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静剂能让情绪暂时稳定,但也会使人昏昏欲睡,反应迟钝。他们这时候问话得到的也不会是真实可靠的信息,所以小宋才和纪嘉树守在病房外。 “里面派了个女警看着,咱们估计还得等上挺多时间,要不要等裘莲芳清醒了再来?”倒不是小宋他们不愿待着,但浪费时间也是事实。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察觉他们的队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反观队长身后的那位,笑容可掬? “诶,你们一块来的?那队长都跟你说了吧?” 像是刚看见她似的,小宋惊奇地歪过脑袋视线在一前一后的俩人之间徘徊。 “队长,柳小姐。”相较之下,纪嘉树的反应正常得多,“原来你们在一起啊。” 就是,不会挑话。 柳琉看不见杨黎的表情,但猜测此刻一定很精彩。 “啊?哦。”再加上小宋也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以及尾音拖得老长—— “胡说八道什么?!”低声呵斥,耳朵迅速从耳根红到了耳尖,杨黎瞪着他们,“通知完你们我再去接的柳小姐。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我打住。” 俩人被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原地立正,四条腿站得笔直。 不合时宜,轻轻地一声笑来得突兀。弯弯的眉眼对上三张神情各异的脸,“抱歉,你们继续。”就连道歉也一点都不走心。 还怎么继续?杨黎挫败地压下委屈,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困窘。 “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欲先求人必先低头,只是当着这俩小子的面他习惯性地高昂着头,“其实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 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纪嘉树,“原来还没说吗?”压低了声,小宋大概以为队长背对着自己听不见,也或许是故意的。 反正她都听见了。轻抿了下唇,“说吧,什么事?”阻止了杨黎准备回头去教训那个专拆后台的队友。 张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蓦地杨黎心一横:“你不是侧写师吗?我们需要你和裘莲芳聊一下,看看能不能知道关于她丈夫,她有没有隐瞒。” 点头如捣蒜的是他身后俩人,除了眼里盛满了好奇,表情还算诚恳。 看着三人,柳琉微微一笑:“不行。” 诧异,在他们脸上轮番而过,表明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她会拒绝。 “第一,她不是嫌疑人,更不是罪犯;”抢在杨黎开口前,柳琉朝后退去一步,“第二,她一定有事隐瞒了警方,但这件事与保险无关;第三,与保险无关的这件事,对她很重要,不然她不会选择在医院自杀。” 一口气说完,换来的是他们看她的眼神,各有各的复杂。以及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静得仿佛长长的走廊没有人似的?背脊突来一阵凉意,有风从安全门的门缝处透进,柳琉紧了紧羽绒服,双手插进宽大的口袋。 可这三人仍然面面相觑,似乎无一个先开口的打算?无奈夹杂着叹息,她不得不问了句:“怎么了?” 小宋瞟了眼队长,迟疑道:“不怎么,不,我的意思是说,这就是犯罪侧写师吗?” “怎么瞧着有点像神棍?”杨黎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柳琉嘴角一扯,差点一巴掌糊上去。 扑哧,小宋没忍住笑出声来。下一瞬,对上微微眯起的眼睛,慌忙摇头:“队长说的,不是我说的。”来不及撇清关系。 几乎同一时,啪,后脑勺接受到了来自队长的“关爱”。乐极生悲,小宋欲哭无泪。 不过有一人并未参与如此幼稚的队伍,而是乖乖举起一只手,“柳小姐,我有一个问题,”纪嘉树一本正经地说道,“请问,你是根据什么得出的结论?” 或是由于他神情严肃又认真,柳琉也收敛了笑闹。然则,她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指向小宋。 她问:“那是什么?” 循着她所指的证物袋,纪嘉树回道:“裘莲芳写的遗书。” “笨蛋。”小宋一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响亮。 还有杨黎,幽幽地看着她。 “这算诈骗。”
第13章 从神棍一跃成为诈骗犯,柳琉身上不见半分悔悟。光明正大地摊开手心,她说:“借我看看。” 纪嘉树还在愣神,小宋已经条件反射地将证物袋往身后藏,“队长,这你得给柳小姐好好普普法。警方证物哪能随便给看的对不?” 刚才还直呼姓名,这会又成了柳小姐?她只觉得好笑,倒也不在意,看向杨黎,“我现在不是你们的顾问吗?也不能看?” 像是早猜到她会这么说,杨黎咳了一声,“给她。” 从不情不愿的小宋警官手中接过证物袋,柳琉没再说话,走到了一边低头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短短两行半字,扫一眼就能看完,她看了近半小时。他们也不敢打扰,默默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见她终于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杨黎这才开口:“看出什么来了?” 