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声:“太忙,垃圾没时间处理。” 程则逾顺手拿起那件衣服,面不改色地回了下头:“我代劳。” 说完走出去,贴心地替她关上了门。 庄雾:“……” 程则逾走进电梯,就那么站着,半天没动。金属滑轨慢慢闭合,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西装外套,布料手感很好,只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特别,特别幸运的那种特别。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有点想抽烟。 电梯很快从十七层抵达一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上去时要快。 程则逾坐进车里,随手把衣服丢到副驾驶座上,吹了会冷气。 车子发动,一路开出庄雾的小区,忪陵的夏夜令人眩晕,途径热闹的夜市,酒吧街,广场公园,最后停在了一处施工地。 不远处,垃圾车在负重运作,各种建筑废料砸出重响,尘埃扬起,在路灯下密密麻麻。 程则逾降下车窗,静静抽完一根烟。路过时,随手把那件西服丢了进去,像当初在服务区,丢掉那杯咖啡一样。 只是这次,多余的不再是咖啡。 / 六月底,忪陵在升温。 地铁口到工作室,短短十分钟,庄雾热了一身的汗,吹到冷风才好受些。 雎静无精打采地走过来,给她放了杯冰咖啡,打了个哈欠说:“买个车吧,开车上班更方便。” 庄雾点点头,她最近也有买车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时间去看。 “没睡好?”她问。 说到这个,雎静就来气:“我家楼上新搬进来一户,昨晚叮叮咣咣到大半夜。” 庄雾满眼同情地说:“好惨。” “就是那种椅子拖在地板上的声音,次啦——”雎静拧着眉,用一只手横着比划,“像有人在你耳膜上磨刀。” “没提醒一下吗?” “出门前上去了一趟,已经没人了。” 宋宋走进来,说上次定好的模特今天过来签合同,人已经在办公室等她了。雎静叹了口气,咬牙说今晚楼上再闹腾,她就要让新房变凶宅。 下班前,庄雾接了一通电话,对面的人亲切自然地问候她,五分钟过去,庄雾依旧没听出来是谁,那边才娇嗔一句:“我啊,丁芯仪。” 她父亲的第二任妻子。 丁芯仪哎呀一声说:“是阿姨的疏忽,打来之前没先讲清楚。” 听到违和的称呼,庄雾皱了下眉,声音冷下来:“有事吗?” “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之前找你,你都在忙,最近有空回趟家吗?”说完,还亲昵地喊了一声小雾,“你爸爸就是脾气不太好,平时嘴上没少挂念你,我这电话还是背着他偷偷打给你的。” “去医院了吗?” “去过了,但我知道,他还是想让你回来看看,尽尽做儿女的孝心。” 庄雾沉默三秒,态度软化了些,说:“知道了,周末回去。” 丁芯仪在那端连连应好,说会准备她爱吃的菜,还嚷嚷着要她跟庄兆昌打招呼。在手机易主之前,庄雾想都没想,直接挂断了。 到了周六。 早起打扫完卫生,庄雾去附近的商超补充日常所需,顺便绕到4s店大致了解了一番,回家拖到午饭时间过后,才出门打车。 庄兆昌是忪陵大学的教授,住在最早一批教职工社区,联排独栋的双层小楼,附近烟火气浓重。自从父母离婚后,庄雾与父亲的关系一度恶化,尤其是在新的女主人住进来之后,庄雾更少回家。 大学期间住宿舍,出国交流先斩后奏,完成毕设又拿了跨国公司的offer,当天在机场打电话,平静告知庄兆昌自己的职业决定,在怒不可遏的谩骂声中,独自登上前往米兰的班机。 如果在外人眼中,她的标签是清冷。 那么,在独断□□的庄兆昌眼中,大概只剩两个字:叛逆。她偏离他划定好的路线,每分每秒都在加速父女关系的腐烂。 将近下午一点,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太阳很大,庄雾拐到附近的水果店,不走心地拎了当季果篮。 进门时,家里阿姨正忙碌地把做好菜端上桌,看到她很开心:“庄雾来了,正好开饭,今天做了你喜欢的菜。” 失策了。 “我吃过了。”庄雾放下水果,“他呢?” 阿姨连忙擦擦手:“庄教授刚从学校回来,现在在书房,我去喊他。” 二楼传来动静,浑厚嗓音从高处下落,一点也不像生过病的:“吃过就安分坐着,让你回个家,你这样像什么话。” 最终,庄雾还是坐在了餐桌前,对面是庄兆昌和丁芯仪,她倒像是那个接受审判的局外人。 庄雾轻轻抬眼,开口问:“您身体不舒服?” 年纪大的人最听不得这种话,庄兆昌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我身体好得很!” “哎呀,吃菜吃菜。”丁芯仪岔过话头,给庄雾碗里夹了菜,“你爸爸今天叫你过来,其实是有事情要说。” 庄雾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被骗过来,看了两眼丁芯仪,她只比她大十岁,平时也注重保养,坐在庄兆昌身边简直像两代人。 碗里放了两只虾,虾壳还在。 庄雾没动筷子,想着速战速决,直接问:“什么事?” 庄兆昌吃了口菜,用很理所当然的口吻说:“有个人你去见见。” 闻言,庄雾静静看他,半天没说话。 “庄雾好不容易来一次,先让孩子好好吃饭。”丁芯仪察言观色,伸长胳膊,又往对面碗里夹菜,“来,再吃点虾,这虾你爸最爱吃了。” 