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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礼貌地送高昇等人出门，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是低血糖。 她没吃早餐，又忙活了好久，低血糖就找上门来了。她腿脚发软，呼吸急促，胡乱扶住墙，稳住了重心。 “靳小姐，靳步？你怎么了？” “我……” 靳步被脚下的箱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高昇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靳步的手臂把她圈进怀中。 高昇看着怀里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的靳步，心里升起一丝慌乱。 “靳步，你哪里不舒服？”高昇见靳步不回应，转头吩咐助理：“叫救护车，快。” “不、不用……”靳步用力睁开双眼。 “靳小姐，我送你去医院。” “我……我饿了……”靳步说罢，又闭上眼睛，恨不得原地消失。 天爷啊……怎么这么丢脸…… 高昇闻言，有些诧异，但很快明白她是低血糖。他吩咐助理去买些巧克力，却想起来这儿就是糕饼店，他开口让人找几块甜食来，助理看着空荡荡的店铺，犯了难。 “左边柜台旁边斗柜，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面有几块萨其马。”靳步一口气说完，浑身冒汗。 助理忙不迭地转身翻找，却毫无头绪。 “等等，我自己来，我知道在哪儿……”靳步拖着软绵绵的身子，立马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萨其马。 她坐下，飞快地拆开包装纸，大口吃起来。她忽然想起店里还有别人，身子一僵，为了维护最后的体面，她转过身继续吃。 高昇一愣，唇角微挑，抬手让身边的人全部出去等候，自己回车上拿了瓶水，待靳步吃得差不多，适时将矿泉水递过去。 她微微一怔，伸手接住矿泉水瓶：“啊……谢谢您，高先生。” “你好些了吗？” “嗯，”靳步快速吞下嘴里的萨其马，“好多了，谢谢您。” “不必客气，而且我只比你大三岁，不用称‘您’。” 靳步打量着高昇——西装革履，沉稳得体，这么快就当上管理层，真是年轻有为。 “我今年二十二，大三岁……你今年二十五？哎，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个人资料的？” 不等高昇回答，她垂下眼睑，喃喃自语：“也对，做收购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手里有商户的资料也不奇怪。” 说罢，她环视四周，低声慨叹：“唉……不知道这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高昇看着她怅然若失的神情，顿了顿，开口：“狮子街的改造会按市政规划进行，请拭目以待。” 靳步听出了高昇在打官腔，收起多余的伤感，摆出店主的姿态来。 “这份额外的协议，是有法律效力的，你别不认账。因为……” 靳步说罢，掏出手机，在高昇面前晃了晃：“我把你说过的话都录下来了，你别想逃。”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表情，他眸光闪动，仿佛一片花瓣落在平静的湖面，漾出一圈圈涟漪。 靳步将剩下的萨其马囫囵吞下，差点噎住，连连咳嗽，脸都憋红了。高昇收起脸上的柔色，赶忙拧开瓶盖，把水递过去。 靳步一边喝水顺气，一边大声咳嗽。她已经不管不顾了，反正在高昇面前，她总是那么狼狈，毫无形象。 高昇多少看出她的不自在，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听闻昨天店里蒙受损失，公司会全部负责，靳小姐只需提供清单。” “那可是你说的，”靳步拿出盘点记录，“已经做好了，请过目。” 高昇接过清单，收好，靳步又提议： “店里的柜台不能用了，糕饼没法陈列，剩下的……”靳步抬看着高昇，神色狡黠。 “剩下的我全部买下带走。满意吗，靳小姐？”高昇语调平缓，波澜不惊。 “满意，很满意！高先生真是聪颖过人。请稍等哦！”靳步熟练地将糕饼用油纸包好，放进几个纸袋里，里面有萨其马、鸡蛋糕、豆沙月饼、牛脷酥、鸡仔饼、杏仁饼等。 她将纸袋递给高昇，笑容满面地把财神爷送出门：“感谢惠顾，请慢走。” “靳小姐，请保重身体。”高昇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如清水明月般的双眸，转身上车。 司机接过纸袋，问高昇接下来去哪里。 高昇思忖片刻，回道：“回总部。” 莲兴饼家松口卖店的消息传开，狮子街的其余商铺也纷纷放弃抵抗，“旧城改造”项目开展数月，终于突破瓶颈，顺利许多。接下来比较大的难题在于厘清产权纠纷，相比之下，也显得没那么困难了。 车停稳在永高实业正门，高昇下车，往电梯走去。 永高实业原来的大本营在溪泉，近几年迁到双山，迅速发展壮大。这过江龙势头之猛，规模之大，直逼地头蛇——三川控股集团。永高实业以实业投资开发为主，如写字楼、超市、商场等。 双山市的旧城改造计划，是双山市重点推进项目，是永高实业承包的最大的市政层面项目。拿下市政工程，意味着永高实业在双山市已经基本站稳脚跟。 永高实业的董事长高峰，一开始就打算将这个项目交给膝下独子高昇，全权负责。为了锻炼他，让他尽快独当一面，高峰三年前就把高昇下放到各子公司学习，最后一站，便是负责本次收购工作的子公司。 高昇把靳步给他的袋子交给助理，让他分发给各部门员工当下午茶，然后就到董事长办公室述职。 