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珩用力捏着她的肩膀,但还是沉默。 言抒一下子说了太多话,脑子更晕了,看眼前的男人,眼神都不聚焦了,只想睡觉。 “跟你说了太多了,我的存在总是让你很有负担,对不起啊……” 纪珩两道眉毛拧到了一起。 “……以后不会了,但我决定不爱你了,真的。虽然这对你来说不重要,因为你从来也没喜欢上我,我知道。但你不要觉得我是累赘了,也不用再勉强自己、非要对我负责了。” 嘴像不听使唤似地,没经过大脑,有些话还是说出口了。 明明言抒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刚才也和妈妈保证了,可是话说出口,即便脑子不清楚,也还是那么难过,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爱一个人,就一定要这么疼吗?就连说不爱,都不能潇洒一些,全身而退吗? 纪珩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一句话,没承认也没否认,捏着她肩膀的手却指尖发白,像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言抒眼泪淌了满脸,胸口憋闷,脑子昏沉。她深呼吸,既然开了这个口子,有些话,她还是要说。 “也不用对我爸负责,我和隋萤不一样,她来勒城的时候才18岁,我25了,能保护好自己,你不用为了我再去勉强自己做任何事,不用了,真的,我不给你惹麻烦了,以后也不会老是出现在你身边了……” 后面的话,言抒因为流了太多的眼泪,声音越来越暗哑,更像是自言自语。 眼前这个,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先是偷着喜欢,后来明着喜欢,可终究还是得不到两情相悦的美满结局。 他不爱她,却为她做出了那么多的纵容和忍让,甚至为她大打出手。这些应该顶着爱的名义,而不是责任。否则她宁愿不要。 纪珩一直在听,但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眼前是言抒泪光闪烁的脸,耳边是她如小猫一样的呜咽,手掌下瘦弱单薄的身躯,仿佛真的要离自己而去了。 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害怕和不安,像是被悬在了半空,上不去也下不来。 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但肩膀上的疼痛渐渐传来,越来越清晰,言抒本能地想摆脱,不自觉扭了扭身体。 可纪珩丝毫没放松。大手附在她脸上,拭去她的眼泪和洇湿的发丝,并不温柔。 眼睛上粗粝的掌纹划过,在她本能地闭上眼时,纪珩捧住她的脸,俯身,吻了下去。 这下言抒眼泪和呜咽都停止了。 他的手很凉,嘴唇也凉,带着早春的夜寒,附上她因酒精而灼烧的脸,言抒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清明。 他吻了她? 纪珩吻了她?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侵略和占有的吻,没有任何肆意,冰凉的嘴唇,像在亲吻一件易碎的圣品,哪怕稍微用力,都怕她吃痛,怕她委屈,怕她被自己克制不住的冲动揉碎在怀里。 妍妍,他在心里唤她。 这么多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做着不好不坏的事情,混沌在不黑不白的世界里。即便曾经拥有磊落光明的过往,如今过得如此不堪,我也早已做好准备,孤独潦草地过完此生。 永夜中能照进一缕晨光,已是幸运,不应奢求永久地照亮。万物运行,那道光值得照亮更美的风景、更好的地方。 妍妍,你的爱丝毫不卑微,坦荡、豁然,于我,像是救赎。 反而是我,拖着残破的意志和躯体,丝毫不敢亵渎,理应低微到尘埃里。
第42章 南下 蒋铮早上拎了两兜小笼包来找纪珩,被烟灰缸里小山一样高的烟蒂吓了一跳。 再回头看纪珩,人侧坐着,靠在床头,眼睛熬得通红,显然是一夜没睡,连胡茬都冒出来了。 “遇上事儿了啊?”蒋铮边说边把小笼包放在餐桌上,拎过一把塑料凳子坐上去——纪珩家只有一把椅子,他来,从来只有坐塑料凳的份儿。 “说说啊,万一我能帮上忙呢。” 纪珩心情欠佳得显而易见,没耐心和他啰嗦,手里的烟头想要按灭,但烟灰缸里已经没地方了,直接按在了桌子上。 “有屁快放,没屁滚蛋。” 这就对了,看来纪珩没事,蒋铮放心了。 “你还真别说”,他撕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夹了个小笼包送到嘴里,一口一个,“这回我带来的可是好消息,你就说想不想听吧。” 纪珩站起身,打开衣柜扒拉出一条浴巾,挂在脖子上,一副爱说不说的表情,就要进洗手间洗澡。 蒋铮一看这个架势,知道这家伙今天确实是不顺气,不好惹,赶紧收了嬉皮笑脸。 “我去南边的申请批下来了,明天就可以走。我怕队里也有崔红英的人,这个申请我是直接打给局长的,只有局长知道我去干什么。” 纪珩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正好,我上次录的那个安全教育日专题节目,有个公安系统内部的交流会,在哈丹。本来都不想去了,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去一趟。借这个机会,先去哈丹,然后再从哈丹拐道去伊达城,也不算远。这样对外也有个说辞,局里的人就会以为我去参加交流会了。” 纪珩没说话,蒋铮又塞了一个包子进去,鼓囊着嘴接着说。 “但问题是,你那边呢?