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的一口气这慢慢呼出。 伸手撩着碗里的黑子,江禾瑶得意洋洋地看向齐肆。 老爷子盯着她碗里仅剩的云子,微微蹙眉道:“少了一颗?” 一百八十一,那个都不能缺。 老爷子吩咐旁边的人把棋盘撤下去,“这云子少一颗都不圆满。” “江爷爷,不过是副棋,丢了也不过就换副新的事。” 说这话的人是江禾瑶。 古香古色的棋室,停在近处的江少珩,始终没作声。 …… 五一那日,博物馆门口拉了横幅。 清晨,锦棠去隔壁借了根木簪子,赵倚婷说是男朋友给买的,大好几百的东西。 她把长发挽起来,早早带着沈悠宜去馆门口接待看热闹的旅客。 难得偷闲,沈悠宜啧啧感叹:“之前大多数人就是上山拜拜天光寺里的神仙,哪有来博物馆参观的。” 她们馆长这么宣传,这三天估计得加班。 沈悠宜想到八十块餐补,直摇头。 然而下一秒,就得迎着笑脸接待游客。 旋着扩音器的按钮,一点点放大,人群熙熙攘攘,馆里统一印的宣传手册很快派发完。 上午十点钟,老馆长一众人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为首的人是个陌生面孔。 头发花白,老式中山装凸显威严,轻拄拐棍,手里还握了串宝石佛珠。 阳光倾落,在地面上洒下晶莹的光。 像是私人馆玻璃柜才有的物件,一行人毕恭毕敬叫他“江老”。 应该是大人物。 锦棠的目光没多留,现下,她还有些工作任务。 有钱人始终风风光光,并不稀奇。 彩排那会无实物,现如今,分到她手里的奖章比想象沉。 上台,递盘子,转身退场。 机械式的动作练了一遍遍,耳边,分馆长介绍到新展厅,稿子很熟悉,是她熬夜写的。 站靠在临时支起的棚子里,沈悠宜还在台上颁奖。 炎炎夏日,阳光强得让人眼前发晕。 放在棚下桌面的手机兀然一震,几个小时前她开了静音。 是串挺熟悉的电话号码。 可锦棠没存名字。 拾起手机,她的心跳伴随掌心的震动,越来越快。 抑制不住满心期待,锦棠还是接了。 时隔几天,江少珩来这边送老爷子看展,人群脱节处,锦棠自己站在宣传棚前,亭亭玉立。 松松领带,他这通电话拨的随心。 拉开车门后一秒,她的声音传来,很轻,像虚浮不定地确认。 “江少珩?” “是我。” 扬扬眉,他步步靠近,最终在红色站台外停住脚步。 顿了顿,锦棠问:“有事吗?” “活动什么时候结束?” 她说不知道。 这不是推辞,这种宣传性质的演讲怎么都得等游客散的差不多才能叫停,她确实估算不出一个准确时间。 微风轻轻,带来徐徐暖意。 江少珩的视线落在她发梢的木簪上,目光沉沉。 “那结束之后,给我打电话。” “可能会很晚……”锦棠在犹豫,试探性拒绝。 江少珩淡淡“嗯”了一声,“我等你。” 棚底,锦棠感觉烈日要烧进自己心里,燃起场浇不灭的火。 “江少珩。” “嗯。” 锦棠的指尖在手机后壳上不停地抠着,千言万语,她只问了句:“你在哪?” “回头。” 她在这两个字中惊慌,风吹动发丝,慢慢朦胧住锦棠的视线。 小心翼翼转身,人声鼎沸中,她别了别耳边碎发。 一个动作,江少珩的声音似乎更清晰几分,磁沉低醇。 响起时,像是撞进夏日的灼热。 “回头就能看到我。”
第9章 聚会 落日熔金,宣传棚前的游客散尽。 老馆长接待贵客去博物馆内主厅转了圈,是赵倚婷负责讲解接待。 锦棠她们跟在后面陪同,听着眼前这些人滔滔不绝,谈霏玉屑。 一边,沈悠宜凑到她耳边,放低声音道:“我觉得倚婷姐根本不用去讲解。” 压根没人听她说话。 总归,这群领导是要插话的。 拢共没来过主厅几次,一知半解也得装得专业。 赵倚婷还不敢反驳,就只能站在文物柜前沉默陪笑。 没来得及换工作服,赵倚婷还是穿的那身旗袍。 大红色更显突出,处于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的僵局。 沈悠宜双手合十,默默念着:“幸好馆长没选我去做介绍。” “看着都尴尬。”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跟着,走走停停。 正厅的空调开得足,单手抱臂,锦棠觉得有些冷。 他们馆内中央有处空地,还原战国时期的硝烟弥漫,鄢郢之战。 长江东下,宗祠寺庙火光一片,场面恢宏。 这算是馆里最精巧的作品。 馆长让那位江老提几个字,挂到自己办公室里。 老人笑着应了声“好”,说是回去写了派人送来。 原先想着只逛主厅,那知道这老爷子兴致来了,要去新馆瞧瞧。 馆长在旁边朝锦棠使眼色。 微微仰头,她从众人旁边绕到最前,高跟鞋的声音有条不紊响起。 她像博物馆里清风明月的存在。 和普普通通的讲解员不同,她的清冷长相就很有历史韵味。 气质适配度尤为高。 轻轻躬身,锦棠手臂微抬,凉凉嗓音响起,“您这边请。” 与主厅截然不同,新馆多是达官贵胄遗留的文物真迹。 事迹小众也偏门,周围人的声音明显降了几倍。 从茶盏到铜镜妆台,史传是那位夫人小姐的物什,她说得很细。 娓娓道来,引着群人从头到尾走个遍。 新馆只对外开了几日,但锦棠的准备很充分。 