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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得認真，筷子尖咬在齒間，微微出神。 突然面前輕咳一聲，喚醒了一桌人的注意。 江北馳放下筷子轉過身，懶洋洋撩起眼簾，朝後頭一桌學弟笑，“一起吃飯，學長請客。” 三人一愣，餐廳裡幾百號人，沒想到當事人就在現場，就算是說人好話的，三張青澀的面孔也迅速染上尷尬，馬上搖頭，“不用不用，學長辛苦了，不打擾你跟女朋友吃飯，你們慢用，慢用。” “好說。”江北馳神色倦倦勾起唇，也沒多反駁，轉回身繼續吃飯，全然瞧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托福後面三位學弟，裴淺海終於知道這四天他經歷了什麼。 桌上的菜慢慢消耗了一半，江北馳漫不經心的目光終於落在裴淺海身上。 “裴淺海，幫個忙。” 她正發愣著，被這麼一喊才回神，“什麼忙？” 江北馳往黑色背包裡撈，拿出一袋東西，“廠商送的東西，我沒空找人試，就妳幫我吧。” “……” 這是……路邊隨便挑菜的節奏？ 裴淺海把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黑色紙盒裡包裝著一罐高單位魚油，拿起來沉甸甸的，看起來價格不菲，但她對保健食品完全抱持懷疑態度，不解這東西有什麼用處。 “……人體實驗？” 裴淺海胡疑的口氣讓江北馳頓住，忍不住扶著額頭輕笑出聲，“裴淺海，就妳那小身板就算要抽血做實驗都不夠格，這是吃活絡思路強體健身，妳天天陰間作息，腦細胞死亡的速度比不上製造的速度，試試吧，難得有人找我，指不定沒下次，好好幫我記錄，以後吃香喝辣少不了妳。” 江北馳口氣雖大爺一般蠻橫無理，可那雙桃花眼漆黑明亮，笑意爽朗動人，在裴淺海眼中，還是那個曾經少年一樣。 她把紙盒翻過來，看清了功效，抬眼，“你工作強度大，天天工作超過十二小時，一個月休不到四天，也應該吃一點，” 她試著板回一成。 “裴淺海。”江北馳放下筷子，悠悠目光湊近她，笑容裡有一絲調侃，“看不出來……妳還挺關心我。” 躲著他的目光，她不著痕跡退了一步，才發現他今天在白色帽 T 外面穿上了火鍋店附贈的圍兜。 圍兜還是挪吒圖樣的。 這東西以前他可不穿，說愚蠢。 但此時他卻低頭拿紙巾檢視衣服有沒有沾染上醬料湯汁，不知怎麼地，總讓人覺得他特別寶貝這件衣服。 她收回眼神，轉過身把紙盒放到餐桌上，壓下心跳，“我關心房東天經地義。”說著趕緊轉移話題，“這東西怎麼吃，吃完要怎麼跟你反饋？” “一天兩顆，飯後吃。”江北馳將紙巾放回桌上，緩緩抬起泛著暗芒的瞳仁，“至於反饋……每天有睡意的時候跟我說聲晚安我就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十秒 裴浅海是个按部就班的性子。 说好一天两颗饭后吃，她便挺认真做纪录，只是她也疑惑，住院医师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都不能睡，几乎每一封讯息，无论凌晨几点他都会秒回：“知道了。” 夜里闲来无事，赶完了部分稿子也没睡意，她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上网查了一下鱼油的功效，发现这一款高单位鱼油推出市场的主打功效就是对抗失眠。 官网上已经收集了数十万笔的正面反馈，无一不是长期保健比起安眠药更有益身心健康。 一瞬间她有些失神。 所以……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收集这些反馈的对吧？ 那么，她能够偷偷猜一下，这是他也关心她的意思吗？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鱼油像是黄水晶一样价值不菲，裴浅海抱着玻璃瓶，拉起被子矇头盖上，双腿在床上蹭了两下，像是抱着幼儿的安抚玩具一样，闭上眼。 这一夜，竟然无梦到天明。 一早她起床刷牙，吃完早餐后回到电脑前，打算趁时间还早一次性把工作赶完，然后出门采购日用品，接下来两天就躲在家不出门，直到跨年结束。 谁知道这算盘还没整好，钱橙橙在一早九点不到直接给她发了消息。 “浅海，我被炒了，还有，林峰劈腿跟我分手了。” …… 裴浅海匆忙赶到高铁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等上了车，她才想起应该跟江北驰说一声。 浅浅的海：【我临时有事回北泽一趟，今晚可能不回来，提前跟你说一声。】 传完讯息她便将手机收进包里，排队等着上车。 高铁上的讯号不是太好，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覆，她干脆拿出平板，握着触控笔，在荧幕上慢慢勾勒出一幅黑白速写。 那画面不是专门设计给《男神日记》的煽情桥段，是那一晚，他背着她回家的模样。 其实那天她只睡了一小会，在江北驰背起她、第二次婉拒计程车揽客时就醒来了。 醒来时她也不敢睁眼，更不敢有动作，是怕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刻被破坏，只是临到家门前，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将她放到了一旁小公园的长椅上。 