的家庭都养不起, 更不说加养一只狗了。 可工人一的家庭经济也实在称不上富裕, 他家中养狗更是不合常理的。 杜趁椿抽出下面的一张纸, 是个年轻女性, 精瘦的脸颊上有一双大到恐怖的眼睛。 他仔细看了下这个女人的资料。 忽然视线停留在副厂主加粗的一行字上:一月前死于车厂切割机下, 狗失踪。 把女人的资料拿到一旁, 杜趁椿看向最后一个工人资料。 “亚伯.亚。白色狮子狗, 死于去年冬天。” 亚伯.亚——杜趁椿眸色深邃。 脑海里的思路有些拨云见日的意思。 他抓起外套, 招呼警员开车先去工人一的家中。 “等等......”走到门口,杜趁椿的脚步停下,他回头寻找沈鸣月的身影。 没有找到她,杜趁椿问办公室的警员们:“你们有谁看见沈博士了?” 离沈鸣月较近的警员昂首答:“十五分钟之前,沈博士朝阿瑟斯的实验室去了。” 杜趁椿不明白沈鸣月去阿瑟斯的实验室干什么。 沈鸣月与阿瑟斯很熟吗? 杜趁椿不认为阿瑟斯这样冷酷的法医会愿意亲热女人。 眉头一跳,杜趁椿长腿迈开,行走如风。 “杜?去哪儿啊?” “找阿瑟斯。” 被留下的警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头儿此时找法医做什么。 又不需要出现场。 * 实验室常年低温。 进入实验室的人员需要穿上特殊的白色制服,这样才能保证不损害实验室里的各样标本。 以及保证进入人员不被标本伤害。 实验服垂至沈鸣月小腿,她白色实验服里是一身暗红色骑装,头发束成高马尾,没有戴任何配饰却如宝石般光彩耀人。 雪白的实验服将其艳色稍微遮挡一些,她扭头对杜趁椿微笑的样子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看得杜趁椿喉头一紧。 他没征服过这样高月一样的美人呢。 他有些跃跃欲试。 “当啷。” 阿瑟斯锋利的解剖刀搁落铁盘,清脆的声响砸在杜趁椿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上。 现在要紧的是查案。 杜趁椿思及此有些羞愧,他轻咳一声,走到沈鸣月身旁:“沈博士,如果对您不麻烦的话,我们想请您共同出个任务。” 沈鸣月转过去继续观察开膛破肚的尸体,闻言思考一刻。 “现在?”她头也不回问。 杜趁椿跟着她一起看向那具被解剖的尸体。 湿腻的肠子在肚中弯弯绕绕地并不美观,他有些嫌恶,撇开眼去看沈鸣月。 “是的,去工人一的家。”他补充道。 沈鸣月点点头,对俯身开始缝合尸体的阿瑟斯道:“回见,阿德勒先生。” “阿瑟斯。”阿瑟斯将细韧的线穿进尸体柔软的皮肉。 “?”沈鸣月顿住。 阿瑟斯给线打好结,直起身静静回视沈鸣月:“亲爱的小姐,您和我同为L市警察局工作。同事之间称呼先生是否不符合一般人行为礼仪?” 沈鸣月有些奇异地看他一眼,觉得阿瑟斯用他那张脸说亲爱的很是违和。 他讲出的话虽像是在拉进关系,但他面无表情又手握解剖刀的样子,更容易让人想到他下一刻要冲上来给她脖子来一刀。 “阿瑟斯,回见。”沈鸣月朝他再次颔首,转而到外间脱了实验服。 杜趁椿临走前回身又瞥了下阿瑟斯。 阿瑟斯仍旧在盯着沈鸣月的背影不放,手里的那把刀还染着粉红色的血迹,他那双蓝眼睛幽深无比。 如果杜趁椿有深海恐惧症,他便怀疑自己看着阿瑟斯的眼睛就能起鸡皮疙瘩。 他打开车门的时候还在想。 奇怪,阿瑟斯看沈鸣月的眼神过于复杂,似爱非爱,似恨非恨的。 他抬头,前座的沈鸣月正撑额凝视前方。 后视镜里,沈鸣月那双眼睛像一潭静水,杜趁椿更是看不懂她的情绪。 警车启动,杜趁椿很快将这点心思压在心底。 * 工人一死后,他家中光景更是一落千丈。 两个已经成年的漂亮女儿死在伯爵的刀下,顶梁柱的父亲因拒绝售卖女儿也惨遭剥皮。 三女十五六岁,肤色黝黑如炭,上唇从人中处割裂,是自出生就有的严重唇腭裂。 两个小儿不懂事,是只会流鼻涕叫嚷肚子饿的年纪。 沈鸣月和杜趁椿等人到工人一的家中时,破败的家里只能看见三个孩子围在空荡荡的缺口锅边眼泪汪汪。 家里没有看见大人。 沈鸣月他们没看见孩子们的母亲——那个即将临产的女人。 倒是一进家门就能闻见一股直冲脑门的恶臭。 臭味弥漫着狭小的空间,几乎让人窒息。 三个孩子看见一大群陌生人闯进家中很是惊慌。 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建立起对警察的信任。 最大的三女儿伸出瘦弱的臂膀把两个弟弟护在身后,对沈鸣月扬起稚嫩的脸庞龇牙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我家的!” 三女儿的一口牙粗糙无比,两颗虎牙更是尖利。 她咧起嘴做着凶恶的表情,的确能让人感到厌恶。 也是她容貌上这种残缺得以让她避开遭受和两个姐姐一样的厄运。 沈鸣月从口袋里掏出几粒包装精美的糖果。 