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或是去山崖下观看雕刻的佛像,或是三三两两坐在桌子旁,嚼黄豆、嗑瓜子、唠家常,有小孩经过就逗一逗。 殷淮刚回到厨房就被塞了工作:上炒货。 竹编簸箕上,重叠摆着几篮子的炒货和糖果,她两手勉强能把它们一起端上,走到合适的位置,桌上热心的村民自然会拿下属于他们那一桌的篮子。 等殷淮再次回去,第一二道凉菜已经摆好盘,只待碗筷齐全、鞭炮炸响,就可以上菜了。 于是坐到一旁等待。 这样的流程不得不让人怀疑……村子完全就是把普通的席面,剔除荤菜再加以改进,最后形成的这个风俗,只特别在时间和地点。 村民陆续走进大殿,在饭前向佛祖陈愿,有人提着一长串鞭炮,挂到小道尽头提前备好的树杈上,点火后迅速跳开。 啪!啪!噼里啪啦! 开宴了! 素鸡、豆皮、炒菜……一道道菜、一壶壶茶摆上。 长筷交错间,宴已过半。 下一道菜是一小盅不知道是什么的汤,而且看分量是一桌一份…这够吃? 殷淮端起托盘,准备离开,却被人扯住衣服。 松手的人是位拿着汤勺的老婆婆,身体佝偻。 她问:“你是外面来的?” 殷淮点头。 老人:“这道菜是给菩萨佛祖吃的,要放正中间,其他的菜跟它隔开一点,你看着他们摆好了再送下一桌。” 新的忌讳。 殷淮一下就想到严峰……不知道他是否能效仿村民的行为,不对着这盅汤下手。 还是得去提醒一下。 每桌都在监督下正确摆放后,殷淮快步穿过村民脊背之间的空隙,找到了严峰所坐的桌子。 但却在两步之外停下来。 那张桌子正中间,汤盅已经被打开。 小小的容器中,放着一个尺寸不匹配的汤勺,汤勺下是一层浅浅的底。 显然,村里人是不会动它的。 严峰还在与一块蘑菇块作斗争,他余光看见了殷淮,眉毛逐渐皱起,放下没有咬断的食物。 “什么事?” “你犯忌了。” 殷淮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桌子中间的那个不是给你吃的。” 联想到寺庙守则,她有了个办法,“现在诚心悔过或许有用,去拜拜,一定要虔诚。” 这一桌子的人都放下碗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两人。 眼看怪异显现,殷淮压着声音,语气更加严厉,“快!去作揖叩拜!” “不,来不及,就在这儿……”她让开到一旁,“就在这儿拜!” 说完她还想先与村民告罪,看看能不能让情况稳定下来,“不好意思啊各位叔叔、阿姨,我朋友他……” 严峰却不知是被什么激怒了,刷一下站起来,把筷子摔到碗边,在一片安静中高声骂道:“拜!拜!拜你妈的拜,老子这辈子就不跪人!” “这破烂菜喂狗狗都不吃,就你们这种人才吃得高兴!” “忌讳!忌讳!!除了忌讳还有什么?就死他妈的两个人死了就死了,我难道……” 怒骂声戛然而止。 殷淮错愕的看着他。 他头发竖起,被一只无形之手拢住上提。 坚韧得不正常的发丝,连带着脆弱的头皮、血肉,离开了主人的头骨。 疼痛让他张大嘴巴,惨叫出声。 眼睛黑白分明的村民注视着他。 严峰的嘴唇不自然合上,迅速冻结,霜雪敷面,脸色迅速青白。 他的惨叫也因此消弭。 悬崖上的小巧佛像注视着他。 严峰身体颤抖,腰腹出现一道奇怪伤口,几乎把他的身体分成两半,血液、组织溅开,将浅色的衣物染红。 他倒下了,如碗底那块没有被咬断的蘑菇。 村民们恢复正常,重新动筷,与身旁人小声交谈,热闹重新回到万佛寺。 殷淮置身其中,手脚有些发凉。 不是因为严峰的死亡,而是因为这里表现出来的怪异。 一个拿着同样簸箕的妇人走过来,“咦?这怎么没扫干净?” 她很快离开这里,又提来一个口袋。 她清扫了死去的严峰。 殷淮也离开了,下一道菜是嫩豆花,这个每桌六碗,围着汤盅摆放,然后一人配上一盘蘸料。 早在上第一道菜的时候,她就找到了当初炒黄豆的那位婶子。 这会先征求了厨房那几位大厨 的意见,得知确实可以开蘸水小灶,就拿个小碗装了小半碗出去。 婶子惊喜非常,拉着她的手感谢了一番,“我还以为姑娘你忘了呢……你是个守承诺的,好!” 之后一切都非常顺利,殷淮在第二轮坐上桌,沉默的吃饭。 宴会结束,中年人跟还要重新把这里恢复干净。 又是一番忙碌后,下山的路上,略有疲惫饭殷淮打通了毛师傅电话。 “喂!谁啊?” “师傅,我们旅游结束了,你看什么时候来接一接。” 司机的声音中夹杂电流声,“不—滋—多住一晚啦?等你过桥再给我打个电话就刚—滋—刚好,不用着急。” 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来,走的时候自然什么也不带走,村民又开会去了,只剩五个人直奔村口。 村外的雾气退至两侧,道路清晰,五人脚步不慢,很快就过了桥。 殷淮还想看看村规。 那块山石上,积雪融化,第一段的空格上除了水迹还出现了墨点。 扒着石头,她用袖子在上面来回擦拭,袖口粘上山石的颜色,石面上则漏出被两个字:如果。 如果你是金田村的村民? 这些规则里从表面看,真正有危险的只是那个等价交换,其他都还算正常,只是描述似乎太过严格…… 殷淮没能理出头绪,于是拿出手机再次给毛师傅打电话。 “到了?好嘞,那我也出发了。” 再次行动起来,却见周娟和王国立转身打算反向而行。 她心一跳,脱口而出,“你们去哪儿?” 