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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在长堤上

作者:鱿鱼丝   状态:完结   时间:2024-07-17 10:10:02

  “是嘛?是一个朋友替取的,算是从我的中文名字衍生出来。”

  “你朋友也是个浪漫的人。”

  朋友自然就是李之辉。

  她走出公司大门,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拿下了文员的工作,用力掐掐自己的大腿,疼得真实。工资一千二,比颖姐那里赚得少一点,却轻松很多,有更多机会接触不同的企业。

  公司对面有家士多店,门口挂上“公共电话”招牌。

  爱君跑到士多店,抓起话筒,打之辉BB机的寻呼台,报出他的号码,便挂断电话。

  等待的时候,天空飞过一架飞机,她的心开始莫名滚烫发烧。这个场景就像回到那年,之辉在学校篮球场上打球,她远远地,一个人躲在安静的教学楼,头抵着蓝色玻璃窗看他。

  篮球场外,围着好多女生在喊加油。中场休息时,他接过一个女生递上来的水,说了些什么,女生笑颜如花。那个女生,她有印象,就是传说中父亲是高级翻译学院教授的学霸。

  有些心情,还是隐藏起来比较好。对人对己都好。

  电话铃响。

  她被在意料中的电话铃声吓一跳,急急转过身,看一眼座机显示屏幕,是熟悉的号码,深呼吸,“喂,之辉,是我。”

  “我知道,是我打给你的。发生什么事?你不在颖姐那里吗?”他还在家里给工厂打电话订货,意外收到她的寻呼,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打工才对。

  “之辉,我找到一个文员工作,兼职的。”爱君兴奋得在电话扒拉扒拉描述一通面试过程。平时舍不得花五角一分钟话费的爱君,今天是敞着花费。

  “公司在哪里?”他问。

  “XXXX路XXXX楼”

  “哪里?再说一遍。”

  她重复的声音明显低几度,弱弱的说:“呃......XXXX路XXXX楼。”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心情大好,“爱君,你这么离不开我吗?找工作找到我家隔壁大楼?”

  她嗫嚅几声,哼哼软弱无力,“乱说,公司又不是我叫老板开在你家隔壁。”

  “嘿嘿。晚上去哪里吃饭庆祝?”

  “先说好,晚上我请客,不许抢单。还要叫上船头和嘉仪。”

  电话那头突然没有了声音。

  她以为信号断了,喂喂两声。

  之辉的声音闷闷的,“在呢。爱君,在你心里,我和船头哪个比较重要?”

  她一时蒙圈,为什么说着说着比了起来,“啊?什么意思?”

  “你就不能只约我吗?”

  ......

  船头当然不会错过聚餐的大好机会,尤其是听说爱君请客。

  船头在火车站附近租了一间办公室,到工商局注册为个体户,起名“文冲食品”,拉了一条电话线。与此同时,姐夫频繁带他出入一些饭局牌局,给他介绍人脉,都是能一句话搞定一件事的大人物。

  那个政策不明,缺乏审核的年代,上头人物的一句话能成一件事,一句话也能败一件事。

  船头天天跑珠三角视察食品工厂,定价格,签合同,安排运货。他发现其实和拉客仔的工作异曲同工,只是卖票变成卖食品。

  而张嘉仪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舒适区高第街,到文冲食品上班,日常即是接线员,又是出纳,有时候还得到货车上搬搬抬抬,手忙脚乱,累的时候大呼上当。开心的时候自然是发工资的时候,船头给她开出三千块的月薪。她甚至在幻想,也许有天自己能存钱买房。

  工作很累,日子却越来越有奔头。

第三十三章 他请了前凸后翘的模特

  罗爱君挂断李之辉的电话后,坐上公车去一趟高第街,她要向颖姐辞职并结账。

  她在这里打了一年工,累是累,钱没少赚,颖姐待她客客气气,从不拖欠工资,不阴阳怪气说话,更不会像有些档主每天死死盯梢,疑神疑鬼,生怕工人偷店里的财务或偷记客人联系方式撬墙角。

  她听嘉仪说过,有一个卖皮具的档,打工妹记下浙江大客户的联系电话,偷偷联系客人,承诺能以更低价卖同款皮包,卖掉好几款爆款。档主发现客人很久没有来进货,一查才知道出内鬼。那个打工妹赚了十几万拍拍屁股走人。“哇塞,十几万,我们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赚得到。”

  精明滑头的,满地都有流油的金钱可捞。

  颖姐看得很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一世人,流流长,总会遇着几个小人。遇见了,便当开眼界咯,下次绕路行。”

  她一听爱君要去写字楼上班,真心实意替爱君高兴,所谓桥归桥路归路,读书人总归是坐回办公室的,以后得空回来坐坐哇。

  王雅莉说港剧里的写字楼小姐穿着时髦,化很精致的妆,爱君土里土气会不会被笑。

  爱君笑着说:“要不你去开一个美容美发教室开班授课,我第一个报名跟你学习。”

  王雅莉看一眼颖姐,她不敢接话,姑丈在发廊做了见不得光的勾当,还被不知道哪里的仇家毒打一顿,美容美发这组词在家里是禁忌。

  爱君背过身把工资藏入手提包,和两人辞行,出门左拐。之辉和她约好在他家的店铺见面。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再探头往里看。没有看见之辉以前,店员阿珍首先看见了她。