江老带头鼓掌称赞,掌心那串佛珠左右摇晃,夸馆长的眼光好,会挑人。 馆长颔首谦虚道:“您老谬赞,锦棠不过在博物馆工作了半年。”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 江老挺惊讶,随后暗暗感叹:“后生可畏啊。” 展厅冷色调的灯落在她的脸侧,讲解完毕,锦棠旋上了腰间扩音器。 眼见着江老一行人往门口方向走。 馆长这才让她们下班。 沈悠宜转了转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啧啧道:“又是领八十块餐补的一天。” “今晚回宿舍涮火锅吗?” 一抬眸,看着沈悠宜眼睛里的圆光,她还是摇摇头:“不了。” 她说自己约了朋友。 远处,阮佳叫沈悠宜一起回正厅换衣服。 “那我先走了啊。” 锦棠点头,视线突然触及一道目光,赵倚婷眼底沉沉。 说不上来的敌意。 只依稀觉得不太友好。 …… 锦棠把簪子卸下来装好,换了身蓝白色长裙。 门外,华灯初上,天色昏沉。 晚风带着股凉意,从山间徐徐吹过,她的发丝被撩起,模糊视野。 她冰凉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了很久,视线定格,清清嗓,拨通后靠近耳边。 馆前,排排路灯将人影拉长。 旅游季人来人往,上午切断那通电话后,她没再见过江少珩。 等待接听的每一秒缓慢清晰,单手拎着包,锦棠微微垂着头。 脚下踩着残影和轻柔月光。 路边,那辆连牌迈巴赫从枕山栖谷般的地界驶到她眼前,缓缓熄火。 后排车窗降下,只看得见江少珩的侧脸,清隽缱绻,薄唇轻启:“上来。” 这是锦棠第三次坐上这辆车。 冷气充溢,和门外截然两个天地。 相反方向,似乎是要往山脚走。 她始终没有升起车窗,企图在晚来风里寻找些清醒。 “我们要去哪?”她扭过头问,发丝吹到眼前。 “斯里兰卡。” 锦棠默声,她在想象怎么踏进那样的场所,会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像第一次。 至少,别成为那么突兀的存在。 挑挑眉,江少珩问她:“会打牌吗?” 目光不移,看着她摇摇头。 锦棠不怎么玩牌,大学那会,周末倒是和同学去推过几次麻将,她不太会玩,运气也不行。 “没事,我教你。” 蜿蜒公路,一驶离葱蔚洇润的天光寺景区,继而拐进雅致公馆。 门外,散尾葵随风摆动。 车灯照亮前方,这牌号就是斯里兰卡的钥匙。 高台厚榭,月色浓浓。 锦棠双手交叠,攀在窗边沿,让这场纸醉金迷肆意闯进视野。 在一片神邸后方,原来是这样的景色,雕梁画栋。 几秒后,江少珩替她开车门。 单臂搭在棚顶,掌心捏着边缘,防磕碰。 夜里,斯里兰卡灯火通明。 跟在江少珩身边,踏入前厅,高悬在头顶的水晶灯光晃得她眼晕。 大理石地面映出两个浅淡人影。 在看到私人包间走出的昳丽身影,胸前的logo是她在商场专柜见过的。 一件普通夏装大几千块。 锦棠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的似乎没有那么正式。 这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个共同点,不缺钱。 从外厅到私人包间,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疑惑猜忌,也不乏羡慕妒忌。 服务人员引他们到紧闭房门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男男女女,或站或靠。 “江少,”出声的是个女人,红唇浓妆,微微歪头,盯上了他身后的锦棠,“呦,这位是?” 闻声,她缓缓抬头。 挺多熟面孔,锦棠在电视剧里见过。 然而跟江少珩搭话这位,并不是银幕上的女明星。 她在等答案,江少珩沉默,被动忽略这个话题。 扯扯领带,他脱掉西装外套扔在一边。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跳动的心忽然冷静下来,锦棠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在人群外的空桌落座,有个小明星主动来搭话。 正当红,手里有几部热播的网剧。 她演得女主,锦棠记得这人叫苏烟宁。 她眨眨眼,自来熟般的坐在锦棠身侧,“你是明星吗?” 一进门,苏烟宁就觉得这人漂亮。 还不艳俗。 摇摇头,锦棠的目光落在江少珩那个方向,他似是感受到了,空气中,一秒钟的四目相对。 江少珩微挑眉,目光幽深。 “那你是做什么的?” “讲解员,我在博物馆工作。” 苏烟宁“哦”了一声,压低声音继续道:“你和江少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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