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把两盆驱蚊草放栀子花边,暂时没有给它们换花盆的打算。 余好好从外边回来,见孩子坐花架上捧着书看,跑卧室拿相机给孩子拍了张照片,随后把相机交给了林北,摆出淑女的坐姿坐花架上看书。 林北寻找对称点,尝试把自学的光与影糅合到里面,盆栽、聪聪充当背景,拍下了一张照片。 门外有人叫卖河鲜,林北放下相机,拿着一个搪瓷盆出门。 一个年纪跟林北爷爷差不多大的老人拎着篮子,手里拿着称叫卖。他刚从河里捕上来的河鲜,除了翘白这种离水就死的鱼,其他鱼活蹦乱跳。 河鲜一毛三一斤,不给挑拣,林北看篮子里有什么河鲜。 小孩跑出来看热闹,指篮子里每种鱼喊鱼,还在鱼前面加了一个颜色,草鱼叫灰白鱼,黄骨鱼叫黄鱼,翘白叫白鱼,泥鳅叫黑鱼。一只河虾蹦到地上,小孩朝前走两步,指着河虾,扭头喊:“老爷爷,小虾米逃出来了。” 老人捡起河虾,把河虾送给了林聪。 “谢谢,爷爷。”林聪风风火火跑回家,把河虾放进了玻璃盆里。河虾进了水里,颜色很淡很淡,不注意看,根本看不清它,又有铜钱草做遮挡,它很快从林聪眼前消失。林聪趴在花架上,脸贴在玻璃盆上寻找河虾。 林北买了三斤黄骨鱼,花了六毛钱,又买了三斤杂鱼,花了三毛九。 林北端着一盆鱼回来,到水池边处理鱼。 耗时四十多分钟,林北才处理好鱼,他到灶房烧河鲜。余好好已经和好了面,放在一旁醒着。 锅里的汤汁收了一半,余好好擀面,把饼贴到锅沿上,饼的屁股浸入汤汁。 家里有两个不会吃鱼的人,一个十分有自知之明,只吃黄骨鱼,另一个一门心思吃沾了汤汁的饼,林北夹一条黄骨鱼放后者碗里,小孩立刻把碗推向林北,用筷子挑鱼的腮,把鱼放进林北碗里,收回碗,埋头干饭,林北夹黄骨鱼的鱼肉,放他碗里,他犹如吃美味佳肴一样把鱼肉放嘴里,眼睛顿时比头顶的灯泡还亮。 林北夹泥鳅递余好好眼前,余好好抱着碗躲闪,这是什么鬼东西,她不吃。 林北用手拿泥鳅递到孩子嘴前,林聪低头啃,林北让他自己拿,林聪把碗往旁边移了移,往边上坐了坐。 余好好以前不这样,只因为林北买的黄骨鱼够吃,她矫情一下,挑了一次嘴。 林聪曾经见到妈妈被鱼刺卡住,妈妈喝醋又吞馍馍,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才把鱼刺弄到肚子里。也见过爷爷被鱼刺卡住,爷爷让奶奶帮他把鱼刺弄出来,奶奶让爷爷自己抠喉咙,爷爷下不了手,奶奶掰爷爷的嘴,抠爷爷的喉咙,爷爷的干呕声吓得隔壁小水牛哞哞叫。 太恐怖了,给林聪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阴影。其实他不理解大人不会吃鱼,为什么偏要吃鱼,自己吃也就罢了,还爱给自己夹鱼肉,还跟他说吃鱼肉聪明。他不想让别人尴尬,总会礼貌吃一口,这一口还在嘴里含了好久好久,趁大人不注意,他悄摸摸滑下凳子,偷跑出去吐掉嘴里的鱼肉,又趁大人不注意,坐回凳子上继续吃饭,大人再给他夹鱼肉,他就大声拒绝。 林聪没见过爸爸被鱼刺卡住,猜爸爸是吃鱼小能手,很放心吃爸爸夹的鱼肉。 鱼肉真嫩好鲜,林聪咽了咽口水,推着碗,身体往爸爸那边移了移。 爸爸又给他一块鱼肉,他幸福的眯起了眼睛,一口干掉碗里的鱼肉。 余好好、林聪最先离桌,饭桌上只剩林北一个人。 林北刷好了锅碗,两人已经洗好了澡。 两人要去屋后散步,林北也跟着去了。 春夏交替的季节,傍晚的气温微凉,吹到人身上很舒服。 林聪溜达累了,伸手让爸爸抱,趴在爸爸肩上。他有了困意,舍不得海棠岸,河面的月色,强撑着不肯睡去,最终还是败给了困意。 “聪聪最近是不是有点儿娇气了?”余好好戳孩子搭在林北肩上的小手背。 他如实说余好好也变娇气了,指定被余好好撵到聪聪的房间睡觉。林北的目光在余好好身上停留几秒,明智选择了沉默。 余好好不懂林北看她干嘛。 聪聪从去年开始,很少主动要人抱,无论离家多远,他都能一声不吭走回家,会主动找妈妈帮忙洗漱,自己爬床上睡觉,但只要他爸在,立马变成娇气包,累了、困了,要爸爸抱,无论困不困,最终都会趴爸爸肩上睡觉,睡后的事全交给爸爸处理。余好好不知道这样养出来的孩子好不好,忧心说出自己的担忧,但人家爸好像没觉得小孩变娇气了。 反正受累的人不是她,余好好就没说什么了。 今晚余好好又去夜校了,林北去了也跟不上课,去的意义不大,就继续留家里学习。 林志炳正在选址盖房子,徐红英要喂鸭子,还要孵小鸭子,麦子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收了,地里一大堆活,余好好回到家,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聪聪又不乐意去学前班,没人有空看着他,余好好早晨回老家,就没带他回去,带了几张他到省城拍的照片回去。 前几天林北把拖拉机停在院子里,就没有开回厂里。 一大早,林北把烟酒拎到车上,不放心把孩子一个人放车斗里,拿围巾把孩子绑到了胸前,让孩子面朝前。 林北开拖拉机到火车站等桑超英、黄益民。 接到了两人,林北开拖拉机去凤阳路。 预感到今天会很忙,场面会很乱,林北打算一直把孩子绑身上。 到了凤阳路,林北先找刘琴拿名单,又找人借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桑超英、黄益民去通知准备卖门面房的人到刘琴家小卖铺门口集合。 