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该怎么做? “永昌侯府,从没有待嫁女眷离府的规矩,洵美,你醒醒!别在逃避了!” “那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远志冷道:“你要我看着小姐,为她安胎养胎,直到孩子生下,再为你所用?” “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远志拉住洵美的手,她尚没有从洵美身上悲惨的过去中清醒过来,但是直觉告诉她,洵美说得对,她已经不能再在侯府待下去。 那么,既然织罗想让自己变成她手里的牌,那她这张牌,何不好好与织罗谈谈。 “好,”远志拉住洵美的手,她的手已经因为崩溃的情绪变得冰凉,甚至还在颤抖,摇摇欲坠,让远志心生太多不忍:“我答应你,但我不能在侯府为你当看守,我有我的事,我也要为洵美负责。” “不!我不要把它生下来!”洵美挣扎着。 然而远志并没有松开手,而是轻抚着洵美的肩,看着她:“但是,洵美我要带走,同样的几月后,我会带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织罗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 “少夫人能破了侯府的规矩让我登门,就有办法让夫人同意我带走洵美,这不是您的强项么?你放心,你要的东西,我一定会让你得到。”远志尖酸刻薄道:“行了,少夫人可以去和夫人谈判了,小姐尚有东西要收拾,我们在这儿静候您的佳音。” 织罗杏眼圆睁怒目而视,良久才中惊讶无措中缓过神来,她垂眸凝视,目露不屑,最终转过身,拂袖而去。 “戚大夫……”洵美回握住远志的手,不住担忧。 远志轻笑:“你放心,她去找夫人了。”
第六十八章 陈宅院子里的花零零落落随风谢了,穿过其中,恰好能看见远处张张缎被铺开,今日天晴,晒被打扫是喜鹊要做的功课,她在这边拍拍打打,院子的另一边,茯苓正和邻居的孩子玩耍,看样子已经与左右邻舍的家庭没什么两样。陈家上下,从江州迁徙到此,终于习惯了金陵的生活。 风和日丽的宁静忽然被打破,喜鹊还在庭院深处没有听见门响,倒是茯苓先叫了起来:“姐姐!” 声音铺满庭院,喜鹊听到了只是笑:“茯苓,姐姐在天一堂呢,想她了?” 却紧接着一声:“喜鹊!”不正是远志自己的声音? 她定睛探出头,果真看见她站在院子里,她还没来得及问远志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就听她说,火急火燎。 “喜鹊,快来,”远志招呼着:“将东边的厢房拾掇出来,再帮我们把张小姐的行李收拾收拾。” 喜鹊放下手中的活,匆匆上前,照壁下阳光斜影,不一会儿其中多处了一道人影。喜鹊循着影子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瑰丽罗缎的女子,生得柔肌腻体、明艳绝代。 “姑娘……”她想问她是谁。 “这位是永昌侯府的小姐……” 永昌侯府,这是在喜鹊的人生中连妄想都不敢的身份,此刻这位出身于永昌侯府的小姐站在这里,喜鹊只看得到光彩照人,原来蓬荜生辉就是这个意思。 她失色,慌忙行礼:“见过张小姐。” 洵美浅笑点头,抬眸望了一眼这座院子,不比侯府花园华贵宽阔,但温馨精致,满院香草,她指着庭院深处,问出了与喜鹊说的第一句话:“那个是什么?” 远志浅笑:“今天好,这不我拿着家里的被褥晒晒呢。” 洵美好奇的样子,让喜鹊看出来这位小姐,显然并不懂寻常百姓的日子,默默听远志说她也觉得很高兴:“喜鹊在家辛苦,日常我们一家的内务事都是交由她打理,我们待她也如亲妹,眼下陈先生还在书院,你且先随喜鹊将东西置办好,晚上再为你接风。” 洵美答应一声,目光复又投到喜鹊身上,只给她一激灵,才讷讷帮忙收拾起包裹,遂两人才一同往厢房去了。 少顷,喜鹊出来,走到远志身旁,才得空问:“姑娘,到底怎么回事?这位张小姐就这样在我们家住下了?” 远志抱歉地点点头:“就是要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只是,她要住多久?” 远志赧然:“嗯,几个月吧。” 喜鹊怕的却是:“那她也不带个丫鬟来,此后侯府小姐的规矩,我可不懂呀。” “你且宽心,待我们如何便待她如何就是,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喜鹊将信将疑:“是吗?”犹疑了会儿,又想起陈洵:“可等会儿晚上姑爷回来,家里多了位女子,多少不方便吧,这事儿姑爷知道么?您可不能不和他说呀。” 远志思忖,不免侥幸:“诶,反正傍晚他就要回来了,总要知道,人已经来了,总不能他不愿意,还要把张小姐赶回去吧。” 喜鹊担忧:“姑娘,那到时候您自己得和姑爷说清楚啊,姑爷虽不是小气的人,可男人嘛,你给他面子他总是高兴的,不声不响自作主张的事,他且不说乐意不乐意,既然他也是主子,总要知会一声不是?” 远志抿嘴一笑:“哟,喜鹊,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一套呢?” 远志笑说摸着喜鹊的额发,喜鹊却不解风情,拨下她的手:“我是认真的姑娘!” “知道,知道啦!” “那午饭在家吃?” 