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问:“请问你们对这次拆迁安排满意吗?” 受访者拎着一袋米和油,笑出对新生活的神往:“满意,肯定满意啊,我在这住了十多年了没什么钱,现在有房子还有补贴。” 江逢大概是整个东南街最后留守下来的人,包子铺也停业了,他坐在家里,一个人烧着水。 “这里还有一条巷子?”记者走到听涛巷,有些诧异。 这条巷子太小太窄,藏在东南街最里面,很少有人光顾。 见到还有人留在这里,记者们恨不得挤破脑袋冲进门去。 “小伙子,你是一直住这里的吧?我们能采访你吗?”记者问。 江逢看了他们一眼,有些害怕地避开了眼神。 记者对后面的摄像比手势:“快拍啊!” 拿道具的人把大米、牛奶还有食用油成堆地往包子铺里面摆。 “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是东南街的听涛巷,这里还住有一位尚未来得及搬迁的居民,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家里已经摆满了慰问品,现在让我们去听听他的声音。” 记者蜂涌把话筒递到江逢面前:“小伙子,请问你对这次拆迁满意吗?” 许听芜这几天有空就会去看他,赶到时,看到这一幕,冲进人群,把江逢挡在身后。 “他听不见,你们别吓他。”她把记者往门外推。 摄像机又全都聚焦到她身上,记者像壁虎一样恨不得往她身上扒。 “小妹妹,你也是这里的拆迁户吗,请问你对这次拆迁的安排满意吗?” 许听芜没打算回应他们,尽可能礼貌把他们往外赶:“抱歉,他不接受采访。” “那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筒像拔地而起的芦笋,长在许听芜面前。 许听芜扭头去看到家里堆得热闹的米和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你们别太过分,做什么秀呢?到底满不满意,你们不清楚?” 记者们噤了声。 “我们需要发展,但请别忘记还有很多底层的人没被妥善照顾,你们别太过分了,欣欣向荣给谁看?” 说完,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几天他郁郁寡欢,现在抬起头疑惑地看她。 「他们做什么?」 许听芜回应:「不管他们。」 「遇哥呢?」 「回家了。」 盛遇最近几天不自由,那个人回来了。 兴许是拿下了娱乐城项目,履历上再添辉煌一笔,他高兴大方地送了盛遇一辆新车。 盛遇没办法随意支配这些东西,也不喜欢,任由它放在车库里积灰。 他,他的妈妈,还有那个人,都以一种极难理解的家庭关系保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他虽然没受伤,但过得并不舒畅,神经紧绷,每天的精神状态都很差。 许听芜又开始在网上买一些安神补脑的保健品,变着法哄盛遇喝。 她猜测自己年纪再大一些,估计就是被药贩子盯上的老太婆,说什么好用,就买什么。 盛遇安静喝下安神补脑液,抬起笔做数学大题,写下一串公式。 高三那一层是另外种氛围,把迎战高考的横幅挂在走廊上,空气里一缕风都没有,横幅自然端正地垂在半空中。 时间像种不均匀的介质,走得快与慢全凭上天意愿,他要玩弄你,便按下暂停键,每一秒都过得漫长难捱。 许听芜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时间快点过去,恨不得推着时针转动。 这个春天太长了,夏天快来吧。 上天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没把夏天送来,倒把不期望的人送来了。 一日放学回家,许听芜走到宏济诊所,在门外看到了一辆黑色豪车。 诊所已经歇业了,家里人都聚集在后面的客厅。 沙发一侧坐了三伯和一位身穿西装长相彪悍的男人。 许听芜放下书包,有些不可置信地喊了声:“三伯?” “嗯,可惜吧,在你面前的不是灵魂,是你三伯本人。”三伯哼了一声,“小猴儿,过来。” 许听芜在三伯面前坐下,看到三伯自然是亲切的,但此刻有些不安。 “你老人家怎么来了啊。”她笑起来,极力掩饰内心的紧张。
第99章 【099】太阳·不该落进深海里 “喊了三伯就不喊别人了?”三伯下巴指了指,示意旁边的男人,“还记得这位叔叔吗?” 彪悍的大叔冲她眯起眼笑:“小朋友你好。” 许听芜思考半天,努力搜刮记忆,也没想起来是谁。 “叔叔好。”她说出了全国通用称呼。 “兔崽子,你小时候在他脖子上撒尿的事儿就忘了?”三伯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也不卖关子了,“这是你刘叔叔。” 许听芜立刻站起身,对刘叔叔鞠躬问好:“刘叔叔。” 前几月,她加了刘律师的微信,朝他咨询过盛遇的事,不过他没给正面回复,只是让她不要冲动。 大概没人把她信誓旦旦要告那个人的话当真,毕竟谁会信一个十七岁小孩的说辞。 当时刘叔叔还说:「自己都没法对自己负责呢,还负责起别人的家事来了。」 后来她再去询问,刘叔叔就传了一份文件让她看,也不正面回应,和她打起了太极。 “您怎么来了?”许听芜问。 “我们不来。”三伯的语气再次强硬起来,“你怕是就要被卖了数钱了。” 说完,林宏济的表情颇为难堪,取下眼镜,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而舅妈在另一侧,神色凝重,像是很气愤。 