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晼差点没忍住笑。说起来他这么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回回都是随她由着性子掐啊拧的。也没哪一次发过火。 龚夫人身体不好,三十五岁上头才得了这么个凤凰,宠得什么似的,真就他爸妈也没这么动他手指头。 龚序秋疼得微睁了睁眼,仍旧笑着说,“我的好媳妇儿你回来了?” 陈晼拿杯凉水泼在了他脸上,“这里没有你媳妇儿,女儿都已经送去你们家了,抚养权我也不想和你争了,你赶紧给我办手续。” “要办什么手续?我说过我不会离婚的,你去告我好了。” 龚序秋被激得从沙发上坐起来,指了指对面那一栋,“你就找你那姐们儿给你打官司。” 陈晼累了一天懒怠和他纠缠,简简单单的下了一道逐客令,“出去。” “我不走,我要抱着你睡,你好香。” 更可怕的是他还微笑着张开了双臂,就像他刚在他们翻译院参拍的那个公益广告里,致力挽救失足少女的伟岸形象一样。 陈晼扔一个抱枕朝他砸了过去。 龚序秋喝了酒反应迟钝没有接住,他被砸中脑袋以后,直挺挺倒在了沙发,陈晼顿住了才要迈上楼洗澡的腿。 “龚序秋!龚序秋!”陈晼叫了两声,“你他妈还活着吧?” 但那头没有反应。 丫肯定装死呢。 陈晼到底没有管他,直接上楼脱了衣服去洗澡,等她洗完吹头发时,心里越疑惑就越觉得后怕。 别真搞不好砸到他了,他本来除了会四五门子没什么用的语种以外,脑子就没怎么好使过。 她穿着睡裙跑下楼。 龚序秋果真还保持着刚才倒下去的姿势没变过。 她慌手慌脚地去拍他,“龚序秋你怎么回事儿啊你?到底什么体质啊你是?” 怎么有人被枕头砸一下就歇菜的啊! 要不给他做个人工呼吸吧?陈晼爬到了他身上坐着,她努力回想着具体的步骤。 后来发现她是真的不会,这超出了她的知识储备,还得要查一下视频规范。 等从龚序秋的裤子里摸出他的手机,准备把人工呼吸正确操作这几个字输进搜索框的时候,她又想她为什么不直接打120呢? 但陈晼刚一拨通,龚序秋就坐起来把手机抢下来扔在了地毯上,他抚上她的后背,这嫩滑的触感叫他觉得万分熟悉又倍感陌生,“这大半夜的,就不麻烦医护人员了吧?你来就行了。” 他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脖颈间,陈晼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下去,“我来你大......” “我大爷也是你大爷,我和你是正经夫妻。” 龚序秋就扶着她脸吻了下去。
第12章 纸婚 ◎于祗在心里想,到底是正室娘子◎ 于祗从进门起就开始有一种被裹了小脚的感觉。 他们结婚三年,在一个屋檐下相处的天数不会超过一个手,昨天喝多了不能算,那打从今儿起朝夕见面的次数断然不会少的。 何况江听白已经先表达了善意,让了她一大步,没非逼着她回深宅当江少奶奶。 她总不好再得寸进尺说,嘿哥们儿,我们最好能各住各的吗? 那也太不礼貌了。 可怎么处也确实是个问题,横不能夜夜都把自己灌醉。 于祗在浴室里磨蹭了近一小时,昂贵仪器齐上阵的给自己做了一整套的护肤流程,但还是没能思考出什么名堂来。 她走出去的时候卧室连个人影也无,只有加湿器在往外喷着细密的水汽。 于祗叫了句,“江听白,你人呢?” 半天没得到回应,于祗正要跑下楼去找他的时候,隔壁房间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 接连哐当了好几声。 于祗推开门,又直奔客房的浴室,江听白正举着一只手擦干身上的水,不妨门被人打开了,忙扯过一条浴巾围住了下半边身子。 于祗的目光就像钉在了他的腰上一样。 空气凝固了半分钟之后。 江听白终于发话,他拿下巴点了点外头,很客气的,“您要不然先出去?” 于祗还站那儿强行解释说,“我是听见动静,怕你会遇到什么危险。” 江听白手里还紧攥着浴巾,“给句痛快话,你今儿是非要看我就松手。”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你不觉得,这里最大的危险分子是你吗? 于祗:“......” 不是。怎么他还是黄花大闺女啊怕人看? 于祗躺回了卧室沙发上,拿了份关于确定民事侵权精神损害赔偿责任的最新判例在手边翻着,顾小蝶的官司不能再拖。 她一天都不想见那个描眉打眼的顾总监,但在每一个行当里职业感都是刚性需求。 如果每一个客户都由得她挑挑拣拣,那她学历再高本事再大,也没有哪家律所会聘请这样的律师。 今天忙了一整日,晚上又陪闻元安喝了那么些酒,看了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江听白换好睡衣进来时,看见于祗脸上盖着份材料,蜷着双腿睡过去了,他走过去揭掉那几页薄纸,果然她眼睛已经闭上了。 他轻轻把人抱起来,于祗本来没有睡得很熟,身体一悬空立马惊醒了,她搂紧了他的脖子,“你要干嘛?” 江听白没有理她。 他直接走两步把于祗扔在了床上,用最激烈的方式表达出,我还真是jsg不想对你干嘛这层意思。 于祗揉了揉她的腰,哎唷道,“你能有点准头吗你?” 真的很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丈夫。 到江听白掀开被子躺上来。 于祗才觉得自己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他们长大成人乃至结婚以后是很陌生,但不代表他们从一生下来就这么陌生。 在彼此还懵懂的岁月里,他们也是一桌吃一床睡。 