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打电话。”桑超英把包甩肩上,跟着黄益民一起去找还没关门的烟酒店。 火车站附近有很多家烟酒店彻夜不关门,两人走进其中一家烟酒店,打电话给林北。 远在石棉县的林北听到电话铃声响了,立刻拿起电话。 招待员被铃声惊醒,见林北接了电话,他侧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听到两人还没接到货,林北下意识抓紧话筒,又听两人猜测货列停在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给北上的火车让道,林北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换个手拿话筒,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猜领导们进京开会的会议内容。 黄益民、桑超英一致认为这次开会的会议内容是经济,两人猜会议上会不会出现私人工厂、个体户字眼。光想想两人就已经很美了,如果会议上真出现这两个词,黄益民、桑超英能美得飞起来。 黄益民、桑超英的笑声有点儿夸张,烟酒店老板频频朝两人投去目光,两人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烟酒店老板。 两人害怕继续聊这个话题,还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那时又被烟酒店老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人十分默契换一个话题。 “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桑超英问。 “这个月1 5号之前回去。”林北说。 黄益民诧异说:“我还没看到柑子,不清楚柑子的坏果率,还不知道到底弄不弄枇杷回来卖……” 说到这里,黄益民停顿了一下,小声问:“北哥,你不打算弄枇杷回来卖了?” “十成熟的枇杷,最多只能放三天,我弄六七成熟的枇杷回淮市,暂且不考虑坏果率高不高,假设枇杷安全到了淮市,一车的枇杷在路上就已经熟透了,我们卖给市民,市民倘若不能两三天内吃完,很少有人认为是自己的错,大多数人会想我们卖了坏的果子给他们,太影响我们的口碑了。”林北补充道,“枇杷运到南方,成本比柑子高,价格至少比柑子高出一倍,顾客买了枇杷,吃了两三天,剩下的枇杷全坏了,他们会找我们退钱。” 听了林北的话,两人觉得他们卖枇杷,真的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桑超英连忙说:“咱不卖枇杷了。” 黄益民问:“北哥,既然不卖枇杷了,你为什么不现在回来?” “现在有的枇杷已经半黄不黄,还有十来天就可以吃了,我再等十天左右,等枇杷熟了,找人做枇杷罐头、枇杷膏,带回去给大家品尝。”林北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如果大家能接受枇杷罐头、枇杷膏,我再回来找厂生产它俩。” “你回去,树上还有枇杷吗?”黄益民问。 “这里的枇杷,六月份才下市,而且进入六月份,枇杷会大规模上市,我们决定做枇杷罐头、枇杷膏,这时候出手正合适。”林北解释道。 如果说益民是他弟弟,北哥就是他哥。是的,桑超英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三人里的二哥。做哥哥的,就算脊梁断了,也要在弟弟面前强撑着站起来。就是这种心态作祟,桑超英看到黄益民,就算心里还在后怕,他强装若无其事。可是面对北哥,即便两人隔着数千公里,听到北哥沉稳的声音,桑超英再也装不下去坚强,委屈道:“北哥,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我再也不想去丽水县了。” “发生什么事了?”林北站直身体。 桑超英抱着话筒跟林北说他在丽水县遭遇到了什么,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看守所那几天,夜夜被噩梦惊醒,有时候睁着眼睛到天亮。那几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无助,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毕竟是他让桑超英去丽水县的,林北现在心里充满了愧疚。 他握紧话筒,原地徘徊。林北突然站住,低声对桑超英说:“我去年假装是糖厂推销员,和周泰龙吃过一顿饭,他喝酒喝多了,透露过丽华食品厂用的糖从平县糖厂采购的。后来我带你去平县找糖厂,发现那里糖厂办不下去了,最后我俩辗转去了金台县。” “对,平县糖厂82年就大面积停工了,去年是83年,当地人预测糖厂下半年倒闭。”桑超英找回了这段记忆。 “接办这个案子的人是谁,你找李兴林要他的联系方式,联系他,跟他透露和丽华食品厂合作的糖厂早在82年就大面积停工了,如果对方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据实说我俩到平县的经历,别的不要多说,也不要再去丽水县。”