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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情癖

作者:乘时   状态:完结   时间:2024-07-16 03:10:01

  无所谓了,言抒兜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彻底清醒了。今天是母亲节,她答应了齐修帮忙外出采访,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外景采访不需要穿西服套装,但言抒也精心搭配了一番。白色打底衫外面是雾蓝色法式粗针外套,下身是浅蓝色修身牛仔裤,搭配高跟鞋,衬得整个人细高瘦长,颜色明媚。

  采访的地点是勒城市很有名的一家商场,占地面积很大,最高有七层,吃喝玩乐一应俱全,B1层还有仓储超市。为了迎接母亲节,几乎每个专柜都推出了满减或者折扣活动,其中以一层的珠宝首饰专柜和三层的女装专柜最为火爆,人满为患。商场也做了十足的装扮,从七楼垂下来的卷轴海报,占据了商场中庭的全部空间。海报里一位年轻的母亲,在孩子的脸颊上温柔地亲吻,旁边的节日寄语,看得言抒眼睛一热。

  “无论在哪里,她都在心里。”

  言抒赶紧藏好情绪,她今天的工作,是从客流中随机挑选几位客人采访,问大家准备如何为妈妈庆祝节日。齐修说,母亲节是一个系列专题,不光有纪实,还会有些抒情的文案和宣传片,今晚就要交备播,明天一早播出。时间还是很紧迫的,言抒不敢耽误时间,赶紧让摄影小哥取了几个空镜,然后物色采访对象。

  好在采访都很顺利,一上午基本都完事了。言抒也没顾得上休息,急匆匆地赶回了台里——外景记者带回来的片子,除了配音以外,其他都是自己剪辑、自己整理唱词、自己上字幕,然后交备播。言抒虽然是临时来帮忙的,但想必齐修那边人手也是不够,既然帮忙,就帮到底吧。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台里的同事基本也都下班了,只有零星几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言抒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索性走回家吧。

  街上很热闹,临街的摊铺,卖什么的都有,但言抒没什么胃口,晚饭也没吃。还有些小商贩,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在路边卖包装好的一束束鲜花——万一有人这个时间才回家,也能趁着今天还没结束,给母亲献上一束花。可这些言抒都不需要,也派不上用场,两手空空走回了家。

  作为媒体工作者,每个重大节日,几乎都是在工作中度过,母亲节自然也不例外,不是在做采访,就是在播母亲节相关的新闻或报道。言抒觉得这样挺好的,让自己忙起来,不会产生那么多让人措手不及的情绪。但或许是身在异乡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心,今年的母亲节,她一整天都憋闷着情绪,似乎格外难熬。

  进了家门,言抒脱了鞋子和外套,灯也没开。老式房间的布局,窗台很宽,床边有个床头柜,因此和窗台隔出了一段的距离,也就够一个人通过。言抒有时坐在床上,在窗台边吃饭,今天索性坐在窗台上,看窗外漆黑的夜和远山。

  夜幕之下,也能看出山的轮廓硬朗锋利,和这座边陲小城给人的感觉一样,棱角粗犷。相比之下,盈州的山水就柔和了许多,山映水,水绕山,给人感觉细润温和的,涓涓绵长。

  像妈妈一样,总是温声细语地,笑着,把言抒揽到到怀里,趴在腿上,掏耳朵或者剪指甲。

  妈妈是车祸走的,言抒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一夜之间就成了没妈妈的孩子。毕业进了盈州电视台,每年都参与母亲节的新闻,“如何给妈妈过一个难忘的母亲节”,言抒知道一百种答案,每年换新都不会重样。只可惜,她空有那么多的方案,一次也没机会用得上。

  就像今天,在商场,随机采访的几位观众里,有人要带妈妈去商场顶层的西餐厅吃披萨,因为妈妈还没吃过,想要尝一尝;有个年轻女孩带妈妈来买金镯子,“虽然我觉得不怎么好看但我妈妈很喜欢”;还有个男人,带妈妈来选购笔记本电脑,说老太太退休后爱炒股票,买了笔记本,装备更专业,赚钱的概率也大一些……这里面的每一样,她都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但可惜,老天再不会给她一个施展的机会了。

  细细密密像针扎一样的悲伤压抑在心口,言抒喘不过气,去厨房拿了瓶酒。

  酒是在楼下福姐那买的,言抒也不认识是什么牌子,只是看价格适中,就买了。言抒家里常备着酒,这么多年播早新闻,她必须要保证睡眠,第二天一早才能有好的状态。但成年人的世界,那么多烦心的事情,深夜失眠在所难免。这个时候言抒便会喝一点酒,帮助自己入睡。

  但今天,她可没打算喝一点。今天采访的每一个人,都和妈妈在一起,女儿挽着妈妈的手,儿子揽着妈妈的肩膀,都洋溢着幸福和喜悦。她想喝醉,最好醉到不省人事。

  或许这样,她也能梦见妈妈。

  言抒酒量很差,但一想到梦见妈妈,就心急,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身体也有些晃。坐在窗台上,靠着侧墙,远山更朦胧了,天上还有星星。如果妈妈真的在天上,她来了勒城,妈妈还能找到她吗?

  不知道第几口,身子一晃,灌得多了,辛辣入喉,言抒被呛得猛一咳嗽。不能喝得太急,她对自己说。先想好,一会梦见了妈妈,要说什么。

  窗外是无边的夜幕,像一池墨,漆黑得望不到尽头。言抒点开手机录音,按下红色按钮,这样就不会忘了。她对着黑暗,像每一次配音前一样,先清了清嗓子,正音调。

  ——妈妈,你好吗?我来勒城了。这边和盈州完全不一样,气候、环境、吃的东西都不同,但我挺喜欢的。现在做美食节目,有很多好吃的,别担心我。

  ——妈妈,对不起啊,我现在不是早新闻的播音员了,你会对我失望吧?但……总是有很多我不能左右的事情,即使我很尽力了,却还是没有好的结果。妈妈,你会怪我吗?