远志点头,调笑道:“好容易能松快半天,让我呆在家里好好陪陪你们和茯苓。” 话到此处,不免有些心酸,才想起自己与茯苓享受的明媚阳光少了许多。而茯苓也仿佛与她有灵犀,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我想你了。”这句话令远志不得不长叹息,总是没有两全的事。 这一天的午膳,喜鹊尽她所能找来家中最好的食材,去买已经来不及了,如何侍奉好这位侯府小姐让她有些头疼,不知道他们家尚且自足的春菜能不能入她的眼。于是,喜鹊前前后后忙活着,端到远志和洵美面前的就成了满满一桌子。 远志一边给洵美盛饭,一边揶揄她:“小姐,我也是借你的光了……喜鹊,那我们晚上该不会要喝粥吧?” 喜鹊白了远志一眼:“放心,晚上也是这么多菜,我怎么会让你们喝粥。” 喜鹊放下手里的鸽子汤,笑问洵美:“张小姐,还吃得惯?我也不知您的口味,这河虾是今早刚买的,可是新鲜,还有这笋也是时节最后一波了,这咸肉是戚家老爷特意寄来的,我们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吃,还有这鸡头米,这湖鱼,若您觉得太素,那明日我再买些黄鳝,给您做个鳝丝?” 洵美仪态万方,浅笑盈盈:“不用那么麻烦,这些都很好,就如你们寻常一样,就很好。”转而瞧见茯苓望着自己,她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是你弟弟么?” “嗯。” “叫什么名字?” “茯苓。” “你叫远志,他叫茯苓,你们果真出身医学世家。”洵美招呼茯苓过来,凑近了看他,发觉他抬眸的样子和远志真是很像。 茯苓也那样端详着她,良久,却懵懂地说:“姐姐,你怎么在哭?” 这句话外人听来头尾不清,摸不着边,可是只有洵美和远志,却像被人看破了心事,感到了一阵钝痛。 她们都说不出话来。 只有喜鹊,搂过茯苓,依然嬉笑着朝他碗里塞着面前的鱼肉,也只有她在,那寻常听来无谓的市井之语,才能填满她们中间无从说起的悲凉。 洵美咬了一口河虾,甜鲜之味在口中弥漫,那是与民间俗世很贴切的恬淡,也是她在侯府锦衣玉食中所不曾有过的平静,她忽然心中涌上一阵酸楚,她不过十几岁,本该是明艳的年岁,自由和快乐就已经缺席了,本不该是她面对的,她也面对了那么久,如今离开那里,却好像感觉那段日子和自己隔了一条长河。 她的眼眶不自觉地湿了,有庆幸有珍惜,她本以为眼前这样的心境永远不会来。 陈洵今日在博古书院留了会儿堂,出来的时候远志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这是她第一次有了想和他一起走回去的意愿,也恰好难得有这样的空闲。 陈洵却想起江州前车之鉴,上一回她在书院门口等他,对他说的可是“娶我”,不知道这回又要跟他说什么。 他揣着猜疑靠近,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戚大夫可是有事要吩咐?” 远志低头赧然,嘴上却不服软:“陈先生案牍劳形,我若无事,便不能来见你?” 陈洵无奈摇头,放慢脚步和远志并肩往盏石街的方向走,才想起远志今日去了永昌侯府,想来是事情办得不错,才能看上去满面春风。 “永昌侯府怎么样?”陈洵信口问道。 “奢华至极,却也满是古怪。” “哦?如何古怪?能跟我说吗?” “这第一桩,便是遇到了故人。” “谁?”陈洵下意识想到了庄达,可庄达是男子,而且听说后来他也离开江州到京城赶考,结果如何,他虽曾为老师,眼下有了远志,打听起来也颇不方便,便断了音信。他笑话自己,大概是心中视他为隐患,才会有这个念头吧。 然而远志却说:“织罗。” “她?”陈洵倒是没想到。 “没想到,她离开江州嫁的人,竟然是永昌侯的庶子。” “那,”陈洵闪过一丝杂念:“她此前知道你在天一堂吗?” “知道。甚至让我去永昌侯府诊脉,都是她炮制的一个局。” 陈洵嗅出蹊跷,织罗此招明摆着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他这个旁观者,难免要想是不是利用远志。他追问:“那么她让你去侯府,有什么目的?” “我也只是猜测,”远志徐行,路过一家点心铺,包了几包点心,陈洵一看,量有点多,还奇怪今日远志是胃口特别好么?只听远志接过糕点,边说:“侯府小姐身患怪疾,我现不能说跟你听,只是这病因侯府中人而起,织罗不想让侯府的家医诊断,就是因为家医不能为她所用,而我算是金陵城里她所能差遣,且绝不会背弃她的大夫吧。” 陈洵越听越觉出不对:“侯府小姐有病,能否医治不该是她父母所急?怎要织罗暗中张罗?难道这位小姐所患的,是什么秘而不闻,不可告人的恶疾?” “这便是第二桩怪事……其实那位小姐所患也不算是恶疾,唉,总之她的病我已找到方法,但她若再在侯府待着,只怕是永无宁日,所以织罗才想与我联手,借我医术为她担保,给她作证,好让她惩办恶人。” “所以侯府真的有恶人?” “或许有吧,这也是我弄不清她的地方,我不知道她究竟是要替天行道,还是要借刀杀人。” 陈洵默然,而后说:“有时候,替天行道和借刀杀人,也并不冲突。” “反正,我只管医我的病人就好,但为了这个,我也和织罗谈了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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