你去哈丹也得找个理由跟崔红英搪塞过去才行啊。” 纪珩盯着墙面,微微眯了眯眼,想了一会。 “倒还真有一个。” 崔红英正在陪妇女联合会主席魏巍做spa,听说纪珩找她,直接让纪珩来了水疗馆。 明明门口写着“男宾禁止入内”,可前台一看这帅哥找崔红英,还是安排领进了休息室。 纪珩站在门口,并不走近,刻意保持了距离。 “去吧,应该去。你从来都对底下人重情重义,这我知道。”魏巍还在按摩,没出来,崔红英为了见纪珩,穿了睡袍坐在藤椅上,休息室应该是点了安神香之类的东西,屋里有种奇异的味道,纪珩微微皱了皱眉。 “这孩子我认识吗?”崔红英突然问了句。 “他人就在外面,您应该见过,挺小就跟了我,年纪不大,但来鸿应也有五六个年头了。”纪珩如实答。 “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这是喜事,我既然知道了,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把人叫进来我看看!” 这地方纪珩早就想走,转身出门,去叫乌尔津。 乌尔津紧张得直结巴,“我……我进去佛撒呢哥!” 纪珩往车门上一靠:“照实说就行,不用紧张。” 乌尔津一步三回头进了水疗馆。 目送人进去,纪珩摸出烟,低头点了一根。 崔红英叫乌尔津进去,他心里便有数,这是起了疑心了。 这一趟要走挺久,道也远,崔红英不起疑心才不正常。但“乌尔津结婚”这个理由,他既然敢用,自然也有些把握。 第二根烟没抽完,乌尔津出来了,一身轻松,几步台阶下得飞快。 “顺利么?” “没问啥,都是些很简单的,问我家那位是哪里人之类的。然后就是恭喜,还给了我一个红包。”说完美滋滋地举到纪珩眼前。 纪珩瞥了一眼,算不上是红包,粉色的信封,上面写真“缦纱水疗馆”。 “收着吧。”管她疑心还是诚心,不拿白不拿。纪珩把烟衔在嘴里,打开车门,上了车。 言抒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一看表,已经快中午了。头疼欲裂,感觉有人在脑袋里打架子鼓,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福姐超市怎么还卖假酒啊! 还好今天没有录制,不然准要了她半条命。 忍着头疼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人可不像她这么狼狈,干净利落,一切如常。 “我和蒋铮要去一趟南边,崔红英的老家。隋萤的事情,估计也能从中获得点眉目。留你在勒城,你也不可能闲着,与其让你擅自行动,不如和我们一起走。” 纪珩装作若无其事,一口气说了挺多话,自己都佩服自己。他确实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勒城,真是真的。近期他一共就出门了两次,一次她被人劫到边境,一次在家里喝酒哭得昏天黑地。 言抒低头想了一会,能有隋萤的消息,她自然是想去。但电视台那边,她得有个合理的理由。 “蒋铮不认识隋萤,可能……也需要你的帮助。”言抒迟迟没表态,纪珩又补充了一句。 “可以带个人吗?信得过的。”言抒仰起头,问到。 纪珩点头。 “好,我去。”言抒答应着。 说完这些,纪珩走了。言抒头还是疼,又回到了床上,侧躺着,这样能缓解下脑袋里的鼓点。眼神不知不觉望向了窗台。 昨天的事情,她印象里时有时无的,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但她隐约记得,就在这个窗台上,她哭得泪流满面,纪珩这个铁石心肠的,一言不发,却吻了她。 那个吻,唇瓣虽然紧贴着她的,柔软熨帖,却丝毫尝不出甜蜜,混着眼泪,冰凉苦涩。 本来心里还犹疑是不是真的,看那个人刚才冷静自制的样子,言抒便确定了,是自己在做春梦。 她能融化冰山吗?显然不能。 她还记得,梦里她哭得气喘吁吁,心好疼啊,疼得无以复加,像是在告别。 告别就他妈告别,她巴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才好。言抒一激动,“腾”地坐了起来,猛地剧烈运动,脑子里鼓点更重了,疼得她缓了好一会。 头疼缓了下来,情绪也平稳了许多。 如果真的告别,她宁愿把所有过往都冰封在勒城的冬天里。和她来时一样,天寒地冻,悄无声息。 言抒去找《吃“勒”吗?》的导演提外出申请。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看备播的节目还有几期,可以用这个时间去远一点的外景录制,开斋节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题。” 栏目导演是个小个子,瘦得像个猴,每次开选题会时,言抒都担心他会滑下会议桌去。一开始接触下来言抒觉得这人不错,不是那种专制蛮横的领导,能听进去建议。但时间长了,言抒便发现这人和齐修完全不同,在外怕领导,在家怕老婆,完全不扛事。 言抒得罪了郭以群被穿小鞋,直接被免了早新闻主持人的位子,这事在台里闹得沸沸扬扬。瘦猴生怕郭以群迁怒自己,巴不得言抒出个长差,以免惹上是非。 “但是啊”,瘦猴话锋一转,“费用这块,台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咱们组就更别说了……” “费用您不用担心”,言抒赶紧送上定心丸,“虽说我是去南边录制《吃“勒”么》的素材,但交通、住宿、吃饭这些我都可以自己负担。也不麻烦其他同事帮我录制,您给我调一台机器就行,便携一点的,摄影摄像我也有人手,早新闻的陈小鸥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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