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他回了一趟老家,被三个哥哥说教一通不说,还被底下两个弟弟说教一通,又被爹娘叫到跟前说教一通。 他一个快六十岁的人,被爹娘叫到跟前教导讲文明、勤洗手、勤换衣服、勤洗澡、早晨起床开窗通风叠被子……林志炳老脸一红。 后来他发现村里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背这些东西,他都要臊死了。 林志炳再次回到淮市,比之前更加注重卫生。老家那群人懂怎么臊他,不加倍注重卫生不行。 林志炳回神,发现儿子、孙子已经进厂里了,他加快了速度。 林志炳到厂里,看到聪聪趴在椅子上吃枇杷罐头,儿子和乡镇府那些人站在卡车附近聊天,气氛有点不太好。林志炳见有一个箱子被打开,他走过来,从里面拿了一瓶罐头,假装拧瓶盖,实则偷听他们在聊些什么。 时间退到林北离开之后,黄、桑二人贴了告示,又找人把试吃品卸到车间,这些人在公告栏看到了告示。这些人离开,益富食品厂要迁厂的消息飞速传遍整个北沟镇,乡镇府的人就来找益富食品厂负责人,负责人也就是黄、桑二人,跟乡镇府的人明确说了他们不得不迁厂的理由。 黄、桑二人态度坚决,田朱福等人劝说不了二人,一直在跟二人磨嘴皮子。 林北出现,田朱福等人把目光移到林北身上。 林北知道他暂时走不成了,他打开一瓶枇杷罐头递给孩子,带着他们到旁边聊天,不太想孩子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林北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抬手阻止田朱福等人说话:“我们花大价钱装了排污系统,通过这件事你们应该知道如果装自来水管道的钱该我们出,我们肯定出,但是这笔钱不该我们出,不能因为我们去年赚了点钱,就让我们出。” 最开始田朱福被自来水厂的人说动了。那边的人说林北仨迫切需要自来水,他们仨又不可能迁厂,最终肯定会同意自掏腰包,又说了他们自来水厂困难,田朱福知道也只能这样。田朱福没想到他们仨宁愿迁厂,也不愿妥协。 “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田朱福不死心问。 “我们现在迫切需要建一个大型仓库,时间紧,没时间跟自来水厂讨价还价,对我们和自来水厂来说,最优的办法就是我们迁厂,他们也不必为难。”林北态度坚决说。 田朱福也知道这件事拖了半年之久,他们仨已经失去耐心了,迁厂的决心很坚定。同时他知道他们仨迁走,北沟镇没有大厂,再无发展起来的可能性。 田朱福一直以来始终坚持以和为贵,但是这似乎不太行。 乡镇府的秦月观对其他人使眼神,其他人跟着秦月观离开。他们早就跟田朱福、姚广亮说了既然自来水厂不把他们当人看,自来水厂的水源就建在北沟乡,他们用水源威胁自来水厂,两人就是不同意。 弄成现在的局面,都是田朱福、姚广亮二人太为自来水厂着想的缘故,他们决定按照他们的想法找自来水厂给他们镇通自来水。
第202章 202 秦月观等人离开, 田朱福、姚广亮似乎预感到他们要去做什么,两人心不在焉跟林北聊了两句,便急忙跑出去追赶他们。 谁也不能否认田朱福、姚广亮是一个好干部。 自来水厂水源建在北沟乡, 因为要保证市民用水安全, 北沟乡放弃了一些发展机会。 当多数人利益和少数人利益发生冲突时, 牺牲少数人利益是必然结果。 乡镇府怕引起北沟乡人民抗议,一直瞒着大家。 任何人接手北沟乡, 恐怕不会比田、姚二人做的更好了。 林北有两个身份, 农民, 商人,他的身份已经说明了他的眼界有局限性, 没有能力对已经发生的事发表任何评价。 林北要说的是年里面他和田朱福说了那么多话, 但凡田朱福为北沟乡人民考虑一丁点,也会趁着为食品厂争取接自来水的机会, 给镇上居民谋取用上自来水的权利,更别说这本该镇上居民享受到的权利。 但是田朱福没有, 他在给自来水厂争取从食品厂腰包掏钱的机会。 他来北沟乡开厂才和田朱福认识的, 本就没什么交情,田朱福跟谁合伙坑他,他都不会生气。但给他们厂接自来水, 间接让镇上居民享受到延迟的权利,田朱福却不争取,还和他站在对立面,且田朱福跟自来水厂达成的协议是食品厂自掏腰包接自来水, 半点没有镇上居民的身影, 林北理解不了田朱福的做法。 就在刚刚,看到田朱福的那一刻, 林北似乎知道了田朱福为什么这么做。田朱福现在和“地主”站在同一个阵营,“地主”说他遇到困难,田朱福比“地主”还急,主动忽略“地主”压榨底层人民。 林北在想事情。 桑超英没打扰林北,凑黄益民耳边问:“你说这次他们能说动自来水厂给镇上通自来水吗?” “不好说,有些人被“顾大局”这个思想绑架了。”黄益民原封不动复述他爷爷曾经说过的话。 “这不像你能说出口的话。”桑超英绕着黄益民转圈,审视他。 黄益民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自从他跟王晓冬、钱吉祥跑了一圈回来,黄益民经常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他,桑超英啧了一声,下意识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他抽出一根香烟,含在嘴里,掏打火机,对上一双兴奋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抛下罐头朝他跑来,不好的回忆如龙卷风般席卷而来,“桑叔,给我尝尝可以吗”稚嫩的声音从记忆里飞出来。 