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问过他为什么。 他当时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笑了笑。 那个笑容,轻蔑嘲讽。 此时想来,夏梦却明白了他那个笑容里的意思。 一首赞颂希望与荣光、公正与自由的赞歌, 由他们这些出生便被桎梏在深渊下、杀人如麻的怪物们唱来,何其讽刺。 此时此刻再听他唱, 夏梦只觉嘲讽拉满。 …… 夜幕降下。 来自深渊的狂欢开始了。 原本亮如白昼的城市灯火次第暗下来。 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片照亮天空的炽烈火海。 赫尔曼低低笑起来。 声音明快而愉悦。 夏梦嫌弃地看向他的背影:“你果然还是疯了。” 像是有那个大病。 这是一句冒犯感十足的陈述句, 像是法官的判词。 赫尔曼却没有感到被冒犯,他甚至愉悦地回看她, 笑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他摆动双臂的幅度更大, 闭上双眼,摇晃着脑袋, 无比享受般地轻喃着:“你我都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疯子,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也只有你配站在我身边。你看,今晚这场我等了二十多年的演出, 你是唯一的幸运观众。” 夏梦站在他身后,没说话。 赫尔曼睁开眼:“《仲夏夜之梦》。呵……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罢了。眼前这幕戏才是最适合我们俩的演出。你说是吗?” 夏梦心说,适不适合她还两说。 但确实是最适合他的。 眼前这样的场景,或许过去早已经在他脑海中上演过无数次。 夏梦闭了闭眼,然后轻声说:“是。” 这个局,他埋了近二十年。 现在,已经没人阻止得了他了。 黎昼来了也不行。 ……除了她。 …… 满城全是哨兵的哀嚎。 宛如瘟疫蔓延般。 黑塔里更是重灾区。 向导们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哨兵们一个个抱住脑袋,痛呼尖叫出声。 而此时,向导们本可以安抚哨兵的精神力已经不管用了。 黑塔内乱做一团。 不少哨兵被刺激得异能爆发,庞大的能量在黑塔内部碰撞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硝烟弥漫中,一名力大无穷的哨兵发出痛苦咆哮的同时,一拳重重砸在墙面上,墙体破碎的瞬间,那穿墙而过的拳头只距离躲藏在墙后的几名向导不过十几公分。 那些向导们都是向导中心的工作人员。 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打不过那些暴走的哨兵。 平日里,狂暴的哨兵会被其他哨兵蜂拥而上,如铁桶般围住,不会让分毫伤害波及向导们。 此时此刻,这些本该站在他们身前保护他们的哨兵,却成向导们的催命符。 没有人再上前去阻拦。 他们的存在本身,成了最致命的危险。 墙后的向导们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在逼近的拳头前,他们绝望地闭上眼。 下一秒,那第二下拳头却没有砸落下来。 他们之中,有人不抱希望地睁开眼,却发现那名哨兵额间冒出一枚赤红色的印记。 与此同时,他身体僵直着,双目无神地看向前方,宛如一名被无数丝线吊住的牵线木偶。 他们探头看去,发现那名身形壮硕的哨兵身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有人惊喜地喊道:“王队长!” 是王向屹。 王向屹此时情况也并不好,身上已然受了几处伤,右臂耷拉着,显然是脱臼了。 他抬手摸了一把不断溢出鲜血的唇角,朝那些人飞快道:“快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可是,这一路往下,又有哪一处是安全的? 与其在往下跑的路上被人发现,不如躲在这里,没准能拖到风暴过去的时刻。 众人面面相觑,心生胆怯。 王向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可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 哨兵对向导天生有着感知力。 狂暴的哨兵们,更是本能地将向导视为第一目标。 不管他们躲在哪里,都是没有用的。 王向屹来不及解释了,大吼一声:“快走!!!” 那些人一个激灵。 一个指令下达,他们刚要起身跑,其中一人忽然盯着王向屹身后,睁大眼睛叫道:“小心!!” 王向屹甚至来不及去分辨身后到底有什么。 下一瞬,就被一道水柱击中,重重地飞了出去。 “噗——”他倒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抬起眼,看到双目赤红的宁弈走过来。 他的队员,也暴走了。 王向屹抬手抹了一把嘴角。 他体内的精神力几近枯竭。 他的力量有限,同时只能控制住三名哨兵。 从楼上特勤中心下来的一路上,为了救人,他已经透支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他已经出不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宁弈一步步走向自己,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走!!!” 