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我是外地人,但是在永新乡,我就是本地人,我怎么能让本地人吃亏。”林北笑眯眯说。 林志昆沉默了。 “六叔,我差点被人废了。”林北平静说。 “什么!”林志昆的心猛地一抖。 “我落单了,被一个刚出狱的劳改犯拿砖头和铁棍堵住,我运气好,遇到了公安和孔主任,他俩救了我。”林北苦涩说,“后来,来了一伙人挖墙脚,再后来,又有一伙人在雇我盖房子的人面前挑拨离间。” “我想在那里站稳脚跟,告诉他们,我们稻花村的人是值得信任的,我脑子一热接了两个单子,跟他们约定七月初开工。”林北挠头笑,“林玉章他们托我带东西给他们的家人,我在村口把东西分给他们的家人,我看其他人有跟我出去闯的打算,我想我再招四十个人,也不难招。” 人人都想跟着侄子出去闯荡,侄子出面招人,肯定得罪村民,他不敢保证有些人会不会心生怨恨毒鸭子,或者在生姜收获季节跳出来惹事,林志昆想了又想,还是他出面招人比较妥当。 “你记住,我是稻花村集体建筑工程队的总当家,招人的事归我管。”林志昆骑车离开。 林北望着林志昆的背影,抿唇笑了笑。 天已经黑了下来,林北从单肩包里掏出手电筒,他隐约看到一大一小朝这里走来,林北打开手电筒,照两人脚前的路。 大的牵着小的撵光,一直撵到林北脚前,手电筒的光照在三双鞋面上。 “你又拿爹的手电筒了。”余好好把篮子挂到车把上,她掏钥匙开门,推开院门。 “我新买的。”林北推车进去。 余好好回头,手电筒的身子是红色的,上面印着鸟儿,余好好喜欢这个洋气的手电筒,她从林北手里拿过手电筒。 “上面是黄鹂鸟。”林北说。 余好好凑近看手电筒。 林聪跑到妈妈面前,仰头:“我看看。” 余好好蹲下来,林聪贴着妈妈蹲下来,母子俩头抵着头研究手电筒上的图案。 林北到余好好兜里掏钥匙,他开门,把自行车推进堂屋,举着煤油灯到灶房煮一锅疙瘩汤。 林北把饭端到堂屋,走到门口喊:“吃饭了。” “来了。”余好好牵着洗了手的林聪进来。 林北把儿子抱到椅子上,余好好把手电筒放到煤油灯旁。 小小的灯芯照不亮整间屋子,只有那张饭桌是亮堂的,把余好好、林聪的喜悦呈现在林北眼里。 林北的黑瞳被淡橘色光照亮,母子俩住进他的眼里。 那个躺在煤油灯旁的红漆手电筒住进母子俩眼里。
第055章 55 夏日的夜晚, 徐徐凉风穿过窗户进入屋里,林聪大字型躺在冰凉的竹席上,爸爸朝气蓬勃讲述他在外拼搏, 妈妈头疼讲述家事, 含笑讲述她的事业, 林聪的嘴角越咧越大,眼皮慢慢地黏在一起, 爸爸妈妈的声音逐渐模糊又慢慢清晰,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爬到床头, 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封信,他抱着信坐着, 打哈欠等妈妈。 余好好口有点干, 林北撩起蚊帐下床,倒一杯水递给余好好。 余好好从蚊帐下端把茶缸递出去, 林北两口喝完剩余的水,他把茶缸放到书桌上, 回到床上, 掖好蚊帐,扭身,一个小孩横躺在床头睡着了, 手中捏着一封信。 寄件人:林北。 收件人:林聪。 林北小心的从儿子手中抽出信,他盯着信封,眼睛微闪。 “聪聪是我们乡迄今为止最小的收件人,好多人跑来看聪聪。”余好好低声笑, 她和聪聪的信是同一天寄出的, 她比聪聪早一天收到信,那天, 聪聪从邮差手里接过信,邮差骑车离开,回头看聪聪一眼,一头扎进草垛里,他拔出自行车,顶着一头麦秸离开,同时,聪聪收到信的消息被一传十十传百传开,全村老少跑过来围观聪聪,聪聪把信装进她的衣兜里,小声说他现在不想读信,大家让她读信,她把话题扯开,说起了咸鸭蛋,说到了中秋,他们手里有多少个头匀称的咸鸭蛋,她就收多少咸鸭蛋,大家被她的话吸引,把读信这件事抛到犄角旮旯里。 大家兴冲冲离开,聪聪关上院门,牵着她坐到门槛上,从她的衣兜里掏出信递给她,让她读信,她读信封上的字,握着聪聪的手拆信,展开信纸: 吾儿三岁零一个月,父在外,今日甚想念吾儿,故写下此信。 聪聪,你尚不记事的年纪,是爸爸妈妈最好的年纪。 在最美好的年纪,我们一起拼搏。 前两年,家里的旧竹席变成了新竹席,家里的草鞋变成了布鞋,去年,家里的土房变成了瓦房,瘦小的聪聪变肉乎了,今年,妈妈找准了自己要走的路,爸爸也找准了自己要走的路。 不知你是否发现,妈妈的眼睛更亮了,妈妈弯眼笑,眼里含着糖,爸爸想聪聪天天和妈妈待在一起,聪聪心里一定很甜。 愿聪聪一直甜下去,像爸爸身后的树,一生向阳。 今日是八三年五月三十一日。 