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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说，你求河神只保佑你，那你就得拿出你单独的诚意。 那家人是想向河神求男胎，他们家已经生了五个女儿了，既然河神要诚意，咬咬牙，他们就把最小的那个，刚出生，还有些病气的丫头，祭给了河神。 第二年，那家人如愿生下了男胎。 “河神真的显灵了？”周潮听得入迷，忍不住插嘴。 梦梦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周周：“如果生下的是女娃娃，天师就会说，是你的诚意不够，你给个有病气的祭品给河神，河神怎么能保佑你，这是渎神。” “嘶。”周潮明白了：“那就是什么都让他说了呗，灵的就是我们河神哥哥好棒，不灵就是退一万步讲，你自己难道就没错吗？” 周潮又问：“可是天师为什么要这样做，让人祭童女，对他有什么好处？” 叹这时开口：“神权的建立，在于，能迅速抬高自己的地位，从而掌控愚昧的人心。” 周潮眨眼：“太高端了，叹神，能不能说白话？” 叹：“……” 唐蓉蓉道：“所谓信仰这个东西，常常是跟政治相连的，因为信仰能够控制人心，普通的信仰容易动摇，沾了人命的信仰，会更加牢固，天师只要让河神‘灵验’一次，从此之后，天师就成为了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所有人只要对河神有所求，就都要敬仰天师，尊敬天师，任天师操控，任天师为所欲为，天师就成了这个地方的土皇帝，建立了他自己的神权。” 周潮懂了：“那这么说，让村民种大烟，给村子致富的商人，也不是河神的功劳？确实，那个天师本来就是突然出现的，他前脚一来，商人后脚也来了，没准是他早就听到了风声，知道商人想在这里种大烟，提前一步过来造势，给自己打造人设！” 唐蓉蓉看向梦梦：“应该是这样吧？” 梦梦用力点头：“嗯嗯！” 周潮对小女孩道：“你接着说，我不打岔了。” 梦梦便接着说了。 天师在村子里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他开始提出自己的要求，他在外面，只是个普通的穷算命先生，但是来到这里，他却成了神。 他怕村人某天不再敬仰他，于是，他又给村民们加了很多束缚，一步一步的，给他们加深灌输封建迷信思想，同时，他需要信徒，男性信徒，肯定比女性信徒能带来的好处更多，男性能为他干的事情更多，简单来说就是，开疆扩土，都需要男手下。 于是，帮助这里的男性压迫女性，从而提高男性的社会地位，也是他的工作。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个村子，彻底成了天师欲望的产物，这里的每个人，都按照天师制定的规则在生活。 一个村子壮大之后，逐渐变成了两个村子，最后是五个村子。 然后是小镇的建立。 在天师年迈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八个儿子，十几个女儿。 他们有些离开了这里，去了外面的世界，有些还留在这里，继续享受当地人的供奉。 天师固然很坏，但是他偏偏生了一个，心肠善良的女儿。 她那女儿从小就有阴阳眼，天师大为欢喜，他自己招摇撞骗了一辈子，竟后继有人，有了一个有真本事的传人。 神婆这个神职，就是他为了自己女儿而创造的。 他想让自己的这个女儿，继承他的衣钵，可她的女儿却说，她想要侍奉山神。 山神河神，不都是编的吗，有什么区别。 他女儿说，山神一直都在，河神也一直都在。
第59章 荒村古镇 按照天师女儿的说法, 万物有灵，一开始，这里确实没有山神河神, 但是, 当人类开始形成信仰，神便被创造了出来。 天师女儿说，用三牲祭祀的山神, 其实就是这座山的山灵, 祂从灵，慢慢变成了当地的守护神, 因为有人给他修了庙, 祂的栖身之所，就是那座庙宇。 山神以前吃着村民的供奉香火, 其实也一直在庇护着村民, 祂给他们带来了风调雨顺，祂让山上不会出现大型的坍塌和泥石流, 祂保护着村民的生命安全，但是，祂无法直接给村民带来财富。 而后来出现的河神, 一开始也只是一团混沌的河灵，祂与山神一样, 在信仰中，从无形变成了有形，但因为是吃着人命成形的，与善良的山神不同, 河神，是邪恶的, 祂贪婪，残暴，稍不高兴，就会掀起巨浪，造成水患，必须要村民献上新鲜的童女，才肯偃旗息鼓。 天师女儿的话，让天师大为震惊，他问女儿，自己能否见到两位神？ 天师女儿说不行，说天师没有阴阳眼，但是如果心诚，梦中可能会梦到，但是，她让父亲尽量梦到山神，因为山神本善，河神本恶，梦到河神，不是什么好事。 天师信奉了一辈子的河神，他一直以为那是虚幻的，没想到居然是真实的，他不听女儿警告，每晚睡前都在虔诚的祈祷，希望河神能够进入梦境点化他。 他已经很老了，他不想死，他想成仙。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天师终于梦到了他的神，河神教了他一套成仙的法门，用童女的肉炼丹，炼出的丹药，能够让他羽化飞升。 天师的女儿阻止父亲，认为父亲是魔怔了，但是天师早已不管不顾。 