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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然的电话，打了三次才接通。程则逾说他最近要去愉台出差，问他有没有空，章然骂他神经，这点事放到晚上十点说，再晚一刻钟，他和他老婆要联合辱骂他。 话到最后，松了口，程则逾很随意地问起庄雾， 章然说：“她啊，老妈回国办婚礼，估计现在正一家团聚，和和睦睦呢。” 和不和睦，程则逾不知道。但他知道，庄雾不开心。 挂了电话，程则逾还是没回消息。 他开车回了耀月科技加班，抽掉半包烟，通宵做完两天内的工作，趁上班前补觉三小时。中午休息，去了趟疗养院，老太太精神头不错，在楼下晒太阳。下午提前下班，回陵西区喂狗，没时间遛，怕它体力有余，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只能先委屈它关进笼子里。 出了小区，一路开上高速公路，不是什么很突然的决定，是自然而然，是随心而动，也与惊喜和所谓的打动无关。 这次比上次要快，不到三小时，抵达忪陵时，刚过晚上十点。 车子停在鹤元巷口，程则逾没下车，什么也没做，只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电脑，坐在车里，时不时降窗抽根烟，继续处理工作。 他想，如果庄雾再需要他，他就出现。轻飘飘的话，提供不了任何情绪价值，起码他人在这里，无需隔着屏幕揣测。 当然，他更希望她稀松平常地度过今天，明天，回忪陵前的每一天。 “程则逾。” 闻声，程则逾回神，在红绿灯路口踩下刹车，偏头看她：“良心发现了？” 庄雾终于想起来问他：“我们要去哪儿啊？” 程则逾指尖敲在方向盘上，悠悠道：“把你卖了，到数钱那一步，你才想起来问？” “也不是。”庄雾顿了下，没说出‘对他很放心’这种话，只是突然想起什么：“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看心情。” “嗯？” 红灯变绿，程则逾踩下油门，车子飞速驶过人烟稀少的街区。看你心情，他在心里静静回答。 车内放着音乐，庄雾听来耳熟，指尖滑动列表查看，果然是她之前在程则逾手机上添加过的歌单。 列表拨回最上方，她看到了歌单名，有点好奇地念出来：“otto，有什么含义吗？” 程则逾抽空瞥了眼，轻笑一声：“你猜。” 庄雾思索片刻，不确定地问：“意大利语中的数字8？” 程则逾目视前方，视线短暂地放空了下，随即淡淡回道：“随便打的。” “哦。”庄雾点点头，没多在意，平静地说起lvan过敏的事。 她很少讲这些，她的家庭，她乱糟糟的成长经历。深夜放逐了沉默因子，庄雾在这场逃离中，不管不顾地打开缺口，她只是想讲话，而刚好有人听她讲。 落点处松了口气，幸好lvan没出大事。 话音落，庄雾没立刻收到回答，她下意识转过头。程则逾正在开车，视线很专注。 庄雾把头转回去，轻轻舒了口气，说出来总归是轻松的。这些小纠纷在旁人眼中，估计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有当事人心境在波动。 一首歌播到末尾，车内静默半晌，突然响起一首没有前奏的歌。 节奏沉快清晰，男歌手声音低磁性感，很有朋克风的穿透力，个人风格再鲜明不过。 “你有过敏吗？”程则逾突然开口。 庄雾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则逾看她一眼，目光集中放在脖子上，因为在开车，又快速收回去：“你不也桃毛过敏，虽然没吃，但也动了，你确定没事？” 庄雾怔怔地摇了下头，意识到他在看路况，低声说了句：“没事。” “那就好。”程则逾松了口气，转而调笑她，“装可怜会不会？” 庄雾不解：“嗯？” “下次遇见这种事，你就装病装可怜，骂你你就哭，比那小屁孩哭得更大声。” 听见这话，庄雾忍不住笑：“我又不是小孩了。” “不要忍。”程则逾声音冷下来，视线依旧放在前方，“也不要为了谁委屈自己。” 庄雾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 “那下次。”程则逾声线沉稳有力，扭头看她，“我来替你计较。” 背景音进入高/潮，男歌手的慵懒嗓音，在夜间疾驰的公路上显得极为打动人。 “等我找到你/试探你眼睛/心无旁骛地相拥。” “那是我仅有的温柔/也是我爱你的原因。” 庄雾在歌声中，再次转过头，看向那张她好像看过很多次，却又忍不住注目的侧脸。 远处的路灯照不进车内，他轮廓凌厉，流畅而优越，几乎可以一笔勾画。 气氛静下来，程则逾单手打着方向盘，右手突然越过中控台，轻轻覆上了庄雾放在腿上的手，他喉结滚了下，喊她：“庄音音。” 庄雾嗯了声，还在看他，被握住的手背在发烫，一动也不敢动。 下一秒，车子打着转向灯，在前方拐角处转弯，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在前方炸开。 庄雾惊得缩了下脖子，下意识从挡风玻璃望出去，视角随转向扩展，她眼眸一点点睁大，绚烂跳进她透亮的眼底。 前路左侧，夜晚的海面深暗平静，簇簇烟花于沙滩上升空，天幕乍亮，盛大的蓝粉色瞬间侵占夜空，他们像突然闯出了时空夹缝，无数鲜活狂涌而来。 庄雾呆呆地看，忘记呼吸，忘记身处何地。 烟火之下，程则逾慢慢收紧手，在喧嚣声中，笑意散漫地转过头。 “我们在朝着烟花前进。”