宁弈双瞳中亮起赤红的光。 这是哨兵陷入狂暴的标志之一。 此时此刻,他已然看不见,听不到。 他甚至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他只能遵循自己的本能——毁灭,毁灭一切。 长年来埋进体内的无数种子开始疯长,长出黑色的藤蔓,缠绕一切生机,绞杀一切意识。 宁弈的掌心里凝出一颗硕大的水球,手掌包裹在水球里,一寸寸伸向王向屹的喉咙,一寸寸淹没他。 下一秒,一道无形的力量隔空击中了他。 宁弈被击飞的同时,一道身影闪身出现,麻利地一把扛起了王向屹,然后迅速朝着下方而去。 王向屹喘息着睁开眼,勉强分辨出救了自己的人是谁。 是黎昼。 他气喘吁吁地摇头说:“黎昼……别救我了……” 说话的同时,更多的鲜血从嘴边淌下来。 黎昼咬着牙:“能救一个是一个。” 王向屹闭了闭眼:“没用了……事态这么发展下去,谁都已经阻止不了了。” 即便逃出黑塔又如何呢? 外面的狂暴的哨兵,只多不少。 黎昼单枪匹马,他又能保护得了几个人? 然而出乎王向屹意料的是,黎昼并没有将他往外送,而是将他带去了黑塔地下。 黑塔地下一共五层,最下面那一层,原本是专门用来关押暴走哨兵的地方。 那里四周布下了重重防御机制,再强的哨兵也无法冲破。 而此时,那里却成了唯一能保护向导们的地方。 黎昼将王向屹送到了地下五层。 罗寻非等几十名黑塔向导已经先一步被他送来了这里。 罗寻非匆匆上前一步,扶住身形摇晃的王向屹。 黎昼站在电梯井口,认真地看着他们,交代道:“进去之后就别出来了,里面的应急物资应该够你们用两周。” 王向屹匆匆抬手抓住他手臂,试图拦下他:“你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已经让检验科去查了,罪魁祸首很可能是我们多年来使用的向导素!这东西全球的哨兵都在用,现在外面的哨兵几乎全部已经被感染了!不光是北京,其他地方只怕也……” 黎昼:“我知道。” 他坚定地抬起眼:“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赫尔曼。只要找到他,或许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王向屹有些着急,心说就算找到赫尔曼只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引线已经被点燃了,接下来就算赫尔曼不做什么,早已经埋好的雷该炸还是会炸。 就像是一副绵延全球的多米诺骨牌。 第一张牌倒下后,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势不可挡了。 说到这里,王向屹难掩绝望地闭上眼睛。 回天乏术。 没人知道现在还能怎么做才能力挽狂澜。 只怕是黎昼……也做不到吧。 这么想着,他睁开眼,想再跟黎昼说点什么,却见眼前的电梯井内已经空了。 黎昼已经走了。 王向屹:“这小子!” 罗寻非看他一眼,安慰道:“你还是先别担心他了,他有分寸的。你有那心力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王向屹瞪眼,心里头的不得劲无处发泄,只好开始找茬:“你意思是我还不如他有分寸么?” 两人拌嘴惯了。 准确来说是王向屹与周启从前就是时常拌嘴的关系,罗寻非与周启是表兄弟,又经常一起出入,也少不了被拖下水,搅进嘴仗里。 罗寻非却没有接话的意思。 他扶着王向屹的肩膀,利落地一把将他脱臼的肩膀接了回去。 在王向屹猝不及防的闷哼中,罗寻非开口道:“你有功夫跟我吵架,不如想一想,为什么黎昼没事。” 王向屹:“什么叫黎昼没事,他一个S级能有——” 话说到一半,他忽地顿住,与罗寻非四目相对。 对啊,这个向导素对所有哨兵都奏效的话,为什么黎昼还能安然无恙?半点没受影响? 要说用向导素的次数,黎昼可完全不比其他人少。 甚至S级向导素的浓度还要高得多。 王向屹看向罗寻非,敏锐地从老友表情里嗅出一丝意味深长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罗寻非轻叹一声,说:“大概是夏梦。” 王向屹睁大眼:“夏梦?你是说……” 罗寻非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咱们,静观其变吧。” …… 罗寻非和王向屹,以及其他四十几名向导藏身在黑塔地下五层的隔离区里,等了整整三天。 三天时间里,信号全无。 完全没有外界的任何消息。 这还不是最折磨人的。 隔离区从第二天起就断了电,大约是因为这隔离设施设计之初本来就没考虑到作为避难所使用,电源设备都安装在外部,第二天就有哨兵闻着味而来,在外面撞击了很久。 黑暗中,向导们只能听着外面一下一下的撞击声,不知这隔离设施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 死亡的恐惧不断挑战着所有幸存者的神经。 到了第三日,便开始有人忍受不了黑暗与寂静了。 有人开始吵着要出去,不肯再坐以待毙。 王向屹与罗寻非压制了几次,后面实在压制不住,有人开始联合起来,试图开门。 门才刚打开的那一瞬,门缝外的海水瞬间倒灌进来。 有人尖叫起来:“怎么有海水!?” “是已经狂化的水系哨兵!” 尖叫声中,王向屹抓住罗寻非的手臂,皱眉说:“我……认识他的气息,是裴子凌。” 罗寻非:“你的队员?” 王向屹凝重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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