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怀疑过凌惜是在拿他当棋子,也没考虑过自己的下场。 只要少女说了,他便去做。 像是个只会贯彻主人命令的杀人机器。 冷冽的银色光芒划过蓝衣女人的咽喉,在空中留下镰刀形状的残影。 蓝衣女人的脖颈顿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一簇鲜血从伤口中窜出,猩红四溅,那把虚幻的镰刀也像是沾了血。 被剧痛刺激得惊醒,蓝衣女人睁开眼睛,暴凸的眼珠死死盯着程浮,两只手捂着脖颈,喉咙间发出破碎的气音。 “咳......咳......” 鲜血不断从两手的指缝间涌出,蓝衣女人无力地在床上扭动挣扎,像一条被丢在岸上的鱼。 凌惜不太喜欢看这种生命流逝的画面,尤其是死者还有求生欲、还在不甘心地挣扎。 她抿了抿唇,把头转向屋外。 程浮见死人见得太多了,内心毫无波动。 他无视了蓝衣女人的痛苦,来到床侧,用刀划开她的腹部,俨然把濒死的人当成了尸体来剖。 伴随着皮肉分离的声音,凌惜的声音也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 “即便蓝衣女人断气了,你也不会有事。” “其他玩家尚未意识到,其实地狱的补充说明,只是个文字陷阱。” “那段文字中,对蓝衣女人有两个称呼,一是'蓝衣NPC',二是'引路NPC'。” “地狱只说不允许我们攻击引路NPC,却没说不能攻击蓝衣NPC。” “蓝衣女人将我们带进山庄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引路NPC'的身份了。” “不必和我解释。”程浮垂着头,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我听你的就好,不需要知道这些。” 凌惜一怔,沉默下来。 直到一声细小却清脆的鸟鸣响起,二人才同时转过头,再度将注意力放回蓝衣女人身上。 蓝衣女人已经咽了气,她的头歪斜在枕头上,脖子缓慢地往外淌着血,两只被弄脏的手耷拉在身体两侧。 此刻,尸体胸膛上,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莫名其妙有了诡异的凸起。 那一处的肉上上下下起伏颤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 凌惜看到,尸体胸膛处绽出了一朵血花,花开渐盛,是里面的东西穿透了胸口。 她挑眉朝尸体走去,被程浮拦在了半路,“可能有危险,你退后一些,我来处理。” 凌惜轻轻拨开程浮的手,“放心,我心里有数。” 见向来贪生怕死、不愿冒险的少女这么说,程浮也不再拦着她。 他提起杀猪刀,用刀尖挑开尸体心脏处的布料,让那一块异常呈现在少女的眼前。 被血浸透的布料撕裂开来,反向翻倒,湿漉漉地黏在尸体的胸膛上,将下方的皮与肉完全暴露出来。 程浮垂下眼睫,看见尸体心口处有一个血洞,洞口差不多有一元硬币那么大。 一个毛茸茸的生物正在洞里活动着,它用尖尖的喙啄食着洞壁,将狭窄的洞口一点点拓宽。 等到血洞已经有婴儿拳头那么大时,那生物才终于能施展开来,将头探出洞口,露出头顶被血液濡湿、打成了几绺的红毛。 这正是被他赶尽杀绝的鸟。 程浮朝身边的凌惜看了一眼,见她未发出指令,便不着急对这只鸟动手,只握着手里的刀,随时待命。 鸟得以平安地从尸体的心口中钻出,跳到了胸膛上。 它比山庄里的其他鸟要小上一圈,全身的毛都被血染成了红色,成绺地挂在身上,显得羽毛稀疏。 从外形上来看,它像极了刚破壳的小鸡崽,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它可比小鸡崽强大得多,它完全不在意周围有两个大活人,淡定地用新生的鸟喙梳理起羽毛来。 就像刚破茧的蝴蝶,会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舒展翅膀,这只鸟的羽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变多、变蓬松。 沾在羽毛上的血液直接蒸发,鸟的头顶、背部、翅膀上的毛都变成了灰色。 只有它的胸脯,不但没有褪色,反而将血液吸收了进去,变成了刺目的鲜红色。 凌惜:“这种鸟叫入内雀,也叫人肉雀,是那边文化中的一种妖怪。” “这种鸟的蛋很小,人眼看不见。它以人为巢,会直接将蛋产在人心上。” “幼鸟孵化后,就以人的内脏为食,直到把人吃空,就发育到成熟了。” “这时,有些成鸟会直接飞出人体,继续以同样的方式繁衍;有些成鸟则会寄居在人的心脏,操控尸身,伪装成人类生活。” 注视着凌惜说话时自信的神情,程浮微微翘起唇角,“你应该不是现在才知道的吧?” 程浮的话语中没有质问之意,凌惜回答得也坦然。 凌惜:“没错,我发现山庄里只有这一种鸟时,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后来,托你的福,我又获得了鸟巢的提示,就更加确定了。” 程浮回忆起樱花树上的鸟巢。 空空如也的巢,没有鸟蛋,没有幼鸟。 凌惜:“侍女杏子曾对我说,这些鸟是福子小姐的宠物。” “我想她真正的意思是,它们才是福子小姐的仆人。” 程浮思索片刻,明白了什么,“你知道这些鸟在监视我们,所以才让我动手?” 谈话间,那只被两人忽略的鸟,已经舒展完了羽毛。 