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我亲爱的丈夫柯朗,遇见你是这辈子我们母子最幸运幸福的事,没能完成你的心愿是我此生唯一的遗憾。”她念得很慢,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重复着,“就让我们一家三口在天上重续前缘。别了。爱你的妻子,裘莲芳。” 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柳琉交回证物袋神色平静,长椅上三人莫名所以。 小宋摸了摸鼻子,拿着证物袋,目光飘向杨黎。 “什么感觉?” 突兀的提问拉回他的注意力,还未明白过来,只听柳琉又问:“如果你是裘莲芳,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样的遗书?” 张开的嘴又闭上,小宋疑惑地去看遗书。 “你们不觉得刻意吗?” 杨黎始终看着她,在她说出这句话时皱了皱眉,“你是说,裘莲芳故意写了这份遗书?” 她朝他望去,嘴角微微上扬:“是。”虽轻,语气却十分肯定。 小宋和纪嘉树听到他们这么一问一答,皆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凑近遗书。 “遗书,是死者生前对最亲密的那个人,或对自己生活过的世界最后的留言。深思熟虑过后写下的遗书和冲动之下写的遗书,区别在于交代的东西。前者多会交代原因和自己的一些身后事,还有对关心自己的家人或朋友说对不起。而后者,多数交代的是自己当时的感受,比如,我恨这个世界,我讨厌现在的生活,还或者,我很累。” “那裘莲芳的遗书,是不是更符合前者?”小宋小声提问。 纪嘉树则有不一样的看法:“我怎么觉得两者都不像?” 柳琉望向他,唇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你为何会觉得两者都不像?” 这是间接肯定了他的看法?纪嘉树的眼睛亮了亮,挺直了背脊,“遗书的开头是写给她的丈夫,但是她的丈夫已经过世,所以我觉得她不是写给她的丈夫,而是写给发现遗书的人。” 柳琉点头,示意他继续。 “她说唯一的遗憾是没能完成丈夫的心愿,却没有写明她丈夫的心愿是什么。”有了支持,纪嘉树大起胆子,“我觉得,她是故意不写,是想要让发现遗书的人去查。发现遗书的是查房的护士,如果她死了,医院势必会将遗书交给警方。” “她不会死,她也不想死。”轻柔得仿佛一个与裘莲芳相识许久的故人,话语中的坚信却不容人忽视,柳琉背靠白墙,“护士查房是定时定点的,她若真一心求死就会选择避开这个时间。不是护士恰巧发现及时,是她算准了时间。” “她不仅算准了被人发现的时间,也让遗书成功被发现,继而转交给了你们警方。还有,遗书中两次提到他们的孩子,可是那个孩子过世很多年了。之所以出现母子、一家三口这些词,我认为她更多地是在试图博取警方同情。” 徐徐道来,柳琉想象着裘莲芳写下遗书时的心情,“丧夫丧子,会让人不问缘由先入为主地觉得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警察也是人,不外乎。” 关于这个论调,小宋和纪嘉树同时点头。 “等她醒了,你们不要先问她丈夫的心愿,也不要提她的丈夫,”话锋一转,柳琉建议道,“你们可以试着先从她的孩子聊起。” 她用了聊这个词,而不是问,以及,“最好找个有孩子的女警,同是身为母亲会更令人亲近。当然,只是建议,没有这个条件可以再想别的途径。” 杨黎看看她:“你真不能帮这个忙?” “不行。”再次拒绝,柳琉平静地补充道,“除去我方才说的原因,最主要的我没结婚也没有孩子。而拥有母亲这个身份的女人,大多很敏感,尤其是失独的母亲。” 即便她可以表现出理解、同情,但是不是真切的感同身受,身为母亲的裘莲芳说不定一眼就能看出。柳琉没有这个自信。 长椅上的三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一会儿,纪嘉树抬头:“男的可不可以?” 诧异的目光齐刷刷朝他投来,他连忙澄清:“我、我是说恺哥,他有孩子。” 三十分钟后,佟恺顶着风吹凌乱的头发赶到了医院。 他的手上握着个保温杯,不锈钢的杯面不规则地贴了几张动画人物的贴纸。“我闺女说了,这几张是她最喜欢的,贴上了就不可以撕下来。”状似无奈地展示着保温杯,脸上却洋溢着宠溺的笑容。 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杨黎走上前将证物袋交给他,“待会就按我们电话里说的,你只管喝茶,问话我来。” 佟恺点点头,望向走廊尽头的病房。 “不过,”纪嘉树仍有疑问,“为什么换成恺哥,要变更方案?” 这一回柳琉还未开口,杨黎已经替她答了,“在女人眼里,男人大多不管孩子。我说得对不对?” 她耸耸肩,指了指病房,“干正事吧。” 时针指向7点的时候,杨黎和佟恺进入了裘莲芳的病房,直到太阳升上半空才出来。 九点,长椅上裹着羽绒服的身影睡得东倒西歪。杨黎无声叹了口气。 小宋和纪嘉树已经提前回了刑警队,留下柳琉一人在走和不走之间思量了一番,决定继续等待结果。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被喊醒时还有些回不过神。 “结束了?”她迷瞪着眼问。 佟恺晃了晃保温杯,“顺利完成任务。” “那她说的那个心愿?” “他们夫妻二人在郊县租了块地皮,”杨黎在她身侧坐下,两指有一下没一下捏着疲倦的眉心,“以他们孩子的名义,租期二十年。” 柳琉不解:“干什么用?” “建游乐园,”佟恺接过话,苦笑了一下,“需要的资金正好伍佰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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