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一条新路,光芒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她昨天和我一路,她又换工作了!昨晚她信用度拿满了!”光芒激动得差点掀翻了桌子,“是有人没投吗?应该马上就能干掉她。她现在分数肯定很低,我们明天继续……” 话说一半,见其他人都沉默地望着自己,光芒心里一抽,额上出了冷汗。 这种冰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是,梅子喻现在分数低大概是大家都共识。一个低信用度的人没有铲除的必要。但即使如此……一个能连着两天换两份工作的人,难道不值得提防吗? 他很想把这些都清清楚楚地说明白,让大家理解他们共同的困境——一个实力碾压他们的人位列第一。但再要开口时,却感觉到嗓子被卡住,只能挤出两三个单音。 太激动,一时间用尽了说话额度。 “你的话……还挺多。”春笋淡淡地说道。 简短的六个字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场,没再浪费多余的话。 糟了。 光芒浑身直抖。他忽然意识到,梅子喻那番话已经把他推成了靶子。现在若是落得了一个“说话余额很多”的印象,大家自会觉得他是因为信用度十分高,才会这样放肆地使用,攻击他人。 但其实他用掉45点后,现在也只剩下十点不到。 今天必须要把信用度拿满……要怎样才能一天拿到100信用度?怎样才能像梅子喻那样,轻轻松松地一天换一份工作? 只要像她那样无情,就可以吗? 只要怀着向朋友动刀的决心,就可以吗。 …… 梅子喻走向了加工厂的路。 这里有酒精和羽毛两个人。她选这条人多的路是为了让他们看着自己工作,让他们知道自己今天拿了多少信用度。 今天的目标是:将信用度维持在能继续生存,但又不至于满分换工作的程度。 那是一个很大……很昏暗的工厂。大到走到门口时,梅子喻被那阴沉而极大的棚顶压得喘不过气,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看不到边际的空间,无尽的传送带和无数机器。穿着统一监狱服装的玩家们低着头,守着机器做工。 “新来的,去230号机器。”狱警对她说道。 梅子喻刚要走,就见酒精和羽毛走了进来,狱警给他们安排今日的工作:“仍旧是228号和229号。” 看来,和手术室那时候一样,坐在一桌的人会被安排到一块工作,更方便他们看到狱友的进度。 “我们一起走吧?”梅子喻朝他们招手。在工作时间没有语言的限制,若是昨天,他们一定能聊上几句,但刚经过早上的投票,现在场面有些尴尬。 三个人并排走了一段路,大概羽毛实在受不住这样窒息的氛围,先开口道:“其实我没有投你。” “……我也没有。”酒精犹豫了一下,跟着说。 如果他们都没投,那梅子喻现在的分数应该是5。 不管他们中谁说了谎,或者两人都说谎,她并不在意。这座位本也是大家随意凑成的,同桌之间没什么情谊,谁当靶子谁倒霉。 只是她不幸地成了第一个被针对的人罢了。 梅子喻并未回应,只是轻巧地换了个话题:“今天的任务是赎罪,要怎么在这份工作中赎罪?” “这应该和罪名有关系。”羽毛看上去很想拉近和梅子喻的距离,积极地接话道:“我猜只要做和罪名相反的事情,就可以了。” 罪名…… 梅子喻的罪名是热爱生活犯,通过喝茶觉醒的。 难道她只要不喝茶就行了吗? 三人来到工位,另两人熟练地带上手套,继续昨天的工作。一名狱警则来到梅子喻身边,给她做简单的指导。 “看这个大屏幕。”狱警指着加工厂正中悬着的公示屏,上面显示着各玩家的名字与工作进度,“工作量没有上限。一天工作结束时,工作量越多的,会被分到的信用度越高。” 这回倒是没有前两个工作那样的弯弯绕绕:有限的时间里,工作得越快,得到的信用度越高。 “你的工作是清洗眼球。” 狱警打开机器,一篮篮的带着血污的眼球从传送带上流转过来。 “洗干净放回篮子,塞到机器另一个门里。” 狱警说完便走,留下梅子喻和一堆眼球们大眼瞪小眼。 “……” 这篮子,不就是昨天拆尸体时分类用的吗? 梅子喻张望了一圈,看别人的工作。有的人是清洗器官,有的人是将清洗干净后的躯体组合在一起。每个人的工作都只是非常细分的一小块,十分简单,十分枯燥,也十足螺丝钉。 和昨天的肢解比起来,实在是太好上手了。 不会把台面弄得乱七八糟,不会手忙脚乱不知从何处下手。不需要糟心的价值判断,也不会受到小美的语言攻击和浓郁血腥味的气味攻击。 虽说也笼罩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但和昨天似乎又有些不同:没人吐出来,也不会有人向她倾诉肢解朋友的不安。这不是一份困难的工作,每个人都安静地待在工位上。空气中像是充斥着麻醉分子,一种沉沉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梅子喻将眼球们握在手中,细致地一一洗过,放在篮子里。即使十分认真,一整盘也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 这一天结束,要洗完多少眼球? 这一天,又何时会结束? 她才洗了十盆就觉得颇为无聊,看了眼为1的信用度,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工作。 手机上的时间似乎并没有按照现实中的流速转动。