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各行各业的生意都难做,估计又是银行推销贷款的,这种电话她一天要接好几个。 盛昕音面无表情地划开接听键,按下免提:“喂,哪位?”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声音:“你好,是盛昕音吗?” 手机外放的声音有点低,听得不是很清楚,她一边调大音量一边有些不太耐烦地答:“是我,哪位?” 电话那头又停顿了下,语气平稳:“我是周屿。” “周总?”盛昕音疑惑地拿起手机,“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这次对面似乎沉默得更久了,隔了一会儿,盛昕音终于听到他说:“你可能弄错了,我是你的高中同学。” 窗外,天与地之间盛大的雨幕仿佛突然静止。 她耳边怎么一下子没有任何雨声了? 盛昕音僵滞地握着手机,听他补充了句:“我是培成中学高三(一)班,坐你前排的周屿。”
第2章 时空折迭 培成中学是省重点,位于平洲市老城区,附近配套设施十分完善,不仅有科技馆、图书馆,还有一个占地面积不算小的植物园,因为城市外扩发展,这么多年中心区一直还保持着原来的大致模样。 与盛昕音结束通话后,周屿将借用的手机还给便利店员,目光转向街对面,那个房产中介的门店位置原本是个复印店,前几天他来打印资料时,老板还问他高考成绩出来了没有,考得怎么样,他回答说 25 号才公布成绩。 周屿往裏面走了几步,站在货架前。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这裏还是个卖玩具的小店面,现在却明显进行过扩张,将左右两边三间打通,变成了综合经营副食的小型超市。 收银臺前几乎没有人使用现金,都在用手机二维码,间或偶尔有人使用人脸支付,滴的一声提示扣款成功。 时不时有带着头盔,身穿黄色、蓝色制服的外卖员推门进来,步履匆匆地从店员手裏取走打包好的货品。 这些都是周屿认知裏十分陌生的,此刻却稀松平常地呈现在眼前。 垂挂的电视屏幕裏循环往复地播放着一檔亲子类综艺,他印象中那个还是单身的年轻男明星,如今已经成为父亲,正带着俩孩子完成任务。 收银员身后墙壁上的电子万年历不断闪烁着,日期显示 2024 年 6 月 25 日。 不死心似的,周屿从货架上拿起一包饼干,看了又看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重重地长出一口气,才重新放了回去。 一切都是那样荒诞,一切又都是那样真实。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许多。沥青路面上,坑洼处积蓄的水光倒映着城市的高楼和霓虹,远处绵延不绝的灯火忽明忽暗,越发光怪陆离。 路口的信号灯跳成红色,盛昕音踩下剎车,车子在斑马线前停住。 导航显示还有两个路口,只要五分钟就能到达周屿和她约定见面的便利店。 其实,这么久过去了,要说她对周屿有多么难以释怀倒也说不上。 毕竟十八岁的初恋,感情说轻不轻,说重也赶不上时光的重量,就像四月裏树上的樱花,一场风一刮就消失了,可或许正因为樱花是在开放得最灿烂的时候凋谢,所以她才会念念不忘。 上次和周屿见面,还是在 2014 年的夏天,高考最后一科英语的下午。 散场后,校园内考生人群熙攘,摩肩擦踵,她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在教学楼的花坛前拦到已经骑上单车的周屿,她把写了自己电话号码的纸条递过去,让他高考出分后给她打电话。 他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问,为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视线低下去落在他支在地面固定的右脚鞋面上,但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抬起头说,因为她喜欢他,所以想跟他报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结果,周屿不仅没接她的纸条,还直接拒绝了她。 当时,他垂眸看着她手裏那张樱花粉的便签纸,语气淡漠地说:“不用了,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思及此,盛昕音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嘆,十年前那个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场景如今只是想想就觉得社死,又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当事人,她简直脚趾抠地,尴尬恐惧症都要犯了。 但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后,盛昕音心头蓦地窜上一丝怀疑,十年来没有任何消息的人,忽然给她打电话说要见面,该不会是骗子吧? “难道是在股市裏亏得倾家荡产了,翻遍通讯录借钱被身边人全部拒绝,才想起找我这个有钱的老同学?” 盛昕音一边腹诽,一边想象周屿现在的样子,搞不好他已经像其他很多男同学那样,发福油腻,面目全非也不说定。她抬眼从后视镜裏打量着自己,下意识扬手整理了下头发,不禁有些懊恼,至少应该先回趟家洗个澡换件衣服再来见他才对。 人不就是这样,总要想方设法证明我过得比你好,谁让当年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天我就让你高攀不起。 周屿坐在落地玻璃前的吧臺椅,手肘支在桌面,双手握成拳,轻轻抵住额头,胸口传来微弱而空洞的窒息感。 这种感觉很难以言喻,完全超越了肉体上骨骼关节错位断裂的极致痛楚,而是对身处科学能解释范围之外的恐惧和未知领域带来的精神压迫。 目前的境况,恐怕任谁都无法相信,连周屿自己也难以接受。他竟然没死,而是在一夕之间从十年前来到了十年后的现在。 周屿想起他曾经看过的科幻作品,以及一些学术着作。大规模的时空扭曲效应下能形成虫洞,通过虫洞便能实现时空瞬时传输和跳跃航行。好比一张纸两端两点的最短距离不是在平面上的直线,而是通过折迭,让两个点靠在一起,之间的立体通道就相当于虫洞。 他来到这裏,大约就是时空折迭的产物。 