高峰刚挂了一个电话，又接了一个电话，忙得没顾得上高昇。高昇在一旁等着，从爸爸只言片语中也大致拼凑出电话内容。 待高峰放下手机，已经过去差不多半小时。 高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抿了一口雀舌茶。 “不错，你送来的这早春新茶，挺香。”高峰满意地放下茶杯，看着正襟危坐的儿子。 “董事长过奖。”高昇低头回话。 “我一早上都在开会和打电话，你知道为什么吗？”高峰露出一抹笑意，但眼底冷峻。 “为了狮子街的项目。” “现在进展如何？” “狮子街的收购有了实质性进展，商户基本同意赔偿方案，接下来明晰产权，就可以基本落实。”高昇一字一句地说完，等待爸爸的批判。 “哼，你说得倒是轻巧，那个莲兴饼家的事，差点闹上官媒，幸好我让人按下去了，否则这对我们永高的形象是极为负面的！” “闹上媒体？是靳步？”高昇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高峰十分愤怒，用力地拍着桌子。 “进什么步？谁？现在是信息爆炸的时代，是自媒体的天下！人人都可以拿手机拍视频，传到网上去！那些围观群众，把视频传到那个什么，‘快点’平台。还有电视台和报社，快把公关部的电话打爆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董事长，是我办事不力。” “那些视频，添油加醋，说无良财团逼迁小商户，还砸人家店！你这次事情没办好，”高峰生气地指着高昇，“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必须给我办漂亮了，不能落人口实。为了拿下这个项目，我费尽心机，不能出任何纰漏。出去吧。” 高峰说罢，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高昇也不再发话，领命出门。 高昇回办公室处理文件，然后让各部门经理和主管召开紧急会议，亲自跟进和确定狮子街的商铺收购和后续安抚方案。忙完一轮，已经下午三点了。 高昇准备出门吃饭，经过大办公区，听见一些员工窃窃私语……
第4章 无人问津的光酥饼 下午茶时间。 大办公区的员工们，看着分到手上的糕点，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东西啊？又干又硬的。” “哇，这是我爷爷奶奶那辈的点心吧，我才不吃……” “现在谁还吃这玩意儿？我不要。” “别吃了，丢掉吧，点上次那家的豆乳盒子和生椰拿铁千层吧，再点几杯奶茶……” 高昇默默听着员工们的话，再看一眼丢在桌子上无人问津的糕饼，想起靳步打包糕饼时高兴的表情，不知怎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剩得最多的，是黄糖光酥饼。 光酥饼是以面粉、糖、小苏打、泡打粉、鸡蛋、水和植物油做成的，略扁的圆饼，表面撒上干面粉。光酥饼分白糖或黄糖两种口味，黄糖风味浓郁一些，所制的光酥饼带有浅浅的黄糖色。 高昇不爱吃甜食，也很少吃快碳和劣碳，但他还是拿起了一个黄糖光酥饼，咬掉小半个，又干又噎，但细细品尝，有种天然的麦香和淡淡的甜味。 他吃完手中的光酥饼，意外发现肠胃负担不重，还有种普通食物带来的，粗糙的满足感。 不过对他来说，这些传统糕饼，从来不在他的选择范围。他跟其他员工一样，如无意外，不会主动去买。 随着时代发展，人们在吃方面的选择更多，更国际化。说起烘焙糕点，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西点，蛋糕、面包、派塔之类，而不是传统中式糕点。 传统中式糕点品种繁多，味道不一，但由于没有标准化、品牌化和现代化，而且对原材料品质和制作者手艺有一定要求，传承难度大增，加上准入门槛高，单价低，种种因素造就了现在传统点心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局面。 传统烘焙点心被时代的洪流冲击，成了“土”“落伍”“不健康”的代名词。 近几年双山市的传统老店出现倒闭潮，莲兴饼家的同行也不例外。 传统中式糕饼不再是人们的甜食的首选，也不符合日常生活的消费需求，像莲兴饼家一类的老店，经营多年，累积了不少回头客，现如今因为被收购，即将结业。 以后就算人们想，以后也未必能轻易买到。传统糕饼店，马上要消失了。 医院病房外。 靳步正在电梯旁打电话。电梯门打开，她下意识看过去，居然是高昇，这点让她非常意外。 她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跟妈妈商量明天买什么菜，转头发现高昇竟然还在不远处，似乎在等她。 她速战速决，挂断电话，问高昇：“高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望靳先生。” 靳步愕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们这收购的售后服务挺好的呀，还劳您大驾探病。” “靳小姐说笑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才是。”高昇客气地回答。 “爸爸刚睡着，你要么改天再来？” 高昇这次来，除了探病，最主要的还是想探探靳家的口风，如有不满，原地安抚。 “靳小姐有时间吗？单独聊聊？” 靳步一听，神经一下子紧绷：“有是有，但……等等，你该不会不认账吧？” 高昇知道，她说的是那份补充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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