林北叮嘱桑超英,“千万别跟他多说你怀疑丽华食品厂生产的食物用的糖有问题,你只需要说你眼睛看到的,不要带有主观想象。” “好。”桑超英握紧拳头道。周泰龙找人陷害自己,如果专员查到丽华食品厂用的糖有问题,周泰龙是食品厂采购部主任,谁都能为自己狡辩,就他不能。 黄益民没跟两人去过平县,静静听两人说话,见两人讲完了,他赶紧说:“咱们别蹚这趟浑水,待在淮市静观其变,如果丽华食品厂被整顿,咱们再决定要不要在那里找酒厂给咱们代加工生产青梅酒。” 林北、桑超英认同黄益民的话。 刚刚北哥叫超英不去丽水县,黄益民担心北哥会自己去,听到北哥认同自己的话,黄益民松了一口气。 三人在电话里又聊了一会儿,黄益民看了看表,已经三点了:“北哥,很晚了,你去睡觉吧,我和超英到站台看看情况。” 林北挂了电话,回房间休息。 林北在睡梦中的时候,桑、黄二人接到了货列。 桑、黄二人组织卸货工把腊货搬到卡车上。 装满了一车货,黄益民在桑超英担心的眼神下,开卡车回厂里,找人把货卸到车间,又开卡车到火车站拉货。 他卸了两卡车腊货、两卡车柑子到车间,还有一车柑子,他没卸货,直接拉一车柑子去省城。 黄益民当然不会自己去省城,这些天他和药厂的司机混熟了,知道有个司机这两天休息,花钱请这个司机和他一起去省城。 这个司机经常往省城送货,熟悉这段路,带上这个司机,黄益民很安心。 黄益民提前安排金旺带十个员工乘坐火车去省城,他和司机到火车站跟他们汇合,到时候他们就在火车站卖柑子。 黄益民正在赶去省城的路上,桑超英这儿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桑超英心想谁家好人大早晨跑火车站遛弯,真造孽。 幸亏黄益民从北沟乡给他带了一些帮手,要不然真的全乱套了。 “还想不想看照片了!”桑超英手中拿的照片,是林北让何铮在九襄镇上找照相馆加急洗出来的,洗了好多份,交给了列车员,货列一到站,桑超英在黄益民的催促下找列车员拿照片,他拿到两大包照片,给了黄益民一包,自己留一包。 大家左瞅右瞅,背篼里的水果就是橘子。不过这个季节有橘子,也够稀奇的。 听到桑超英说这是西南的柑子,今早刚下火车,大家不咋相信,又听到桑超英说给大家看照片,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见人群安静下来,桑超英撕掉牛皮袋封口,掏出老厚一摞照片,桑超英自己先看了起来,发现照片有重复的。分给市民看,也不在乎有没有重复。 桑超英把照片发了出去,还不忘交代道:“别忘了把照片还给我。” “咱们不会赖你照片的。”市民说。 市民拿到了照片,一群人看一张照片,大家头挤在一起: “淮市北沟乡益富食品厂员工到西南旅游。” “什么旅游?” “一个横幅被照了进去,这是横幅上的字,你手中的照片上没有横幅吗?” “没有。我照片上是一群戴红帽子,穿红背心,拿着旗帜的人在果园摘橘子。” “人家说了是柑子,你咋还说橘子。” “我照片上有横幅,绑在大巴车上的。” “不对,绑在柑子树上的。” “这是什么果树,结的果怎么是一窜一窜的?” “我手里的照片没有柑子树,照片是一座石牌坊。” “这是什么树,开的花好漂亮。” “我看到了一座藏在云雾中的山。” “我看到了少数民族,他们的服饰真好看。”……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大家手中的照片很多不一样,开始交换看照片。 通过照片,大家了解到一些信息,就是益富食品厂林老板带一些员工到西南旅游,包了两辆大巴车,有几个员工还带了孩子去旅游,西南的山真多,西南的自然景观真壮美,西南的姑娘真美……他们开始羡慕益富食品厂的员工,因为他们又机会到西南旅游。 “随便挑,随便捡,八毛八一斤,不挑不捡,直接买一背篼柑子,六毛一斤,送背篼。”桑超英说。他和黄益民已经随机挑了六背篼柑子检查坏果率,发现一背篼柑子最多只有五六个坏果,两人才决定这么定价。他俩把三背篼柑子分给了卸货工,把另外三背篼柑子搬到桑超英父亲办公室,让桑超英父亲分给同事尝尝。 照片上当地人背着背篼上山,大家可能不背,但是想要,大多女同志有这种想法。 大家还没做出决定,桑超英随手拉一个市民,让他挑一个背篼,他让员工把市民选中的背篼搬下来,把背篼里的柑子分给大家:“你们先尝味道,觉得合胃口就买点,不合胃口,就当看个热闹。” 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众人上前拿了一个柑子,没着急吃,在一旁观察是不是一背篼柑子没有二样,大家目睹了所有柑子个头差不多大,发现这一背篼,只有三个被压裂开的柑子。大家心里有了底,迫不及待剥开柑子尝了一牙,每个人眼睛都亮了,好甜,水分也充足,橘子和它比,口感就太糙了。真可怕,吃了柑子,他们居然不太想吃橘子了。 在桑超英一通操作下,都是几个人合买一背篼柑子,几个人回家再分。 桑超英这边卖柑子卖的如火如荼,黄益民也到了省城和金旺他们汇合。 省城市民看到柑子,死活认定是橘子,非说黄益民指鹿为马,对黄益民说这车货从西南运来的说法抱着怀疑的态度。 当黄益民拿出照片,他们才相信这批货确实从西南运来的。 由于橘子树比柑子树矮,两个品种的叶子也不一样,市民通过照片分辨出来卡车上的水果不是他们常见的橘子,也同意了黄益民的说法,这个和橘子长得很像的水果叫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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