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有几个高级合伙人已经交头接耳起来。 坐在她身边的韩岷问她, “受了这样的赞赏,干活是不是都更有劲了?” 于祗盯着本子摇摇头,“都快三十的人了,谁还能上这种当不成?” 韩岷说,“可这个馅饼真的很大。” 于祗嗤笑一声,“说不准是个陷阱呢。” 很快这个陷阱就引出来了。 寕江集团近期要收购东京一家老牌电器制造公司, 数额这么大的收购案, 他们法务部人手不够, 就想在八大所里选一家突出的签订长期顾问合同。 能力突不突出这么主观的事情,还不是凭江总独断?但人偏不擅自做主,他让八家律所各自阐述其优点,择定本周五的上午,在集团会议室竞聘。 听高律的意思是,集团董事会的成员都会到场,听取各律所的介绍之后,再由理事们投票选出一家来。 于祗听完第一反应就是,江总的作风这么民主的? 但其他人明显不是她这个想法,在座的几个合伙人都是前辈,也都知道她和江听白的关系。 于祗抬头环视了一圈,此刻看向她的众人的眼神里,有不解、同情、嘲弄和痛快,可以称作一个精彩纷呈。 权立也很快朝这边看了过来,“于律师啊,这两天你准备一下我们律所的发言稿,周五你上。” 于祗说,“主任我恐怕没有时间,周五我要开庭,是东林制药的赔偿案。” 权主任的笔尖从她这儿移到了周律师那里,“东林的事情先暂时移交给周彬,他在这方面很擅长,你只负责寕江集团的律所招标。” “可是我已经先接了东林......” 高律直白地提醒了句,“东林那一喽啰资产,和寕江集团比起来不要太不值一提,芝麻和西瓜分得清伐?” 他说的还是上海话。 说的会议室里的合伙人都笑了起来。 高律敲了敲桌,“大家严肃一点。” 谷律师嘟囔了声,“开会的时候讲方言,是你先不正经的。” 权立又补充了两句,“于祗你是主修国际贸易法的,又在东京大学交换过,那边的情况相对而言更熟悉,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于祗:“......” Excuse me? 有谁同意了吗你就定了? 权立把笔记本一合上,“散会,于祗你来下我办公室。” 于祗心情沉重地慢吞吞跟着他走了过去。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权立还没开口,于祗就先发制人道:“老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寕江我拿不下来。” 权立招呼她坐,“怎么还没试你就知道拿不下来了?江总是你老公。” “不怕您笑话,我和他的结合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没有感情的。” 权立是p大法学院的客座教授,曾教过于祗《中国法制史》这门课,后来她从美国回来参加工作,也是权立一手把她带出来的。 称一声如师如父都不为过,于祗不忌讳跟他说实话。 豪门里这些事儿权立就算没经过,这些年听也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他当然清楚于祗所说句句是真,可是寕江这么大一块肥肉,全国有哪一家律所不想伸筷子?夹到点肉屑子吃也是好的。 “小姑娘就是年轻磨不开面儿,联姻它说到底也是婚姻呐,”权立以过来人的姿态对她说,“你好好的去跟江总说一说,两口子有什么不能沟通的?” 于祗苦涩地笑了下,“您看我连寕江有这么大的收购计划,都是开会才知道,可想而知我和他之间沟通少得可怜。” 最近身体上的交流倒是挺频繁,可除此之外,他们还是各忙各的互相不干涉。 也许她见过了江听白眼底泛红欲望翻滚的模样,绵绵密密地吻着她时,脸上禁欲又冷漠的刻板神情被恣意放肆取代。 或者他们在澎湃交织的浪潮里,短暂摸到过彼此的心跳,但所有的这一切离爱还差得远。 “性是爱的边角料,肉.体一旦开始接触,灵魂就会停止交流。” 于祗不记得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了,但写这句话的人,他十有八九经历过违背意愿的婚姻。 可笑的是,她和江听白的灵魂,从来就没有,在哪一刻同频共振过。 于祗知道这事儿不拿出点表示来是过不去的。 她在权立发起下一轮攻击,甚至打算把高律一起拉过来劝她时,提早往他头上砸了一大饼,“Gichen建筑刚在珠海拍了一块地,打算建高档别墅区,我争取把这一块的合作谈下来。” 这时候就体现出她和江听白的生疏来了。 她可以跟陈晼毫无忌惮地开口,但对着江听白,除非实在刀架脖子上没办法了,否则很难张嘴。 那份婚前协议还放在她的书桌里,出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因素考虑,于祗不想和他有太多的利益牵扯。 权立连端杯子的手抖得都有点兴奋了。 他说,“真的?” 于祗郑重点头,“没有太大问题。” 权立也不再勉强她了,“那你快去准备一下发言稿,不过呢,还是尽量做通江总的工作。” 于祗勉强应了下来。 不是她夸大,江听白的工作,就算是请她家那位一辈子都用在了研究怎么做思想教育的外公出山,也别想做得通。 于祗从权立办公室回去的时候,路过茶水间,有那么一两句议论钻进耳朵里。 都是讨论今早的会议内容,她没闲心多听,反正听与不听,最后都会传到她这儿来。 一直忙到下午,吴逍给她买完瑰夏手冲咖啡,放在了她桌上。 于祗抬首说了句,“谢谢你,辛苦了。” 吴逍有点不好意思,“姐你每天都请我喝咖啡,我不过就是跑个腿。” 何况咖啡店就在大楼一层,电梯上下就到了,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和力气的。 