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郑嘉西根本顾不上别的,也没空去想害不害怕,她径直往里冲,离花架秋千还有三五米远的时候僵住了脚步。 有两道人影,轮廓模糊,似乎是一大一小,此刻正扭缠在一起。 郑嘉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隔着距离问:“Bruce,是你吗?” “Jacey姨姨!” Bruce带着明显的哭腔,刚张口就被一道沉闷男声喝止:“闭嘴!我让你不要发出声音,你为什么不听话!” 郑嘉西愣住了:“Ramon?!” “不要过来,往后退!” 男人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郑嘉西没有继续往前走,但也没有后退。 “Ramon,是我。” “知道……我知道!”Ramon的嗓音颤抖,“不要管我,我只是想带Bruce走。” “我不要!”Bruce大喊,“我不跟你走,你弄疼我了!” 郑嘉西听着眉头紧蹙,刚想靠近的时候Ramon又吼道:“退后,我叫你退后!” 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待郑嘉西看清男人手里举着的东西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腿软。 那是一把枪。 “Ramon,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郑嘉西完全不确定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只能举着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今天是Bruce的生日,我们等会儿还要切蛋糕,你也一起来吧,或许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不,不用,我就是来找我儿子的。” Ramon粗鲁地拽住Bruce一只手臂,看起来是想把人直接拖走,孩子也反抗得很激烈。 当务之急是先保证Bruce的安全,郑嘉西急中生智,喊道:“让他跟你走也可以,可是你看他光着脚连鞋子都没穿,你让他先过来,我给他把鞋子套上。” “鞋子?”Ramon看了眼儿子的脚,似乎犹豫了半刻,“你扔过来!我给他穿。” Bruce也足够机灵,他央求道:“爸爸,我的脚好痛,我想去穿鞋……” 郑嘉西附和:“让他过来吧,穿好鞋子你们就可以走了。” 对方已经开始动摇,结果Bruce趁着Ramon分神的时候做出了一个令人始料未及的动作,他用尽全力挣脱父亲的钳制,咬着牙朝郑嘉西奔了过来。 “Bruce,我没同意!你给我回来!!”Ramon失去理智,怒吼着举起了手里的枪。 郑嘉西大骇,脑袋也是一阵晕眩:“Ramon!别犯傻!” 她双手接住要摔倒的Bruce,旋即把人拎到身后,可被黑黢黢的圆孔对着,恐惧也会像滑腻的蛇攀上后背,缠得人无法呼吸。 郑嘉西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看清楚了,他是你的儿子!” Ramon的身体好像塞进了两个灵魂,被不断撕扯后他抱着脑袋怔在原地发狂,郑嘉西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她屏气凝神,死死盯住男人的一举一动,牵着Bruce的手不着痕迹地往后撤退。 时间流速是突然变慢的,浓稠黑夜被一声伴随着亮光的巨响搅散。 枪走火了,子.弹射中了郑嘉西左后方的大橡树。 花园的动静终于吸引了前院的注意,惊叫声和哭喊声像潮水一样涌来,郑嘉西瘫坐在地上,耳鸣变成一根线扎紧了她的大脑,意识也随着这股潮水沉底,变得迟缓虚幻。 她刚刚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Ramon翻过花园的矮墙逃走了,外头已经传来了警笛声,周桉和她的姐姐冲过来,一个抱起痛哭的Bruce,一个搂住郑嘉西的肩膀,不停问:“嘉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你跟我说句话……” “桉姐。” 郑嘉西依然没有回过神,她的宇宙里有行星在对撞。 她有过放弃自我的念头,曾以为自己不惧死亡,曾以为人生可以随时停止在某个瞬间。 但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多么庆幸,她还活着。 …… 夏日午后,纽约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阵雨,雨停的那一刻,郑嘉西也在诊室等来了自己的检查报告。 “Jacey,恭喜你,评估结果很不错。” 这是郑嘉西做梦都想听到的话,她反复确认:“所以我现在是正常的对吗?” 主治医生笑道:“为什么这么问,你本来就是正常人。” 郑嘉西也释怀地笑:“我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用再吃那些药了对吗?” “当然,我以为停药后你就已经把它们扔了。” 玩笑话语让诊室氛围变得轻松,不过主治医生还是提醒:“你做得很好,也是幸运的,但你知道人的情绪跟天气差不多,瞬息万变,日后还是要定期做一做心理疏导,抑郁焦虑有时候像感冒。” 有时候还像影子,不是完全没有复发的可能。 但无论何时都要记得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助者,天助之。 回程路上天已放晴,郑嘉西坐在出租车上望着窗外后退的街景,心里也涌起一种畅快感,她打开手机和周桉分享消息,顺便划一划朋友圈。 