  少东家到火车站创办新店,没有带阿珍,而是另请了一批打工仔,这让阿珍很失落,连带的,她工作的热情没有以前高,看谁都不顺眼。

  “不用看,李生不在。”

  不在?“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啊?可能不回来吧。“阿珍埋头往纸箱贴胶布,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别人听,“听说啊,他在那边请的工人都是身材超级好,前凸后翘的年轻女模特。我要是个男人,我也不会回这边。”

  这才是阿珍最气的地方。她在这里工作那么久,他就没怎么正眼看过自己。她明明也很高挑,身材也很丰满,为什么他就看不上她?她非得哪天亲自去火车站观摩那群妖精。

  胶布在手中发出一声长长刺耳的撕拉,仿佛她撕的不是胶布,而是人。

  “作死啊,乱说什么,”黄碧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呵斥阿珍,“请模特是展示衣服,正正经经做生意。是下流人,才说下流话。”

  阿珍轻哧一声,低低说一句,“男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不信,日对夜对,不会对出火花。”

  又惹来耳尖的黄碧云一顿说教。

  爱君没仔细听,听不进去,只觉得黄碧云的声音远在天边,而自己的心正被人用一块石头绑死,毫不留情不打招呼丢进深渊。凉意从头顶顺着背脊直通脚底。

  “你找辉仔有事吗?他现在很忙,你体谅一下,别经常找他。”黄碧云转头问爱君,犀利的目光,要把她从里到外扒出来。

  爱君打个冷颤,说:“嗯,是船头找我们吃饭。要是之辉不在,我自己先过去。”

  她不想让黄碧云知道是她要请客吃饭,不想让她对自己起疑心,不想让她觉得还住筒子楼的卖粥妹勾搭自己矜贵的儿子。

  她知道,从小就知道,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匆匆离开,好像后面注视她的不是一个普通平常的女人,而是随时扑上来撕咬人的母老虎。

  低着头浑浑噩噩走到路口,突然有一只手伸出来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向里拉扯,爱君吓一跳,以为有人光天化日抢劫,本能护着自己的手提包。

  来人把她拉到自己跟前,眉头皱出川字,说:“快要撞上前面的小车了。不是说过走路不要低头吗?你眼睛长在地上吗?”

  平日里熟悉的味道好听的声音,此时却让她平生一股气,甚至气里还有些许自己来不及察觉的委屈。

  她现在只想躲进安全的洞里,一个人安静一会,理清内心真实的想法,压下控制不住的情绪,等能重新隐藏情绪再出来。然而,怎么哪哪都是他。

  她不知道在气什么?气他隐瞒自己?气他招惹自己?气他关心自己?

  心里的无名火乱串成一团,努力寻找突破口,她抬头质问,“关你什么事。撞伤又不用你赔医药费。”

  之辉一愣,不知道自己已经撞到枪口,他还特意向后面看了看,试图寻找某人发火的源头,“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

  “没有人。我活该,自己惹自己。”,她挣脱他的手,一股脑往街道方向走。

  之辉在后面跟着,想再伸手拉她一把,来不及了,砰一声,真撞到了,撞到正在路边玩耍的小女孩,小女孩手中一包英文字母饼干撒一地。

  她先是嘤嘤嘤抽泣的哭,然后呜呜呜流下伤心的眼泪,最后哇,放声大喊:“我的饼干,饼干”

  爱君急得半跪在小女孩面前拼命道歉,“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的。我赔你,我赔你,不要哭,好不好?”

  “饼干,我的饼干”,小孩的世界没有“赔”字,她只看到她没有的,撒于一地的,不肯受安慰。

  爱君仰头看向之辉,用嘴型求救“救我”。

  他叹口气,走进旁边卖鞋的店铺。

  她不知道他去干嘛,又气又急,回头继续安慰女孩,越安慰,人家哭得越大声。她好想跟着哭。

  “哭什么?大吉利是。再给你一包,回家吃去。”一把年轻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爱君顺着脚边的喇叭裤裤腿逐步向上看,年轻的女子满脸不悦数落小朋友,旁边则是一脸无奈的之辉。生意人不喜人在店门口哭,影响生意之余,还带有晦气的嫌弃。

  原来他是去搬救兵,小女孩的母亲。

  小女孩被母亲用另一包饼干哄走。

  “你怎么知道她是这家店的女儿?”坐上之辉的车后,她松一口气。

  他看她的脸有点古怪,“我在这里做了这么久,当然知道啊。哪像有些人没心没肺?”

  有些人,就是她呗。她自动闭嘴,转头看窗外风景。

  “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吧,为什么生气?和我没关系吧?”

  早上通话时还好好的,一天没见着人,应该和他没关系吧。他过了很多遍早上通话内容,也没什么不妥。

  哼哼两声。有些人不爱搭话。

  "和我没关系就开心笑一下嘛,别搞得我神经紧张。我一看你皱眉头,就紧张。"

  又是哼哼两声。

  之辉自讨没趣,干脆闭嘴。

  他打开车里的磁带音乐,咔咔两声倒带后,一把低沉的女声流畅而出,yesterday once more

  爱君抱着自己的手提包,倚在车门,闭起眼睛听歌。

  闭起眼睛的时候,有些话更容易说。

  "听说你的新店请了模特展示衣服?"

  他不说话,车子只有重复不断的Every Sha-la-la-la, Every Wo-o-wo-o Still Shines

  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他一脸笑意宴宴,猛地脸沉下来:"笑什么?请的模特太性感,偷着乐吗?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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