庄雾没看她,问:“什么人?” 庄兆昌随口介绍:“我的一个学生,在专业里数一数二,忪陵本地户口,父母也都是体制内,人很正派,那天看到你照片说很感兴趣。” 说完,庄兆昌看了眼庄雾,眉毛拧起来:“你这什么表情?要不是看在我面子上,人家还不一定想见你呢,整天摆着张冷脸给谁看,穿得也不伦不类。“ “怎么,为你好费心挑人,我现在还得看你脸色了?” “哎呀,你好好说。” 丁芯仪把剥好的虾放进庄兆昌碗里,语重心长地补充说辞:“小许这孩子啊,虽然搞研究费时间又很辛苦,但特别会疼人——” 庄雾突然打断她:“你怎么知道?” “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会疼人。” 啪—— “庄雾!”庄兆昌把筷子摔得震天响,脸气得通红:“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庄雾微微低头,把虾一个个夹出去,语气很淡:“不是我说的吧。” “我就说庄雾不会喜欢。”丁芯仪满脸担忧,又要给她夹菜,话里很愧疚,“小雾啊,你别生你爸的气,是阿姨好心办坏事,没想到你会这么反感,不想见的话,阿姨替你回绝就是了。” 庄雾挡住她的筷子,平静道:“我不吃虾。” 丁芯仪一时尴尬,用眼神求助旁边的男人。 庄兆昌捂住胸口,几乎是指着庄雾鼻子骂:“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成家,趁着年轻还有得挑,你但凡听一次话,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样,我当年就不赞成你学什么服设!不入流的工作能有什么出息?到时候再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合在一起,你这辈子就完了!” 庄雾闭了闭眼。 很煎熬,前所未有的煎熬。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最近血压本来就高。”丁芯仪连忙抚他后背,“你先上去休息好不好?我来跟小雾说。” 庄兆昌站起身,冷哼一声:“好好的一顿饭都吃不安生。” 见庄兆昌甩脸上楼,庄雾也站起身要走,丁芯仪急忙将人拦住:“小雾啊,你就在这儿留一晚吧,你爸爸这两天心脏不舒服,他这人就是嘴硬爱逞强,不跟人示弱,你也是知道的呀。” 庄雾站着没动,丁芯仪绕过来,直接挽住她胳膊,把人带到客厅沙发上,继续说:“你房间一直有人打扫,一会让阿姨给你换新床单被罩。晚上的饭局你不想去就算了,我跟你爸爸去见,回绝人家也是要懂礼数的,你说对吧。” 庄雾有点抗拒亲近,挣开她的手:“我的事以后就不劳你操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高兴的事谁还敢做。”丁芯仪笑得很温婉,“都是一家人,你爸爸眼下正在气头上,你就好好呆在这儿,你要是现在一走啊,他还不知道怎么对我发脾气呢。听阿姨的话,反正是周末,你就呆一天。” 犹豫半晌,庄雾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刚才看庄兆昌捂胸口的样子,说不定真有可能犯病,到时候事情更麻烦。 见她终于应下,丁芯仪松了口气,喊阿姨切水果,然后拿了点饭菜上楼,让庄雾自便。 家里的阿姨没换过,还是很久以前的老人,庄雾跟她聊了一会儿,听到说她最近很容易肩膀疼腿疼,庄雾立马说下次拿药贴过来,专门找专家开的,很管用,她们工作室常年备着。阿姨推拒不掉,笑着夸她体贴。 换好床单被罩,庄雾一下午都呆在房间。 丁芯仪这点没骗她,她的房间确实很干净,没落灰,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东西摆放却没怎么动,一些书、相册和旧衣服都在。 翻开旧相册,没有一张全家福,倒是有几张她和施穗的母女合照。 指尖覆上,庄雾很轻地笑了下。 几乎每张照片,施穗的脸上都被贴上了贴纸。幼稚的卡通图案。那时候,她接受不了施穗出国,又不舍得拿这些象征回忆的东西撒气,就只能偷偷发泄,搞点幼稚小事。 成年后,她才慢慢意识到,她不是气施穗离婚,更不是气她出国,而是气她丢下自己。庄雾很爱施穗,有爱就会贪心,她也想从妈妈那里得到完整的爱,在这个情感畸形的家里。 在意大利时,首次见过施穗的新家庭后,有段时间,庄雾经常做梦,梦到施穗像抚摸lvan那样,贴着她的脸颊,柔声说:“小可怜虫,想不想吃妈妈做的烤面包。” 庄雾合上相册,在书柜上面找了个纸箱,把旧物放进去,打算明天带走,不想留它们在这里。 她是可怜虫,她的东西不是。 晚饭前,楼下果然有动静。 庄雾一直呆在房间里,听到庄兆昌声音很高,在跟丁芯仪争论,似乎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人声渐弱,她才舒了口气。 阿姨做好晚饭,上来喊她,庄雾干脆让阿姨坐下来一起吃,清静又自在。 吃完饭,庄雾又帮忙洗碗,收拾干净后回房间,抽空回复了邮件,又找了纪录片来看,等到困意渐渐上来,她放下手机去洗澡。 进浴室前,庄兆昌和丁芯仪还没回来。 天气热,水温没调太高,庄雾洗久了,头还是有点发晕。她大致擦干身上,裹好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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