陈森的动态停在三天前,看照片他还在苏黎世,学术访问,会议交流,越来越陌生的内容让郑嘉西不得不开始好奇他现在在做的事,因为这些活动怎么看都不像是网吧老板会参与进来的。 思绪飘远的时候她的页面已经切换成航空公司的订票官网。 “女士,到了。”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郑嘉西付了钱下车,手机屏幕依然亮着。 她低头往入户大堂的正门走,航班日期筛了又筛,目的地在苏黎世和颐州之间来回切换。 陈森在哪儿呢,或者……直接问问他? 他还会理她吗? 就在郑嘉西踟蹰的刹那,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冷不防闯进了她的耳朵。 “嘉西。” 那一刻郑嘉西如遭雷劈,她错愕地止住脚步,全身毛孔舒张,呼吸变缓,心如擂鼓,人定在原地根本不敢动。 是幻听吗?可她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手心冒汗的时候,那道男声又响了:“郑嘉西。” 声音是从左侧飘过来的,郑嘉西缓缓偏头,目光掠过公寓大门,掠过花坛,掠过擦肩的路人,最后定格,怔怔看着路灯下的一道高大身影。 男人立在台阶上,身旁还有一个黑色行李箱,他也在盯着她,眼神坚定,深邃依旧,似乎瘦了点,五官线条愈发坚毅凌厉,透着让人心跳漏拍的英气。 “陈森……” 郑嘉西喃喃着,眼睛朝左右两边都望了望,她想确定自己看见的不是幻觉。 “一年而已。”陈森依然盯着她,眸光颤动,“这就不认识了?” 真的是他。 酸楚冲上鼻腔,泪水瞬间模糊视线,郑嘉西不再犹豫,抬腿就朝他奔去。 “慢点,看脚下。” 陈森展臂接住她,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用了恨不得揉进身体的力道。 看得见摸得着,思念不再是不可言说之事。 “陈森。” “是我。” 郑嘉西将脸狠狠埋进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不断重复着:“你怎么来的,你怎么在这里……” 她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像某种无赖宣泄。 “哭什么。”陈森温柔抚着她的头发,眼眶也红了,“该哭的人是我吧。” “为什么……”郑嘉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陈森的声音哑涩,透着无可奈何的妥协,玩笑道:“怕你不要我了。”
第66章 郑嘉西哭得有些抽噎,直到停下来冷静了才觉得羞赧。 现在的模样肯定不太好看,在电梯里她一直垂着头,哪怕被陈森牵着手也要偏开脸,怎么都不愿意给他瞧见,回家后她立刻钻进房间,说是要换件舒服的衣服。 陈森也不戳穿她,单独留在客厅参观,家政阿姨端了杯水送过来,他点头说了声谢谢。 “我眼睛肿吗?”郑嘉西也从房间出来了,她还真的换了一套家居服,莫兰迪色系看着很温和。 “你站那儿我看不清楚。”男人往沙发上一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点。” 郑嘉西依言靠近,待人坐下后,陈森又目不转睛打量着这张许久不见的脸。 是瘦了,头发剪短一截,额前还留了轻薄的空气感刘海,方才狼狈的泪痕虽已拭掉,但她的眼睛还有些微浮肿,脸颊映着浅淡绯色,哭红的眼尾更是透着旖旎。 和以前一样漂亮,只是怎么看着年纪好像还变小了? 郑嘉西觉得陈森的目光能灼伤她,慢声慢气地“嗯?”了一声。 “不肿了。” “那就好。”郑嘉西揉揉脸,竟有些不敢直视他,“你怎么来纽约了,不是在苏黎世吗?” 陈森挑眉:“你知道?” “你发的朋友圈呀。” “你有在看。” “当然。” 陈森不语,但眼底慢慢泛起笑意。 郑嘉西觉得自己还是嘴太快,她偏开视线,双手撑在沙发坐垫上,指尖没有什么节奏地轻点着,不过几秒钟,一只大手就碰了过来,先是手背的触碰,然后再慢慢包裹住她,干燥温暖。 久违的热意传到了心端,郑嘉西咬唇问:“我家地址哪儿来的?” “薛一汀。” 郑嘉西想起来了,给他寄房产补充材料的时候透露过地址,好样的,这下连损友都彻底叛变了。 她捏捏陈森的手心,问道:“你去苏黎世干嘛呢?” “开会。” 除了参加会议,陈森的团队还在联邦理工学院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学术访问,来纽约的机票是出差前就订好的,等到苏黎世的行程结束,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飞了过来。 时差没倒,心理准备也没有,而方才在楼下玩笑说的那句“怕她不要他”更是掺着十足真心。 整整一年的分离,无数次涌起又被压下的冲动,陈森觉得等待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是驾轻就熟,直至看见郑嘉西的那刻他才明白,所谓的保持耐心只是说服他自己的一种假象。 “开会……”郑嘉西细细琢磨着这两个字,她原以为是对公众开放的展览会,看来不是,“为什么参会?” 她的眸光很亮,透着隐隐期待,陈森的回答也如她所愿:“泛亚。” 行星终于返回轨道,接下来要找回属于他自己的光芒了。 两人相视的时候一切都尽在不言中,郑嘉西晃着陈森的手先笑了,刚走过来的家政阿姨看到这一幕,头一次具象化地理解了欣慰二字的含义。 “Jacey,晚餐主食是准备意面还是卷饼?” 郑嘉西的胃口出奇好:“卷饼吧,我们来做个豪华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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