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动容,还有一些隐约的苦涩。 就像是绵绵密密的针,突然从某个角落跑出来刺她一下,扎得她生疼。 季烟不得承认,她到底还是舍不得他的。 她还是想他,想得刻骨,想得发疯。 可到底是不能再纠缠的一个人,否则到了最后,受伤最重的只能是她。 - 时隔半年多,王隽再一次想起了季烟。 从那次冲动将车开到机场,妄想买张机票飞到深城找她一事过后,王隽就一再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季烟这个人。 他将自己的工作排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再无多余的闲散时间。 高度集中的工作强度,确实有所减缓他对季烟的想念。 他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想起她。 偶然撞见与她身形相似、长相相似的人,他基本能做到云淡风轻,再生不起一丝涟漪。 对此,他很满意,打心底的满意。 甚至有一度,他是庆幸她提出了结束,斩断他的犹豫与徘徊。 她对他的影响,他对她的在意,他自己心里门儿清。 不然,他不会在察觉异样之后,一再推迟要与她结束的打算。 半年多的自我绝缘,成效还算不错。 王隽轻呼一口气。 所谓刻骨铭心的爱情,所谓百年之约的婚姻,曾经年少时所希冀向往的一切,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全是虚的。 做不得数。 可这一切,在收到一个有关德国的私企并购项目时,瞬间大厦倾倒。 不为别的,只因这会季烟就在德国慕尼黑。 他过去负责这个项目的话,假如命运垂怜,他指不定可以见上她一面。 命运垂怜。 怎么会想到这四个字? 王隽手挪动鼠标,叉掉邮件页面,关了电脑,起身走到客厅倒水。 窗外白雪断断续续飘落,他拿着水杯站在露台廊檐下,静静地看着。 深城是座终年不下雪的城市,而季烟很喜欢雪天,有年冬天她去北城出差,连续更新了好几天的朋友圈,每次都是和雪景相关。 德国这会银装素裹的,她开心吗? 次日晚上,下了班,王隽没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回了一趟老宅。 这半年多以来,他秉承一开始的承诺,三不五时回家一趟,但也仅限于回家吃顿饭,至于住,一次也没有过。 一开始,王崇年很是生气,易婉茹倒是平心静气,在她看来,王隽能回来已是一种让步,其他的就交给时间。 她劝王崇年,做什么事,总要讲个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如此闹腾了几次,王崇年总算安静了,没再提让他回家住一事。 今晚,照旧是一家人安静用餐。餐后,王隽陪着父母在客厅坐了会,临近十点,他起身要离开。 易婉茹难得叫住他,说:“外面雪这么大,恐怕路不好走,还是在家住一晚吧,这边离你公司不算远。”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父亲,默了默,点点头。 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书籍、画作、摆件,都没有变过。 洗完澡下来,客厅只剩王崇年一个人。 王隽叫了他声,倒了杯水,正要往回走,王崇年出声。 “等一下。” 他停步转身看过去。 王崇年摘下眼镜合好放在盒子里,看了看他,说:“我和你妈妈都很关心你的个人问题。” 王隽嘴角牵了下,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打算结婚。” “那位季小姐呢?” 话落,王隽眸色一冷,倏地朝他看去。 灯光下,王崇年脸上的皱纹很是明显,他用手摸了摸扶椅,叹了口气说:“你怪我暗地里查你,可你恐怕忘了,无论在你看来我是如何失败的父亲,我始终是你的父亲,你的事情我一直在关心。” 王隽不作声。 王崇年默了默,又说:“据我所知,季小姐是你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位来往的女生。”看着儿子猝然皱紧的眉间,他说,“你放心,我没查她,你厌恶的事情,我尽量不做。我上回说的话是认真的,季小姐家里情况如何,我和你妈妈都不在乎,只要你喜欢,我们都支持并尊重你。” 父亲的一番肺腑之言其实很出乎王隽的意外。 尤其是不看中女方家庭背景一事。 毕竟,王崇年是相当计较门当户对。 他和易婉茹的婚姻就是建立在家族联姻上,强强联手才是他们所看中并希望的。 王隽记得早在读高中时,王崇年就在往来朋友中给他找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女生。 至今,王隽依然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 温京殊。 他之所以记得她,除了两人家庭背景相似,读书工作经历相似,除此之外的重要一点是,温京殊这个人格外不同。 她过分清冷,过分冷漠,一切以自我利益为先。 当时,在他们这群同龄的孩子中,王崇年以及其他长辈格外看好温京殊,觉得此人将来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但王隽和她彼此之间不来电,尽管被安排同个学校同个专业学习,甚至连出国都是一起的。