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未发,他也只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去装热水。 脚步错过的时间里,他们一个装作在认真看烟花,一个偷偷转身,举起手机为她拍了张漂亮的照片。 等黎锡然回来时,她手里的仙女棒已经燃放结束,只剩下一支黑黢黢的小棍。 看到他脚尖出现在木质台阶上,那根小棍也应声落地。 “可惜老板说只剩下这一支了,你喜欢的话,回沪...” “我不喜欢。” 她快速将话打断,黎锡然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拧开保温杯盖,为她晾凉水。 尚禧暖拼命地想要忽略他在身边,就抬眸去看依旧在燃放的烟花。 心想也不知道这个冤大头又花了多少钱。 “吃药吧。” 吃完药的功夫,眼前炫目的烟花也落下了帷幕。 天际再次回归繁星满天,人群也逐渐开始散去。 他们四人也拍够照片回来了,正给她看各自在烟花前拍的视频。 大小姐眼中是说不出的艳羡,“真好看。” “我们准备再去那个湖边拍些夜景,回来咱们就唱歌!” “那你们注意安全!” “黎董,一起?”江向琢叫道。 “不了,我陪着她。” 尚禧暖这次脸上连变化的情绪也没有,只继续捧着空瓶盖。 “还要再喝点水吗?” “不用。” 从前两人单独相处,都是她时时黏在他身边,如今倒写满了尴尬。 “我刚刚给你拍了张拿仙女棒的照片,要发给你吗?” “不用,你删了吧。” 她已经将他的全部联系方式都尽数删除拉黑,就是想擅自发给她,都没有机会。 黎锡然也不再继续搭话,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直等到四人再次回来,开始布置露天KTV。 营地给他们单独送来特调鸡尾酒,看几人惊喜的样子,应该又是黎锡然搞的。 也是难得他一个公司大老板,鞍前马后为他们营造气氛。 “感谢黎董的酒!”江向琢号称酒吧小王子,最会热场,“以前都是我请别人喝酒,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酒喝。” “黎董,第一首歌,我一定给你!” 黎锡然也不谦虚退让,直接上前接过话筒。 他身上好像具有十分包容的气质,和怎样的人群在一起,就能快速融入怎样的氛围。 阮颂宜低声凑到乔曦耳边,“我以前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黎锡然在一起玩。” 他那样的人,似乎就只该在金融新闻,财经周报抑或是商业精英谈判峰会上出现。 乔曦也压低声音回,“爱让人,甘愿折腰称臣。” 当《情非得已》的前奏一响起,除去喻嘉樾,其余三人都退到尚禧暖身后,悄悄朝着黎锡然竖大拇指。 欢快的歌曲风格与节奏,从黎锡然口中唱出,是另外一种感觉。 他嗓音低沉,带了些哑腔,气息又沉又稳。每句歌词从胸腔发出,就显得更加温柔。 他唱:“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 像是在回应,初见时,不单只有尚禧暖心中泛起涟漪。 纵使成熟稳重如他,也会情非得已。 而整首歌高.潮时的变奏,黎锡然向前迈了一步,就站在与她平行的直线上。 他那双含着琉璃般的眸子,在漫天星空的映衬下,眼底是汹涌流淌的爱意。 就直勾勾地,与她四目相对,唱道:“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尚禧暖难得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就平静地感受着他此刻眼神中的深情款款。 这歌选得应景,像告白,像解释。 像是将从前所有的情非得已,都通过一首歌的歌词,全部唱给她听。 尚禧暖抿唇,对着他粲然一笑,“江老板,给我话筒。” 不是会唱歌吗? 不是会借歌抒情吗? 她也会。 “完了,大小姐唱《小半》。” 轻柔舒缓的吉他伴奏,短平快地直接进入到歌词部分。 就像她迫不及待诉述的心情,“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地暗自喜欢,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试探说晚安多空泛又心酸。” 尚禧暖的声音又轻又柔,几句歌词就像是对黎锡然的温柔控诉。 而这些都是她刚开始认识他时会做的事。甚至有些习惯,时至今日,还常有发生。 会忍不住地去看他,听到他的名字,心脏都是雀跃的。 “低头呢喃,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空空留遗憾多难堪,又为难。释然,慵懒,尽欢,时间风干后你我再无关。” 情绪正浓郁时,尚禧暖抬手,按下了音乐暂停键。 而这首歌的歌词基本就是她这些年的暗恋心境——久而不得。 她喜欢,接近,揣测,害羞,偏执。 然后心冷,放手。 她看向黎锡然的眼神,坚定又哀伤。 仿佛带着必然的决心,将这些年所有的爱意,都剖开袒露。 埋怨也好,控诉也罢。 此刻都化作释然一笑,她重复歌词道。 “时间风干后,你我再无关。” 唱完最后一句,她将话筒丢在桌上。 说了句“我困了,先回去睡觉了”后,便控制着电动轮椅离开。 谁知这时,黎锡然直接迈大步朝她走去。 男人手臂肌肉伴随着血管虬结而起,牢牢握住了轮椅后面的推把。 