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桑迟和阿德里安回答,她急急表态:“无论需要什么样的配合,我都会认真做!” 阿德里安置若罔闻。 女子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想要证明真诚,最好双方视线有交汇。 只是她不敢对上阿德里安的眼睛。 她很勉强地维持唇角上翘的弧度,看向站在阿德里安侧后方的桑迟,眼神流露出几分鲜明的恳求。 桑迟怔了怔,懵懂领悟到她在向自己求助。 可她根本不熟悉问诊,走来这一路上,阿德里安没和她说具体要做什么。 她回答不出来,抿起唇有些窘迫。 为了不让女子的询问落空,只得晃了晃阿德里安的手,求助他给出答复,然后说下去。 阿德里安把旁边桌屉拉开,拿出记录板和水笔递给她,语气温和地说,“我来问,迟迟帮我记一记,好吗?” 记录板上的表格分类很明确,需要填写的姓名、性别、心率这些都标出来了,她根据回答一项项填满就好了。 不算是难完成的工作,因而她欣然点头同意。 阿德里安便要家属们各自回到陪护的病患身边。 这个房间的三名病患是两男一女。 厚重的棉被遮挡住了他们大部分身躯,露出来的头颅都剔干净了头发、眉毛,看起来光秃秃的。 不一样的脸上是同样空洞的表情,像是只剩下空壳般的身躯,灵魂都被抽干了。 桑迟有点怵他们这副模样,匆匆扫过他们一眼,便不敢再多看,专注听阿德里安的问话以及他们机械性的回答。 每问询完一个病患,都需要把填写好的表格给阿德里安看一看,继而交给相应的家属核对。 先前请求过桑迟回答的女子是中间床男病患的家属,她接过表格,兑现说要自己配合的话,仔细看了看。 桑迟的字体幼圆,笔触很软,每一个字都像是没有棱角的小奶糕,出现在核对病情状况的表格上不太搭配。 字如其人,心性柔软的小美人也不适合当需要参与屠戮玩家的护士。 女子看完了全部,视线重新移回姓名那一栏,反复流连,似乎很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交上一份有错误的表格,桑迟或许会被惩罚。 她希望回报桑迟方才解围的举动,考虑片刻,还是开口道:“护士小姐,你写的这个名字……” 阿德里安在她说完之前,打断她,问:“有什么问题吗?” 的确有问题——男患者的姓氏比较生僻,是单一个“解”字,放在姓氏中与“谢”同音。 桑迟就以为男患者姓谢,把姓名写错了。 然而阿德里安不认为她会错。 他用简单的质疑阻住女子继续说话,潜伏的菌丝趁桑迟注意力在他们的对话中,无声无息钻进每张病床旁边墙壁上的患者信息公示牌里。 那里原本写有“解”姓男人的名字和年龄,分配作为病患搭档的女子就是从公示牌了解到病患的信息。 现在不一样了。 原本构成“解”字的墨痕像是被凭空出现的隐形橡皮擦擦除,然后重新构成桑迟填在表格上的“谢”字。 以后在这个小世界,都只会有姓“谢”的男病患了。 “我写的名字怎么了吗?”桑迟顺着女子傻傻凝望的方向,看到公示牌上和自己写法无异的名字,不解地蹙起眉。 女子不想自己像是公示牌一样被阿德里安变化,没再多说话。 桑迟顺利记录完,可惜不太懂表格上的专业术语和数字意味着什么,不太专业却担忧地小声问:“他们病得很严重吗?”
第78章 病得严重? 阿德里安神情微滞,颇为意外桑迟会这么问。 怎么会呢,他特意选出来的病房,房间内的病患都是接近“痊愈”状态的人。 等等——医院里对痊愈的定义似乎和普通情况不太一样。 阿德里安看向病床上病患们槁木般随时可能腐朽的模样,判断出他们在人类概念中的确该是病入膏肓,意识到自己出了纰漏,短暂斟酌要不要顺着重病这个概念说谎。 想来,以桑迟全心全意信赖他的状态,无论他说什么话,都能取信她。 可为这种事向她说谎不值得。 设计搞出病患“痊愈”这一出的又不是他,没必要他来费心思刻意掩饰。 因此阿德里安即刻拿定主意,很随便地把一桩玩家们百般探究不得知的隐秘当作解释讲给桑迟听:“不,拖累他们灵魂的沉重躯壳快全剥离下来了,他们不久就可以自行出院。” 自从领悟到阿德里安警告一直垂头不语的女子听到这一句,悚然一惊,向前踏出一步。 包括她在内,房间里所有玩家一时间都顾不上压迫在心头的恐惧,渴求地看向他们的方向,试图得到更多信息。 病患出院是去哪里呢? 是幸运地回到系统安排的个人空间,还是不幸地去往医院外不知存在怎样危险的暗影中? 当然,玩家们内心深处还隐隐期待离开这个特殊的小世界,有可能回到现实世界去。 从病患现在的状态看,他们接受的治疗肯定惨无人道。 未必人人都能在治疗过程中保持□□和精神不崩溃,但如果坚持到最后,能顺利离开无限世界,玩家们大约都会动心赌一把。 毕竟他们在这里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足以致命的危险了。 可是阿德里安虽然看出他们的想法,但并不在意,只会为桑迟解惑。 而笨笨的小美人没注意到他们无声的期待,正低着头纠结自己是不是弄错了痊愈的定义。 身体生病了,不应该把身体养好,而是把坏掉的身体剥离丢掉吗? 有点怪。 不过病人能痊愈出院,总归是一个好消息。 