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的视线从其他人身上掠过,他什么也没说,骑车离开。 林北到百货大楼买一本记账本,以及一支牙膏。 林北离开,在大门口和席年年、徐要要擦肩而过。 席年年烫了卷发,徐要要依旧穿了一身公安制服。
第049章 49 林北回头, 就看见席年年鼻音浓浓喊了一声:“要哥。” 徐要要抓住席年年的手腕,把人拽入怀中。大门口人来人往,都朝两人投去惊诧的目光, 席年年羞恼往徐要要怀里钻, 徐要要俯身用脸蹭了蹭席年年的头顶:“年年, 小姑没有怨你,你不用自责。” “我……我那天去你小姑、小姑夫家吃饭, 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益民曾在百货大楼门口嬉皮笑脸抓人, 逼人家买板鸭和汾酒,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说出他教人家拍领导马屁,人家看到益民绕道走, 我又不小心说了我看到你小姑夫的同事耍弄益民, 说替单位采购多少份板鸭和汾酒,益民点头哈腰捧着你小姑夫的同事, 你小姑夫的同事最后哈哈大笑说他骗益民的。 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小姑夫会那么生气, 抽皮带把益民绑起来, 跑到厨房拿擀面杖打他。”席年年声音柔弱颤抖,带了点小哭腔断断续续说,“你不是说益民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辆自行车嘛, 百货大楼来了一批丝巾,我看丝巾是新款式,买了两条送给你小姑,我跟你小姑开玩笑, 说你的自行车旧了, 让益民和你换一辆自行车,益民特别不耐烦说自行车没了, 他送人了。 你小姑突然大发雷霆,指责益民看不起徐家,不愿意回余淮镇看望他外公外婆,你小姑还说自从你小姑夫把你调到市里,益民对你有意见。 益民一句话也没说就往外走,你小姑追着问益民是不是也看不起她,我追过去调和他们母子关系,益民撵我滚,不许我再踏进他家一步,你小姑大概气狠了,说她只当没有这个儿子,把你当儿子养,益民跑了,我喊他,让他和你小姑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还说你小姑给了他生命,他们母子关系不可能说断就断,让他不要赌气。” “你没错,是他自己不争气,自甘堕弱跑去当小贩子,小姑夫恨不得没有生他,就连我爷爷奶奶都不愿意跟人提起他们有这个外孙。”表弟只让他觉得丢人,徐要要压根就不想提这个人,平常选表弟不在家的时间段去陪小姨小姑夫。 席年年叹口气说:“你小姑夫把你调到市里,他应该对你表弟彻底失望了,想培养你,你要经常去看望你小姑夫,替你表弟尽尽孝心。” “嗯。”徐要要牵起席年年的手往百货大楼里走。 两人说话含含糊糊,林北什么也听不到,席年年有一瞬间特别激动,把“益民”二字咬的特别清晰,林北耳朵动了一下,捕捉到“益民”二字。 林北蹙眉,席年年口中的益民是他认识的黄益民吗?会这么巧吗? 林北抬眸,盯着二人的背影,他眼里的困惑越来越浓。 有两个人闯入林北的视野,他们对上林北的目光,慌乱转身,匆忙把和林北同款的记账本和牙膏塞进兜里,走到成衣柜台,装模作样看衣服。 林北:“……” 这也是巧合吗? 林北放轻脚步走过去,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林北在公厕听过一模一样的声音。 “癞疤,稻花村集体建筑工程队归我,你哪儿凉快待哪去。”赵杰就是林北想的那个人,三马虎是他的外号,他对林北的工程队志在必得,因为林东拒绝不了他给予的优待,再有就是,他不仅找了林东,还找了其他小工,允诺其他小工拉十个人加入他的工程队,他提拔小工当小工头,那些乡巴佬咋可能拒绝他。 “三马虎,这句话该我跟你说。”癞疤叫胡三新,他对林北的工程队也志在必得,因为他请林南喝酒,林南没有拒绝,他还塞给林南一封信,教唆林南带领小工们出走,还暗示林南带人投奔他,林南把信揣进衣兜里,吹着口哨走了,这说明啥,说明林南同意他的话。 “M的,癞疤,你想打架是不是。”赵杰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乖儿子,老子是你爹,不是你妈。”胡三新大笑说。 “你这个跟屁虫,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赵杰嘲讽冷笑。 “搞得好像你不是跟屁虫。”胡三新讥笑回击。 林北转身离开,他俩回头,发现大门口没人了,他俩慌乱跑出去,四处张望,发现林北骑车走远了,两人骑车追林北。 林北把车锁在树上,走进供销社。 这家店虽是供销社,店铺面积却十分小,只有六十平。 店里只有一个小胡子售货员,他叫孙定喜。 林北一眼扫完店里的所有物品,他笑着上前,手肘抵着柜台问:“同志,木甑子怎么卖?” “大的五块钱,小的三块钱。”