她曾放下篮子,在空闲中盯着时间整整六十个数,那数字也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大屏幕上也没有时间。 她在心里记着自己工作的数量,洗到第一百盒时,心中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按照一盆一分钟来算,现在至少也过了一个小时。 但是打开手机,却见分钟只跳动了一个数字。 一股隐约的绝望感从心脏蔓延上来——一整天的时间,她的体感却可能是一天的成百上千倍。她要在这个地方洗上几千几亿盒。而这还不算完,经受了这般折磨后,她却很有可能得不到多少信用度。 大屏幕上,前几名的进度已经超过了一万个,工作量超过一千份的也有十几名。 像梅子喻的一百份工作量,根本排不上榜。 至少要赶上他们一半的进度,才能将自己岌岌可危的修正度修复到令人安心的程度吧? 她又暂停了手中的工作,踮着脚,越过机器看一些离她更远的玩家。他们像机器人一般地工作着,没有表情没有变化,只有机械的重复。 似乎并不需要做的太细致,工作大概达成,且足够投入,就可以让速度维持在更高的状态。 胡思乱想只会被落得更远。 梅子喻把自己当成一具加工机器,机械地操作着。 一旦放弃思考,速度立即快了起来。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的动作越发熟练,不去计数,也不去看时间——只要不去想“还要工作多久”这件事,就不会觉得绝望。 像是憋住了一口很长的气沉入海底。她的脑子昏沉沉的,没有看什么东西,只盲目地重复,两手酸胀不已,也不会慢下一分一毫。没有记录和时间的概念,使得这份本就漫长的工作更加接近于无限了。 她不知怎地,在无边无际的昏天黑地中突然抬头,瞥见屏幕上自己的名字已经挤到了排名中部。与此同时,那股气再也憋不住了,如同头越出海面,水从耳里流出来,呼吸到一口崭新的空气,感官再次变得清晰——她的脑子忽然开始转动了,痛苦和绝望也再次蔓延上来。 在这样漫长到如同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手机里的时间只过去了一个小时。 这样的一天,要许多个世纪才能结束。而在此期间,她不能停止工作。要拼命地、麻木地、把自己当作机器一样高速运转,才能得到信用度。 梅子喻茫然地向四周望了一圈,像是要寻求他人的帮助。但每一个人都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他们在这里工作了三天,十分害怕落于人后,分不到足够多的信用度。为了更高的信用度,为了抢的上一口饭,必须要更加努力、更加麻木。 梅子喻忽然感到一股剧烈的悲伤,是一种——若是这种痛苦没有尽头,她会想要结束生命的那种悲伤。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已,没有什么能够胜得过她的求生欲。 还是要……更努力地工作。 还是要得到信用度。 梅子喻望向自己的信用度。她本以为那里是1,看到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会诞生一些动力。但出乎意料的是,看到的数字是…… 30。 信用度……上涨了?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可明明狱警说,当今天工作结束时才会分配信用度。 难不成是赎罪那条规则的缘故?就像第一晚,规则是禁止说话,当她说话时就会扣分。而现在的规则是为罪名赎罪,显而易见的,一旦进行了赎罪的行为,也就可以加分。 她停下了手里的活,专注地看着信用度。等了许久,也没见它继续上涨。 罪名是“生活热爱犯”。 她好像明白了。 只要她在工作……不,只要她在麻木地、没有任何活力地、毫无喘息地工作,信用度就会上升,这说明她正在赎罪—— 罪名是热爱生活,赎罪,自然就是去绝望地工作。 在她意识到这一切的瞬间,系统弹出了一条成就来。 【解锁成就:伪装竞争者】 【成就说明:你不需要和他们竞争那一点可怜的额度。你只需要假装竞争就可以得到无尽上涨的分数。】 【成就buff:承受你应得的嫉妒】 第37章 加工厂二、作弊 ◎赎罪◎ 信用度100。 梅子喻震惊地看着这个数字。从极度的痛苦和不可接受,到放弃一切思考地工作。像机器一样运转了三个多小时,再抬头时,信用度已经加到了满分。 若是正常人的体感,或许会觉得在这里待上了三天三夜。但当她的麻木以活下去为名时,就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一旦习惯于把自己作为机器运转,时间就过得很快,就算是几十年,可能也就在一眨眼之间过去了。 她在麻木这方面可能别有一番天赋。 会这样想,是因为借着看信用度抬头的间隙,瞥见了对面的酒精停下了手中工作,两手揪着头发,朝着篮子中的器官发呆。 在这地方,停下一秒钟就会被其他人落下好多,分不到最后的信用度蛋糕,之前的努力也就前功尽弃。 他这是……自暴自弃了? 不过有了上次和光芒对话的经历,这次梅子喻可不会主动凑上去搭话。她开始四处打量他人,发现虽然大部分人都在努力地工作,但却是也有极少部分人摆烂放弃,向后仰躺在椅子上,或者趴在工作台上,一脸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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