桑迟放弃深思,回归作为护士的本职工作。抬眸看向病人的家属们,准备措辞恭喜他们。 可没来及端起笑容,就发现他们都沉默地紧盯着自己看。 莫名其妙成为被瞩目的焦点,小美人不解又难以适应。 将要出口的生疏恭喜尽数咽了回来,她瑟缩着肩膀,可怜地倚靠向阿德里安,不确定地问:“我......我说错话或者做错事了吗?” “不,和迟迟没关系,只是他们习惯了欺软怕硬、得寸进尺。” 阿德里安温和地给面前这些不知足的玩家低下的评价,顺势圈住她的腰,把她拢得离自己更近。 桑迟提问之前,他斟酌了一会儿要不要为了终结玩家们恼人的注视,直接而彻底地剥夺他们的眼睛器官。 感受到她小脑袋靠向自己手臂的轻轻一撞,看到她小脸上的惊惶,到底还是因她的胆怯,决定选择更加隐蔽不易被她发觉的方案。 他借他们脑内菌丝命令他们尽数低下头,不准看也不准说,安分当戏份不多的演员,准备带她离开病房,结束这一次问诊。 然而玩家们窥出他对桑迟的重视,都不想错失这次难得了解医院内情的机会。 且阿德里安为了让他们保持一定自主性,下达的精神命令不够深刻。 因此,一名玩家硬是使用了能抗衡精神命令的道具,挤出一句话,挽留桑迟的脚步:“护士小姐,能向我们具体讲讲出院的情况吗?” 他的话说到后半句,强行抵制菌丝的后果开始显现。 血丝攀满眼白,呼吸间也尽是血腥气,很艰难才把话说完。 更雪上加霜的是阿德里安看了他一眼。 阿德里安没把玩家们放在眼里,没有伤害或杀死他们的想法,可可玩家的悖逆行为应该得到了相应的惩治。 瞬息间,提问者的舌头与口腔被共生在他体内的菌丝缝合,舌头没法再弯曲或抬起, 不疼,可是在他尝试再度说话时,感受不到舌头的存在了。 舌头和口腔内其他软肉完全融为一体,像是他先天就没有舌头,再努力也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两个无意义的音节。 幸而该说的话已经说出来了。 如果能顺利离开无限世界,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个缺陷不会被一齐带回去。 而如果一直得在无限世界中想办法活命,是不是哑巴区别不大。 他们把希望放在桑迟身上。 正如他们所期待的,漂亮的小美人很有礼貌,被问到问题会努力给出答案,被请求时下意识点了头答应。 在桑迟想来,家属们想要向护士了解病人出院的详情,合情合理。 只是她不知道出院的流程。 本以为可以帮上忙,结果除了做些记录外,其他都需要向阿德里安求助,她实在不是个称职的小护士。 她蹙起眉,咬住自己的下唇,娇嫩的唇瓣上留下圆钝的齿痕。 在愧疚反省的同时,桑迟没有第一时间请求阿德里安帮助自己回答。 倒是阿德里安敏锐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得低落,面颊侧贴至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他主动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抱歉,是我没来得及给你做好入职培训,现在弥补可以吗?” 阿德里安并不在意玩家试图参透医院的隐秘。 毕竟他之所以在这里当医生,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因为在等待桑迟的同时太过无所事事,才被约书亚强制安排工作,没太认同这个身份。 就算玩家们想出办法逃出甚至摧毁医院这个小世界,也只能说明约书亚无能。 只要不会波及到心爱的小美人,就与他无关,他不会插手阻止。 于是在桑迟微微颔首后,他坦然分享自己所知晓地事:“出院意味着病人们被净化成纯白的灵魂,前往其他小世界,开启他们各自或短暂或漫长、或精彩或无聊的一生。然后在他们再度无药可救的时候,会重新坠入医院就医——除此之外,病患没有其他结局。” 按照制定好的规则,已经陷入轮回中的人无法脱离。 不过整个轮回的过程颇为复杂,他难以向桑迟描述清楚。 阿德里安尝试在自己所知的人类知识中,寻找相关例子形容给桑迟听:“这里和生死轮回的中转站很像,无论哪个国度的神话传说里,应该都有类似的地方,迟迟听说过的吧。” 桑迟点头,她的确听丹用嘲讽的口吻讲过。 只是相关的神话传说都被丹评价说不真实,比起童话美好结局更荒谬。 她记得丹说,恶人下地狱、善人上天堂,或者行恶者被施以刀山火海之刑这类故事,多半是受害者生时无法报仇雪恨,因而期待死后施暴者得到惩治。 要不然就是规则制定者用以引导群众恐惧死后被清算,进而选择弃恶扬善的手段。 桑迟从前虽然听不太懂,但现在尝试把医院的情况和自己听过的故事对照起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员工身份或许等同冥府中的神或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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