  ——妈妈,我小时候偷偷喜欢过一个人,但那时候太小了,即便你已经不在,我也不敢告诉你,怕你在天上还要为我操心。现在……我又遇见那个人了,他很好,我还是喜欢他。但是妈妈,我不能左右的事情又出现了,我很尽力在爱他了,可是,他不爱我啊。

  ……

  ——妈妈,对不起,我不能再播新闻了……

  ——妈妈,他不爱我……

  ——妈妈,我好想你啊……

  后面的话,夹杂着言抒的啜泣,听起来像是酒后哽咽的呢喃。实际上言抒脸埋在膝盖里,早已泣不成声。不甘、委屈、不被爱的患得患失,全都涌上心头,最后索性变成了嚎啕大哭。

  “言抒。”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划过,不甚清晰,像夹杂着某种杂音。言抒姿势没变,脸埋在膝盖里,脑袋昏昏沉沉,连呢喃都停止了,变成了在心里的默念。妈妈你看,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即便现在,明知道他不爱我,我还是会听见他叫我的名字,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言抒。”

  妈妈,其实他对我很好的,明明很不近人情,却偏偏对我很纵容。一开始我太傻了,以为这是他也喜欢我的表现,还在心里怀揣了很多期待。后来才明白,那只是他看在爸爸的情分上对我的忍让,所有这一切,都是责任,没有爱,没有爱……

  “言抒。”

  妈妈,说好了,我就在勒城一年,一年后我回去了。见不到他,慢慢也就忘了吧。会吧,妈妈,会忘了吧?

  ……

  言抒觉得自己真的是喝多了,还没等梦见妈妈,先出现了幻听了。那声音一次比一次低哑粗粝,仿佛在砂纸上来回地搓磨,最后像是终于丧失了耐性,裹挟着命令的语气,却也掩盖不住焦灼的担心。

  “言抒,开门。”


第41章 永夜晨光

  纪珩的心像被掏出来扔在地上,反复碾了八百回,早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她的哭诉,只记得言抒的电话打过来时,他在开车,刚接起来里面就是近乎破碎、带着哭腔的呢喃。纪珩从一开始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到明白言抒是喝醉了,听着她的哭诉心里酸涩蔓延,只恨油门踩到底,车也不能飞起来。

  言抒醉得不省人事,根本搞不清楚是手机里纪珩在叫她,还是自己的幻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脑昏沉。纪珩让她开门,她更是没有反应。

  纪珩忍不了了。走之前因为担心言抒的安全,他调整了摄像头的方向,对准了言抒的家门。言抒家的密码,他早就烂熟于心。此时也管不了什么君子小人的了,直接按密码进了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灯也没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月光洒进来,映出窗前一个斑驳破碎的轮廓。

  言抒赤着脚,坐在窗台上,穿的还是出门采访时的牛仔裤和打底衫,一条腿蜷起来支着脑袋,另一条长腿在窗台下晃荡着。此时她已经不哭了,脸被月光映得凄白,双眼却通红,迷蒙地望向他,黑暗里也看得见她脸上的湿亮。

  言抒是真的喝多了,脑子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了,甚至不觉得纪珩突然出现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对劲,像是理所应当似的。

  “纪珩。”

  她念了一句纪珩的名字,感觉像在说“你来啦”,便没了下文。

  纪珩走过去,站在床和窗台的缝隙中,那缝隙真的不宽敞,他的膝盖甚至会蹭到她晃荡下来的腿。低下头,眼前的人因为情绪的波动,揉乱了头发,发丝贴在脸上,被泪水浸湿,他想帮她拂开,却忍住了。

  “想妈妈?”纪珩尽量平复着声音,问她。

  提到妈妈,言抒努力把眼睛睁大,掩饰似的马上把脸转开,眼睛看向别处,但泪水还是很快又漫了上来。

  言抒妥协了,下巴支在膝盖上,看着窗台。眼泪就流吧,反正她都已经这样狼狈了。

  “纪珩,你知道吗?”言抒瓮声瓮气地开口,“那些电视剧里经常演的桥段——在人群中恍惚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就马上跑过好几条街去确认——都是假的。刚失去她的那几年,有的时候走在马路上,经常会看到人群里一个模糊的背影,很像她。但我并不会傻到跑过去,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只会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心里想,如果是她该多好啊。整条街只有我一个人傻站在那,眼泪糊了满脸。”

  纪珩没说话,但大手扶上她的肩膀,似乎想要传递给她力量。

  言抒拿起窗台上的酒瓶,晃了晃,脸上浮上一丝窃喜,语气还悄悄地,像怕被人听了似的,“不过没关系,我喝酒了,一会就能见到她。”

  纪珩瞥了一眼,几乎见底了。

  “其实她刚走的时候,每天我都能梦见她,梦里都是小时候她照顾我、宠着我的场景。那时候我一整天都不吃不喝,也不去上学,每天在家昏昏沉沉地睡,因为梦里可以见到她。甚至想过要不要吃点安眠药,这样就能一直睡觉,就能一直和她在一起了。可能妈妈在天上看到我这种状态了,直到有一天,我又在梦里看见了她。可她完全变了样,脸色惨白,嘴唇血红,厉鬼一样,从棺材里爬出来,吓唬我,咒骂我。我从没见过那样的她,吓得从梦中哭醒,好几天缓不过来。从此以后,我再没梦见过她,慢慢就恢复了正常生活。后来我明白了,她可能看到我过得太痛苦,就用这种方法,逼我走出那段日子,去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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