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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剔骨分肉声中，圆桌前的玩家无一例外，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人鱼……是玩家？ 林偌原本别过了眼神，听见这一声通报，不由得朝圆桌中央看过去。这一眼，他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时隔多年后，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起这一幕。 雪白的躯体和淡蓝的水液在他眼前分崩离析，仿佛一幅地底的艳丽古画暴露在空气中，片片剥落，色泽尽褪，显露出枯黄颓败的内里。 黄黑的外皮，凝黑的红色，肥硕且水肿。 分明是溺死在水里的中年男人。 厨师眼里有精光跳跃，她手起刀落，她熟悉构造，她毫不手软，她溅满血污。 一碟又一碟分好的血肉放上传送带。 “他不是人吗？血居然是蓝色的……他到底是谁？” 短发女生说着，有些不忍，只看一眼就埋下头。桌前的玩家神色各异，清新的蓝很好地冲淡了残忍带来的冲击，不至于太过惊恐。 顾知唯猜测这只人鱼就是中年男人。 这是他迟来的死亡通报。 短发女生的反应耐人寻味。她看样子是知道甚至参与了中年男人之死的，现在面对着“人鱼”，反而茫然起来。 矛盾。她的一举一动在顾知唯眼中都有这个特质。 此时此刻，桌上状若癫狂的厨师和大快朵颐的导游倒是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了，把脑袋埋着活像鸵鸟的短发女生成了她重点观察的对象。 被短发挡住的脸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呢…… 顾知唯看不透她，这一点给顾知唯带来的刺激是极具诱惑力的，短发女生是复杂的，她戴着面具，遮遮掩掩。 如果说杀中年男人的主力是她，那就太……太棒了。顾知唯心想。 好想撕开面具看看。 想知道她在隐瞒什么。 “哐当！” 身侧发出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倒下去了。 顾知唯偏过头，聚光灯照射下，桌外的一切都沉在阴影里，左手抵在额前，她才依稀看出是一个抽搐的人形。 现在大家连腰部都动不了，很难想象这个人是怎么连人带椅翻倒的。虽然现在都知道了人鱼是玩家，但这场面称不上血腥，厨师就像在切奇怪的果冻……谁的心理素质那么差？ 连林偌都不如——林偌人呢？ 顾知唯猛地转头，自己左边坐的人是双马尾女生，那右边这个倒在地上的人是——见鬼，这个人就是林偌！ “林偌？” 听见她的声音，地上的人影伸手握住她的脚踝，竭力把自己拽过去，顾知唯忽然感觉到小腿上贴着柔软的东西，用手一摸，抓了满手头发。
第35章 掌心里沾着冷汗,顾知唯意识到他的状态不对，忙问厨师：“什么时候把我们放开？” 厨师拍桌：“你们还没吃人鱼肉呢！” “规则只说就餐，没有要求必须吃人鱼肉, 我们都已经吃过刺身了，”顾知唯拔高了音量, “现在结束就餐, 放开我。” “急什么？”导游从半透明的肉中抬起头，蓝色的液体随着他嘴部的动作滴落, “吃完再走……” “啪嗒、啪嗒、啪嗒！” 他话未说完,顾知唯猛地一扬手，把传送带上盛着人鱼肉的盘子尽数扫下去，惊得导游嘴角的淡蓝色水液都颤了颤。 “你、你！”他气急败坏地打了一个响指,聚光灯熄灭,餐厅里暖黄的顶灯开启，座椅上的禁制解除。导游急忙起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人鱼肉,甚至都顾不上其他的了。 顾知唯得以看清楚林偌目前的状况。 他两只手抱着她的小腿,脑袋紧紧贴着她,蜷缩起身体，抖个不停。 一旁的双马尾女生蹲下来：“他怎么了？” “……不知道。” 当务之急是先带他离开这儿，林偌变成这样毫无疑问是与人鱼有关。 顾知唯一手抄着他膝弯,一手搂着后背把人抱起来,踹开挡路的椅子向往冲出去。 把林偌放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顾知唯蹲着按住他的脑袋。嘴唇惨白,额头冷汗直流，身体不自觉抽搐，她翻开他的眼睑，在自然光线下,瞳孔散大，对光照的反应极其迟钝。 他的精神受到了很严重的刺激。 顾知唯暼了一眼生命值，是满格。 万幸，尽管林偌表现出来的模样好像随时会昏厥，但没有生命危险。 耳畔的呼吸声异常急促，似乎是用鼻子吸不到足够的氧气，林偌张开嘴，“嗬嗬”地吸气，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喘不上气了。 顾知唯抬手覆在他胸膛上，“林偌，听我说——深呼吸，感受到我的手了吗？” “我的手放在你胸口，你慢慢地吸气，我会把手抬起来，你能跟上么？” 她说着，虚虚抬起手，林偌想用手去抓，被顾知唯制止，他睁眼就是重叠模糊的影子，看不见她在哪儿，只能尽力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去够她的手。 “很好，”顾知唯停顿几秒后手上用力，压他下去，“把气吐出来。” 半柔软的胸膛在她手下轻颤，他想要她的触碰，被这双忽上忽下的手引导着深呼吸。 重复几次后，林偌的呼吸才平复下来。 