桑超英退后两步,飞快把嘴里的烟塞兜里。 北哥爹有空就带聪聪到厂里玩,桑超英跟着钱、王二人奔走一段时间,染上了烟瘾,回来之后,一天起码抽一包烟,天天拿他艺术品一样的打火机点烟。聪聪来玩,被桑超英的打火机吸引,在桑超英附近玩耍,一点点靠近桑超英,趴在椅子上问他桑叔可不可以让他尝尝烟的味道。 桑超英跃跃欲试,自己马上制止:“北哥要是知道你给他烟抽,信不信抽死你。” 桑超英立刻怂了,捻灭烟,拿出他的海鸥相机,骑车带聪聪四处溜达拍照,试图用新的记忆替换掉那段记忆。 桑超英刚刚唤回了聪聪的记忆,黄益民幸灾乐祸等着聪聪开口问桑超英要烟抽。 桑超英身体紧绷,听到黄益民的笑声,桑超英的注意力便被黄益民吸引过去,正要怼黄益民一句,从下方传来一声“桑叔”,桑超英哆嗦一下,低头就看到一张肉嘟嘟笑脸,桑超英眨眼睛:“……” 他只不过分了一下神,小孩怎么就跑到他面前了。 他现在捂嘴,还来得及吗? 动手前,桑超英抬眼瞄了一眼林北的方向,和林北的眼睛对上,他心虚挪开视线,摁住蠢蠢欲动的手。 林聪抓住桑超英的右手,踮脚尖轻轻嗅。 孩子的鼻尖碰到他指尖,痒,桑超英蜷了蜷指尖。 “桑叔,香烟好吃吗?”林聪吞咽口水。 “难吃。”桑超英飞快回答。 林聪往上托桑超英的手:“你闻闻。” 桑超英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啥异味也没有,他看林聪:“怎么了?” “好浓的烟味。”林聪龇牙笑。 桑超英又闻了闻,还是没闻到任何味道。 黄益民忍不住说:“你都被烟腌入味了,能闻到烟的味道就见鬼了。” 桑超英碰触到孩子跃跃欲试的眼睛,他抽自己右手,其实他更想抽自己脑子。孩子在找他抽香烟的证据,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笨死他算了。 桑超英真怕孩子把香烟当做好东西,他蹲下来跟孩子解释:“香烟不好吃,咱不兴吃。桑叔做了错事,惩罚自己吃香烟。其实桑叔可不待见香烟了,每次看到香烟就想吐。” 说完,桑超英偏头假装呕吐。 林聪突然掉头往回跑,抱着他没吃完的罐头跑回来,蹲到桑超英对面,把罐头往桑超英面前递:“桑叔,你吃枇杷,就不难受了。” 黄益民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是这个走向。 林北的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一圈,很明显他不在的时候,三人有了属于他们的小秘密。林北把视线移到他爹身上,用眼神询问他爹三人藏了什么小秘密。 林志炳一脸茫然。他每次带聪聪来北沟乡,就把聪聪放厂里,他不是去看人放藕苗,就是去看人放鱼苗,聪聪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如果聪聪不跟他说,他啥也不知道。 林北收回视线,朝黄益民走去,和黄益民说把果苗运到稻花村的事。 十分钟后,一辆卡车驶出北沟乡。 如果没有发生食品厂要迁厂的事,镇上居民看到食品厂的卡车这么晚出去,顶多猜食品厂是不是在准备双节礼盒,他们是不是马上进厂干活了。由于发生了下午的事,食品厂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人人开始心慌。 明明告示上说预计六月底迁厂,他们已经脑补食品厂已经找到了新厂,已经开始搬厂。 食品厂虽然只开工两个月,只要员工不偷懒,工资加上补贴再加上奖金,手慢的员工两个月也能拿到两百块钱工资,这是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资。 一旦食品厂迁厂,他们没有进厂上班的可能了。 镇上居民慌了,有人跑到乡镇府大院找田朱福、姚广亮,想问二人刚刚不是到食品厂找三位老板,劝三位老板留下来,怎么没把人劝住,碰巧撞见田朱福、姚广亮跟秦月观、薛理等人争吵。 “拿市民用水开玩笑,这是我们干部能干的事?”田朱福认为人不能没有底线,他们这些干部更是要坚守住底线。因为对于他们这些干部而言,不管出于好意还是什么,一旦跃过底线,就再难守住底线,他坚决不同意他们拿市民用水威胁自来水厂。 都到了这一步,田朱福依旧拿自己的道德标准逼迫他们。田新财气的身体发抖,不管不顾说:“桥头镇当初比咱们困难,他们的乡镇书记天天到区里、市里哭困难,领导被他缠的没有办法,给他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只要他解决电力问题和用水问题,就把玉林鞋厂、机床厂建到桥头镇。 人家什么招都使,甭管管不管用,先使了再说。一通乱招使下去,硬是把领导认为他不能解决的问题解决了。 人家现在已经是淮市第一镇了,镇上居民人均收入比新台区高。 我们北沟镇呢?已经沦为淮市最穷的镇了!北沟镇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不赖人家自来水厂把取水地选在北沟乡,抑制了北沟乡发展,全赖你俩,你俩牺牲北沟乡赢得好名声。在区里,谁提起你俩,哪个不竖起大拇指,赞扬你俩不给区里添乱,歌颂你俩品德高尚,要把你俩树立成榜样,而北沟乡人民却被你俩拖累过着苦兮兮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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