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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的手臂手腕上还连接着某些仪器的塑料管和针头。 那映照在手电筒灯光下的苍白肌肤上密密麻麻遍布着各种型号的针孔，让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觉得浑身遍布因为本能的惊惧旁人产生的鸡皮疙瘩。 方絮盯着这个人满是大小红色斑点的手臂看了几秒，又被什么突如其来的微弱白光晃了一下眼睛，几乎前后脚的时间，从走廊的顶端就传来两道脚步声。 一道是不紧不慢的脚步，另一道则是以小跑的急促速度跟过来的脚步。 不约而同，方絮和陈玄两人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熄灭手电筒的同时抬脚往刚才路过时隐蔽的拐角旁的高大绿植背后躲进去。 但或许是他们手中的人造灯光忽然熄灭，更刺激了病房里病人的精神状态，里面的人又再度大力地撞击着铁门。 在发出巨大声响的同时嘴里还喊着：“你们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想再呆在这鬼地方做'果树'了！放我出去！” 贴着阴影藏身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了疑惑和惊讶。 几秒后两个女性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越来越清晰地传来。 “那、那个，马护士长，我们今天就要去给那些病人换药吗？” 另一道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声音打了一下哈欠：“事先声明一下，今天是'我们'，那是因为你是被邱护士长第一次领来，所以我来教你一下几个重要步骤，之后这可就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这位女性额外强调了一下，今后在深夜换药似乎就变成了那个听起来语气惴惴不安的年轻护士的个人任务。 “我以后就都是夜班了吗？”提问的护士语气里还带着藏不住的青涩和希冀：“我以后还能调回九楼吗？” 闻言，另一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那你怎么还粗手粗脚被扔这儿来了？”那人语气里还有些淡淡的怜悯，只是不知道这是对新来者的怜悯，还是对她自己的怜悯：“进这儿容易，但是你想再出去可就比登天还难咯，你看我在这儿已经有十几年了吧，也没能有出去的机会。” 也许是年轻人脸上的沮丧太过明显，这位年长的护士还是不走心地宽慰了她两句。 “当然，你要是好好工作，有拿得出手的'成绩'的话，能被单院长看见，那也不是没有调走的机会；毕竟我听说之前邱护士长也是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护理工作的。” 随着声音接近，两道穿着白色护士服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只不过借着昏暗的光线，他们看见了那两人衣服上沾染的大量血迹。 嗅到从鼻尖冲击大脑的血腥味，方絮与陈玄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那边脚步停在一分钟前他们所在的病房门前的两位护士，此时正分开自己手上的病历本对照门旁的患者姓名。 “郑满……没错了，今天就轮到收他的货了。” 听到前辈说这话，年轻的小护士不由露出一种隐隐作呕的样子。 另一人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她一眼：“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习惯？这里面人的心肝脾肺肾，还有那些胳膊、腿之类的都换得差不多了，最后把'果实'摘下来还有什么害怕的？” 小护士捂住自己的嘴，在干呕了几下后，才勉强回答道：“但那可是活人！就、就算里面的器官和外面的四肢都身份都换成了电子机械，可他是活着的啊！这、这不就等于是杀人吗？！那——” 说到这里，她看向自己推来小车里血红如心形果实的东西，缓缓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年长的护士看了她一眼。 在十六层禁闭室走廊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牙缝里好像都映着一些野兽进食时才会沾上的血红。 “十六层什么都不好，但是的确可以偷腥尝一点点那些上城区的贵族姥爷们才能吃的'果实'。” “至于这里面关着的病人……你以为在这里，他们还是'人'吗？” 第69章 或许是刚才方絮【潜行】极难成功的影响，即便陈玄之前还骰出了一个失败，但当方絮拉着他藏身在阴影里的时候，那两位工作人员仍旧没有注意到这层几乎没有无关人员踏足的场所里，真的还藏着两只因为求知欲和求生欲的“老鼠”。 虽然他们藏身的地方距离两个护士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方絮似乎清晰地听见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牙齿正在打颤的声音。 年长的护士斜着眼睛瞄了她一眼，不客气地对她说道：“真是没出息！就你这样还想从这儿出去？别到时候没几天就因为操作不当感染了病毒，最后落得和里面的这群家伙一样的下场。” 小护士身体又明显哆嗦了一下。 “他们都是感染的……”她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虚弱。 “也可以这么说，但也有部分送过来就神志不清的，毕竟现在外面病毒感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尤其是上城区，反而是下城区还好。”正说着，这位年长的护士却猛地转过身去，一拳头砸向还在哐哐响个不停的病房铁门：“妈//的狗//叫什么东西！今天就把你宰了！傻//逼//玩意儿！！！” “呜——！” 病房里面的人没有丝毫被吓到的感觉，还在嘶吼着说放他出去，反而是站在前辈身后那位小护士双腿打软，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兜满恐惧的惊呼引发了对方的不快，然后她也给自己一顿教训。 方絮透过绿植茂密的缝隙里看见那位年长护士一拳砸在铁门上留下的痕迹，除非眼瞎，否则谁都能看见那相当坚固的铁门上竟然留下了一个小型沙包大小的凹塘。 她隐秘地倒吸一口凉气，自觉按照数值来算，自己的【力量】也做不到像这样蛮横。 要是刚才那一拳是对人的头砸下去，恐怕再坚硬的头骨也会像脆弱的石膏四分五裂，里面的脑浆更是会像炸裂的西瓜四溅出来。 看着发完脾气对着病房臭骂一通的前辈，小护士感觉如果不是自己还靠着墙和小推车站，恐怕现在早就瘫坐在地上无法动弹。 发现对方赤红的双眼盯住自己，她甚至感觉眼泪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流下。 她原本来到这家口碑非常好的疗养院只是为了拿到叩响上城区大门的敲门砖，之前也隐隐听过流言说，这家疗养院病毒感染传播率其实也不低，但抱着就算传染也不一定就这倒霉是自己的想法，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把简历投到了这里。 也许是缘分，当时负责招聘的就是邱护士长和单院长，虽然都是常住上城区的贵人，可面试他们这些来自下城区出身的医生护士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与鄙视，他们有什么不懂的，还会单独详细地解释。 随后他们那批谈吐礼仪都比较好的人就被直接吸纳成为正式工，让那些只被评定为实习生的同期临时员工看得眼红不已。 然而当她真正进入这里才发现这儿的规矩严格到令人发指。 虽然衣食住行上的精致程度，对比她当年在下城区生活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可不知为何总是让她有种是被当猪喂养的错觉。 时刻不停的被监视感，即使面对粗鲁发狂的病患也必须保持的虚假微笑和服务态度，前后辈之前隐形的职场霸//凌，还有迫于不被淘汰的无休止加班和待命工作。 为了几年后能拿到前往上城区的通行证，这一切她原本都可以忍，她可以把一切不合理都用对未来的向往滤镜过滤成可以接受的程度。 但是被发配到这里来，再看到这样的场景，任何一个心理还算正常的人都会感到一种身不由己的崩溃感。 她想要放声嘶吼，放声哭喊，像那些走廊上其他病房里快要看不出人形的怪物一样，彻彻底底地抛弃自己的理智，依靠本能想要逃离这片令她感到窒息和痛苦的地狱囚笼。 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想要去上城区过上不需要依靠净化器就能呼吸新鲜空气，可以吃到除了营养液和菜梗以外的食物，能够穿上那些广告牌里才会出现的靓丽服饰与首饰，还有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体验除了劳作与烧杀抢掠以外的活动。 这些憧憬如同钓在驴前的胡萝卜，让她看得见却摸不着，可始终让她在筋疲力竭的时候不断再压榨自己再往前一步、又一步。 小护士勉强露出笑容，可声音还像她打颤的牙齿一样发抖。 “那我们，现在进去吗？” 情绪大起大落的年长护士看了她一眼，上一秒还像发狂的野兽朝着里面大吼，下一秒又恢复成说话刻薄的模样。 “哟？想开了？”她撩了一下头发：“这样也好，还减轻我的工作量，你要是好好干，别人总有一天会看见你的丰功伟绩的。” “今天要去收获'果实'，这件事相当重要，要是操作不当导致'果实'破损无法食用，估计护士长能把你的皮扒下来。” “刚才我已经示范过几个了，这次换你去实操一下。” “去吧。” 她下巴一抬，示意小护士往写着郑满这个名字的病房里走。 方絮看见她站在哐哐响个不停的病房门前几乎是快要落泪了，但还是咬碎了后槽牙也打开门推着金属的小推车往里走。 在用钥匙开门的那刻，方絮清楚地看见里面消瘦的如同一堆白骨支撑起来的皮囊疯了一样地试图往外冲去，但银光闪烁的铁链将他的四肢牢牢限制在这间病房门边的位置活动。 “电他。”年长的护士双手环胸，语气里带着见怪不怪的懒散：“要不然太能折腾，不好做接下来的步骤。” 但那位小护士明显不敢直接动手，似乎是看见护士的犹豫，里面的人仿佛看到了逃生的希望，挣扎得更加用力和激烈，连带着旁边病房里畸形的人也跟着一起哐哐撞着大门。 年长护士的脸色阴沉下来，等了几秒后，她一脚踹开小护士，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真他//妈是废//物！” 对待这些人她几乎没有任何的同理心，削瘦的身材看上去颇像方絮刻板印象里出演校园反派人物教导主任的模样，可她动手的时候要比那些教导主任凶狠太多，甚至会让怀疑她那胸膛里跳动的是否还是属于人类应当有的心脏，否则怎么能做出如此凶残至极的事情。 在里面的惨叫声传来之后，她对着靠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护士骂道：“就只会看了是吗？！过来干活！” 看着装满锋利金属手术刀具的小推车与那两位护士消失在紧闭的铁门里，方絮这次看向陈玄，低声说道：“要不要去看看？” “恐怕危险系数很大。”陈玄可观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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