他总算看清了顾知唯的脸，用沙哑的声音对她说话，唇瓣开开合合，可顾知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她便凑近了来听，突然颈间环绕上一圈手臂，温热的吐息扑上来。 林偌埋首在她肩窝，活脱脱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他不管不顾地用嘴唇去蹭她的锁骨、脖颈，泛起细微的痒意，顾知唯赶紧扣住他的脑袋。 “呃……”双马尾女生急忙跑开，“我去旁边站会儿！” “顾知唯……” 他的语调里带着哭腔，又有点撒娇的意味。 “你怎么回事？” “我很怕……我看见她在分尸……”他搂她搂得更加紧了，“你抱抱我。” “我腿蹲麻了。先松手，我要起来。” 林偌不放手，顾知唯掐着他腰把人带起来，这人浑身脱力似的朝她怀里倒，她只得坐在长椅上揽着他。 “你看到的是尸体？” “……是的，是那个中年大叔的，”他小声抗议，“我们不要说这个了，我害怕。” 他的身体微微发颤，顾知唯双手捧起他的脸，林偌那双饱含湿意的眼眸缓缓合上，几滴眼泪浸润了掌心。 泪水流淌过的地方，都很舒服。她的手掌是久旱的沙漠，而他慷慨降下甘霖。 她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激灵。 顾知唯的反应无形中给林偌传达出鼓励的意味。他沉着眼眸，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细细亲她突起的腕骨，翻过来亲柔软的手掌，濡湿的舌尖沿着掌纹描摹，顺着指腹一层薄茧吻到指尖，再张口含住。 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她。 湿润的触感仿佛像在头脑中过电一般，顾知唯的呼吸陡然加重，她不明白原本收敛的林偌怎么就毫无顾忌起来。眼下他的状态不对，可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渴水的DEBUFF真可怕。 她的指尖无意中搅动了几下，猛然回过神来，急忙抽出去，带起一根银丝。 大脑“嗡”的一声响，顾知唯眼睁睁看着林偌在下唇上舔了一口。 他的眼神专注停留在她嘴唇上，就像见了糖果的小孩儿似的。 “……够了，”顾知唯虚虚掐住他的脖子，“林偌，你SAN值多少？” “想亲。”他流着眼泪说道。 不用问她也知道下50了。 “不行。” 闻言，林偌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为什么不行？” “……” 顾知唯瞟了一眼站在远处围观的四人。 “起来，该走了。”她无情地起身，把林偌一并拽起来站好。 他黏黏糊糊靠着她，像是只能看见她一个人，丝毫注意不到周围人的目光。林偌走路的时候，三分注意力放在脚下，剩下的七分全交在顾知唯脸上。如果她碰巧将视线对过去，林偌就连路也不看了，漆黑的瞳孔里满满当当都是她，嘴角两端弯起来像猫猫嘴。 仿佛在说：摸摸我的头吧，亲我也没有关系的。 顾知唯心说我当初也只是晕了一阵而已啊。 怎么他就能变成这副模样？ 导游从餐厅里出来时，一脸餍足，他视线落在顾知唯身上，狠狠剜了她一眼，开口说道：“下一站是标本馆。” 标本馆，意味着不用下水。几乎所有玩家都松了一口气。 顾知唯心道完了，管理员012真会给她整活，这个DEBUFF到目前为止就没有给她带来过任何便利，全是难忍的体验。 她看了一眼喷泉，默默站进去淋了一身。 林偌也跟着站进去，好奇地问她：“原来你喜欢这样吗？” 顾知唯单手把人拉出来：“你想多了。” “那你喜欢什么？”他不依不饶。 哪有人会如此直白地问问题啊！顾知唯心想，我要是说我喜欢小狗，你能原地变成一只萨摩耶么？ SAN值降下50的林偌选择性忽略掉关于游戏的一切，他不关心自己身处何处，不在乎会不会遇到危险，只是一味缠着顾知唯打听她的喜好，同时还对双马尾女生展露出强烈的排斥意味。 “你，不许挨着她。” 林偌用凶狠的眼神去瞪试图靠近顾知唯的女生。 “他……”顾知唯想了想，解释道：“他被吓傻了，你别理他。” 她转头就狠狠拧了一把林偌的胳膊，“闭嘴，乖乖跟着我。” “要牵手。” “……” 他还真是什么要求都敢提。
第36章 标本馆坐落在休息区的一角,是一栋三层的展馆，从外面看正常，但踏进去后,顾知唯差点被蓝光晃瞎了眼——展馆内所有的灯源都是蓝光，从天花板的顶灯到墙壁镶嵌的灯带,馆内的标本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滴——” 展馆的大门关上了。 “各位游客注意,展馆参观时间为两个小时，”导游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照着上面的字念起来, “蓝色灯光区域为普通标本，白色灯光区域为特殊标本，遇到潮湿的标本请绕行……唉,字真多,你们自己看吧。” 他随手将纸条拍在一旁的玻璃展柜上。 【全体玩家触发游戏：海洋生物标本大揭秘，请玩家将“标本展馆探索值”推进至百分百】 没有规定时限。顾知唯正要问导游, 却发现这人原地消失了。 又是这样……她攥紧了手。 “疼疼疼！”林偌被她捏得生疼,光顾着喊,手却很顽强地不动。 六个人脑袋凑到一块儿，短发女生举起了纸条念道：“展馆内没有独角鲸标本……诶，这个'没'字被打了个叉。一楼的楼梯只能通向三楼,二楼展区暂未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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