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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向阳看着心烦又不好发作，起身跟宁恬道别，小声告诉她晚上回家有事情跟她讲。宁恬笑着点头，猜想可能是产业园的事。 他前脚刚走，造型师就嘿嘿笑：“你这位上司长得真周正，气质也酷，要是我给他做造型，保准他原地出道。”宁恬礼貌地微笑，心里却在想，你应该是没机会再见到他了，他就是烦你才走的。 吹好头发，宁恬披上羊绒大衣往展厅走，微信响了两声，一条是孙晓薇登机的消息，另一条是杨名发来的照片。她好奇点开，发现里面戴帽子的男人有点眼熟，接着杨名发来文字：告诉陆向阳，别鬼鬼祟祟派人盯着我家！ 她又仔细看照片，那张脸……是之前清晨在陆向阳家门口碰到的那位表弟！再看他身形装束，记忆中的点猛地被唤起！是之前跟踪过她的那个风衣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宁恬停住脚步，那时候她和陆向阳还没有很熟，他跟踪自己干什么？ “宁恬！这边！”同事喊她，她将手机静音放入大衣口袋，心中疑惑顿生。展厅里的工作人员早已到位，邀请的媒体团也在调试设备，宁恬强迫自己先不去想，专注做好眼下流程，回家再去问陆向阳知不知情。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脱去大衣交给同事保管，然后径直走向主舞台。 倒计时 1 分钟，陆向阳突然接到个电话，接起后脸色大变，看着宁恬已经上了台，他起身快步离去。他向来沉着，让他小跑起来的情况几乎没有，但此刻却顾不得冷静，出了展厅一路跑向大门口。 杨星河来了！ 他来参加奠基仪式就是想给外界一个出其不意，结果第一个吓到的就是自己儿子。工作人员将车门打开，轮椅顺着特制的梯子缓缓溜下。 杨星河董事长头发半白，全部梳至脑后，那张脸看上去六十几岁，有种浩然之气，坐在轮椅上丝毫不见病痛的颓废。深色西装三件套穿得整整齐齐，外面还罩件浅米色大衣，身下轮椅非但没成为拖累，更添一股睨视威严的气势。 身后是照顾他多年的谷护士，五十几岁，圆脸，依稀瞧见年轻时的娇俏，唇线向上，看起来和蔼可亲。 “爸，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陆向阳半蹲在轮椅前，朝身后的谷阿姨问好。如果提前知晓，他可能提早跟宁恬交待真话。 “提前说就不叫惊喜了。”杨星河心情很好，二十年没有回来看看了，老家的一切让他熟悉又陌生。“走吧！进展厅。” 陆向阳跟在身侧心情忐忑，悄悄掏出手机发了两条微信。一条给宁恬：【稍后我会解释，你等我。】另一条发给李乔：【留住宁恬去休息室，等我去见她。】 宁恬刚上台站定，就看见陆向阳向外走，心中愣了一秒，但来不及多想，还是按照之前设计好的流程，有条不紊地一步步推进。陆向阳上台的部分在后头，她先把前面的事介绍清楚。 就在她邀请领导上台时，门口突然一阵喧闹，媒体纷纷掉头围住门口，像是来了位重量级人物。准备上台的吴总朝门口望了一眼，立马小跑去迎接，全场的目光全部向后看。 宁恬纳闷，即便市长前来也不用全员失去张致吧！过了几秒，人群中散开一条道，闪光灯照着一位老者徐徐推进，宁恬这才看清楚，老者坐在轮椅上。 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宁恬之前看过一篇报道，介绍他的商业理念和前半生回顾，知道他是从榕城走出去的企业家，二十年前的一场车祸让他下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他没有倒下，从那时起，他开始扩展商业版图，将万侨发展成知名企业。 宁恬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近距离见到万侨的掌舵者，传奇企业家杨星河。 他的气场天然带有压迫感，不是让人难受的那种，而是使人紧张的感觉，像是一个王者，在绝对实力面前就会使人紧张。 宁恬自觉闪到一旁，杨星河抬手让陆向阳推他上台，吴总在旁笑着摆出有请的手势，他才是万侨在榕城的老大，陆向阳多少应该礼让一下。 陆向阳眉宇间似有心事，气场却不多让，腰板儿挺直谁也没理，推着杨星河，态度也不像其他人那般刻意恭顺。 路过宁恬时，陆向阳与她对视好几秒，眼神中有焦虑、不安、爱怜……宁恬纳闷却不敢多看，心中突突突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见台下李乔冲她招手，便悄悄走过去，现在也没人关注她，聚焦都在杨星河身上。 “李总？”宁恬走到距离李乔一步远的地方停住，李乔拿着她的大衣让她穿好跟他走，宁恬回头望一眼台上，杨星河正要讲话。 她边走边穿大衣，离台上远一些，忙问：“怎么了？我们去哪里？” 李乔目光回避，有些欲言又止，含糊说：“杨哥让你去休息室等他，他会跟你说。”杨和阳同音，宁恬自然以为他说的就是陆向阳。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展厅时，杨星河的一句话直接将宁恬定在门口。 “……所以，我让睿之代表我负责本次项目，他是我的儿子，万侨的总裁，哦，他前几年改了名字，现在叫陆向阳……” 宁恬手脚发麻站在门口，向前一步就出了展厅，后退一步仍在展厅里。她像扭到脖子一样整个身体僵硬地回看，陆向阳站在杨星河背后，目光沉沉望着提问的媒体。