可理论是一回事,真正成为亲历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盛昕音停好车,离便利店还有四五十米,她换了高跟鞋下车,远远望过去,隔着玻璃的落地窗内,吧臺椅上只有一个人。她的心头突然弥漫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总觉得不太正常的地方,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走到那个人面前。 察觉来人,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印象中,周屿比她高一个头半,但今天她穿了高跟鞋,所以差不多能平视他的眼睛,不像十年前,他不低头,她就要仰起脸跟他说话。 “你……” 周屿没有说话,盛昕音张了张口,却一时又说不出什么。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丝毫没有岁月洗礼痕迹的脸庞,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他的头发还略带着潮湿,几缕碎发松散垂在额前,鼻梁高挺,脖颈纤修,双腿笔直,再加上那身培成中学的校服,简直像是直接从十年前的那个夏天走来。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受造物主偏爱,比普通人更能扛住衰老,但像周屿这样容貌、气质、骨相、衣着甚至整个人的状态都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盛昕音还是第一次见。无论男女,就算是在靠脸吃饭的娱乐圈,颜值顶流也做不到。 静了很久,盛昕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奇怪道: “你……你怎么穿的校服?” 周屿没答,而是问:“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虽然这种明显带着探寻意味的问句口吻不太正常,但也算是久别重逢常规的开场白。 盛昕音没想太多,示意他们坐下谈,边答道:“是啊,高考结束就没再见过。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周屿蹙起眉,像是稍微斟酌了下,才重新开口:“我……发生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盛昕音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静了片刻,缓慢地抬起眼睛看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裏。” “?” 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盛昕音满眼问号。 “什么意思,你迷路了?” “不是。”周屿注视着她,语速不快,声音低沉,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平静而笃定的,“我的意思是,今天是 2024 年 6 月 25 日,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裏。班主任武老师让我高考出分后去趟学校,我出门时还是 2014 年 6 月 25 日,后来我掉进了科技馆旁的人工湖,醒来以后,就发现来到了十年后。” “……”盛昕音怀疑自己幻听了,怎么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可组合在一起却仿佛天方夜谭。 周屿没再开口,像在留时间给她消化。 盛昕音终于哑然失笑:“啊?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从十年前来的?” “对。”周屿郑重地点了点头。 盛昕音忍不住嘴角一抽,马上警醒地环顾周围,查看是否有隐藏摄像头,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他身上的校服:“你在搞什么,是恶作剧吗?要把我的反应录下来当十周年同学聚会的彩蛋?” 可对面的人看见她的反应,没有笑,也没有接话。 盛昕音自顾自地尬笑了几秒,见他毫无波澜的样子,甚至有些严肃,她只好收敛笑意换了个说辞:“别开这种玩笑了,有事你可以直说,能帮我一定会帮你的。” 周屿强调:“我没有开玩笑。” 淡定。 盛昕音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曾幻想过跟失去联系很久的人重逢,她也不例外。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和周屿再见面会是这样匪夷所思的场景。 两人都没作声,这段空白持续了足足有半分钟,直到盛昕音克制着反问:“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想?不会觉得我在骗你吗?” 周屿轻轻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很深,她不由得盯着多看了两秒,他的眸子似乎还真如曾经那个少年一样干净疏离,她偏头避过,听到他反客为主问:“我骗你这个,做什么呢?” 盛昕音顺着他的逻辑,不解地咄咄发问:“我怎么会知道?你说你是从十年前来的,那你找我做什么?我又没办法帮你回去。” 周屿眼睫低垂,似乎没办法给出答案,就这样沉默着。 纵然这套说辞极其荒唐,但周屿身上的一切迹象却仿佛都在映证他说的话。 认真回想起来,十年前的事情的确像雾裏看花一样朦胧,处处都透着不合理。 盛昕音甚至不知道他最后上了哪个大学,那年高考放榜,根本没见他的名字,有人说他爆冷没考好,受不了落差,隐姓埋名去别的地方复读了,有人说他考了全校第一,但小时候走丢,被亲生父母找到,所以带到国外去了,还有更夸张的,说他跟街头混混打架闹事被关进去了……各种版本,说什么的都有。 因为失恋,盛昕音情绪低落,出分后填完志愿就跑出国旅游了一个月,临近大学开学报到才回来。这些传闻都是后来几年同学聚会才听人说的,她也没特意去求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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