感受到阻力,尚禧暖回头,“黎锡然,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而再看黎锡然,他整个眼眶都是通红的。 就居高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逐字逐句回:“对!我没有听懂!” 下一刻,黎锡然直接将她从轮椅上抱起。 阔步流星的,朝着他的帐篷走去。 感受到强大气场的侵略,尚禧暖整个背脊都挺直了,怒目圆睁地,骂道:“你干什么!” 黎锡然脚步不停,眸底是熊燃的火光。 连就声音,都压抑着低沉翻腾的危险气息,“我们两个单独,安静的。你来讲讲,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第14章 银碗盛雪 ◎我们之间,绝不会仅限于此。◎ 尚禧暖被黎锡然桎梏于怀中, 因着连日的候机赶行程,早已疲惫的人只有用那双琉璃眸子死死瞪他的余力。 虽是无声的反抗, 但尚禧暖瞳底那如盛满清冷寒泉的眸光, 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将黎锡然冰灼得浑身寒凉。 本默默守在她身边的喻嘉樾见状随即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身前,拦住了黎锡然的路。 “放开她。”喻嘉樾声音压得极低, 与往常完全两个模样。 “你还没有资格要求我。”黎锡然居高,护着怀中的尚禧暖撤了一步。 两个男人, 虽然剑拔弩张, 但还不忘顾忌尚禧暖身体, 只是僵持着脚步,谁也没起争执去抢她。 但四目相对时, 沙漠仿佛又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处处都是刺鼻的火药味。 其他三人见势不对,也齐齐跟了过去。 最后僵持是被尚禧暖咳嗽不止打断的, 本就虚弱的人, 于夜色里,更是面色苍白到空洞脆弱。 乔曦拉住喻嘉樾,调和道:“就给他们一个好好谈谈的机会吧,也给暖暖一个选择的机会。” 黎锡然这次没再停留脚步, 直接抱着她穿过人群, 去向他的帐篷内。 唯有两人的密闭空间, 黎锡然先是温柔将她放在气垫床上。 刚刚还充满压迫愤怒的双眸, 此时已溢满温柔意。 只是大小姐憋了一肚子气,刚刚坐稳, 看向他的瞬间, 抬手便是响亮的一耳光。 “黎锡然, 你混蛋!” 她几乎是愤怒到了极点,那一记耳光更是调动了全身的力气。 满是镶嵌珍珠、钻石的美甲,毫不留情地在他颊侧留下一道血痕,正密密麻麻冒着血珠。 黎锡然吃痛,眼梢却是无有变化的温柔。 他握住那只染了血的手,撩起一侧衣摆,仔仔细细地给她擦干净。 “手疼不疼?”黎锡然单膝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她,瞳孔内布满了鲜红血丝。 咫尺的温柔,眼底却又满带着病娇的偏执。 “黎锡然,以你的智商,不至于听不懂我刚刚说的话吧?”伤心欲绝的大小姐,话语里满是绝情的味道,“那我就再用大白话和你说一遍。” “我们之间,往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有且只有相逢陌路。” “暖暖。”黎锡然摇头,话音满是哽咽地气音,“我求你冷静地听我讲一次好不好。” 尚禧暖少有的,以在两人感情局势中的高位者姿态俯看他。 曾经的黎锡然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一场声势盛大的美梦。他驻足于她最好的年华,以绝对的意气风发,坦然无畏成为她少女时代最鼎沸的人间。 纵使所有霓虹缤纷,人潮汹涌,都不抵他温柔唤一声她姓名。甚至只需要站在她面前,就足够抵消她所有的怒气。 “晚了。”她淡淡吐出两个字,但又足以杀人诛心。 她曾经等了黎锡然半个月,希望等来一个答案。 最后却是他人对自己满是批判性地否认。 骄纵大小姐的择偶选择,不该是成熟内敛的精明商人。 她要不计后果地偏爱,而不是步步彳亍,招招犹疑。 黎锡然握着她的手,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又生怕使多一分力气弄疼她。 “暖暖,我有时候也很羡慕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表达爱。可是,这个世界,总有人要不得已克制和压抑自己的感情。” “黎锡然,请问我们曾经是什么禁忌关系吗?需要你如此压抑和克制。”尚禧暖此刻的眼神,连伤心的情绪都不再有。本萦绕不散的悲,都化为死灰般的寂,“那往后,也拜托你,抱着你的理智和不得已,别再打扰我的生活。” “我这个人光明正大惯了,想要的是对等回应。” 黎锡然近乎无比卑微地祈求着,再没有平日里天之骄子的矜贵精英感,“暖暖,我曾经因为冲动,失去了父母。所以对你,我有一千万个不敢试图的侥幸。” 黎锡然十岁之前,都同母亲安德烈娅生活在英国伦敦。 安娅是个开朗明媚的女人,对于分手后才知道他的到来没有一丝怨怼,甚至感谢他选择了无父无母的她作为母亲。 后来再见黎谦昀是他三岁那年,或许是父子血脉的天然吸引。 两人在特拉法加广场相遇,他彼时正与母亲走散在人群,哭得伤心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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