家里的氛围不算和谐,看得出来舅舅和三伯那边经历过不愉快的对话,所以两方都僵持着。 舅妈先开的口:“听芜,你自己说,你在这里,我们对你到底好还是不好,有没有把你照顾到。” “少说两句。”林宏济制止她,皱眉看向身后一脸疑惑的林苏叶,“来这干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别看。” 舅妈蹭地起身,趿着拖鞋,牵起林苏叶“啪嗒啪嗒”上楼去,步伐很重。 刘叔叔也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把交谈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人。 许听芜隐隐猜测什么,但真的听到三伯开口说出那句话时,她心口依旧猛地跳动。 “小猴儿,我来这里,是想管管你和那个男孩子的事。” 许听芜条件反射转头看向舅舅,眼神很直白——你出卖我。 舅舅话语里有些无奈:“我把你和盛遇的事,给你三伯说了,不要怪舅舅,你来我这,我就得对你负责。” “行了,我跟她单独说说。”三伯截过话语。 许听芜知道,今天多半得面临三堂会审了。 谈话的地点就在她的房间,她和三伯坐在书桌前,三伯看着她桌上一摞摞练习册,随手翻了翻。 “优秀啊,许知耀像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许知耀是她的堂弟,三伯的亲儿子。 许听芜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孩儿,因此要更受几个叔叔宠一些,童年生活里也没受过什么挫折。 正是这样,他才不愿意看着她走错路。 “跟三伯说说,你和那男孩子的故事呗。”三伯一手撑在书桌上,侧身看她,“平时怎么交往的?拉拉手,亲亲嘴儿?” “这……你有什么好知道的。”被大人询问这种事儿还挺别扭。 三伯卷起课本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三伯年轻的时候也很帅的好吧,我又不是没谈过,交流一下好不好。 ” 许听芜自然不会给他讲得多详细,但谈起盛遇时,眼里还是不自觉带着炫耀的感觉。 “他长得很帅,性格比较内向……嗯,很乖。” 这点儿微表情躲不过他的眼睛,他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的。 早恋这种事不少见,小孩的思想能有多成熟,等长大了会觉得小时候相当幼稚。 但怕的就是,在小孩心智不健全的时候,因为幼稚思想,做出什么偏激的事儿,所以做家长的得疏导教育。 “帅是挺帅。”三伯也认同,“至于乖,你怎么得出结论的?” “唉,跟你说不清楚。”许听芜想描述,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大人和小孩,始终是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她觉得他难以理解,他觉得她幼稚好笑。 “他对你好吗?” “好!”许听芜马上回答,斩钉截铁地像要发誓。 “哟哟哟,瞧你激动那样,你要宣誓?”三伯轻笑,接着问,“怎么好的?” “他……”许听芜张嘴想要说个两三条,可是又犹豫了。 盛遇的好,她描述不出来,他做的事自是不必提,但更深刻的是他的态度。 比如他对谁都冷冷淡淡,但是愿意对她笑,比如他在她遇到危险时,会奋不顾身冲在前面。 这样的描述太扁平了,许听芜不知道怎么形容出,他那种内敛的性格下,汹涌沉重的情意。 明明他什么好听的也没说,什么承诺也没做,他顶天立地往身前一站,就让人觉得,他很值得信任。 属于他的东西很少,如果问他要,想都不用想,他必定愿意全都给她…… 她好像知道怎样形容了——强大的意志,炙热的爱意,和自我奉献的精神。 想到这里,许听芜竟然有些难受,心口被刺了一下。 看到小姑娘的眼神不对了,三伯暗自叹气,谁都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不难理解这种想法。 可他也担心,她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正常家的小孩,由着她去也就算了,不过是年少轻狂,给她一片海也翻不出几个浪。 那家人的情况,他是一查吓一跳,他纠结着坐观其变,没有来过早干涉,可和林宏济交流下来,知道她最近做的事,觉得不可能放任不管了。 三伯摸了摸她的头:“得了,当三伯是老掉牙,不愿意分享了。” “不是的。”许听芜摇头,她只是……想把这种情绪小心翼翼珍藏起来。 她觉得谁都不能理解,那是属于她的糖。 那晚他们还说了别的事,谈到很晚,三伯也觉得时间久了耽误她休息,主动结束话题。 “之后再说吧,你先休息,我最近都在市里,周末来找我吧,三伯带你去玩那个你最喜欢的打地鼠?” “……”许听芜无奈揉额,“那是我小学的爱好了。” “切,你以为你现在年纪就很大了?”三伯弹了一下她的脑瓜崩,“人还没有葱高呢。” 许听芜给三伯道了晚安,捞起手机看消息。 之前她给他说了,三伯在和她聊天,让他早点睡,盛遇回了好。 她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给他编辑消息,其实她脑子很乱,又很空,不知为什么就发了一句:「我们会一起长大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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