它扑扇着翅膀飞到半空中,就要从两人之间穿过,朝门口飞去。 程浮看都没看,随便一抬手,就将快速掠过的鸟截在了半路。 他拧瓶盖似的拧断了鸟头,将鸟尸丢在已经变凉的女尸身边。 凌惜:“想法一直是有的,但我真正敢让你动手,是在看见了那些死鸟以后。” 凌惜没有关注程浮的动作,继续道:“在那之前,我不敢保证,杀掉这些鸟,会不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杀掉福子小姐的妖怪仆从,或许会招来灾祸,但这灾祸大概率只针对动手的玩家,不会波及到别人。 程浮就从少女这一句不经意的话中,品出了一丝隐秘的甜来。 一瞬间,他的瞳孔微微扩张,嘴角也不受控制地颤动,想要向上扬起。 “我去拿钥匙给你。”程浮抬手遮住冲向凌惜那边的耳朵,匆匆来到蓝衣女人的尸身旁。 凌惜则抱着胳膊慢悠悠往外走,不一会儿,就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程浮:“这个你拿着。” 两人已经走到了屋外,程浮来到凌惜的身侧,把拿到的东西交给她。 凌惜向旁边伸出手,等着拿钥匙,掌心接触到的却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布料。 她心中一惊,立刻偏过头,只见她的手掌上托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偶。 人偶虽小,却十分精致,每个细节都处理得十分到位。 它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轮廓处勾出一圈美丽的光晕,是特殊人偶的证明。 凌惜:“你......” 程浮:“这个人偶是我从蓝衣女人的腹中发现的,你放心,我手上没有伤口,它还没认主。” 凌惜当然知道,听到程浮这么说,她眼里的情绪更复杂了。 凌惜:“我说过的吧,人偶也许有特殊功能,说不定,这场游戏到最后,只有拥有人偶的玩家才能活下来。” “你的话我当然记得。”程浮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大门钥匙交给了凌惜。 他不以为意道:“所以才更要给你啊,我没把握一定能再找到一个人偶了。” 真是个蠢货。 凌惜抿抿唇,没再说什么,默默抱着人偶朝前走。 程浮:“怎么还不让人偶认主?” 程浮与凌惜并肩而行,他看着沉默的、好像心事重重的少女,放轻了声音,“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这么轻易死。” 凌惜:“这你可就想多了。” 凌惜抱紧了怀里的人偶,一副不肯撒手的样子,“我不立刻收服人偶,是怕其他玩家被提示惊醒,耽误我们上山。” 程浮闻言,轻声笑了笑,“凌惜,我和你们这些玩家不同。我就算死了,下场也不过就是回到从前而已。” 凌惜垂眸瞧着怀中的人偶。 这个人偶明明是从尸体腹中取出的,身上却没有一点鲜血或粘液。 程浮在把人偶交到她手中之前,还特意将人偶擦拭干净了。 一反常态,凌惜没有呛程浮一句“自作多情”,也没有叫他闭嘴,默默等着他的下文。 程浮:“玩家死亡后,会进入真正的惩罚地狱,被粉碎灵魂,榨出最后的能量。” “这些能量其中一部分的去向,就是被用来制造Boss。” “所以,地狱将我粉碎,再造出一个新的'我'来,没有意义。” “地狱保留着我的副本,如果我死了,它直接消除我的记忆,抹掉我想离开的想法,将我放回去就好了。” “格式化啊。”凌惜皱眉,“那你不还是死了吗?” 凌惜本是不能独立存在的副人格,对她来说,如果没有了性格与记忆,她和死了也没区别。 程浮:“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真正想向你传达的是……” 程浮以手抵唇轻咳了两声,嗓音中带了些笑意,“我并不怕死,所以,我为了活下去而背叛你的可能性很小,与其他玩家相比,微乎其微。”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山庄大门前。 凌惜拿出钥匙,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大门,迈出山庄,沿着石板路朝山上走去。 通往山上的路甚少有人走,两边的植物长年无人修剪,枝叶都蔓延到了路上。 凌惜:“你这话说得太早了。” 凌惜拨开眼前的树叶,淡淡道:“你就算想再一次发组队邀请给我,也得等通关这局游戏后再说,先想想怎么活下来吧。” 程浮没有再说什么,默默为凌惜拨开挡路的枝叶。 一路上,凌惜经过了好几个红色鸟居。 她的体力比最开始好些了,但不多。每经过一个鸟居,她就得停下来,扶着柱子休息片刻。 就这么走走停停,等爬到山顶时,凌惜的模样居然还算得上从容得体。 比她在程浮的副本里爬大雪山时,不知道好了多少。 凌惜微微喘着气,想到这里,白了身边的程浮一眼。 程浮动作一顿,想要去扶少女的手抬到半空中,化为了朝前一指,“那里就是神庙了。” 凌惜抬眸看去,视野之中,是一座破败不堪的神庙。 神庙正前方有一口古井,井口边缘和附近的地上,满是灰尘与被风卷过来的落叶,看上去萧索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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