她以为是自己太重让他喘不过气，还在挣扎是不是要醒来自己走，怎料想下一秒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她抱入怀里。 他的外套里有他独特的木质调香，清淡、温暖，是熟悉的让人会忍不住红了眼眶的那种。 外头冬寒料峭，冷风刮过她打底裤下的脚踝，他将她包裹在怀里，守在外头带给她一身的暖意，仿佛是她世界的屋顶。 她屏住呼吸连气息都不敢大意，耳朵被他胸腔的震动震得发麻。 男人低沉的嗓音如流水，缓缓入耳。 “裴浅海，我说谎了。” “其实我没释怀，是妳欠我的，还想我怎么样。” 简短两三句，旁人听来语意不详，可在她心中，她却明白了。 啪嗒一声，打火机的扣盖声清脆，像是打在她心尖上。 他似乎点燃一根烟，却没抽，好像只是想拖延时间，让夜更蜿蜒。 她不确定自己认知到什么，那一刻她突然发现，爱与恨都是一体的，被恨着原来也很好，至少惦记。 夜里的凉意让人清醒，她有了很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她不顾一切追回他，他会答应吗？ 车子抵达北泽高铁站时，江北驰的讯息也刚好进来。 江北驰：【我三十一号开始连休两天。】 她的手指贴在荧幕上，迟迟不明白这话里的含义属于什么意思。 这时钱橙橙的讯息已经进来。 一颗有钱的大橙子：【宝宝到了吗？我已经在高铁站门口了，赶紧出来。】 裴浅海往外走，高铁站外是一排接送区，她在最尾端找到钱橙橙的小车，一上车就被扑个满怀。 钱橙橙来接她时特别高兴，叽叽喳喳说了特别多不重要的话，一早哭哭啼啼的模样不复见，但是裴浅海知道，这是人保护自己自尊的自然反应。 先伪装，然后等着反刍。 等着红灯时，钱橙橙转过来，捏着她脸颊肉说的，“浅海，妳胖了一点，真好看，是不是交男朋友啦？” 裴浅海拉下镜子，左右侧了侧脸，确实长胖了一些，看起来人也精神许多。 但这也不意外，江北驰坚持伙食费用 AA 制度，一天里面总有一天要一起吃一餐，就算她白天睡晚了，起床也能看到一份巨量的早午餐摆在那，为了那些钱，她硬着头皮吃也得吃下去。 但这一切，距离男朋友这身份似乎还有段距离。 她不说自己，把焦点放回隔壁女孩身上。 “想吃什么，我请客。” 钱橙橙因为这句话顿了下，强颜欢笑的脸色霎时就绷不住了。 “哇……浅海，这个世界上果然就剩下妳懂我了！” 她一面流泪一面开车，趁着红灯空挡补充水分，等绿灯一亮，又继续嚎啕。 外头已经是过节的气氛，路上车水马龙，行人跟交警穿梭，为了大众交通安全，裴浅海干脆下车跟她换手，把车开到距离北泽大附近不远的日式料理店。 一进包厢没多久，钱橙橙就直接哭趴在桌上。 “这世界对我真是无情无义，我还眷恋这世界干嘛呢？”钱橙橙抱着一盅清酒，慢吞吞摇两下，睁开哭得红肿的双眼，“那个林峰，是在我们家被我抓奸在床，睡我的床盖我的被子，还用我买的套……妳说这人可不可恶，是不是该切腹谢罪？” “应该。”裴浅海冷静地将她手里的酒盅抽出来，改换上一杯水，“等妳吃饱喝好了，我们一起去，逼他切腹谢罪。” “好，就这么办，他要不愿意我亲自动手！将他大卸八块丢进猪圈里喂猪！” 手里没酒瓶，钱橙橙改抓桌上的虾发狠话，裴浅海看了下时间，万分冷静的附和，“好，我们一起犯罪。” 这么一闹钱橙橙也开心了，但转头又抱着裴浅海哭，“可是我工作也丢了，那个什么王八设计公司说公司破产没钱，只发半个月薪水就让我滚蛋，谁不知道他们是为了省年终，我过去三年的青春都在那啊！这种不人道的公司怎么还没被告倒，浅海，妳说说，我怎么这么衰，是不是我初一十五没去庙里拜拜添香油钱？还是我没扶老太太过马路老天才要这么惩罚我？” 这问题裴浅海也答不上，当初她待的设计公司老总还想潜规则她，说她陪睡一晚马上升总监。 这世界丑陋邪恶的人多得去，根本找不出一个为什么。 钱橙橙最后还是睡趴了过去，裴浅海没办法，结完帐后连拖带拉将她带回家。 房子是钱橙橙爸妈在她大学时特别买的，让女儿毕业后在大城市能有安身立命之处，她来过几次，这里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变，简约日式风，走小巧温馨路线，只有门口好几个黑色垃圾袋，装着男人的衣物跟日用品，正准备拖下去丢弃。 一晚上钱橙橙又哭又闹好几次，她给她嘴里塞了两颗鱼油，替她擦了脸，像服侍祖宗一样把人拉到床上后才放心回到客厅。 折腾一天下来她坐在沙发上放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被遗忘了一天的手机不知道有没有工作的讯息进来。 翻开手机看，几条不重要的讯息躺在上头，其间夹着江北驰的消息。 江北驰：【明天几点的车回来？】 她手指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覆。 总觉得，江北驰跟以前不太一样，这话里，似乎多了点亲昵的成分在里头。 她咬着唇，指尖悬在荧幕上很久，慢吞吞回覆：【我也不知道，朋友失恋心情不好，我可能，多陪陪她两天。】 跟往常一样，夜里的讯息他总是回覆的很快。 不一会儿手机便亮起。 江北驰：【好。】 简短的一个字，裴浅海总觉得意犹未尽，可是又没立场要求他多回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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