于祗见他半天还不走,“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吗?” 吴逍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边,“姐,你老公真的是寕江的总裁啊?” “是真的,怎么了?” 然后吴逍就把在茶水间的见闻说了一遍。 先是谷律师说:“我还以为于律师每天都戴个大钻戒,夫妻感情多好呢,连老公要收购东京的公司都不知道。” 再是齐律师,“你看她老公一结婚就飞去了新加坡,能有多喜欢她?新婚燕尔的就把她丢在家里不管的。” Lily也表示赞同,“要真是情投意合还招什么标啊?江总一句话的事儿,非要搞这么正式,不就是没把于律师当个人儿吗?” 最后谷律结案陈词,“出身显赫又独立上进的千金小姐嫁了人,过得也不比谁幸福。” 于祗听完也只是淡笑了下,就埋头继续看她的合同了。 吴逍出去前还不忘说,“姐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下次她们不和我说了。” “放心,她们下次肯定,还会和你说的。” 于祗看着他清澈又无害的眼睛说,“你记住,她们之所以会跟你讲这些,就是专程想让你转达给我。” 她轻而易举地将别人的努力踩在脚下,遭他人嫉恨很正常,那些没能直接吐到她脸上的唾沫星子,通过别人啐上一口,也是好的。 如果她本身没有别的过错,那命好是她的原罪,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好的命?怎么就轮不到我呢? 因此,旁的人总要臆想出一些不堪来套在她身上,好得到一些心理慰藉,心想,你看,她命好又能怎么样?老公还不是不爱她。 好像非得这么着心里那道坎才能迈过去。 吴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什么蠢事。 他脸红了红,“对不起啊姐。” “不关你的事。” 于祗递给他一大本材料,“这份合同我已经出具过律师意见了,你拿去交给周彬律师吧。” 等到了下班路过行政处时,她还是笑着和Lily打招呼,有些事听过了就立马忘,这是于祗从小就会的本领。 她去找了一趟闻元安。 从早上发过那条不jsg打自招的信息之后,她就没了半点音讯,于祗照着陈晼发来的定位一路开过去。 进了金茂府的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于祲是不是住这儿?闻元安总不会暗恋她哥这个情场浪子吧? 她最近这接二连三的大动作,先是退戒指悔婚,又和家里闹掰,再出来自立门户,于祗一直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问闻元安她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现在想想,怕不是真跟于祲有那么几分关联。 于祗忽然记起来,闻元安刚过完生日那阵,没事儿总盯着宋克那副破字看个没完,好像就是于祲送给她的。 这个电光火石的念头像一点野火星子点燃了干草堆。 于祲现在是越来越把不住边儿了,什么人他都敢上手啊?他明晓得闻元安是订了婚的人呐。 于祗是有这儿的钥匙的。 她一打开门,就看见于祲和闻元安两个一齐在中岛台边忙活着,于祲腰上系着小熊围裙,他正在揉面,闻元安捧着杯子站旁边,相思相望不相亲地盯着于祲那张丰姿如玉的脸看。 瞧起来就像一对正在热恋中,还对共同参与做晚饭的过程,有着浓厚兴趣的小情侣一样。 于祲揉完拍了拍面团,盖上了保鲜膜,“饧个二十分钟差不多。” 闻元安把茶递过去,“你喝一口吧,教我和面挺辛苦的。” 于祲浅尝了一下,“你下回泡茶不要用刚烧开的水,除非是武夷岩茶。” 闻元安歪头,“噢是吗?这么多讲究?” “你是什么都不会啊小安,”于祲摘掉了围裙,刮了下她的鼻子,“就这还要逞强出来住呢?” 于祲说完就把围裙丢在了高脚凳上,随手摸了桌上的烟转去了阳台上抽。 于祗静静地站在玄关处,看着闻元安在原地至少呆愣了有一分钟,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放到于祲刚才碰到她的、还沾着面粉的鼻梁处,没提防地自顾自笑起来。 神天菩萨。 闻元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花样百出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8 21:07:18~2023-02-20 20:2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雅典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暮云 5瓶;米糖嘞_ 3瓶;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2瓶;jsdhwdma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纸婚 ◎何况人家又没讲错,他本来就不喜欢你◎ 于祗没有贸然进去质问他们。 闻元安虽然好性儿但也要面子, 就这么无凭无据地出现在人家面前,问你们是不是搞在一起了,会伤了她们从小就长在一处的情份。 何况她如今退了婚,愿意喜欢谁跟谁住一起是她自己的事情, 也容不得别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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