没签卖门面房合同前,没人不担心林北仨不要他们的门面房。 尤其大家一边打听新城区的情况,一边担心卖不掉门面房,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刘琴已经很久没睡整觉了,眼睛周围发青,大脑运转明显变迟缓了。 她强打起精神,趁着周围人不多,跟林北打听消息:“林老板,你怎么不去新城区买门面房?” 刘琴之所以这么问,因为明显到新城区买门面房,比在他们手里买门面房划算。 “我们的顾客群体是旅客,挑地段。”林北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他们也没办法做旅客生意。 凤阳路个体户都在纳闷林北仨为什么要在凤阳路买门面房,有人异想天开说凤阳路藏着宝藏,有个别两个人说林北仨有内部消息,知道(正攵)(广府)不久就要发展凤阳路,更有人四处散布谣言,说林北仨偷偷找人算命,他仨在凤阳路做生意,保他仨日赚斗金,不论做什么生意都能成,还说这块地是淮市的福地,无论做了什么恶事,产生的因果都能被福地抵消,还有人说原本是四个人合伙办厂,他仨借人家气运办成了厂,想出恶招把人挤掉,害的那个人家破人亡,他仨怕遭到报应,要在这里建一栋商场,镇压那个人的气运。 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指名道姓他仨害了沈图强家破人亡。 有人去舟山路打听沈图强,还真打听到林北仨曾经和沈图强合伙做过生意,自从三人把沈图强挤走,沈图强的运势便一蹶不振,不管做什么都失败,沈图强失踪了三个多月,有人说沈图强死了,也有人说沈图强疯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凤阳路个体户开始嘀咕,他仨不会真的借凤阳路镇压沈图强吧,否则无法解释他仨为什么出那么高的价买凤阳路的房子。 刘琴和林北交谈,大家竖起耳朵听,听到林北的回答,他们想了想,他们做不了这个生意。 林北仨买凤阳路门面房的用途到底是什么,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只想拿到房款。 至于有人说这里是福地,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是不是福地,他们能不清楚? 桑超英、黄益民站在人群后面,朝林北比划OK手势,他们已经通知完了所有人。 林北一共收到31份烟酒,他让大家把各自的烟酒领走,并说等他们领走了烟酒,他再继续往下说。 大家头一回遇到烟酒送不出去的情况,呆住了,直到林北说了后半段话,他们飞快跑去找他们的烟酒。 林北朝桑超英、黄益民走去,三人到空地说小话,挂在爸爸身上的林聪安静地听爸爸和叔叔们说话。 桑超英、黄益民朝林北点头,跑到人群里组织他们六人一组,每组门面房要连在一起。 林北回到桌子前,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捏了捏孩子的小肉腿,喊:“我先记录你们的信息,明天告诉你们我们买哪些门面房,如果谁反悔了,明天在墙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定说出来。一个星期内,我们安排人测量门面房面积,如果你们对面积没有异议,可以当场签合同,最迟三天内签合同,超过一天都不行。” “这里的房价一直起不来,广场五路附近的房价是63一平,最末尾的房价稍微低一些,48一平,每平乘以三,就是我给你们的房价。我现在把每部分房价贴墙上,你们自己去看,觉得不能接受,现在就可以退出了。”林北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纸,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团纸,纸里包着他昨天单独留的米饭,他用米饭把纸贴墙上。 众人一窝蜂挤到前面,看到房价,有人开心,有人愁。 他们听到消息,林北仨现在出这个价,过了今天,就不是这个价了。 大家吵吵嚷嚷,中间段和末尾段的房主联合在一起,跟林北仨谈房价,试图把房价往上提一提。 “我刚刚说了我们在这里买门面房,做火车站旅客生意,我们其实只想买广场五路附近的门面房。”林北又说,“我们也不是非要在这里买门面房不可,也可以去火车站站前广场和盛阳街路口买。” 广场五路附近的门面房房主听了林北说的话,把其他人挤到后面,拉着林北,让林北给他登记信息,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林北给他们登记信息,登记到庄大状的名字,林北手顿住了,抬头看庄大状。庄大状心一紧,以为出了什么变故,额头开始冒汗,结果林北低头记下他的信息、产权证信息以及门面房门牌号。 桑超英一直关注中间段和末尾段,发现他们虽然在激烈争论,但没有上前登记的打算,脸色顿时变得好看了,脸上也出现了笑容,身体放松和黄益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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