两人始终止于朋友关系,再无往前一步。 后来他回国留在深城工作,温京殊在纽约和北城来回打转,两人虽都从事投行工作,但一个乙方,一个甲方,且温京殊负责更多的国外的私募工作,渐渐没了联系。 - 隔天晚上,王隽照旧回老宅用餐。 夜里出门散步时,遇到了同样回老宅的姜烨。 两人聊了会工作,紧接着姜烨就一脸愁容:“哎,催婚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王隽默不作声。 姜烨知道他没结婚的打算,自顾自抱怨了几句,忽地他问:“你还记得温京殊吗?” 王隽嗯了声:“怎么了?” 想到两人以前是被长辈看好的一对,姜烨欲言又止,走出一段路,他终于说:“真不是我八卦嘴碎,主要她出事了你知道吗?” 王隽还真的不知道,他平日往来最多的就是工作上的客户,工作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闲心去关注旁人的事。 姜烨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温京殊喜欢上一个街头混混了。” 王隽属实诧异。温京殊挑选对象的第一要求就是门当户对,能为自己带来利益。他实在想不出,一个街头混混与利益有何关系。 姜烨同样想不明白,摇头叹气的:“她之前在国外出了点事,正好那段时间她外祖母去世,她回国就去了临城,其实也才在那留了不到半年,竟然就喜欢上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那个男人还有一个女儿,前段时间她把那个男人带回来,说是要结婚,家里强烈反对。” 寥寥数语,竟是概括了一个人的一段际遇。王隽没有评价他人事情的习惯,听了也就过了。 姜烨还在叨叨:“家里人反对,她不在乎,什么都不要,就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爸妈听说了,那真是吓了一跳,毕竟在所有人看来,那都不是温京殊能做得出来的事。她是个什么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财富、家业、地位都不要了。” 王隽依旧沉默。 他性格一贯如此,不对他人事情发表评价,姜烨也不在乎,继续唠叨:“你不知道,她这事吓坏了所有人,我爸妈那是相当吸取教训,直说他们不挑,我喜欢就好。哦对了,晏西沉你知道吧。” 王隽知道,当年读书时,他们都是一起的。 “说起这个人又是另外一个奇葩,为了一个演员也是折腾得花样百出,”姜烨笑道,“人家不搭理他,他索性来了个结婚离婚,白白送了一半的家产。我看我爸妈除了受温京殊的刺激,多半还有晏西沉的一份。这对出了名的利己主义者,最后双双倒在了感情上,听我妈说,不少父母也被吓得不清,门当户对什么的哪还管得上,自己喜欢就得了。主要不是太难看,一切好说。” 说着话头一转,姜烨瞅了他一眼,见他沉声不语,他想了想,说:“你呢?你听完什么想法?” 王隽不咸不淡地朝他看去。 姜烨嘿嘿笑着,无所顾忌地说:“那位季小姐就这么结束了,还真的分手不再往来,你就舍得?” 舍得吗? 王隽一时间没有答案。 姜烨见他没回答,苦口婆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人……” 话落,一道凛冽的目光扫过来,姜烨啧啧道:“怎么,难道你不喜欢人家?” 王隽唇线平平,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见他没有否认,姜烨趁势说:“你还是好好想想,爱情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遇到一个合意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哎呀,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老头子又该催了……” 姜烨喋喋不休地往另一个方向赶。 雪夜下,他的身影愈来愈远。 王隽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只是心情没刚才出门的轻松,反倒多了几分犹豫不决。 诚如姜烨所言,季烟对自己而言是个合意的人吗? 不止合意,甚至是契合的。 他想。 可是真的要到了结婚和共度余生的地步吗? 他又迟疑了。 散完步回去,王隽进门脱了大衣,正巧遇到下楼的易婉茹。 擦肩而过之际,王隽突然问:“妈,你们是很着急我成家?” 易婉茹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说:“是啊。” “不考虑家庭背景?” “……嗯,是这样。” “为什么?” 易婉茹皱紧眉,犹豫了片刻,问:“小沉和小京你还记得吗?” 王隽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易婉茹叹了声气,很是惋惜地说:“他们喜欢的人家里反对,闹得不是很好看,最后太不体面了,那两个孩子你父亲是相当看好的,现在却闹成这个样子,他怕以后你也会这样,加上你这些年对家里的抵触,他想开了,只要你喜欢我们只管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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