第26章 李乔拉着宁恬来到转弯的回廊处，却还能听见里面讲话的音响。 宁恬身体渐渐听使唤，挪了一小步不敢置信地问李乔：“李总，他是谁？” “啊，那个……”李乔不清楚陆向阳对待宁恬究竟算什么样的情意，不好哄太过，万一陆向阳不想继续，自己好话说尽岂不画蛇添足。但万一陆向阳还想跟她好，自己又不能说得过于冷淡…… 这事不好拿捏，他一向对美女没辙。 “你跟我到休息室等他，他说会来找你。” “你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吗？” 李乔摸了摸鼻子点头，目光下移一些不敢对视：“他对你没有恶意，回榕城就是为了做好产业园项目，收拾杨敏那个老妖婆……” 宁恬后脑勺一抽，诧异：“对付杨氏？” “嗯，大小杨家的恩怨，本地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也不算啥秘密，即便没恩怨还存在竞争关系呢。” 宁恬哪里会知道，她不是李乔那个圈层的人，他们习以为常的八卦，不关己的外人又怎么会了解。 以前在杨家，杨敏从不让她知道任何跟秘密沾边的事，杨名又极其听妈妈的话，她自己也不愿意多打听。 宁恬像被点了穴位，僵硬地想捋一捋自己和陆向阳认识的经过，越努力想越集中不了思路，会场的音响一直在敲打她左耳，让她太阳穴一阵阵抽筋。 李乔在右边一直低声劝她：“……你也为项目出了不少力，万侨不会亏待你……” 她猛一扭头，想起一件事：“我能很快进天宇，也是你们运作的？” 李乔愣了一下，眼神已经给出答案。“呃……咱们也算有缘，哈哈，证明你的确很优秀。” 宁恬再也听不下去，大步奔着外面走去。李乔赶紧上前拉她，“杨哥要找你，你跟我去——” “放手！”宁恬一声喝，她平时温温柔柔的，突然一下，让李乔一哆嗦。 “我现在口头跟你辞职，流程我会补上，你管不到我。”宁恬的心里发了大水，冲垮了所有理性与骄傲，一时间茫茫然，不知是悲还是寂。 她就这样没有目的地走，恨不得不要停下，一直机械的不用面对。不停走，不停下，直到高跟鞋的酸痛感传来，她突然很累，再也走不动，麻木地坐在路边小公园的长椅上。 空白的大脑一点点找回意识，像是做了一个梦。远处一个皮球碰到她小腿上，也没有感觉。 “对不起。”捡皮球的小女孩看了一眼这个漂亮姐姐，没有等来预想的一句“没关系”，小女孩抿着嘴转身跑远。 宁恬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很少这样放肆奔跑。她从小就长得好看，小学开始总有男生堵在放学路上，她很害怕，年级越高越没有安全感。爸爸妈妈会轮流接送她上下学，可也没办法做到 24 小时跟在身边。 她求助老师，老师告诉她只想着学习就行了，还让她剪成短发。下课时老师不在，女生们也不太跟她玩，追她的男孩子在学校很有势力，虽然没有实质性伤害，但那种无形的压迫造成她青春期极大的不安全感。 她性格渐渐内向，不愿意出风头，不敢交朋友，甚至不愿意出家门。 上了大学，她开始宅在寝室。杨名的追求像是生活中的一束光，他家里有钱，在学校也混得开，跟着他，没有人会欺负她，很幸运，她当时也爱着杨名。她终于有勇气正常社交，不用自我折磨地担惊受怕。 这些年，杨名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只是后来，这种安全感被杨名的妈妈一手打破，那是杨名也保护不了的地方。 直到陆向阳出现，他不止给了她安全感，还肯定她鼓励她，让她由内散发自信，释放自己，相信自己。她一度觉得自己多年的忍耐就是为了迎接眼前人的美好，所有的运气都在与陆向阳相爱时抵充掉。她生命的前 27 年前所未有的内心充盈、温暖、幸福…… 就在她内心幸福感达到最高点时，瞬间被无情地抛下破灭。 陆向阳这个人都是假的，那他说的话还是真的吗？自己真如他肯定的那样优秀、有能力、热情美好吗？他来榕城是为了报复杨家，所以才挑选了自己吗？因为自己了解杨家也足够怨恨杨家。她与他之间的缘分巧合都是他的设计吗？工作、买房、相爱…… 宁恬失魂地望着天空，陆向阳便如那天上云，浮在半空，能停多久就停多久。 曾令她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人正是她失望的人。 这一刻，她仿佛又变回小时候那个内心惧怕，没有安全感，不敢冲不敢闯的紧缩样子了。 手机贴身在大衣口袋，一直震动都没察觉。 天边渐渐出了太阳，她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他们都幸福吗？真的很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路上大多数人驼着背，不堪生活的重负似的。脚踝处有些冻得发麻，她弯腰摸了摸，用掌心的温度捂着寒冷。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回家？新家也跟陆向阳有关，她现在回去恐怕会遇上他吧？还是说自己多想了，在他心里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他接近自己，甚至他来这座城市都有目的。 怔望片刻，再也忍不住，宁恬捂着脸哭起来，其实自己没有多重要。她和陆向阳不过相识半年，哪里分得清真心真面目，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认为遇见真爱。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被动，总是一腔热血先洒出去，以为会有同等的回报。是不是不该有期待就不会有失落。怎么样才能活得聪明，活得游刃有余？她不想每次都后悔，后悔自己是悲伤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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