到底是江博士有解决一切棘手问题的过硬心理素质。 就把他当童年的玩伴就好了呀,现在不就强调一个返璞归真吗? 于祗这么一想就舒坦多了,她放平了手脚准备睡大觉。 可说起博士来,她又想到昨天律所一实习生问她申LSE的法学硕士有没有什么窍门,这倒把她问住了。 她硕士是在耶鲁读的,美国和欧洲完全是两码事,但江听白应该熟悉些。 于祗翻了个身问,“江听白,你有LSE的同学吗?” 江听白说没有,但你哥谈了好几个伦敦政经学院的女朋友,在他的博士毕业典礼上,每一个都哭天抢地要跟着他一起回北京来,可以直接问他。 “......” 江听白枕着手望天花板,忽然问她,“于二,后来怎么没有读博?” 于祗侧着比他躺得要更下一些,她一颗小脑袋挨在他的臂弯里,像对老夫老妻一样谈起了心事。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的心路历程。 研一上学期:我这么优秀,一定要读博。 研一的暑假:这博士倒贴都不读,除非博导是我亲妈。 硕士毕业:世界上还有博士这种东西吗?别来沾边。 江听白在她头顶上轻笑出声。 于祗的声音带了一丝困倦,“那硕士的课题我做起来都费劲呢,好几次以为自己毕不了业。” 江听白说,“我还以为我教出来的人,会对学术界有所贡献呢。” 于祗强撑着最后一点儿精神狡辩道,“我对学术界也不能说全无半分贡献。” 江听白侧身问,“喔?你有什么贡献?” “我早早退出了学术界,没给他老人家添乱,这就是我最大的付出。” “......” 好一个《最大的付出》,真替学术界谢谢她了。 没几分钟于祗一只手就垂落在他的胸口,她头往这边一歪睡了过去,江听白在暗夜中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待耳畔传来安稳匀长的呼吸时,他才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他无声牵了一下唇角,称心遂意地阖上了眼。 * 顾小蝶的案子远没有于祗想的那样好办,它的复杂程度在第一次庭前调解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因为调解当天是荣总亲自送她来的法院。 于祗当时提着公文包站在大厅里,戴了一整套没八位数下不来的翡翠首饰,贵气逼人的荣太太就坐在她身边。 没错,是坐。 她们家阿姨从办公室里借了把椅子,让她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大厅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举行登基仪式。 那架势,弄得于祗都想给她配上首《一代女皇》的BGM,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哼了起来,“蛾眉耸参天,丰颊满光华。” 于祗一进来就和她打招呼,“荣太太您好,我是顾小蝶的代理律师。” 她本来打算照个面就先去调解庭做准备。 但女皇叫住了她,“于二小姐请留步。” 于祗倒了回去,“有什么事儿吗?” “你这样的出身,又嫁进了江家,”荣太太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到底怎么想的,去替别人卖命?” 于祗对这样的质问已经见怪不怪。 她仍旧保持着微笑,“因为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人要自立而后才能立于世。” 再煊赫的家世,也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的一天,显身扬名的夫婿,今天可能是你的,到后儿是谁的还真是说不清楚,有哪一样长久呢? 荣太太惊讶地抬起头,她小小的年纪,竟将世路看得这样透。 难怪人人都夸她聪慧懂事,是京中小姐里少见的端和。 她虽然心里很认同于祗,但还是说,“你认为你家江总靠不住?” “男人要是个个可靠的话,”于祗朝她恬淡一笑,“我想您也不会在这儿了。” 她话才刚说完,顾小蝶花红柳绿的倩影就出现了法院门口,还和大她二十五岁的荣总来了个深情吻别。 荣太太一拍椅子,嚯地就站了起来,从她家阿姨的手里拿了瓶矿泉水,气势汹汹往外走。 顾小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又被泼了一脸水。 站在于祗这个角度,就能看出顾小蝶的表演功底有多么的深厚了,人先是委屈地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但一看荣总早就因为怕被株连让司机开走了,她无所谓地擦把脸,“泼吧,我的彩妆是防水的,而你,早晚都要给我道歉。” 啧。就这个收放自如的程度,不进军电影圈都可惜了。 到了调解室,她又嗲声嗲气的把刚才的情形对审判员复述了一遍,并抚着胸口加上了很多不必要的拟声词,什么“人家当时超害怕了啦”,又是“我每天都做噩梦的呀”。 审判员清了清嗓子,“请原告当事人注意,不要发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看得出来,审判员已经尽量在给她留余地,上不得台面五个字,怕是已经穷尽了他的毕生所学,才搜刮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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