这是一封非常简短的信,余好好每次读信,眉眼弯弯,咧嘴笑,聪聪都会非常小心把信折起来,装进信封里,抱着信封笑着入眠。 余好好把聪聪竖着放,掀开枕头:“聪聪每次睡着了,我都会把信拿走,放到枕头底下。” 林北放下信,盯着那封信被枕头盖住,他关上手电筒。 耳边传来两道微弱的呼吸,林北枕着手臂睁眼盯着漆黑的房顶。 林北睁开眼,目光呆滞了一会儿,撇头,被单已被叠好放在枕巾上,林北掀开蚊帐下床,视线正对着窗户,他眼睛一亮靠近窗户,窗户被按上了尼龙网纱。 余好好牵着聪聪从外边回来,撞见林北站在窗前,她抱着聪聪跑过去,两人贴着窗纱笑。 林北撑着书桌:“你买的?” “不是。大嫂做蚊帐裁下来一些边角料,她用边角料做了几块窗纱,送给我一块,我把它按在了窗户上。”余好好举着儿子有些手酸,她把儿子放在了地上。 林北开门出去,顺手合上门。 林北看太阳,推断现在应该九点了,他有点惊讶,他居然睡了那么久。 “我给你留了饭,在锅里。”余好好到堂屋推自行车。 林北蹲在压井边刷牙,无意间看到余好好推车出来,他吐掉泡沫说:“我吃完饭,教你骑车。” “你吃过饭,到村口的晒谷场找我。”余好好推车脚步轻快出门,聪聪小跑撵妈妈。 林北:“……” 好好在信里说她推不好自行车,看来好好后来没少借林志昆的自行车。 林北迅速刷好牙,快速洗了脸,到灶房找饭吃。 余好好给他留了三个韭菜盒子,一海碗面稀饭。 林北吃完饭,洗了锅碗,他锁上门到村口的晒谷场。 嚯,一群娘子军把每一边的麻花辫对折两次,用红绳捆住。余好好十分胆大跨过二八大杠,坐到坐垫上骑车,娘子军们,有的扶着车后座,有的张开手臂护住左右。 余好好最开始半圈半圈蹬,她见自己骑的挺溜的,开始整圈蹬,绕着晒谷场骑。 风吹动余好好额前刘海,她的笑声越来越大。 余好好有惊无险跳下车,把浸湿的刘海拨到后面,把自行车交给周洁,周洁被人扶着上了自行车,尖叫半圈半圈蹬自行车,娘子军们尖叫扶自行车。 林北:“……” 好像没他啥事。 一群老少爷们在这里斗鸡,把人往麦秸垛里撞,还有一群孩子爬到麦秸垛上面跳下来。 林北搓了一把脸,加入到老少爷们中。 “你媳妇真厉害,现在咱村的小媳妇、小姑娘都听她的。”赵二棍抱着右腿,喘气说,“村支书说这叫崇拜。” 林北扭头寻找余好好,赵二棍奸笑一声,一个猛冲,把林北撞到麦秸垛里。 赵二棍嘿嘿笑,单脚逃走,被人堵住,撞进麦秸垛里和林北作伴。 林北笑眯眯看着他,赵二棍:“……嘿,嘿嘿。” 一上午,林北特别关照赵二棍,晌午,赵二棍满头麦秸跑进村,林北低头掸身上的麦秸。 余好好扶着自行车站在路边,林聪抓住车后座,一大一小目不转睛看他。 林北看到两人,小跑过去:“咋样,你会带人了吗?” “会吗?”林聪仰头看妈妈。 “……我今天才蹬满圈。”余好好。 “……你这段时间借六叔的自行车练车?”林北。 “不是,是我们一群人问六叔借自行车练车。”余好好更正道。 林北抱起儿子跨坐到后车座上,笑眯眯说:“咱们练习带人吧。” “一口吃不成胖子。”余好好拿手扇风。 “你大胆骑。”林北跺了跺地,示意有他的大长腿在呢,不会让她出事。 余好好硬着头皮骑车,每回她快要一头扎进麦秸垛里或者撞到树上或者横穿路闯入沟里,林北总能及时拖住车。 余好好从一开始不情愿变得无比兴奋。她已经不满足在晒谷场骑车,她拐一个弯,把车骑到路上,沿着眼前这条笔直的乡间小道骑行,一开始,车头乱晃,后来,她已经稳稳的掌握住车头了。 余好好骑车回来,她攥刹车闸,林北脚踩地,伸手够车铃:“铛铛铛——” 林志炳蹲在院门拐角打盹,被车铃惊醒,他半站,猛地坐回去,脸扭曲的厉害,在心里骂狗儿子,上午不着家,中午也不回家吃饭,害他白等了几个小时,还把他的腿搞麻了,动一下,腿又酸又麻,折磨死他了。 “爹,海带汤好喝吗?”林北弯眼问。 狗儿子不提,他倒是忘了他找狗儿子干嘛的。林志炳等麻劲缓解了,他扶着门站起来,手指颤抖指着林北:“你以为只有你能给你奶灌迷|魂|汤,你别忘了老子比你多活了几十年,灌迷|魂|汤的本事不比你差。” 林北继续笑。 林志炳就像一拳头捶在棉花上,一点儿也使不上劲,他憋屈坏了。林志炳气呼呼跑到大哥家,说好话哄他娘把烟还给他。 “爹怎么了?”余好好不解问。 林北掏钥匙开门:“他不喝假酒,我也不逼他戒烟,但是他喝了假酒,还差点弄出人命,我肯定让他戒烟。我说话不中用,就说动我奶帮他戒烟,他恼我了。” “爹应该没真恼你。”余好好把车推进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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