孙定喜把报纸翻一个页,他趴在柜台上看报纸,他眼睛被一个板块吸引。 林北伸头看,原来报纸上讲了上海开通了中国第一家寻呼机。林北眼里出现了了然,国内已经有了BB机,看来过不了几年,大哥大就要出来了,大哥大刚出来,一台大哥大要卖到两万五,林北想到一个笑话,“你嫌弃大哥大贵,却不知道有钱人背一麻袋大团圆买大哥大,最后又把钱背回来”,他还听闻黑市一台大哥大卖到五万[注释1]。 林北收回视线,又问:“虎头手电筒和烤漆黄鹂鸟手电筒怎么卖?” 孙定喜依依不舍挪开眼睛,说:“你有工业票吗?你有票的话,虎头手电筒十八块三毛二,烤漆黄鹂鸟手电筒二十一块八。” “打气筒呢?生白布呢?黄布呢?暖瓶呢?”林北问。 孙定喜顿时扬起笑脸:“你有票的话,一个打气筒九块三毛八,三毛三一市尺生白布,四毛四一市尺黄布,四块二一个暖瓶,你要是没有票的话,我这里有票,可以“借”给你。” 林北想了一下他国庆节开表彰大会,需要背心和暖瓶,还有,应该有人抄袭他,打算中秋节搞礼盒,那他就升级一下礼盒,用黄布包礼品。 “我要一个大甑子,两把手电筒,一个打气筒,六个暖瓶,半匹生白布,十匹黄布。”林北说。 孙定喜为难道:“我这里只有半匹黄布。” 林北把报纸拉到自己面前,惊讶道:“原来大城市已经取消票了!” “部分东西不要票,大件东西还是要票。”孙定喜拿回报纸,把报纸折起来塞进抽屉里。 货架上有一份报纸,林北探身捞报纸,把报纸铺在柜台上,边看边说:“同志,我先买十匹黄布,之后我还会陆陆续续买黄布。” “我现在没有十匹黄布。”孙定喜撸了撸小胡子,心想我外甥是列车员,他跟车顺便弄货放我这里卖,黄布还是我外甥弄到的货哩。 他帮外甥卖货,还能得到各种票,他外甥只要钱不要票,还给他抽成,他拿抽成,每月还卖各种票,腰包鼓的老高。 孙定喜脸扭曲一下,他盯着手中被他薅掉的胡须,突然开口:“我可以不要工业票、布票,你怎么保证我从其他供销社调到十匹黄布,你就一定买我的黄布?” “我可以付定金。”林北掏出五张大团圆,他把钱压到手底下,“这只是布的定金,你帮我拿大甑子,手电筒,暖瓶,打气筒。” 孙定喜埋头打算盘:“一共七十九块六毛二。” 林北数钱给他,孙定喜朝拇指和食指呸两下,喜滋滋数钱,他确认金额对,把钱装进自己的衣兜里,给林北拿货。 林北弯腰看收款匣子,他又看孙定喜的衣兜,眼珠子晃动几下。 孙定喜把小东西放进大甑子里,他抱着大甑子过来,把大甑子放到柜台上。 林北把定金推到他面前,孙定喜大声朝手指呸了一下,嘴巴咧到耳后根数钱,把定金团成卷又装进衣兜里。 “我给你写凭据。”孙定喜从上衣兜掏出单据,刷刷在单据上写他在六月十九号收到一笔定金,“你叫什么名字?” “林北,东南西北的北。”林北。 孙定喜写下林北的名字,又写下自己的名字:“你月底过来取黄布和生白布。”他把凭据递给林北。 “谢了,孙哥。”林北收好收据,他抱着东西离开。 赵杰和胡三新见林北出来,两人赶紧背过去,林北把东西绑在自行车后车座上,他骑车离开,两人闪进供销社。 林北回头看两人的残影,他猜两人应该学他盖两层半,学他买安全帽、安全绳,他目睹两人学他买记账本、牙膏,那么这次两人还会学他吗? 林北摇了摇头,前往国棉二厂家属楼。 当初他和黄益民在黄益民哥们家呆了一段时间,他拿房门钥匙到钥匙店配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一直在他身上。 林北来到黄益民哥们家门口,他开锁进去,他把暖瓶放进去,便锁上门离开。 林北骑车回工地。 现在太阳下山了,林南冲了澡回来,他抬胳膊嗅了嗅,又朝手心哈气嗅了嗅,放下盆,他拿牙刷到水龙头那里刷牙。他发现某些人的神情不太对劲,林南一双贼眼骨碌碌乱瞥,意外看到林北载着大木盆回来,他嘴里含着泡沫喊:“小北,你买的啥?” “这是甑子,以后玉章哥用他蒸饭。”林北大声回应道。 正在嗦冰棍的林玉章窜起来,叼着冰棍跑过来,特别稀罕摸甑子,嘀咕:“当初大家吃大锅饭,我让六叔买一个大甑子,六叔告诉我爹,我爹拿竹条揍我。” 林北散开绳子,林玉章把冰棍戳进嘴里,昂头抱着甑子离开。 “这是打气筒吧。唉,咋还有手电筒呀?”林玉章大喊。 “到时候我们盖两排联排房,第二排联排房离路灯远,光线暗,容易招小偷,有了它,我们就好逮小偷了。”林北笑眯眯说,“有黄鹂鸟的手电筒我要带回家。” 大家没碰黄鹂鸟手电筒,他们抢打气筒、虎头手电筒,一波人对着空气打气,一波人打手电筒检查房子。 林东跟着大家巡视房子,林南没去凑热闹,偷偷朝手心哈气:“应该没有酒味了。” 他把脏衣服洗了,神神叨叨躲在树后面观察众人。 林北:“……” 来一个人,把这货挖走吧。 林北不想看土狗,他走进屋里,见竹席边上有一个茶缸,茶缸里装了半茶缸水,他想应该有人喂黄益民喝水,顺手把茶缸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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