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孔主任。”林北真心实意感谢道。 林北把东西装进包里,这时,街道办事处的会计金旺进来,他把包放到桌子上,拿茶缸到茶水处倒开水,还抽空和孔国贤唠嗑:“孔主任,我刚刚到青梅街道办事处办个事,你猜我遇到了谁,我遇到了王国华。”他端起茶缸,转身,后背抵着桌子,他正要继续说下去,他看到了一个让他记忆犹新的人,他见林北装好了东西离开,他急忙喊,“等等,我想想,你是那个林北。” 林北回头,自己并不认识他。 “他叫金旺,是这里的会计。”孔国贤开口。 林北的目光在落了一层灰和树叶的三轮车上停留一会儿,他扬起笑容说:“金会计,你好。” 金旺抿了一口茶,笑说:“你好。” 金旺身后放了一把新扫帚和一个新簸箕,林北盯着扫帚和簸箕,好奇问:“公家是不是定期给咱们街道办事处配扫帚、簸箕?” 金旺斜身指着崭新的扫帚和簸箕,他晃着脑袋说:“都是我持家有道,要不然咱们街道办事处跟金阳街道办事处一样,簸箕破的啷当响,扫帚用的只剩几根毛。” “你攒我们的废报纸和废纸拿去卖,倒成了你持家有道。”孔国贤笑着摇头。 “你不得不承认有了我,大家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金旺得意道。 孔国贤想了想确实如此,上一个老会计天天喝茶看报纸,他啥事也不做,因为他天天不做事,大家要分担他的活,每个人火气越来越大,怨气也越来越重,直到老会计退休,金旺被分到这里上班,他们的工作才回归正轨,大家心里攒的怨气慢慢没了,整天乐呵呵的。 “金会计,你卖废品是不是属于会计里面的其他收入?”林北一脸求知望着金旺。 “对。”金旺对林北越来越好奇了。 “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句话,说把闲置的物品租赁出去,让物品物尽所用。孔主任、金会计,与其三轮车在那里落灰,不如办事处把三轮车租给我。”林北拐了一个大弯,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金旺听到钱,他眼睛闪着金光:“孔主任,我看行,正好把租金记在其他收入里。” 孔主任:“……” 你根本没有把卖废品获得的收入记到其他收入里。 不过“把闲置的……”引起了他深入思考,他越琢磨越赞成这句话,他说:“你觉得租金多少合适?” 金旺在心里啪啪狂算,他比这辆三轮车还小一岁呢,如今这辆三轮车折旧不少,不值八十块钱,如果他一个月收两块钱,他一年就收二十四块钱,这辆三轮车起码还能凑合用五年,他五年收一百二十块钱,到时候他把三轮车当做废品处理掉,也能卖二十。想到这里,金旺笑眯眯说:“一个月两块钱。” “行,你看着处理,我去一趟派出所。”孔国贤拎包离开。 “我先付半年的租金。”林北掏十二块钱递给金旺。 金旺把钱放进抽屉里,给林北开了一张票据,林北拿到票据,他推三轮车离开。 金旺确定林北离开,他回到座位上喜滋滋数钱。 林北脱掉褂子擦三轮车,他把褂子系到车把上,蹬三轮车到金阳街道办事处。 到了金阳街道办事处,林北停好三轮车,他敲门进入办公室。 “同志你们好,请问谁是孙主任。”林北问。 林北是寸头,穿了一件白色背心,下身是一条宽大的绿色裤子,他看着就非常阳刚。 孙德川转身说:“我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孔主任写的介绍信,您看一下。”林北连忙走过去,递出介绍信。 孙德川浏览了两遍,他把介绍信放到一旁,打量林北说:“凡是在金阳街道搞建筑的成员都要办这里的暂住证,你把他们的户口本和集体证明给我。” 林北在一旁投户口本,他把一摞户口本和集体证明给孙德川。 孙德川花费半个小时检查户口本和集体证明,他确认所有资料都没有问题,才给林北开暂住证。 林北拿到暂住证,送给孙德川一包烟,他骑三轮车离开。 钱吉祥和王晓冬的家都在和平路上,一个在文化宫旁边,一个淮大边上。 林北来到十字路口,他决定先去和平北路找钱吉祥,再去和平西路找王晓冬。 林北右拐,进入和平北路。 林北骑行五百米左右,他明显感受到自行车增多,行人也比其他地方多了两到三倍。 道路两旁也是低矮的房子,他继续往前骑行,看到了一个露天篮球场,篮球场边上就是淮大,而钱吉祥家就在淮大对面。 林北正要到对面,无意间瞥到钱吉祥和王晓冬的身影,两人正在篮球场上打篮球。 钱吉祥转身运球的时候,余光看到林北骑三轮车在香樟树下停了下来,他站在三分线以外抛球,篮球撞击篮筐,篮筐“嗡”的一声颤抖,篮球在篮筐上弹跳两下,落入篮网中。 钱吉祥吹了一声口哨,捡起被他丢在看台上的衬衫,他把衬衫甩到肩膀上单手插兜离开。 王晓冬指尖转球,看到钱吉祥向香樟树下走去,他抛出篮球:“下回我们继续约球。” 王晓冬把外套揉成一团,把一团球塞到腋下,跑到香樟树下,把手肘搭到钱吉祥肩膀上,视线随着钱吉祥指的方向望去。 “这个四合院是我爸家,旁边的四合院是我妈家。”父亲家院子里有一棵青梅树,听奶奶说父亲嘎嘎小就知道拐母亲来家里看青梅花,青梅树结了果,父亲兜着一兜青梅跑到隔壁,父亲兜里的青梅没了,却牵着一个小奶娃回家,后来,皮小子长大成为工程师,奶娃娃长大成了翻译家,再后来,母亲家满院月季花热闹绽放,父亲家的青梅花安静盛开的季节,父亲牵着母亲的手组成一个小家庭。 那一年,浅白色小花在绿叶中探出头,他出生了,父亲的研究取得巨大进展,可能父亲当时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给他起了一个无比俗气的名字,吉祥。 又是一年青梅树开花的季节,他们家以及母亲的亲人、父亲的亲人被下放到西北改造。 七六年夏,其他亲人在西北那片土地上长眠,他们一家三口回来了。青梅树树冠大,枝叶茂盛,一个个圆溜溜的青梅坠在枝上,父亲温暖的手掌盖在他头顶,锁上院门,揽着他,牵着母亲离开。 当年母亲家的院子、父亲家的院子被一群腌臜的人霸占,院子已经脏了,父亲和母亲不愿再踏进院子一步。 钱吉祥望着探出墙头的青梅,浅笑问:“林老板,青梅树能保留下来吗?” 林北站起来,他目测青梅树和墙壁的距离,说:“可以。” 钱吉祥脸上的笑容加深,王晓冬突然开口:“吉祥,你这儿离文化宫很近,文化宫入口是一个大石门,进去就是一个大广场,五八年被改造成溜冰场,文化宫里面有大型电影院,儿童乐园,图书馆,游泳馆,舞厅,大家轮休到文化宫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你在这里建台球室、溜冰场、电影院,有生意吗?” “这里有淮大,淮大还办了夜校,他们下课到我这里放松,多方便呀。”钱吉祥美滋滋说。 “不是方不方便的问题,是大家到文化宫玩是赶时髦。”王晓冬给他泼冷水。 钱吉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王晓冬建议道:“你干脆不要台球室,把台球室变成舞厅,舞厅、溜冰场、电影院的组合多好啊,小情侣跳完舞到楼上溜冰,再到三楼看电影。” “不行,一定要保留台球室。”钱吉祥摇头。 “要不这样,一楼舞厅,二楼溜冰场,三楼电影院,楼顶台球室。”林北想了想又说,“打台球弄出来的声音响,三楼的电影院会受到影响,你可以在三楼通向楼顶的楼梯处安装一个铁门,上午七点到九点,下午两点到四点,这个时间段看电影的人少,你可以在这两个时间段不安排放电影,开放楼顶的露天台球室。” “老林,你真牛。”王晓冬竖起两个大拇指,“这样一来,钱吉祥的店又新奇又时髦,他的生意想不火爆都难。” 钱吉祥拍掌叫好:“我就盖这样的。” 林北从包里掏出设计图纸:“这张设计图纸作废,我回去给你重新画图纸,可能要晚几天开工。” “我能等。”钱吉祥激动说。 “工费我不会加多少,但是你要在楼顶围上铁丝网,还要装修舞厅,费用要多出不少。”林北提醒道。 “钱不是问题。”钱吉祥不假思索说。 “老林,你也给我参谋一下我的酒吧要怎么改?”王晓冬熟稔喊林北。 “我记录一下数据,到文化宫那里看一看,再说你的酒吧要不要改。”林北骑三轮车过马路。 钱吉祥、王晓冬坐到三轮车两侧的车栏上,林北蹬三轮车的腿僵了一下,这两人真自来熟。 到了对面,钱吉祥掏钥匙开门,左边院子的月季花豪放生长,右边院子的青梅树安静生长,林北进入左侧院子,花香扑鼻而来,让人心生甜蜜,林北测量并记录下数据,他进入右侧院子,青梅树上的叶子如深色翡翠,林北抬头,阳光穿过繁茂的树叶,在已熟的青梅上留下光斑,那个青梅发光,果肉的香味慢慢溢出来,林北忍不住嗅了嗅,很清香的味道。 他记录好数据,蹬三轮车离开。 钱吉祥、王晓冬十分熟练坐到三轮车上。 林北:“……” 林北没有往回走,他穿过庆祝一路,进入和平西路,入眼就是一个大大的石门,石门上写了“淮市工人文化宫”,他的视线穿过大门,看到一群小孩溜冰,林北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放暑假了。 文化宫里的游泳馆是露天的,几个穿着泳裤的小孩跑到门口买冰棍。 还有时髦男女挽手进入文化宫,也有人拿一本书离开文化宫。 “这个文化宫以前是一个衙门,后来是射杀场,四九年,上面决定在这里建文化宫。”王晓冬介绍道。 王晓冬指着小洋楼说:“前面那两层小洋楼就是我家。” “王晓冬,你把小洋楼拆了,你爸妈不揍你?”钱吉祥盯着小洋楼问。 “我们下乡改造,百货大楼的一把手搬进来住,我们平反回来,那人走了,我爸妈也不想再住进去了,有人找我妈租小洋楼,我妈这些年身体不好,我爸嫌收租费事劳神,他没让我妈把小洋楼租出去,把小洋楼送给我了。”王晓冬声音嘹亮,里面却裹着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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