剥开一颗糖摊在手心,沈鸣月亲切地招呼着两个躲在姐姐身后的小家伙:“这是糖,吃过吗?很甜奥,姐姐请你们吃。” 两个小男孩嘴馋又好奇,他们已经能闻到那颗被剥开的糖果散发在空中的隐约甜香。 那样小巧可爱的糖果对他们正有着致命吸引力。 两个孩子有些安耐不住,想要从姐姐后腰处钻出来。 三女儿用力按住两个不懂事的弟弟。 她冲沈鸣月喊道:“好心的小姐从来不会用这个...这个...”她第一次接触到糖果这个词汇,想了半天没有记起沈鸣月方才对眼前物品的称谓。 便后退一大步,两个弟弟被她推得趔趄,小一点的男孩跌倒在地,顿时吃痛大哭起来。 “小德。”女孩儿听见弟弟的哭声,慌乱转身将其扶起。 谁知大一点的弟弟见没有了束缚,竟毫不顾忌地迈着短小的双腿哒哒哒地跑到沈鸣月身前。 他一手抓住沈鸣月的小指,一手抓起糖果扔向嘴中。 “乖。”沈鸣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任由男孩攥住自己的手指。 “艾克!”安慰小弟的女孩转眼又见另一个弟弟已经吃了陌生人的糖,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把小弟抱在怀里,她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泪,咬牙要骂小艾克。 “姐姐...甜...饿...” 谁知小艾克又松开沈鸣月的手指,把糖抵在腮帮子上咽了点甜蜜的唾液,便又将糖吐出来握在手心,再次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回姐姐的身边。 “饿...饿...姐姐...” 他把糖往姐姐嘴里塞,但姐姐只是掉眼泪,闭紧牙关不肯吃下那颗糖。 沈鸣月知道小女该这些日子里肯定害怕极了,两个姐姐和父亲在的时候,她也只是被照顾的孩子。 她缓缓走上前去,蹲下身很平静地看着小女孩那双泪眼:“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看着我,甜心。” 小女孩抬眼看沈鸣月,将小艾克拉进自己的怀中。 “甜心,你的妈妈呢?”沈鸣月又剥开一颗糖,递给最小的男孩,男孩看了眼自己的姐姐,没听到喝声,伸出小手从沈鸣月手中迅速拿走那颗糖,捏在手指上幸福地舔舐起来。 小女孩沉默着,对沈鸣月的敌意有些减淡。 她还是第一次从父母亲以外的人口中听见“甜心”这个称呼。 她有些怯,抿了抿干裂起皮的唇,道:“妈妈在睡觉,她说她要生小妹妹出来。” 沈鸣月闻言神色一凛。 她回头和杜趁椿对视,杜趁椿神情同样严肃起来。 他点头表示明白,立刻指挥起警员们寻找孩子们的母亲。 在没有几件家具的茅屋里找到一个女人很容易。 杜趁椿和警员们只是翻开了几块房顶垂下用来分割空间的旧布,就找到那个可怜的女人。 女人的大肚子干瘪下去,脸色青紫小眼半阖半张的死婴躺在她的手边,母亲与亲生儿的脐带还连在一起。 可怜的母亲身下是浓稠到发黑的血泊,乱发覆面的她露出的两只眼睛大如铜铃。 ——她死前正盯着仅离几布之遥的孩子们。 孩子们没有饭吃,该会很饿了...... 沈鸣月挡住三个孩子想要上前的动作。 她从系统商店里买来三瓶涤养身体精气的灵泉水和几包面包。 用这些香味扑鼻诱人无比的食物引着几个孩子坐进警车,她唤来一个警员照看他们,这才折身返回室内。 孩子们的母亲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死在家中。 狭小的屋子里满室高大的男警员们,他们大多是未婚的年轻人。 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女性孕育生命分娩生命时所需承担的巨大风险。 眼前一尸两命的现场正震荡着他们的内心。 沈鸣月上前轻柔合起这位悲苦母亲的双眼,转而斥退一众男性。 等只剩下她一人,沈鸣月从系统商城中买来清水与净身的布。 满手血污让沈鸣月内心抵触。 她强忍着不适,给死去的女人换上洁净的衣物,又将只来得及看半眼世界的死婴用柔软的面料包裹起来。 在触碰到有些干瘪发硬的脐带时,沈鸣月动作微顿,没有选择剪断它。 做完一切,沈鸣月洗干净双手,让杜趁椿带着警员们进来。 “好好安葬吧。”她转身,在杜趁椿手中放上两颗水润饱满的珍珠。 杜趁椿静默,也掏出自己钱夹拿出所有现金压在那两粒珍珠上。 “会的。”他握紧手,回身时众小警员们正眼巴巴看着他。 警察在这个时代属于新职业,危险系数高、工资低,社会上很少有人会主动应聘警局的职位。 这些警员是自凭正义感和热血闯进警局的,薪金比车厂的工人都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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