那两个人都是不爱说话的人,先是被问得一懵,而后露出迷惑的脸色,又走回来。 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爱说话的李姜似乎是想尽快回家,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着。 终于,那个简陋的车站映入眼帘,丝毫未变,涂漆脱落点车辆也已等待在此。 默然一路的李姜却突然间泪眼汪汪,扯住殷淮的衣服,哽咽道:“淮姐姐,我好舍不得你啊。” 到底是个小姑娘……殷淮笑了笑,“你难道不想你的爸妈?还有那几个陪你出来玩儿的朋友也在等你呢。” “回去之后可以直接按照原计划去爬山,看猴子、看孔雀,调整心情。” 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事不过心。 往往一件大事后需要时间来调整,李姜完全可以接续她曾说过的规划,作为放松手段,功效应该不错的。 “啊?什么朋友,什么计划?我要回村啊,还要去哪里?” 李姜错愕抬头,脸上尽是茫然。 看着她脸上的拜请,殷淮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回村?回什么村?” “爷爷和姐姐在家呢,不然我说不定会跟你出去玩儿,这次淮姐姐来给我讲了好多有意思的事情啊,我回去都讲给姐姐听啦~” 殷淮的视线一寸寸描摹着李姜的脸。 她说话时,上面是和金田村村民一样的质朴、和善。 “顾芸?” 她喉头发紧,转向另一个人,“你呢?” “我?我也要回去,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天热了再走。” 顾芸嗓音温和,同样的蕴含善意。 殷淮的沉默被他们解读出另一种意思。 “我们可是村长的讲话都没听就来送你了,你难道还要让我们把你送到家啊?” 不那么感性的顾芸调侃殷淮。 此时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眼前四人:与来时没有任何肉眼上的区别,但是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改变了。 她终于明白那个“如果”为什么会被遮掩。 “不是送我回家,是你们自己回家。” 殷淮努力说出这些天听到的信息,想要唤醒他们,“顾芸你只是工作累了和朋友去农家乐的。” “李姜还没有大学毕业,是和同学、朋友一起去爬山的。” “王国立你是给你的女……” 鼻腔里突然涌入潮湿的水汽,殷淮被痛楚和寒冷包裹,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 她躬下身体,企图对抗无形的敌人。 不知坚持了多久,有人架起她,随后,意识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是在依旧颠簸的车上。 因为过度的疼痛,殷淮出了不少汗,贴身衣物被打湿,粘在皮肤上,带来让人不安的触感。 她站起身体,发现车上只有两人:她和司机。 “叔,他们呢。” 司机对她的问题发出疑问,“谁们?” “不就你一个人吗,哦,你说村里送你来赶车的人?他们送完你就回了啊。” “哈哈,小姑娘你排场不小啊,四个人来送你。” “不过也是,你一个人都包车了,那四个人还不算多的。” 殷淮不再说话,随着车辆行进,困意汹涌而出,在彻底睡着之前,她问师傅:“我是去做什么的啊。” “你不是去游万佛寺的吗?都好几年没开了,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听说的,小年轻就是……”
第013章 寂静 一片昏沉中,殷淮察觉到身体发出警告:有人在触碰自己! 猛然睁开眼,就见一位戴着白帽白口罩的女性,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还翻起来自己的衣服下摆,按压腹部。 通过衣服和气质,殷淮很快确定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但这样的行径也有些奇怪。 伸手拍开她作乱的手,殷淮想要摸摸自己的口袋,是否还有终端存在,看看信息。 那人抬头,见她醒来,先是对着她的眼睛和脸部状态看来几秒,没有一点被抓住的尴尬。 随后高兴喊人:“赵队!人醒了!” 医生模样的女士伸出右手。 “你好殷淮,我们是救援队……收到你姑姑的消息,说你的定位又出现,前来寻找。” 殷淮同样深处右手,简单见礼之后,她而后撑住地面,想站起身体,进而感受自己的情况。 医生赶忙制止了她的行为。 “别别别,你现在情况不明,先别动,专业检查工具还在后面,做完才能进行下一步。” “刚刚初步看了,没有外伤……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面对医生的关心,殷淮只能停下动作,坐在原地回答她:“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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