第28章 伪命题 车子停在路边, 庄雾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烟花殆尽，海风混入了特殊气味, 此刻是深夜凌晨, 沙滩上却聚集了很多人, 集中在一小片范围内, 隐隐传出欢声笑语。 庄雾感觉很不真实, 不管是程则逾, 还是半道烟花，抑或是眼前的狂欢，都令人有种刚坠入梦境的虚浮感。 程则逾关上车门, 勾着车钥匙，目光落在还没缓过神的庄雾脸上：“下去看看？” 庄雾反应迟钝，点点头说好。 程则逾身高腿长，跳下岸边后, 转身朝她伸出手。落地距离有点高, 庄雾手放上去，依旧不太敢跳，带跟凉鞋成拖累，她静静看向程则逾。 他站在下面, 她蹲在岸边, 高度上也没见得占优势，他真的好高。 视线交汇, 程则逾痞坏地勾了下唇, 蓦地捏紧她指节, 用力一拽，在庄雾的尖叫声中, 稳稳揽住她的腰。 离沙滩还有一段碎石，程则逾一直没松手。于是，庄雾就像是那天在她家，被程则逾单手捞起的小狗一样，双脚悬空，提溜着胆子，最后被安放在沙滩上。 庄雾呼吸銥誮未定，抽回手，也不说话，先流畅地踢出一脚沙，碎沙砾飞来横祸，往人小腿上横冲直撞。 “恩将仇报呢。”程则逾也不生气，懒懒垂眸，看了眼鞋面上的惨状，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脾气见长。” 庄雾一声不响，径直往沙滩上走，月亮重新夺回阵地，静悬在海面上空。 热闹入口处，立着一块发光的字母牌，她后退小半步，辨认出上面的单词：MORII，思忖片刻，抬脚往里走。 挂着工作牌的人从旁边跑过来，正要叫住她，程则逾上前，先一步开口：“人我带来的，不用管。” “啊？”男生回过头，看到是程则逾，神色瞬间惊喜：“老大！你怎么来了？” 程则逾盯着那道背影：“路过。” 男生挠挠头，有点懵：“从忪陵……路过这里？” 程则逾斜睨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话真多，好好干活。” 十分钟后，庄雾终于弄懂，这不是什么别出心裁的聚会或市集，而是“MORII”的线下活动，她只是误闯了人家的娱乐现场而已。 这个app她有所耳闻，宋宋上头过一段时间，还让庄雾注册账号互关。 什么活动要凌晨举办，也是够怪的。 更怪的不止时间点，还有眼前的景象。 灯串稀稀落落，庄雾看到一圈人趴在沙滩上看书，靠中央一盏金鱼油灯照明。有人在进行现场一次性刺青，图案随机开盲盒。远处还有个人乐队在即兴创作，后面幕布上张牙舞爪地写着：无时无刻，感受瞬间。 庄雾身处其中，新奇之余，又有点无所适从。 空气中烧烤香弥漫，有女生突然跑上来，往她手里塞了块烤菠萝，庄雾愣愣接住，一回头，程则逾就站在她身后。 他站在涂鸦摊位前，随手捞起件花里胡哨的艺术创作，问她：“这件好看吗？” 刚平复的心跳再起，庄雾平静地给出评价：“看起来像有三个女朋友。” 程则逾笑了下，把衣服丢回去，口吻随意地问她：“那你算第几个？” 庄雾稍怔，手里还拿着那块烤菠萝，木签微微往左/倾斜，她下意识用力捏住，回答了他：“第四个吧。” “哦。”程则逾拖腔拿调，侧脸对着她，漫不经心地扯起唇角，“没追到的那一个。” 庄雾听力不错，低头咬了口菠萝，热乎乎的，有种特别的口感。 她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放松下来，闻什么都香，干脆拐回烧烤摊，眼睛亮亮地盯着女生快出炉的烤寿司。 女生性格热络，攀谈过几句后，庄雾得知原来这是自愿参加，由官方随机抽取的活动，地点随机，时间随机，活动天亮前结束，前来参加的人只需要做平时想做，但没机会体验或完成的事，不需要交流，不需要顾及任何人，因为在这里没人认识你。 女生把烤寿司扎好，递给她：“尝尝，超好吃的，平时都没人分享。” 又问庄雾有什么想做的事。 庄雾咀嚼的动作慢下来，摇摇头，认真道：“没什么想做的。” 一向如此，雎静吐槽过她的人生态度，在死海上漂浮的人，风停落地后的尘埃，日复一日的皎月，总而言之，遵循自然规律，没什么劲头可言。 “吃饱了吗？” 庄雾回过神，程则逾插兜站在她旁边，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手里咬剩一半的黑暗料理。 “走吧。”庄雾接过女生递来的纸巾，擦干净后，连带木签一并丢进垃圾桶，问他：“我们现在回去吗？” 程则逾转头看她：“你想回去？” 从路过到融入，只需庄雾的两个字：不想。 程则逾拉着她从头到尾地体验，他说没有想做的就去找。 他们趴在沙滩上，就着黑咕隆咚的油灯，听人读完半本诗集。抛去专业技巧，胡乱在白T上撕扯创作。被塞了荧光棒和手持条幅，不得不临时充当乐队听众，在主唱的嘶吼声中，庄雾两手占满，程则逾掌心贴上她耳畔，替她隔去难以入耳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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