梦梦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看向眼前的几个小朋友：“大家猜，这里面，有没有人撒谎？” 周潮立刻道：“你这么问，那就是有了，河神是吧，他给的那个法门是骗天师的！” 贝母道：“天师吧，她骗女儿自己见到了神，但他没有阴阳眼，根本见不到，他是从别的地方找来的邪法。” 梦梦乖乖的看着大家，但是不说话。 唐蓉蓉不解：“不是吗？” 叹这时道：“撒谎的，是天师的女儿。” 梦梦看向叹叹，用力的点头：“嗯嗯嗯！” “啊，天师的女儿，她撒了什么谎？她一直都很善良诚恳啊。” 许凛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师的女儿的一面之词，什么山神，河神，谁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有人能证实吗？” 唐蓉蓉插嘴：“可是天师不是都梦到河神了吗？怎么会是假的？” “因为梦，本身就是假的呀。”梦梦歪歪头道。 众人一愣。 梦梦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窗户，窗户里面仍旧亮着蜡烛，从影子的位置上，新娘子应该还是坐在床上的。 许凛开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听过吗？天师女儿每天晚上给天师洗脑，你要梦山神，不要梦河神，日子久了，天师自己的脑子里，其实已经模拟出了山神和河神的形态，他想要梦河神，他的内心就会遵循他的渴望，让他真的‘梦到’河神，至于河神是不是教了他什么炼丹术，既然河神都是他大脑虚构的，那炼丹术，自然也是他大脑虚构的。” “啊。”周潮懂了：“他被PUA了！” 贝母问：“所以真的没有山神和河神？” 梦梦摇摇头：“没有。” “那天师的女儿，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梦梦抿了抿唇：“因为，她确实有阴阳眼，而且，她是个女孩子。” 从小到大，身边围满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女性怨魂，天师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差点被那些女鬼逼疯，直到后来，她从害怕她们，变成了面对她们，到最后，甚至理解她们，怜惜她们。 天师女儿确实有一颗善良的心肠，她的善良使她，想要改变这一切。 改变这里女孩的命运，改变这种畸形的社会环境，她的父亲已经老了，变得没有年轻时候那么精明了，且他有了软肋，他想成仙，想长生不老，所以，她恰恰就是利用了父亲这种心态，布了一个局。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变成了分属两个阵营之间的父女二人的单独博弈了。 博弈的结果是，女儿赢了，她的父亲在死前终于松了嘴，通知村民们，以后不能用童女祭祀。 可是，直到父亲死去，天师女儿才发现，她的敌人，根本不是父亲一个人，就算父亲呼吁提高当地女性地位，村民们也根本不会听，父亲是位高权重，但这里的整个社会形态，早已固化，当男女阶级体系已经建成后，阶梯上层的受益人，是必不可能再将自己的利益瓜分出去的。 天师女儿迷茫了，而在天师死后，下一任天师，也不是由已经成为“神婆”的她继承，虽然她是父亲指定的传人，但是，人死如灯灭，而她还有许许多多的哥哥，本地村民，更愿意辅佐一个对他们有好处的男性天师。 天师女儿，变得什么都不是。 她开始收徒弟，只收女徒弟，她常年住在山神庙那边，她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山神，她用余生，尽力的挽救着当地的女性，但那些杯水车薪的努力，却仍旧改变不了大环境。 天师女儿死在了一个冬季，她有很多徒弟，但是最终留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 那个徒弟把她埋葬在了土地庙附近，然后，她也走了，她不愿意像师父那样，继续留在这里，看这里的人越来越坏，她宁愿离开，眼不见为净。 “然后呢，结束了吗？”看小女孩不再继续说了，唐蓉蓉忍不住问：“天师是民国时期的人，天师女儿也在十几年前死了，那现在呢，我们出现在现在，就说明核心人物是在现在的，不是在过去，那核心人物到底是谁？” 梦梦小表情有些纠结：“其实，因为还缺最后一个村子的信息点，梦梦虽然知道了大部分事情，但是，还缺一点点关联……” “缺什么？”正在这时，清凉的女声，带着尾音袅袅，突兀的在空气中响起。 几个小朋友先是一愣，而后，几双视线同时转向旁边的窗户。 他们在人家窗户下面聊天，里面的人，又怎么会真的一点也听不到呢。 可既然梦梦偏要在这里说，那就说明，她本就是故意的。 其他人不点破，也是想看看，梦梦到底想做什么。 窗户没有被打开，里面的烛火微微摇晃，光芒看着颤颤巍巍。 这个王宅是栋古建筑，但是并不代表住在里面的人，也要像古人一样生活，至少，这里的每间房，都是有灯的。 可是新娘房里，就是不开灯，就是要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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